52 卷四十二·蜀书十二·杜周杜许孟来尹李谯郤传第十二
蜀书十二杜周杜许孟来尹李谯郤传第十二三国志四十二
晋平阳侯相 安汉陈寿 撰宋中书侍郎西乡侯 闻喜裴松之 注沔阳卢弼 集解 校录:魔纱兔 复校:擎骥
52.1 杜微
杜微字国辅, ◎钱大昭曰:《汉季辅臣赞》作“字辅国”。 梓潼涪人也。 梓潼郡,见《后主传》建兴九年。涪,见《刘璋传》。 少受学于广汉任安。 任安,见《秦宓传》注引《益部耆旧传》。 刘璋辟为从事,以疾去官。及先主定蜀,微常称聋,闭门不出。建兴二年,丞相亮领益州牧,选迎皆妙简旧德,以秦宓为别驾,五梁为功曹, ◎周寿昌曰:“五”即“伍”,姓也。《汉书·艺文志》伍子胥俱作“五子胥”。◎钱大昕曰:五,古“伍”字,《吕氏春秋》 “五员亡荆”,《人表》伍参亦作“五参”,非文之讹。 微为主簿。微固辞,轝而致之。既致,亮引见微,微自陈谢。亮以微不闻人语,于坐上与书曰:“服闻德行,饥渴历时,清浊异流,无缘咨覯。王元泰、李伯仁、王文仪、杨季休、丁君幹、李永南兄弟、文仲宝等, ◎王谋字元泰,见《季汉辅臣赞》。王连字文仪,杨洪字季休,均有传。李永南兄弟亦见《辅臣赞》。文恭字仲宝,见《廖立传》。李伯仁、丁君幹未详。◎钱大昕曰:君幹,疑即《出师表》所称丁立也。 每叹高志,未见如旧。猥以空虚,统领贵州,德薄任重,惨惨忧虑。朝廷主公今年始十八, ◎朱邦衡曰:○“主公”二字疑衍。○亭林云: 亭林,顾炎武之号。 《武侯集》中凡称“先主”,本称“先帝”,传入中原,魏人追改是也。○此处既有“朝廷”字,则此二字定属衍文。 天姿仁敏,爱德下士。天下之人思慕汉室,欲与君因天顺民,辅此明主,以隆季兴之功,著勋于竹帛也。以谓贤愚不相为谋,故自割绝,守劳而已,不图自屈也。”微自乞老病求归,亮又与书答曰:“曹丕篡弑,自立为帝,是犹土龙刍狗之有名也。欲与群贤因其邪伪,以正道灭之。怪君未有相诲,便欲求还于山野。丕又大兴劳役,以向吴、楚。今因丕多务,且以闭境勤农, 元本“勤”作“劝”。 育养民物,并治甲兵,以待其挫,然后伐之,可使兵不战民不劳而天下定也。君但当以德辅时耳,不责君军事,何为汲汲欲求去乎!”其敬微如此。 ◎李光地曰:三代以下,宰相谁有此盛德事乎?声教遣言,犹足振兴乎百世,况亲受乎! 拜为谏议大夫,以从其志。
五梁者,字德山,犍为南安人也, 南安,见《杨洪传》。 以儒学节操称。从议郎迁谏议大夫、五官中郎将。
52.2 周群
周群字仲直, ◎钱大昭曰:《季汉辅臣赞》作“字仲宣”。 巴西阆中人也。 巴西郡治阆中,见《魏志·武纪》建安二十年。 父舒,字叔布,少学术于广汉杨厚,名亚董扶、任安。 杨厚、董扶,均见《刘焉传》注。任安,见《秦宓传》注。 数被征,终不诣。时人有问:“《春秋谶》曰‘代汉者当涂高’,此何谓也?”舒曰:“当涂高者,魏也。” ◎范《书·公孙述传》:帝与述书曰:“‘代汉者当塗高’,君岂高之身邪?”◎《东观记》曰:光武与述书曰:“承赤者,黄也;姓当涂,其名高也。”◎《文选·景福殿〈赋〉》李注引《献帝纪》以为故白马令李云之言。当涂高,互见《魏志·文纪》延康元年注引禅代众事。 乡党学者私传其语。群少受学于舒,专心候业。于庭中作小楼,家富多奴,常令奴更直于楼上视天灾,才见一气,即白群,群自上楼观之,不避晨夜。故凡有气候,无不见之者,是以所言多中。 ◎《拾遗记》卷八云:周群妙闲算术谶说。游岷山采药,见一白猿从绝峰而下,对群而立。群抽所佩书刀抗猿,猿化为一老翁,握中有玉版,长八寸,以授群。群问曰:“公是何年生?”答曰:“已衰迈也,忘其年月,犹忆轩辕时始学历数,风后、容成皆黄帝之史,就余授历数。至颛顼时考定日月星辰之运,尤多差异。及春秋时,有子韦、子野、裨灶之徒,权略虽验,未得其门。迩来世代兴亡,不复可记,因以相袭。至大汉时,有洛下闳,颇得其旨。”群服其言,更精勤算术,及考校年历之运,验于图纬,知蜀应灭。及明年,归命奔吴。皆云周群详阴阳之精妙也。蜀人谓之后圣。白猿之异,有似越人所记,而事皆迂诞,似是而非。 州牧刘璋辟以为师友从事。 师友从事,见《吴志·士燮传》。 ◎《续汉书》曰:建安七年,越巂有男子化为女人,时群言哀帝时亦有此,将易代之祥也。 《续汉志·五行志五》所载与此同,惟云“时周群上言”。按,此乃群自言占验,非上言也。 至二十五年,献帝果封于山阳。十二年十月,有星孛于鹑尾,荆州分野,群以为荆州牧将死而失土。明年秋,刘表卒,曹公平荆州。十七年十二月,星孛于五诸侯,群以为西方专据土地者皆将失土。是时刘璋据益州,张鲁据汉中,韩遂据凉州,宋建据枹罕。明年冬,曹公遣偏将击凉州。十九年,获宋建,韩遂逃于羌中,被杀。其年秋,璋失益州。二十年秋,曹公攻汉中,张鲁降。 先主定蜀,署儒林校尉。 ◎洪饴孙曰:儒林校尉,一人,蜀所置。 先主欲与曹公争汉中,问群,群对曰:“当得其地,不得其民也。若出偏军,必不利,当戒慎之!”时州后部司马蜀郡张裕亦晓占候,而天才过群, 裕字南和。 谏先主曰:“不可争汉中,军必不利。”先主竟不用裕言,果得地而不得民也。 ◎或曰:曹操自至汉中引出张郃等诸军,未闻移其民也,群言“得地不得民”,妄甚。◎弼按:《魏志·杜袭传》“袭随太祖到汉中讨张鲁,太祖还,袭留督汉中军事,绥怀开导,百姓自乐出徙洛、邺者八万余口”,此为得地不得民之证。 遣将军吴兰、雷铜等入武都,皆没不还, 事见《魏志·武纪》建安二十三年。《先主传》作“雷同”。 悉如群言。于是举群茂才。
裕又私语人曰:“岁在庚子,天下当易代,刘氏祚尽矣。主公得益州,九年之后,寅卯之间当失之。” ◎潘眉曰:先主以建安十九年得益州,至章武二年壬寅,凡九年。明年癸卯殂。故云“九年之后,寅卯之间当失之”,非谓失益州也。 人密白其言。初,先主与刘璋会涪,时裕为璋从事,侍坐。其人饶须,先主嘲之曰:“昔吾居涿县,特多毛姓,东西南北皆诸毛也,涿令称曰‘诸毛绕涿居乎’!”裕即答曰:“昔有作上党潞长迁为涿令。涿令者,去官还家,时人与书,欲署‘潞’则失‘涿’,欲署‘涿’则失‘潞’,乃署曰‘潞涿君’。”先主无须,故裕以此及之。 ◎何焯曰:“及”字当作“反”。◎刘咸炘曰:此等嘲语,载之无谓,下开《晋书》之弊,孰谓承祚为简洁邪? 先主尝衔其不逊,加忿其漏言,乃显裕谏争汉中不验,下狱,将诛之。诸葛亮表请其罪,先主答曰:“芳兰生门,不得不鉏。”裕遂弃市。 ◎或曰:昭烈以蜀方新造,恐其煽惑人心,俾无固志,诛之是也。裕知数而不知慎密之义,未闻道耳。善术者当以杜琼为法。 后魏氏之立,先主之薨,皆如裕所刻。 ◎或曰:先主虽殂,益州未失,何得云“如裕所刻”乎? 又晓相术, ◎张裕善相,见《邓芝传》。◎或曰:先主英雄,曹操畏之,自有出群之表,张裕不识,焉得晓相术乎? 每举镜视面,自知刑死,未尝不扑之于地也。
群卒,子巨颇传其术。
52.3 杜琼
杜琼字伯瑜,蜀郡成都人也。少受学于任安,精究安术。刘璋时辟为从事。先主定益州,领牧,以琼为议曹从事。 琼列名劝进,见《先主传》。 后主践阼, 毛本“阼”作“祚”。 拜谏议大夫,迁左中郎将、 后主使琼持节赠诸葛亮武乡侯印绶,见《亮传》。 大鸿胪、太常。为人静默少言,阖门自守,不与世事。蒋琬、费祎等皆器重之。虽学业入深,初不视天文有所论说。后进通儒谯周常问其意,琼答曰:“欲明此术甚难,须当身视,识其形色,不可信人也。晨夜苦剧,然后知之,复忧漏泄,不如不知,是以不复视也。”周因问曰:“昔周征君以为当涂高者魏也,其义何也?”琼答曰:“魏,阙名也,当涂而高,圣人取类而言耳。”又问周曰:“宁复有所怪邪?”周曰:“未达也。”琼又曰:“古者名官职不言曹;始自汉已来,名官尽言曹,吏言属曹,卒言侍曹,此殆天意也。” ◎刘咸炘曰:蜀中内学本盛,周舒以当涂高为魏,其子群则又以黄气证西有天子,〖见《先主传》。〗谯周熟闻其绪言,故以汉数当亡而劝降。承祚师谯周,具载其谶语,直至常道将犹津津言周之谶。蜀之不能申大义者,以图谶也。 琼年八十余,延熙十三年卒。著《韩诗章句》十余万言,不教诸子,内学无传业者。周缘琼言,乃触类而长之曰:“《春秋传》著晋穆侯名太子曰仇,弟曰成师。师服曰:’异哉,君之名子也!嘉耦曰妃,怨耦曰仇,今君名太子曰仇,弟曰成师,始兆乱矣,兄其替乎?’其后果如服言。及汉灵帝名二子曰史侯、董侯,既立为帝,后皆免为诸侯,与师服言相似也。先主讳备,其训具也,后主讳禅,其训授也,如言刘已具矣,当授与人也;意者甚于穆侯、灵帝之名子。” ◎何焯曰:君子好仇,岂怨耦之谓?师服已属附会,后人不必持此自喜为知微也。宋明帝之多讳,皆谯叟辈启之,何关治乱兴亡乎!◎钱振鍠曰:妖言惑众,其罪死;劝降,又其小者。 后宦人黄皓弄权于内,景耀五年,宫中大树无故自折,周深忧之,无所与言,乃书柱曰:“众而大,期之会,具而授,若何复?”言曹者众也,魏者大也,众而大,天下其当会也。具而授,如何复有立者乎?蜀既亡,咸以周言为验。周曰:“此虽己所推寻,然有所因,由杜君之辞而广之耳,殊无神思独至之异也。”
52.4 许慈
许慈字仁笃,南阳人也。师事刘熙, 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梁有《谥法》三卷,后汉安南太守刘熙注,亡。《释名》八卷,刘熙撰。◎《直(齐)〈斋〉书录解题》:《释名》八卷,汉征士北海刘熙成国撰,凡二十七篇。◎《四库提要》云:《释名》八卷,汉刘熙撰。熙字成国,北海人,其书二十篇。以同声相谐,推论称名辨物之意,中间颇伤于穿凿,然可因以考见古音。又去古未远,所释器物亦可因以推求古人制度之遗。又《后汉书·刘珍传》称珍撰《释名》五十篇,〖“五”当作“三”。〗其书名相同,姓又相同,然历代相传无引刘珍《释名》者,则珍书久佚,不得以此书当之也。◎毕沅《释名疏证·序》云:刘熙《释名》其自序云二十七篇。案《后汉书·文苑传》,刘珍字秋孙,一名宝,撰《释名》三十篇,以辨万物之称号。而韦曜、颜之推等皆云刘熙制《释名》。“熙”或作“熹”。案《三国·吴志·曜传》曜在狱中上辞有云“见刘熙所作《释名》,信多佳者。然物类众多,难得详究,故时有得失,而爵位之事,又有非是”云云,玩曜之语,则熙之书吴末乃始流布,是熙之去曜年代必当不远,一也。旧本题“安南太守刘熙撰”,近时校者以二汉无安南郡,或云当作南安,今考刘昭注《续汉书》称《三秦记》曰“中平五年,分汉阳置南安郡”,《元和郡县志》亦云汉灵帝立,是郡置已在汉末,二也。此书《释州国篇》有司州,案《魏志》又《晋书·地理志》魏以汉司隶所部河南、河东、河内、宏农并冀州之平阳,合五郡置司州,是建安以前无司州之名,三也。又云西海郡海在其西,据刘昭注则西海郡亦献帝建安末立,其时去魏受禅不远,四也。《释天》等篇于光武列宗之讳均不避,五也。以此而推,则熙为汉末或魏受禅以后之人无疑。又《自序》云“二十七篇”,而《文苑·刘珍传》云“三十篇”,篇目亦不甚县远,疑此书兆于刘珍,踵成于熙,至韦曜又补官职之缺也。其书参校方俗,考合古今,晰名物之殊,辨典礼之异,洵为《尔雅》、《说文》以后不可少之书。今分观其所释,亦时有与《尔雅》、《说文》诸书异者。◎明区大任《百越先贤志》云:刘熙字成国,交州人,先北海人也。博览多识,名重一时,荐辟不就,避地交州,人谓之征士。往来苍梧、南海,客授生徒数百人,著《谥法》三卷行于世。建安末卒于交州,崇山下有刘熙墓云。〖◎自注:据《交广春秋》、《文献通考》参修。〗◎又云:刘熙即名物以释义,推揆事原,致意精微,作《释名》二十七篇,自为之序。◎严可均曰:刘熙字成国,北海人,官位未详。《后汉·文苑·刘珍传》“撰《释名》三十篇”,盖别有一书,或珍创始而刘熙踵成之也。隋、唐志作刘熙撰,不书官位,今所见旧刻本或题安南太守,或题征士。《隋书》“《大戴礼》”注“梁有《谥法》三卷,后汉安南太守刘熙注”,则旧刻本亦有所据,然恐不确。唐调露元年始改交州总管府为安南都护府,前此交趾并无安南之称。近人或云当作“南安”,亦不确。南安本汉天水,东汉改为汉阳。《续志》“汉阳郡”注补引《秦州记》“中平二年,分置南安郡”,魏为广魏,晋为略阳,其地属凉州刺史部,而刘熙久居交州,陈寿言之再四,《蜀志·许慈传》“师事刘熙,建安中自交州入蜀”,《吴志·韦曜传》“见刘熙所作《释名》,信多佳者”,《程秉传》“避乱交州,与刘熙考论大义,遂博通《五经》”,《薛综传》“少避地交州,从刘熙学”。计熙在交州,值献帝初年,或先士燮为太守,殆未可知。然不当称安南。其为征士,亦不见于史,故皆不从。又案《后汉·光武十五王传》别有刘熙,建安十一年嗣琅邪王,《魏志·刘馥传》 “馥孙熙,嘉平六年嗣建成乡侯”,姓名偶同,非即其人也。◎又云:《世说·言语篇》注引伏滔《青楚人物论》以刘成国为青士有才德者。◎洪亮吉《晓读书斋初录》云:《释名》旧本题“安南太守刘熙撰”,考据家并云汉无安南郡,今考《晋书·循吏传》,鲁芝当魏时行安南太守,则旧本所言不误。◎姚振宗曰:按《湖广旧志》云“刘珍撰《释名》三十篇,以辨万物之称号,刘熙序之”,然考熙自序止二十七篇,亦绝不言前人有是作,岂今本刘熙非全文,佚其本末欤?序末有云“其于答难解惑,王父幼孙,朝夕侍问,以塞可谓之士,聊可省诸”,其语不甚明白。岂刘熙为刘珍之孙,幼时尝质问其义,后踵成其王父之书,如严氏所说欤?疑不能明也。◎弼按:刘珍为南阳蔡阳人,刘熙为北海人,毕、严二氏皆谓熙踵成珍书,殊无佐证。严氏谓南安属凉州,驳毕说之误,诚是。其历引《蜀志》、《吴志》谓刘熙之久居交州,实为信而有征。毕氏谓刘熙生汉、魏之际,其说亦是。安南太守疑为日南太守之误。日南属交州,或较南安为近是欤?◎宋翔凤《孟子刘注序》云:○《隋书·经籍志》:《孟子》七卷,刘熙注。○刘注不传,唐人注书时引刘说“南河”、“牛山”诸注,考其地形,并胜于赵。刘字成国,见《世说新语》。 善郑氏学,治《易》、《尚书》、三《礼》、《毛诗》、《论语》。 ◎范《书·郑玄传》:玄字康成,北海高密人也。凡玄所注《周易》、《尚书》、《毛诗》、《仪礼》、《礼记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、《尚书大传》,凡百余万言。◎《经典释文·叙录》云:郑玄注《易》、《尚书》、三《礼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尚书大传》、《五经中候》,笺《毛诗》,作《毛诗谱》。◎钱大昕曰:三《礼》皆康成注,流传至今,乃《郑玄传》有《仪礼》、《礼记》而无《周礼》,此转写之脱漏。◎弼按:《经典释文》云郑注三《礼》,此传亦云许慈“善郑氏学,治三《礼》”,可证范《书》之误。◎何焯曰:郑氏《尚书注》今与《易》皆仅存于《正义》中。◎姚范曰:唐世《礼记》为大经,《诗》、《周礼》、《仪礼》为中经,《易》、《尚书》为小经。 建安中,与许靖等俱自交州入蜀。时又有魏郡胡潜,字公兴,不知其所以在益土。潜虽学不沾洽,然卓荦强识,祖宗制度之仪,丧纪五服之数,皆指掌画地,举手可采。先主定蜀,承丧乱历纪,学业衰废,乃鸠合典籍,沙汰众学,慈、潜并为博士, 冯本“博”作 “学”,误。传末“子勋,复为博士”,作“博”是。 与孟光、来敏等典掌旧文。值庶事草创,动多疑议,慈、潜更相克伐,谤讟忿争,形于声色;书籍有无,不相通借,时寻楚挞,以相震攇。 攇,虚晚反。 ◎姚范曰:攇,《广韵》轩上声,此作欢上声。◎周寿昌曰:○攇,虚偃切。○《博雅》:拟也。一曰手约物也。○《通雅》:震攇犹搴拏也。◎或曰:以学相商,竟至于此,士君子当慎其初念,无名心,无矜气。 其矜己妒彼,乃至于此。先主愍其若斯,群僚大会,使倡家假为二子之容,效其讼阋之状,酒酣乐作,以为嬉戏, 元本“戏”作“笑”。 初以辞义相难,终以刀杖相屈,用感切之。 ◎钱振鍠曰:此事不惟为汉儒门户之终,且为后世梨园之始。 潜先没,慈后主世稍迁至大长秋,卒。 ◎何焯曰:大长秋掌奉宣中宫命,西京或用士人,中兴常用宦者。今皆用通经之士为之,则可以修《周官》内宰之职。一隅之制,其善如此。 ◎孙盛曰:蜀少人士,故慈、潜等并见载述。 ◎何焯曰:仁笃通大经四,小经三,即在中土亦乌可无述。 子勋传其业,复为博士。
52.5 孟光
孟光字孝裕,河南洛阳人,汉太尉孟郁之族。 ◎梁章钜曰:《后汉书·灵帝纪》“太常河南孟戫”,即此人。“戫”古“郁”字。《说文》“戫戫乎文”,今《论语》亦作“郁”。◎钱大昕曰:按《成阳尧庙碑》“济阴太守河南匽师孟府君,讳郁,字敬达,治《尚书经》,历典六郡,威教若神”,即其人也。“戫”与“郁”同。碑立于永康元年,至熹平六年相距十年矣。注云“字叔达”,而碑云“敬达”,“叔”、“敬”二文相似,碑已亡失,莫能决其然否。◎何焯曰:○《蜀志·孟光传》注引《续汉书》云:郁,中常侍孟贲之弟。◎惠栋曰:案,“郁”当作“戫”。郁字敬达,河南偃师人,桓帝永嘉初为济阴太守,见《隶释》。《蜀志》误以“郁”为“戫”也。◎侯康曰:《后汉书考异》及《补表》皆以孟戫、孟郁为一人,惠氏分之是也。《蜀志·孟光传》“河南洛阳人,汉太尉孟郁之族”,若《济阴太守碑》,则偃师人,是县不同也。章怀注“戫字叔达”,《济阴太守碑》“字敬达”,是字不同也。“戫”、“郁”虽可相通,而实分二字,故《说文》两收之,是名不同也。《蜀志》之误无疑。今案,袁《纪》孟戫之戫即皆作郁,则援《说文》为之分辨,终是不确。盖后汉实有两孟郁,《蜀志·孟光传》所引本即《后汉书·灵帝纪》之孟戫,《三国志》注所称中常侍孟贲之弟也。明年戫罢,太常常山张显继为太尉,显亦即中常侍张奉之弟,宦族方盛,事同一辙。《蜀志》初不误,至《济阴太守碑》立于桓帝永康元年,碑中明言“讳郁”,则前卒已久,抑无为太尉之事,固与范《书》、陈《志》皆不相涉,自别为一人。◎弼按:侯说详明,分辨极是。竹汀素称精审,此亦偶误,然亦有莫决然否之语,亦怀疑之词也。 ◎《续汉书》云:郁,中常侍孟贲之弟。 灵帝末为讲部吏。献帝迁都长安,遂逃入蜀,刘焉父子待以客礼。博物识古,无书不览,尤锐意三史,长于汉家旧典。 ◎沈家本曰:此文称“长于汉家旧典”,则所谓三史者,皆属汉史,惟《后汉书》并魏、晋以后人所作,必不在三史之数,岂马、班之外兼数《东观汉记》欤? 好《公羊春秋》而讥呵《左氏》,每与来敏争此二义,光常譊譊讙咋。 譊,音奴交反。讙,音休袁反。咋,音徂格反。 先主定益州,拜为议郎,与许慈等并掌制度。后主践阼,为符节令、屯骑校尉、长乐少府,迁大司农。 ◎潘眉曰:太后三卿,卫尉、少府、太仆。后主皇太后称长乐宫,此长乐少府,其一卿也。魏制在同名卿下,群臣奏永宁宫,永宁卫尉、太仆署名在卫尉、太仆后。蜀制在同名卿上,与汉中兴制同,故光由长乐少府迁大司农。 延熙九年秋,大赦,光于众中责大将军费祎曰:“夫赦者,偏枯之物, ◎胡三省曰:木之一边硕茂,一边焦槁者,谓之偏枯。赦者,赦有罪也,有罪者赦,则奸恶之人抵法而获免于罪,良善之人受抑而不获伸,故谓之偏枯之物。 非明世所宜有也。衰弊穷极,必不得已,然后乃可权而行之耳。今主上仁贤,百僚称职,有何旦夕之危,倒悬之急,而数施非常之恩,以惠奸宄之恶乎?又鹰隼始击,而更原宥有罪,上犯天时, ◎或曰:此非赦时,盖秋正用刑也。 下违人理。老夫耄朽,不达治体,窃谓斯法难以经久,岂具瞻之高美, ◎《诗·小雅·节南山之章》:赫赫师尹,民具尔瞻。◎《毛传》云:具,俱。瞻,视也。◎郑《笺》云:言天下之民俱视女之所为也。 所望于明德哉!”祎但顾谢踧踖而已。 ◎《论语》:君在,踧踖如也。◎何晏《集解》:马曰踧踖,恭敬之貌。 光之指摘痛痒,多如是类,故执政重臣,心不能悦,爵位不登;每直言无所回避,为代所嫌。 ◎或曰:承祚不应以世为代,盖承唐人写本未及改正耳。 太常广汉镡承、 ◎《华阳国志》曰:承字公文,历郡守少府。 ◎《华阳国志》赞云:优游容与,特进太常。◎又云:承,郪人也。时费、姜秉政,孟光、来敏皆栖迟,承以和独立,特进之也。 光禄勋河东裴儁等,年资皆在光后,而登据上列,处光之右,盖以此也。 ◎傅畅《裴氏家记》曰: ◎沈家本曰:○是书隋、唐志不著录。《隋志》别有《裴氏家传》四卷,裴松之撰。二唐志作“《家记》三卷”。○《梁书·裴子野传》:子野续《裴氏家传》三卷。 儁字奉先,魏尚书令潜弟也。儁姊夫为蜀中长史,儁送之,时年十余岁,遂遭汉末大乱,不复得还。既长知名,为蜀所推重也。子越,字令绪,为蜀督军。蜀破,迁还洛阳,拜议郎。
后进文士秘书郎郤正数从光谘访, ◎胡三省曰:东汉以马融为秘书郎,诣东观典校书,秘书郎盖自融始。 光问正太子所习读并其情性好尚,正答曰:“奉亲虔恭,夙夜匪懈,有古世子之风;接待群僚,举动出于仁恕。”光曰:“如君所道,皆家户所有耳; ◎胡三省曰:谓其才行不逾中人也。 吾今所问,欲知其权略智调何如也。” 《通鉴》“调”作“谋”,下同。 正曰:“世子之道,在于承志竭欢, ◎胡三省曰:承志,谓承君父之志。竭欢,谓左右就养,承顺颜色,以尽亲之欢。 既不得妄有所施为,且智调藏于胸怀,权略应时而发,此之有无,焉可豫设也?” 《通鉴》“设”作“知”。 光解正慎宜,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:宜,疑作“密”。◎胡三省曰:慎宜者,谨言语,择其所宜言乃言也。◎周寿昌曰:从“慎”字断句,言光解郤正之慎,下云“宜不为放谈”,言职分宜尔也。 不为放谈,乃曰:“吾好直言,无所回避,每弹射利病,为世人所讥嫌;疑省君意 ◎李慈铭曰:“疑”字似衍,以“嫌疑”二字习见而误。 亦不甚好吾言,然语有次。今天下未定,智意为先,智意虽有自然,然不可力强致也。 ◎李光地曰:“可”下有“不”字。◎李慈铭曰:不,疑作“亦”。 此储君读书,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:储君,监本作“诸君”,误。 宁当效吾等竭力博识以待访问,如博士探策讲试以求爵位邪! ◎胡三省曰:按《汉书音义》,作简策难问,例置案上,在试者意投射取而答之,谓之射策,即探策也。若录政化得失,显而问之,谓之对策。 当务其急者。”正深谓光言为然。后光坐事免官,年九十余卒。
52.6 来敏
来敏 ◎《世系》云:来氏出自子姓,商之支孙,食采于郲,因以为氏。其后避难去邑,秦末徙新野。 字敬达,义阳新野人, 义阳郡,见《魏志·明纪》景初元年。新野,见《魏志·武纪》建安十三年。 来歙之后也。 ◎范《书·来歙传》:歙字君叔,南阳新野人。父仲,娶光武祖姑,生歙。歙后攻公孙述,为刺客所害。◎沈家本曰:案范《书·歙传》,艳为歙之来孙,则敏乃歙之晜孙。 父艳,为汉司空。 ◎范《书·灵帝纪》:建宁四年四月,太常来艳为司空,寻免,光和元年复拜,寻卒。◎章怀注:艳字季德,南阳新野人。 ◎华峤《后汉书》曰:艳好学下士,开馆养徒众。少历显位,灵帝时位至司空。 汉末大乱,敏随姊夫奔荆州,姊夫黄琬是刘璋祖母之侄, ◎钱大昕曰:此又一黄琬。◎李慈铭曰:黄琬死于董卓之乱,无奔荆州事。上句“姊夫”,“夫”字涉下句而衍。◎弼按:李说是,下文“敏遂与姊入蜀”可证。钱说误。 故璋遣迎琬妻,敏遂俱与姊入蜀,常为璋宾客。涉猎书籍,善《左氏春秋》,尤精于《仓》、《雅》训诂, ◎潘眉曰:同时为《仓》、《雅》之学者,有魏博士张揖《埤仓》、《广雅》。来敏学失传。◎弼按:《三苍》,详见《魏志·武纪》建安五年注。◎侯康曰:《水经注·二十七》、又《三十三》并引来敏《本蜀论》。据此两条,则是地记之书,《寰宇记》“益州”条下亦引之。 好是正文字。先主定益州,署敏典学校尉, ◎洪饴孙曰:典学校尉,一人,蜀所置。 及立太子,以为家令。后主践阼, 毛本“阼“作“祚”。 为虎贲中郎将。丞相亮住汉中,请为军祭酒、辅军将军, ◎洪饴孙曰:辅军将军,一人,蜀所置。 坐事去职。 ◎何焯曰:请敏军职而以董允领宿卫,此杨洪劝留向朗之意,故敏言夺我荣资也。 ◎《亮集》有教曰:“将军来敏对上官显言‘新人有何功德而夺我荣资与之邪?诸人共憎我,何故如是?’敏年老狂悖,生此怨言。昔成都初定,议者以为来敏乱群, ◎姚范曰:○《宋书》:王微与江湛书云:“诸葛孔明云:‘来敏乱群,过于孔文举。’” 先帝以新定之际,故遂含容,无所礼用。后刘子初选以为太子家令,先帝不悦而不忍拒也。后主即位, ◎周寿昌曰:“后主”二字恐误。观教中称“先帝”,不称“先主”,可见。又案《姜维传》诸葛与张裔、蒋琬书有云“当遣诣宫觐主上”,不称“后主”也。◎沈家本曰:“主”下疑夺“上”字。 吾闇于知人,遂复擢为将军祭酒,违议者之审见,背先帝所疏外,自谓能以敦厉薄俗,帅之以义。今既不能,表退职,使闭门思愆。” ◎蒋超伯《南滣楛语》卷一曰:来敏家世三公,长于文学,传称其尤精《仓》、《雅》,善《左氏春秋》,为当时宿学士,即或言语不节,何至曰为狂悖?偏哉亮也!所以亮卒而李邈上书,诋为身仗强兵狼顾虎视也。其后敏与孟光寿俱近百,当干戈俶扰之际,而成都二老九十不衰,可云人瑞矣。◎弼按:诸葛卒后,来敏复坐过黜,前后数贬,此不能责葛公之偏也。蒋说失之。 亮卒后,还成都为大长秋, ◎潘眉曰:大长秋,皇后卿,后汉用宦者为之,蜀选用士人,变汉制。 又免,后累迁为光禄大夫, 敏为光禄大夫,与费祎对奕,见《祎传》。 复坐过黜。前后数贬削,皆以语言不节,举动违常也。时孟光亦以枢机不慎,议论干时,然犹愈于敏,俱以其耆宿学士见礼于世。而敏荆楚名族,东宫旧臣,特加优待,是故废而复起。后以敏为执慎将军, ◎洪饴孙曰:执慎将军,一人,蜀所置。◎周寿昌曰:执慎将军因时立名,非官号也。前汉初有慎将,见《功臣表》。 欲令以官重自警戒也。年九十七,景耀中卒。子忠,亦博览经学,有敏风,与尚书向充等 向充,见《向朗传》。 并能协赞大将军姜维。维善之,以为参军。
52.7 尹默
尹默字思潜,梓潼涪人也。 梓潼郡,见《后主传》建兴九年。涪,见《刘璋传》。 益部多贵今文而不崇章句, ◎范《书·桓谭传》:谭遍习五经,习诂训大义,不为章句,尤好古学。◎章怀注:○《说文》曰:诂训,古言也。章句,谓离章辨句,委曲枝派也。◎沈钦韩曰:贾逵为古学,而教授仍用今文,盖利禄之徒非是则莫肯来学。终汉之世,兼通五经古学者,惟贾、马、郑三君耳。 默知其不博,乃远游荆州,从司马德操、宋仲子等受古学。 司马德操,见《诸葛亮传》。宋仲子,见《魏志·刘表传》、《王肃传》。 皆通诸经史,又专精于《左氏春秋》,自刘歆条例,郑众、贾逵父子、陈元方、服虔注说,咸略诵述,不复按本。 ◎《汉书·刘向传》:向字子政,本名更生。少子歆,最知名。歆字子骏。歆校秘书,见古文《春秋左氏传》,大好之。初《左氏传》多古字古言,学者传训故而已,及歆治《左氏》,引传文以解经,转相发明,由是章句义理备焉。歆以为左丘明好恶与圣人同,亲见夫子,而公羊、谷梁在七十子后,传闻之与亲见之其详略不同,歆数以难向,向不能非间也。歆欲建立《左氏春秋》列于学官,哀帝令歆与五经博士讲论其议,诸博士或不肯置对。歆因移书太常博士责让之。◎范《书·郑兴传》:兴字少赣,河南开封人。少学《公羊春秋》,晚善《左氏传》。将门人从刘歆讲正大义,歆美兴才,使撰条例章句训诂。兴好古学,尤明《左氏》、《周官》,世言《左氏》者多祖于兴,而贾逵自传其父业,故有郑、贾之学。兴子众。众字仲师,年十二从父受《左氏春秋》,作《春秋难记条例》,其后受诏作《春秋删》十九篇。◎又《贾逵传》:逵字景伯,扶风平陵人。父徽,从刘歆受《左氏春秋》,作《左氏条例》二十一篇。逵悉传父业,弱冠能诵《左氏传》及五经本文,虽为古学,兼通五家《谷梁》之说。尤明《左氏传》、《国语》,为之《解诂》五十一篇。◎又《陈元传》:元字长孙,苍梧广信人。父钦,习《左氏春秋》,事黎阳贾护,与刘歆同时而别自名家。元少传父业,为之训诂。建武初,元与桓谭、杜林、郑兴俱为学者所宗。时议欲立《左氏传》博士,范升奏以为《左氏》浅末,不宜立。元上书争之。帝卒立《左氏》学,太常选博士四人,元为第一。◎又《儒林传·服虔传》:虔字子慎,河南荧阳人。作《春秋左氏传解》,行之至今。◎何焯曰:陈元方,衍“方”字。◎陈浩、潘眉说同。◎弼按:“父子”二字似应在“陈元”下,缘郑众、贾逵、陈元皆父子治《左氏传》也。◎俞正燮曰:不复案本,言能背诵也。 先主定益州,领牧,以为劝学从事, 默列名劝进,见《先主传》。 及立太子,以默为仆射, ◎赵一清曰:○《续汉书·百官志》:太子仆,一人,千石。○注曰:主车马,职如太仆。○此“射”字似衍文。《谯周传》云“后主立太子,以周为仆”是也。《李譔传》“迁为仆射”,“射”字亦羡文。 以《左氏传》授后主。后主践阼, 毛本“阼”作“祚”。 拜谏议大夫。丞相亮住汉中,请为军祭酒。亮卒,还成都,拜太中大夫,卒。子宗传其业,为博士。 ◎宋仲子后在魏。◎《魏略》曰:其子与魏讽谋反,伏诛。魏太子答王朗书曰:“昔石厚与州吁游,父碏知其与乱; ◎《左传·隐公三年》:卫公子州吁,嬖人之子也,有宠而好兵,卫庄公弗禁,石碏谏,弗听。碏子厚与州吁游,禁之,不可。桓公立,乃老。四年春,卫州吁弑桓公而立。九月,卫人使杀州吁于濮。石碏使杀石厚于陈。君子曰:石碏,纯臣也。恶州吁而厚与焉。大义灭亲,其是之谓乎! 韩子昵田苏,穆子知其好仁: ◎《左传·襄公七年》:晋韩献子告老,穆子有废疾,将立之。辞曰:“无忌不才,让其可乎?请立起也。与田苏游,而曰好仁。立之,不亦可乎?”◎杜注:穆子名无忌,韩厥长子也。起,无忌弟宣子也。田苏,晋贤人也。苏言起好仁。 故君子游必有方,居必就士,诚有以也。嗟乎!宋忠无石子先识之明,老罹此祸。今虽欲愿行灭亲之诛,立纯臣之节,尚可得邪!”
52.8 李譔
李譔字钦仲,梓潼涪人也。 ◎《经典释文·叙录》云:梓潼李仲钦著《左氏指归》。◎此作“字钦仲”,与《华阳国志》同。 父仁,字德贤,与同县尹默俱游荆州,从司马徽、宋忠等学。 ◎《华阳国志·梓潼士女赞》云:章武之兴,亦迪才伦。德贤好古,澹心艺文。◎仁受古学,以修文自终也。◎何焯曰:司马二人于前传称字,于此传称名,似疏。◎钱大昕曰:一称名,一称字,虽文可互见,要为体例未一,且不免重出之病。 譔具传其业,又从默讲论义理、五经、诸子,无不该览,加博好技艺,算术、卜数、医药、弓弩、机械之巧,皆致思焉。始为州书佐、尚书令史。延熙元年,后主立太子,以譔为庶子,迁为仆射。 “射”字疑衍,见《尹默传》。 转中散大夫、右中郎将,犹侍太子。太子爱其多知,甚悦之。然体轻脱,好戏啁,故世不能重也。著古文《易》、《尚书》、《毛诗》、三《礼》、《左氏传》、《太玄指归》,皆依准贾、马,异于郑玄。与王氏殊隔,初不见其所述,而意归多同。 ◎或曰:王肃名著,李譔不传,譔位微而肃显也。◎俞正燮《癸巳存稿》卷十四云:魏王肃字子雍、何晏字平叔、王弼字辅嗣,晋皇甫谧字士安,唐啖助字叔佐、赵匡字伯循、陆质字伯仲,宋孙复字明复、王安石字介甫。此九人蔑弃典文,幽沈仁义,游辞浮说,波荡后生,使《易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春秋》、《论语》旧说尽乱。王肃最为精悍,兼采马融、贾逵之与郑异者罗织之。时属李譔亦依准贾、马,与王氏殊隔,而意归多同。 景耀中卒。
时又有汉中陈术,字申伯,亦博学多闻,著《释问》七篇、《益部耆旧传》及《志》, 陈术《益州耆旧传》,亦见《刘焉传》注引陈寿《益部耆旧传》。 位历三郡太守。 ◎《华阳国志》云:陈术字申伯,作《耆旧传》,失其行事,历新城、魏兴、上庸三郡太守。
52.9 谯周
谯周字允南,巴西西充国人也。 ◎《郡国志》:巴郡充国,永元二年分阆中置。◎《宋书·州郡志》云:巴西太守,西允国令。◎《汉书·地理志》巴郡有充国县,《续汉郡国志》和帝永元二年分阆中立充国县,二志不同。《晋太康地志》有西、南二充国,属巴西。◎王先谦曰:○后汉初省入阆中,和帝复置,三国蜀改曰西充国,属巴西郡。○《一统志》:故城今四川保宁府南部县西北。◎沈钦韩曰:《晋志》巴西郡有西充国、南充国二县。案《续志》注《巴记》曰“初平四年,复分为南充国县”,言南,则旧充国即西矣,是季汉本有西充国也。《太平寰宇记》果州西充县亦云取得汉西充县为名,而唐以来地志但叙武德四年析南充置西充,了不及汉、晋本有此县矣。◎赵一清曰:今据此传,蜀汉已有西充国之名,不始于晋。杨戏《辅臣赞》“李福”注云“为西充国长”,《张嶷传》云“巴郡南充国人”,此二县分立之确证也。 父, ◎何焯云: ,宋本作“ ”。 字荣始,治《尚书》,兼通诸经及图、纬。州郡辟请,皆不应,州就假师友从事。周幼孤,与母兄同居。既长,耽古笃学,家贫未尝问产业,诵读典籍,欣然独笑,以忘寝食。研精六经,尤善书札。颇晓天文,而不以留意;诸子文章非心所存,不悉遍视也。身长八尺,体貌素朴,性推诚不饰,无造次辩论之才,然潜识内敏。
建兴中,丞相亮领益州牧,命周为劝学从事。 周列名劝进,见《先主传》,顾亭林驳之。 ◎《蜀记》曰:周初见亮,左右皆笑。既出,有司请推笑者,亮曰:“孤尚不能忍,况左右乎!” ◎周寿昌曰:诸葛丞相必不肯自称孤,此“孤”字疑误。◎弼按:公、孤之称自古有之。三公、三孤,见《尚书·周官篇》。 亮卒于敌庭, ◎周寿昌曰:诸葛卒于营中,不过临敌之时,不能谓之敌庭也。观后《张嶷传》注“致身敌庭”云云,卒以临敌殒身,可知敌庭是死敌也。 周在家闻问,即便奔赴,寻有诏书禁断,惟周以速行得达。大将军蒋琬领刺史,徙为典学从事, ◎胡三省曰:典学从事,典学校及部诸郡文学掾。汉诸州刺史有孝经师主监试经;月令师主时节祭祀。魏晋合其职为典学从事。 总州之学者。
后主立太子,以周为仆,转家令。时后主颇出游观,增广声乐。 ◎何焯曰:延熙元年,立子璿为皇太子,至八年冬,蒋琬始卒。然则自琬之存,后主已荒纵矣。故传于建兴十四年 “至湔看汶水,旬日而还”,识其不恤国事,盤游无度,自此始也。伤大臣不能正书以示讥,后不书者,不可谏则不足讥也。 周上疏谏曰:“昔王莽之败,豪杰并起,跨州据郡,欲弄神器,于是贤才智士思望所归,未必以其势之广狭,惟其德之薄厚也。 《通鉴》“狭”作“陿”, “薄厚”作“厚薄”。 是故于时更始、公孙述及诸有大众者多已广大,然莫不快情恣欲,怠于为善,游猎饮食,不恤民物。世祖初入河北,冯异等劝之曰:‘当行人所不能为。’遂务理冤狱,节俭饮食,动遵法度,故北州歌叹,声布四远。 ◎范《书·冯异传》:异进说曰:“更始诸将纵横暴虐,所至虏掠,百姓失望,无所依载。今公专命方面,施行恩德。夫有桀、纣之乱,乃见汤、武之功;人久饥渴,易为充饱。宜亟分遣官属,循行郡县,理冤结,布惠泽。”光武纳之。 于是邓禹自南阳追之,吴汉、寇恂未识世祖,遥闻德行,遂以权计举渔阳、上谷突骑迎于广阿。 ◎范《书·寇恂传》:上谷太守耿况遣恂到渔阳结谋彭宠,恂遂与况子弇等俱南及光武于广阿。◎《汉书》:钜鹿郡广阿。◎《续志》:后汉省。◎光武初拔广阿,登城楼与邓禹披舆地图,其时尚有此县。高诱以钜鹿泽为即广阿泽,知后广阿并入钜鹿矣。◎《一统志》:广阿故城,今直隶赵州隆平县东十二里旧城村。 其余望风慕德者邳肜、耿纯、刘植之徒,至于舆病赍棺,繦负而至者,不可胜数, ◎局本“繦”作“襁”。◎范《书·邳彤传》:彤闻世祖自蓟还,失军,欲至信都,乃选精骑二千余匹,缘路迎世祖军。◎又《耿纯传》:纯谒见世祖,求自结纳。老病者皆载木自随,奉迎于育。◎又《刘植传》:植闻世祖从蓟还,乃开门迎。 故能以弱为强,屠王郎,吞铜马,折赤眉而成帝业也。及在洛阳,尝欲小出,车驾已御,銚期谏曰:‘天下未宁,臣诚不愿陛下细行数出。’即时还车。 ◎范《书·铫期传》:帝尝轻与期门近出,期顿首车前曰:“臣闻古今之戒,变生不意,诚不愿陛下微行数出。”帝为之回舆而还。 及征隗嚣,颍川盗起,世祖还洛阳,但遣寇恂往,恂曰:‘颍川以陛下远征,故奸猾起叛,未知陛下还,恐不时降;陛下自临,颍川贼必即降。’遂至颍川,竟如恂言。 ◎范《书·寇恂传》:颍川盗贼群起,帝谓恂曰:“颍川迫近京师,当以时定。惟念独卿能平之耳。”恂对曰:“颍川剽轻,闻陛下远踰阻险,有事陇、蜀,故狂狡乘间相诖误耳。如闻乘舆南向,贼必惶怖归死。臣愿执锐前驱。”即日车驾南征,恂从至颍川,盗贼悉降。 故非急务,欲小出不敢,至于急务,欲自安不为,故帝者之欲善也如此!故传曰‘百姓不徒附’,诚以德先之也。今汉遭厄运,天下三分,雄哲之士思望之时也。 ◎胡三省曰:言思望贤主混一。 陛下天姿至孝,丧踰三年,言及陨涕,虽曾、闵不过也。敬贤任才,使之尽力,有踰成、康。故国内和一,大小戮力,臣所不能陈。然臣不胜大愿,愿复广人所不能者。夫輓大重者,其用力苦不众,拔大艰者,其善术苦不广,且承事宗庙者,非徒求福祐,所以率民尊上也。至于四时之祀,或有不临,池苑之观,或有仍出,臣之愚滞,私不自安。夫忧责在身者,不暇尽乐,先帝之志,堂构未成, ◎《尚书·大诰》曰:若考作室,既底法,厥子乃弗肯堂,矧肯构。 诚非尽乐之时。愿省减乐官、后宫所增造,但奉修先帝所施,下为子孙节俭之教。”徙为中散大夫, ◎胡三省曰:○《续汉志》曰:中散大夫,秩六百石。《汉官》曰:秩比二千石。○胡广曰:光禄大夫本为中大夫,武帝元狩五年置谏议大夫为光禄大夫。世祖中兴以为谏议大夫,又有太中、中散大夫,此四等于古者为天子之下大夫,视列国之上卿。 犹侍太子。
于时军旅数出,百姓彫瘁,周与尚书令陈祗论其利害,退而书之,谓之《仇国论》。其辞曰:“因馀之国小,而肇建之国大,并争于世而为仇敌。因馀之国有高贤卿者,问于伏愚子曰:‘今国事未定,上下劳心,往古之事,能以弱胜强者,其术何如?’伏愚子曰:‘吾闻之,处大无患者恒多慢,处小有忧者恒思善;多慢则生乱,思善则生治,理之常也。故周人养民,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:宋本“人”作“文”。◎弼按:以下文“可为文王”之语证之,作“文”为是。 以少取多,勾践恤众,以弱毙强,此其术也。’ ◎胡三省曰:文王治岐,由方百里起,三分天下有其二,所谓以少取多也。句践归越,吊死问疾,十年生聚,十年教训,以弱越毙强吴。 贤卿曰:‘曩者项强汉弱,相与战争,无日宁息,然项羽与汉约分鸿沟为界,各欲归息民;张良以为民志既定,则难动也,寻帅追羽,终毙项氏,岂必由文王之事乎?肇建之国方有疾疢,我因其隙,陷其边陲,觊增其疾而毙之也。’伏愚子曰:‘当殷、周之际,王侯世尊, ◎胡三省曰:言世世居尊位也。 君臣久固,民习所专; ◎胡三省曰:民习见君臣之分明,故专于戴上。 深根者难拔,据固者难迁。当此之时,虽汉祖安能杖剑鞭马而取天下乎?当秦罢侯置守之后,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:宋本“当”作“及”。◎胡三省曰:谓罢列国诸侯,分置三十六郡,郡置守也。 民疲秦役,天下土崩,或岁改主,或月易公,鸟惊兽骇,莫知所从,于是豪强并争,虎裂狼分,疾搏者获多,迟后者见吞。今我与肇建皆传国易世矣,既非秦末鼎沸之时,实有六国并据之势,故可为文王,难为汉祖。夫民疲劳则骚扰之兆生,上慢下暴则瓦解之形起。谚曰:“射幸数跌,不如审发。” ◎胡三省曰:跌,差也。射数差而不中,不如审而后发也。○《书》曰:若虞机张,往省括于度则释。 是故智者不为小利移目,不为意似改步, ◎孔颖达曰:举足谓之步。 时可而后动,数合而后举,故汤、武之师不再战而克, ◎胡三省曰:汤伐桀,鸣条一战而革夏命;武王伐纣,一戎衣而天下大定。 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。如遂极武黩征, ◎胡三省曰:征伐不欲数,数则黩。 土崩势生,不幸遇难,虽有智者将不能谋之矣。 ◎胡三省曰:姜维以数战亡蜀,卒如谯周之言。 若乃奇变纵横,出入无间,冲波截辙,超谷越山,不由舟楫而济盟津者,我愚子也,实所不及。’”
后迁光禄大夫,位亚九列。周虽不与政事,以儒行见礼,时访大议,辄据经以对,而后生好事者亦咨问所疑焉。
景耀六年冬,魏大将军邓艾克江由, “军”字疑衍。“由”当作“油”。江由,今四川龙安府江由县城东,见《邓艾传》。 长驱而前。而蜀本谓敌不便至,不作城守调度,及闻艾已入阴平, ◎阴平,今甘肃階州文县治,见《邓艾传》。◎何焯曰:黄崇云“速行拒险,无令敌得入平地”,后人误加“阴”字。 百姓扰扰,皆迸山野, 《通鉴》“野”作“泽”。 不可禁制。后主使群臣会议,计无所出。或以为蜀之与吴,本为和国,宜可奔吴;或以为南中七郡, ◎胡三省曰:南中七郡,越嶲、朱提、牂柯、云南、兴古、建宁、永昌也。 阻险斗绝,易以自守,宜可奔南。惟周以为:“自古已来,无寄他国为天子者也,今若入吴,固当臣服。 《通鉴》“固”作“亦”。 且政理不殊,则大能吞小,此数之自然也。由此言之,则魏能并吴,吴不能并魏,明矣。等为小称臣,孰与为大, 《通鉴》作“等为称臣,为小孰与为大”。 再辱之耻,何与一辱? ◎胡三省曰:谓今降魏,一辱而已;若奔吴称臣,是一辱矣,与吴俱亡,又将臣服于魏,是为再辱。 且若欲奔南,则当早为之计,然后可果; ◎胡三省曰:果,决也,克也。 今大敌以近,祸败将及,群小之心,无一可保,恐发足之日,其变不测,何至南之有乎!” ◎胡三省曰:谓众心已离,既行之后,中道溃散,必不能至南中。 群臣或难周曰:“今艾以不远,恐不受降,如之何?”周曰:“方今东吴未宾,事势不得不受之,受之之后,不得不礼。 《通鉴》作“事势不得不受,受之不得不礼”。 若陛下降魏,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,周请身诣京都, ◎胡三省曰:京都,谓洛阳,魏都。晋景王讳师,晋人避之,率谓京师为京都。蜀方议降,谯周已为晋人讳矣,吁! 以古义争之。”众人无以易周之理。
后主犹疑于入南,周上疏曰:“或说陛下以北兵深入,有欲適南之计,臣愚以为不安。何者?南方远夷之地,平常无所供为, ◎胡三省曰:言其民既不出租税以供上用,又不出力为上有所施为。 犹数反叛,自丞相亮南征,兵势偪之,穷乃幸从。 《通鉴》“幸”作“率”。 是后供出官赋,取以给兵,以为愁怨,此患国之人也。今以穷迫,欲往依恃,恐必复反叛,一也。北兵之来,非但取蜀而已,若奔南方,必因人势衰,及时赴追,二也。若至南方,外当拒敌,内供服御,费用张广,他无所取,秏损诸夷必甚, 秏,宋本作“耗”。 甚必速叛,三也。昔王郎以邯郸僭号,时世祖在信都,畏偪于郎,欲弃还关中。邳肜谏曰:’明公西还,则邯郸城民不肯捐父母,背城主,而千里送公,其亡叛可必也。’世祖从之,遂破邯郸。今北兵至,陛下南行,诚恐邳肜之言复信于今,四也。 ◎事见范《书·邳彤传》。◎万承苍曰:王郎方据邯郸,其民安得送光武还长安?“邯郸城”三字必传写之讹。《考异》作“邯郸势成”,下文“城主”作“成主”,亦于事理不切。“邯郸城民”当作“二郡之民”,谓和成、信都二郡也。盖承上文“奋二郡之兵”而言。◎王補曰:《蜀志·谯周传》引此文与范史无一字之异,故《汉春秋》、袁《纪》及《淮阳王纪》俱有改易,于义未安。窃意邯郸城“城”字当从《通鉴》作“成”,三字句绝,谓光武西则邯郸成也。“民”字属下句读,“城主”仍从范史作“城”,谓信都、和成也。民亦自主二郡言,不待训释。如此,则范史非有误也。◎黄山曰:邯郸,犹言王郎耳。光武如弃信都之城不守,则城与民即为邯郸城民,邯郸便为城主矣。城民之充兵者顾重父母,自不肯背城主而陷其父母,是传文本自明白易晓。“邯郸城民”本对上“信都之兵”言,“城主”亦对上“城民”言,则如“抚我则后,虐我则讐”之则,都不须改字。 愿陛下早为之图,可获爵土; ◎何焯曰:此所料皆是,奔南亦归于亡,不若以此劝之死守,君臣共殉社稷,不亦为四百年之光乎?邳彤之言,世祖从之,以破邯郸。岂从之以降王郎?何周之昧于义而愚于术,必使其主蹈轵道之辙也。 若遂適南,势穷乃服,其祸必深。 ◎何焯曰:此则不然,但为张鲁之入巴,则再辱耳。 《易》曰:’亢之为言,知得而不知丧,知存而不知亡;知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者,其惟圣人乎!’言圣人知命而不苟必也。 ◎或曰:周知命而不知义。义者何?曰:效死勿去。 故尧、舜以子不善,知天有授,而求授人;子虽不肖,祸尚未萌,而迎授与人,况祸以至乎! 此尤引喻失伦。 故微子以殷王之昆,面缚衔璧而归武王,岂所乐哉,不得已也。”于是遂从周策。刘氏无虞,一邦蒙赖,周之谋也。 ◎何焯曰:从周之谋,则蜀人免屠戮之惨,故乡邦韪之,非万世公议也。◎刘咸炘曰:竟赞其功,承祚之陋,师承所在,奚足怪哉。 ◎孙绰评曰: 孙绰事见《魏志·刘放传》注引《晋阳秋》,孙绰评见《夏侯玄传》。 谯周说后主降魏,可乎?曰:自为天子而乞降请命,何耻之深乎!夫为社稷死则死之,为社稷亡则亡之。先君正魏之篡,不与同天矣。推过于其父,俯首而事雠,可谓苟存,岂大居正之道哉!◎孙盛曰:《春秋》之义,国君死社稷,卿大夫死位,况称天子而可辱于人乎!周谓万乘之君偷生苟免,亡礼希利,要冀微荣,惑矣。且以事势言之,理有未尽。何者?禅虽庸主,实无桀、纣之酷,战虽屡北,未有土崩之乱,纵不能君臣固守,背城借一,自可退次东鄙以思后图。是时罗宪以重兵据白帝,霍弋以强卒镇夜郎。蜀土险狭,山水峻隔,绝巘激湍,非步卒所涉。若悉取舟楫,保据江州,征兵南中,乞师东国,如此则姜、廖五将自然云从,吴之二师 宋本“二”作“三”。 承命电赴, ◎林国赞曰:五将云从是也,二师电赴恐未然。据《孙休传》及《霍峻传》注引《襄阳记》,吴闻蜀破,不惟不救,且遣兵西上,外托赴援,内徼分割。及为罗宪败,又增兵围宪。吴人惟利是视如此。如盛说,与开门揖盗何异? 何投寄之无所而虑于必亡邪?魏师之来,褰国大举,欲追则舟楫靡资,欲留则师老多虞。且屈伸有会,情势代起,徐因思奋之民,以攻骄惰之卒,此越王所以败阖闾,田单所以摧骑劫也,何为匆匆遽自囚虏,下坚壁于敌人,致斫石之至恨哉?葛生有云:“事之不济则已耳,安能复为之下!”壮哉斯言,可以立懦夫之志矣。观古燕、齐、荆、越之败,或国覆主灭,或鱼县鸟窜,终能建功立事,康复社稷,岂曰天助,抑人谋也。向使怀苟存之计,纳谯周之言,何邦基之能构,令名之可获哉?禅既闇主,周实驽臣,方之申包胥、 宋、元本无“胥”字。 田单、范蠡、大夫种,不亦远乎! ◎何焯曰:指画实自了了。从来转亡为存,因败为功,苟有可资,务尽人事,则事机俄返,此非书生事外作好语也。然而能为此者,必其君之有志者也,公嗣非所及也。时群臣但以恐不受降为难,则退次东鄙,亦无可俱达之臣矣。
时晋文王为魏相国,以周有全国之功,封阳城亭侯。 《华阳国志》作“城阳亭侯”,《隋志》作“义阳亭侯”。 又下书辟周,周发至汉中,困疾不进。咸熙二年夏,巴郡文立从洛阳还蜀,过见周。周语次,因书板示立曰:“典午忽兮,月酉没兮。”典午者,谓司马也。月酉者,谓八月也。至八月而文王果崩。 ◎《华阳国志》曰:文立字广休,少治《毛诗》、三《礼》,兼通群书。刺史费祎命为从事,入为尚书郎,复辟祎大将军东曹掾,稍迁尚书。蜀并于魏,梁州建,首为别驾从事, ◎冯本“梁”作“凉”,误。◎沈家本曰:○《晋志》:泰始三年,分益州立梁州于汉中。○文立巴郡人也,郡属梁州,故文立首为别驾从事也。◎又云:若据此注,则梁州之立在泰始之前矣。◎弼按:分益州置梁州,见《魏志·陈留王纪》景元四年,又见《华阳国志》,本在泰始之前也。 举秀才。晋泰始二年,拜济阴太守,迁太子中庶子。立上言:“故蜀大官及尽忠死事者子孙,虽仕郡国,或有不才,同之齐民为剧;又诸葛亮、蒋琬、费祎等子孙流徙中畿,各宜量才叙用,以慰巴、蜀之心,倾吴人之望。”事皆施行。转散骑常侍,献可替否,多所补纳。稍迁卫尉,中朝服其贤雅,为时名卿。咸宁末卒。立章奏诗赋论颂凡数十篇。 ◎毛本“颂”作“诵”,误。◎《晋书·儒林传》:文立字广休,巴郡临江人。蜀时游太学,专《毛诗》、三《礼》,师事谯周,门人以立为颜回,陈寿、李虔为游、夏,罗宪为子贡。仕至尚书。蜀平,举秀才,除郎中。泰始初,拜济阴太守,入为太子中庶子。诏曰:“太子中庶子文立,忠贞清实,有思理器幹。前在济阴,政事修明。后事东宫,尽辅导之节。昔光武平陇、蜀,皆收其贤才以叙之,盖所以拔幽滞而济殊方也。其以立为散骑常侍。”蜀故尚书犍为程琼雅有德业,与立深交。武帝闻其名,以问立,对曰:“臣至知其人,但年垂八十,禀性谦退,无复当时之望,不以上闻耳。”琼闻之曰:“广休可谓不党矣,故吾善夫人也。”◎《华阳国志》又云:立咸宁末卒,帝缘立有怀旧性,乃送葬于蜀,使者护丧事,郡县修坟茔,当时荣之。 晋室践阼,累下诏所在发遣周。周遂舆疾诣洛,泰始三年至。以疾不起,就拜骑都尉,周乃自陈无功而封,求还爵土,皆不听许。
五年,予尝为本郡中正,清定事讫,求休还家, ◎周寿昌曰:《周传》中陈寿忽自叙还来,亦史中仅见。 往与周别。 ◎钱大昕曰:承祚撰《蜀志》,不立叙传,惟于此传一见为郡中正事,又泰始十年撰定《诸葛集》上表一篇,附见《亮传》,自署平阳侯相,《晋书》云 “补阳平令”者,误。 周语予曰:“昔孔子七十二、 ◎赵一清曰:○《春秋·哀公十六年》:夏四月己丑,孔丘卒。○杜注:鲁襄二十二年生,至今七十三也。○陆氏《释文》本或作“鲁襄二十三年生,至今七十二”,则与《孔子世家》异,非也。《五代史·冯道传》“道卒,年七十三,时以与孔子同寿”,而此言“七十二”,盖误以鲁襄公二十三年生也。 刘向、扬雄七十一而没,今吾年过七十, ◎王应麟曰:君子小人之寿夭,可以占世道之否泰。诸葛孔明年止五十四,法孝直才四十五,庞士元仅三十六,而年过七十者乃奉书乞降之谯周也,天果厌汉德哉! 庶慕孔子遗风,可与刘、扬同轨,恐不出后岁,必便长逝,不复相见矣。”疑周以术知之,假此而言也。六年秋,为散骑常侍,疾笃不拜,至冬卒。 ◎《晋阳秋》载诏曰:“朕甚悼之,赐朝服一具,衣一袭,钱十五万。”周息熙上言周临终属熙曰:“久抱疾,未曾朝见,若国恩赐朝服衣物者,勿以加身。 ◎李清植曰:周虽劝降,然不仕魏、晋,至临终所嘱又如此,则其劝降也,盖度殉国之义,非后主所办,故姑以此为全君计耳。视夫误其君以荣其身者,则有间矣。 当还旧墓,道险行难,豫作轻棺。殡敛已毕,上还所赐。”诏曰还衣服, “曰”字衍。 给棺直。 凡所著述,撰定《法训》、 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《谯子法训》八卷,谯周撰。◎两唐志同。◎马国翰《法训》辑本序曰:此书称《法训》者,拟于古之格言,亦如扬子云书称《法言》之类。隋、唐志并八卷,原书散佚,陶宗仪《说郛》辑录十节,其挽歌一节文句不全,又杂入谯周《丧服图》一条,颇为疏略。兹更蒐采得十三节,合订一卷。◎严可均《全晋文》曰:《谯子法训》,《御览·四百六》引《齐交篇》,其他如《齐民要术·自序》、《北堂书钞》、《文选》注、《初学记》、《御览》所引,无篇名者凡二十条。◎姚振宗曰:宋刻全本《意林》有《谯子法训》五条,马、严二家辑本皆未采入。张介侯《蜀典·著作类》辑存二十二条,亦不及《意林》。◎黄以周曰:谯周劝后主降魏,推过于其父,俯首而事雠,孙绰子谓之苟存。然《法训》一书,初不可以是掩也。 《五经论》、 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《五经然否论》五卷,晋散骑常侍谯周撰。◎两唐志同。◎王谟辑本序曰:周书已久亡,群书称引绝少,《御览》亦不载其目。《经义考》钞出《后汉书》注、《通典》三条,今从《谷梁传》注钞出一条,《诗正义》一条,《礼记正义》二条,其他引谯周说,俱当属《五经然否论》,悉附录之。◎马国翰辑本序曰:此书隋、唐志皆五卷,今佚。《谷梁传疏》引一节,《通典》引二十余节,内有明标《五经然否论》者三节,参以《后汉补志》注、刘恕《通鉴外纪》所引并同。又引谯周《礼(记)〈祭〉集志》二节、《縗服图》、《集图》各一节,说祭礼丧服,似是论之篇目,余只标蜀谯周,省文也。合辑一帙,以明言书名者列前,其标《集志》、《集图》及止称名者附后。周经说长于礼服,宜陈寿以潜识内敏称之也。 《古史考书》之属 ◎“书”字衍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·正史类》:《古史考》二十五卷,晋义阳亭侯谯周撰。◎两唐志同。◎《史通·正史篇》:谯周作《古史考》二十五篇,今与《史记》并行于代。◎又《摹拟篇》曰:当秦有天下,地广殷、周,变诸侯为帝王,目宰辅为丞相。而谯周撰《古史考》,思欲摈抑马《记》,师放孔《经》。其书李斯之弃市也,乃云“秦杀其大夫李斯”,夫以诸侯之大夫名天子之丞相,以此而拟《春秋》,所谓貌同而心异也。◎《晋书·司马彪传》:初,谯周以司马迁《史记》书周、秦以上,或采俗语百家之言,不专据正经,周于是作《古史考》二十五篇,皆凭旧典,以纠迁之谬误。彪复以周为未尽善也,条《古史考》中凡百二十二事为不当,多据《汲冢纪年》之义,亦行于世云。◎姚振宗《隋志考证》卷十一云:按《蜀志》本传,周卒于泰始六年之冬,后十一年为太康二年,汲冢竹书始出,是《汲冢纪年》为周所不及见。然《晋书》引司马彪之言则甚可信。而陈寿记其师卒之岁亦不当有误,岂今本《蜀志》“泰始”当作“太康”?周卒于太康六年,得见《汲冢纪年》,因据以为是考欤?◎弼按:《晋书·司马彪传》所云“多据《汲冢纪年》之义”,谓彪条列《古史考》中不当之事,据《汲冢纪年》以正之,非谓谯周据《汲冢纪年》为《古史考》也,姚说误。◎章宗源《古史考》辑本序曰:《史通·外篇》称《古史考》与《史记》并行于代,观知几所言,虽与《史记》并论,证以“《史考》”之名,检其逸篇,体例实异正史。《唐志》列于杂史者是也。《文选》王元长诗注引公孙述窃位,蜀人任永记目盲一事,蔚宗书亦载之,是又兼及后汉事,不独纠迁书矣。◎章宗源《隋志考证》曰:词意多主辨驳,体裁实异正史。《唐志》列诸《杂史类》,得之。◎姚振宗曰:隋、唐人以此为考史之书,故附《史记》以行。《隋志》亦从而录于诸家注义之后。《史通》所言,盖即指此,犹《汉书》之后,系以刘宝《驳议》、姚察《定疑》。《三国志》之后,系以何常侍之《论》、徐爰之《评》一例。其书实史评之属,列之杂史亦未尽当。◎姚振宗《隋志考证》卷十一云:是书专为考《史记》百三十篇而作,每篇皆有所考。就所存佚文观之,其体例略可想见。蜀人任永一事,或其论辨中语,所引《世本·作篇》则其考补之辞。《隋志》列《史记》一类之末,正得体载。章氏一再言《唐志》入杂史为得,实未得也。 百余篇。 ◎《隋志》:梁有谯周注《论语》十卷,亡。◎《释文叙录》:《论语》谯周注十卷。◎马国翰辑本序曰:《七录》有谯周《论语注》十卷,《唐志》不著录,而《释文叙录》有之,今佚。◎《晋书·司马彪传》:汉氏中兴,讫于建安,忠臣义士,亦以昭著,而时无良史,记述烦杂,谯周虽已删除,然犹未尽。安、顺以下,亡缺者多。彪乃讨论众书,缀其所闻,号曰《续汉书》。◎司马彪《续汉书·五行志》序曰:故泰山太守应劭、给事中董巴、散骑常侍谯周并撰建武以来灾异,今合而论之,以续《前志》。◎《续汉·礼仪志》刘昭注:○谢承《书》曰:太傅胡广博综旧仪,立汉制度。蔡邕因以为志,谯周后改定以为《礼仪志》。◎《续汉·天文志》刘昭注:○谢沈《书》曰:蔡邕撰建武以后星验著明,以续前志,谯周接继其下者。◎《晋书·天文志》序曰:及班固叙汉史,马续述天文,而蔡邕、谯周各有撰录,司马彪采之,以继前志。◎姚振宗曰:谯允南删补《东观汉纪》,见于《晋书》及《续汉志》,确有明证。《蜀志》本传但檃括其词曰“所著述撰定《古史考书》之属百余篇”,其云“撰定”,则有此书在内也,其书殆亡于永嘉之乱,不至江左,故梁《七录》亦不著。◎侯康曰:《御览·五百四十》引谯周《丧服图》,又《通典·八十一》引谯周《縗服图》,盖即一书。丧服其大名,縗服则其中之一也。《通典·凶礼门》中屡引谯周,又九十四卷引谯周《丧服集图》,必皆出此书矣。◎余萧客《古经解钩沈·叙录》曰:晋谯周《丧服集图》,《通典》引之。◎马国翰《玉函山房·叙录》曰:○周经说长于礼服。○高似孙《子略》曰:《意林·目录》云:“谯周《五教》五卷。”并是《礼记》语。《隋志》:梁有《谯子五教志》五卷,亡。◎姚振宗曰:《尚书》“敬敷五教”注“五常之教”,是书命名以此。◎潘眉曰:《五经论》,即《五经然否论》,《古史考书》“书”字衍文。《玉海·四十二》引此文作“《法训》、《五经论》、《古史考》之属”,无“书”字,想见宋板之善。《法训》、《古史考》,《太平御览》诸书多引之。《五经然否》,刘昭注《礼仪志》引之。◎《隋志》:《三巴记》一卷,谯周撰。◎《文选·蜀都赋》注引谯周《益州记》。 ◎《益部耆旧传》曰:益州刺史董荣图画周像于州学,命从事李通颂之曰:“抑抑谯侯, ◎《诗·大雅》:抑抑威仪,维德之隅。◎《毛传》云:抑抑,密也。◎郑《笺》云:人密审于威仪抑抑然,是其德必严正也。 好古述儒,宝道怀真,鉴世盈虚,雅名美迹,终始是书。我后钦贤,无言不誉, 誉,音余。 攀诸前哲,丹青是图。嗟尔来叶,鉴兹显模。” 周三子,熙、贤、同。少子同颇好周业,亦以忠笃质素为行,举孝廉,除锡令、 ◎锡县,见《魏志·武纪》建安二十年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郡国志》:汉中郡锡。○师古曰:即《春秋》所谓锡穴。◎沈家本曰:案陈寿《志》,凡魏臣仕晋者只载其魏时仕履而止,不以晋事搀入魏也,则《蜀志》体例必无乖异同。除锡令,锡县三国时曾为郡,又废为县,后主之世早属于魏,则此云为锡令者,当在晋世,而不在蜀时也。晋时仕履必不附见于《蜀志》,致与《魏志》体例相乖,然则此传自“少子同”云云以下皆非陈氏原文,盖皆裴氏注文,传写误耳。 东宫洗马,召不就。周长子熙。熙子秀,字元彦。 ◎何焯曰:元彦之去承祚远矣,“周长子熙”以下十字皆裴注之文。◎钱大昕曰:桓温以晋穆帝永和三年丁未岁平蜀,上表荐秀,秀年及八十。而承祚修史大约在太康之世,即云在太康末,秀亦才弱冠,又无名位,何用书其名字?当是裴注,后来搀入正史也。◎李龙官曰:上文既云“周三子,熙、贤、同”,此又云“周长子熙”,于文义为赘,其为裴注无疑。 ◎《晋阳秋》曰:秀性清静,不交于世,知将大乱,豫绝人事,从兄弟及诸亲里不与相见。州郡辟命,及李雄盗蜀,安车征秀,又雄叔父骧、骧子寿辟命,皆不应。常冠鹿皮,躬耕山薮。 ◎官本“山”作“田”。◎《晋书·隐逸传》:秀少而静默,郡察孝廉,州举秀才,皆不就。常冠皮弁,弊衣,躬耕山薮。 永和三年,安西将军桓温平蜀,表荐秀曰:“臣闻大朴既亏,则高尚之标显;道丧时昏,则忠贞之义彰。故有洗耳投渊以振玄邈之风, ◎《文选》李善注:○洗耳,许由也。○《琴操》曰:尧大许由之志,禅为天子。由以其不善,乃临河洗耳。○《庄子》曰:舜以天下让其友北人无择,无择曰:“异哉,后之为人也!欲以其辱行慢我,吾羞见之。”因自投清冷之渊。◎郝经曰:《荀子》:负石而赴河,是行之难为者也,而申屠能之。○注曰:申屠狄恨道不行,发愤负石自沈于河。○《庄子音义》曰:殷时人。○《韩诗外传》曰:申屠狄将自投于河,崔嘉闻而止之,不从。 亦有秉心矫迹以惇在三之节。 ◎《国语》:人生于三,事之如一。父生之,师教之,君养之。◎韦昭曰:三,君、父、师也。 是以上代之君,莫不崇重斯轨,所以笃俗训民,静一流竞。伏惟大晋应符御世,运无常通,时有屯蹇,神州丘墟,三方圮裂,《兔罝》绝响于中林, ◎《诗·周南》:肃肃兔罝,施于中林。◎《毛传》云:肃肃,敬也。兔罝,兔罟也。中林,林中也。◎郑《笺》云:兔罝之人,鄙贱之事,犹能恭敬,则是贤者众多也。 《白驹》无闻于空谷, ◎《诗·小雅》:皎皎白驹,在彼空谷。◎《毛传》曰:宣王之末不能用贤,贤者有乘白驹而去者。空,大也。 斯有识之所悼心,大雅之所叹息者也。陛下圣德嗣兴,方恢天绪。臣昔奉役,有事西土,鲸鲵既县,思宣大化;访诸故老,搜扬潜逸,庶武罗于羿、浞之墟,想王蠋于亡齐之境。 ◎《左传》:羿弃武罗、伯因、熊髠、尨圉,而用寒浞。◎《史记》:乐毅胜齐,闻昼邑王躅贤,令军中环昼邑三十里无入,使人请躅,躅谢不往。燕人曰:“不来,吾且屠昼邑。”躅曰:“忠臣不事二君,烈女不更二夫。齐王不用吾谏,故退而耕于野。国破君亡,吾不能存,而又劫之以兵,吾与其不义而生,不若死。”遂经其颈于树枝,自奋绝脰而死。 窃闻巴西谯秀,植操贞固,抱德肥遁,扬清渭波。于时皇极遘道消之会,群黎蹈颠沛之艰,中华有顾瞻之哀,幽谷无迁乔之望;凶命屡招,奸威仍偪,身寄虎吻,危同朝露,而能抗节玉立,誓不降辱,杜门绝迹,不面伪庭,进免龚胜亡身之祸, ◎《汉书·龚胜传》:王莽遣使者奉玺书迎胜,胜不受,敕以棺敛丧事,遂不复开口饮食,积十四日死,死时七十九矣。有父老来吊,哭甚哀,既而曰:“嗟虖!薰以香自烧,膏以明自销;龚生竟夭天年,非吾徒也。”◎周寿昌曰:七十九死而谓之夭,悲其不能隐去与不令终也。 退无薛方诡对之讥; ◎《汉书·鲍宣传》:薛方尝为郡掾祭酒,尝征不至,及王莽以安车迎方,方因使者辞谢曰:“尧、舜在上,下有巢、由,今明主方隆唐、虞之德,小臣欲守箕山之节也。”使者以闻莽说其言,不强致。 虽园、绮之栖商、洛,管宁之默辽海,方之于秀,殆无以过。于今西土,以为美谈。夫旌德礼贤,化道之所先,崇表殊节,圣哲之上务。方今六合未康,豺狼当路,遗黎偷薄,义声弗闻,益宜振起道义之徒,以敦流遁之弊。若秀蒙蒲帛之征,足以镇静颓风,轨训嚣俗;幽遐仰流,九服知化矣。” ◎《晋书·隐逸传》:桓温灭蜀,上疏荐之。朝廷以秀年在笃老,兼道远,故不征,遣使敕所在四时存问。 及萧敬叛乱,避难宕渠川中,乡人宗族冯依者以百数。秀年八十,众人以其笃老,欲代之负担,秀拒曰:“各有老弱,当先营救。吾气力自足堪此,不以垂朽之年累诸君也。”后十余年,卒于家。 ◎赵一清曰:○《元和郡县志》:谯周墓在巴西县南十六里。周将亡,戒诸子曰:“吾后嗣当有黄头黑齿,几亡吾族。”及周孙纵之生也,头黄齿黑。晋末,刺史毛璩使纵领白徒七百人,由涪水下讨桓玄。西人不乐远征,乃逼纵为主,攻陷巴西,遂屠益州。既害毛璩,自号成都王。义熙九年,朱龄石讨平之,卒如周言。◎弼按:《晋书·谯纵传》“纵,巴西南充人。祖献之,有重名于西土。纵少而谨慎,蜀人爱之”云云,不言其为允南之孙也。
52.10 郤正
郤正字令先,河南偃师人也。 ◎《郡国志》:司隶河南尹偃师。◎《一统志》:故城,今河南河南府偃师县治。 祖父俭,灵帝末为益州刺史,为盗贼所杀。 ◎钱大昭曰:俭赋敛烦扰,贪残放滥,详见《刘焉传》及刘艾《灵帝纪》。盗贼,谓凉州马相、赵祇也。 会天下大乱,故正父揖因留蜀。揖为大将军孟达营都督, “大”字衍,孟达未为大将军。 随达降魏,为中书令史。 ◎洪饴孙曰:中书令史员数无考,第八品。 正本名纂。少以父死母嫁,单茕只立,而安贫好学,博览坟籍。 《御览》“览”作“涉”。 弱冠能属文,入为秘书吏, 《御览》“吏”作“史”。 转为令史,迁郎,至令。 ◎洪饴孙曰:蜀置秘书令,一人,六百石,掌校秘书。《郤正传》“官不过六百石”,是蜀秩与汉制同也。秘书郎四人,四百石,第六品。令史员数无考,第八品。 性澹于荣利,而尤耽意文章,自司马、王、扬、班、傅、张、蔡之俦遗文篇赋,及当世美书善论,益部有者,则钻凿推求,略皆寓目。自在内职,与宦人黄皓比屋周旋, ◎胡三省曰:比,毗至翻,近也,并也,联也;又簿必翻,相次也。 经三十年,皓从微至贵,操弄威权,正既不为皓所爱,亦不为皓所憎,是以官不过六百石,而免于忧患。
依则先儒,假文见意,号曰《释讥》, ◎钱大昕曰:承祚《志》以简质胜,然如曹植责躬应诏之诗,郤正之《释讥》,华覈之草文,薛莹之献诗,魏文帝策吴王九锡文,吴王罪张温之令,许靖与曹公之书,周鲂谲曹休之词,骆统理张温之表,胡综托吴质之文,事无系乎兴亡,语不关于劝诫,准之史例,似可从删。杨戏《季汉辅臣赞》既全录其文,而志不立传者,复注其行事于下,西州文献,藉以不坠,厥功诚伟矣。然自我作古,亦非前史之例也。◎梁章钜曰:承祚书以辞多劝戒,语能简质称于世,若如此传之全载《释讥》,则似可以已矣。◎刘咸炘曰:载此以存一朝之文,不为芜也。他处芜者尚多,梁氏不知摘而摘此,亦浅矣。 其文继于崔骃《达旨》。 ◎范《书·崔骃传》:骃字亭伯,涿郡安平人。骃年十三,能通《诗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,博学有伟才,尽通古今训诂百家之言。善属文,少游太学,与班固、傅毅同时齐名,常以典籍为业。时人或讥其太玄静,将以后名失实,骃拟扬雄《解嘲》作《达旨》以答焉。 其辞曰:“或有讥余者曰:‘闻之前记,夫事与时并,名与功偕,然则名之与事,前哲之急务也。是故创制作范,匪时不立,流称垂名,匪功不记,名必须功而乃显,事亦俟时以行止,身没名灭,君子所耻。是以达人研道,探赜索微,观天运之符表,考人事之盛衰,辩者驰说,智者应机,谋夫演略,武士奋威,云合雾集,风激电飞,量时揆宜,用取世资,小屈大申,存公忽私,虽尺枉而寻直,终扬光以发辉也。今三方鼎跱,九有未乂,悠悠四海,婴丁祸败,嗟道义之沈塞,愍生民之颠沛,此诚圣贤拯救之秋,烈士树功之会也。吾子以高朗之才,珪璋之质,兼览博窥,留心道术,无远不致,无幽不悉;挺身取命,幹兹奥秘,踌躇紫闼,喉舌是执,九考不移,有入无出, ◎《尚书》曰:三载考绩,三考黜陟幽明。九考则二十七年。 究古今之真伪,计时务之得失。虽时献一策,偶进一言,释彼官责,慰此素餐,固未能输竭忠款,尽沥胸肝,排方入直,惠彼黎元,俾吾徒草鄙并有闻焉也。盍亦绥衡缓辔,回轨易涂,舆安驾肆,思马斯徂, ◎《诗·鲁颂·駉之章》:思无邪,思马斯徂。◎郑《笺》云:徂,犹行也。思遵伯禽之法,专心无复邪意也。牧马使可走行。 审厉揭以投济, ◎《诗·邶风·匏有苦叶之章》:匏有苦叶,济有深涉。深则厉,浅则揭。◎《毛传》云:以衣涉水为厉,谓由带以上也。揭,褰裳也。遭时制宜,如遇水深则厉,浅则揭矣。 要夷庚之赫怃, ◎《左传·成公十八年》:以塞夷庚。◎杜注云:夷庚,吴、晋往来之要道。◎孔《疏》云:○夷,平也。○《诗序》云:由庚万物得由其道,是以庚为道也。◎《文选》束皙《补亡诗》:荡荡夷庚,物则由之。◎陆机《辨亡论》:旋皇舆于夷庚。◎何焯曰:怃,疑作“膴”。 播秋兰以芳世,副吾徒之彼图,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:彼,《册府》作“披”。 不亦盛与!’余闻而叹曰:‘呜呼,有若云乎邪!夫人心不同,实若其面,子虽光丽,既美且艳,管窥筐举,守厥所见,未可以言八纮之形埒,信万事之精练也。’或人率尔仰而扬衡曰: ◎蔡邕《释诲》:扬衡含笑。◎左思《魏都赋》:乃盱衡而诰曰。◎李善注:眉上曰衡。 ‘是何言与!是何言与!’
“余应之曰:‘虞帝以面从为戒,孔圣以悦己为尤,若子之言,良我所思,将为吾子论而释之。昔在鸿荒,曚昧肇初,三皇应箓,五帝承符,爰暨夏、商,前典攸书。姬衰道缺,霸者翼扶,嬴氏惨虐,吞嚼八区,于是从横云起,狙诈如星, 冯本、毛本“狙”作“徂”,误。 奇邪蜂动,智故萌生;或饰真以雠伪,或挟邪以干荣,或诡道以要上,或鬻技以自矜;背正崇邪,弃直就佞,忠无定分,义无常经。故鞅法穷而慝作,斯义败而奸成,吕门大而宗灭,韩辩立而身刑。夫何故哉?利回其心,宠耀其目,赫赫龙章,铄铄车服,媮幸苟得,如反如仄,淫邪荒迷,恣睢自极,和鸾未调而身在辕侧,庭宁未践而栋折榱覆。天收其精,地缩其泽,人吊其躬,鬼芟其頟。初升高冈,终陨幽壑,朝含荣润,夕为枯魄。是以贤人君子,深图远虑,畏彼咎戾,超然高举,宁曳尾于涂中,秽浊世之休誉。彼岂轻主慢民,而忽于时务哉?盖《易》著行止之戒,《诗》有靖恭之叹,乃神之听之而道使之然也。自我大汉,应天顺民,政治之隆,晧若阳春,俯宪坤典,仰式乾文,播皇泽以熙世,扬茂化之醲醇,君臣履度,各守厥真;上垂询纳之弘,下有匡救之责,士无虚华之宠,民有一行之迹,粲乎斖斖, 斖,同亹。 尚此忠益。然而道有隆窳, 窳,音与。 物有兴废,有声有寂,有光有翳。朱阳否于素秋, ◎萧常曰:朱阳,朱夏也,犹言朱明。望舒,月也。 玄阴抑于孟春,羲和逝而望舒系,运气匿而耀灵陈。冲、质不永,桓、灵坠败,英雄云布,豪杰盖世,家挟殊议,人怀异计,故从横者歘披其胸,狙诈者暂吐其舌也。 毛本“狙”作“徂”,误。 今天纲已缀,德树西邻,丕显祖之宏规,縻好爵于士人,兴五教以训俗,丰九德以济民,肃明祀以礿祭,几皇道以辅真。虽跱者未一,伪者未分,圣人垂戒,盖均无贪;故君臣协美于朝,黎庶欣戴于野,动若重规,静若叠矩。济济伟彦,元凯之伦也,有过必知,颜子之仁也,侃侃庶政,冉、季之治也,鹰杨鸷腾,伊、望之事也;总群俊之上略,含薛氏之三计, ◎《史记·黥布传》:滕公言之上曰:“臣客故楚令尹薛公者,有筹策之计,可问。”上乃召见,问薛公。 薛公对曰:“黥布反不足怪也。使布出于上计,山东非汉之有也;出于中计,胜败之数未可知也;出于下计,陛下安枕而卧矣。” 敷张、陈之秘策,故力征以勤世,援华英而不遑,岂暇修枯箨于榛秽哉!然吾不才,在朝累纪,托身所天,心焉是恃。乐沧海之广深,叹嵩岳之高跱,闻仲尼之赞商,感乡校之益己,彼平仲之和羹,亦进可而替否;故曚冒瞽说,时有攸献,譬遒人之有采于市闾,游童之吟咏乎疆畔,庶以增广福祥,输力规谏。若其合也,则以闇协明,进应灵符;如其违也,自我常分,退守己愚。进退任数,不矫不诬,循性乐天,夫何恨诸?此其所以既入不出,有而若无者也。狭屈氏之常醒,浊渔父之必醉,溷柳季之卑辱,褊夷叔之高怼。合不以得,违不以失,得不充诎,失不惨悸;不乐前以顾轩,不就后以虑轾,不粥誉以干泽,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:元本“粥”作“徼”。 不辞愆以忌绌。何责之释?何餐之恤?何方之排?何直之入?九考不移,固其所执也。方今朝士山积,髦俊成群,犹鳞介之潜乎巨海,毛羽之集乎邓林,游禽逝不为之尟,浮鲂臻不为之殷。且阳灵幽于唐叶,阴精应为商时, 宋本“为”作“于”。 阳盱请而洪灾息,桑林祷而甘泽滋。 ◎《淮南子》曰: ◎沈家本曰:○《汉志·杂家》:《淮南内》二十一篇,《淮南外》三十三篇。○颜注:内篇论道,外篇杂说。○《隋志》:《淮南子》二十一卷,汉淮南王刘安撰,许慎注。又二十一卷,高诱注。○《旧唐志》“《淮南商诂》二十一卷,刘安撰”,不言何人注。又高诱注二十一卷。《新志》列许慎、高诱二注并二十一卷。又高诱《淮南鸿烈音》二卷,《旧志》称“何诱撰”,疑“何诱”乃“高诱”之讹也。《宋志》许慎注卷同,高诱注十三卷。今则高注存而许注亡矣。○《汉书》本传: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,作为《内书》二十一篇,《外书》甚众,又有《中篇》八卷,言神仙黄白之术,亦二十余万言。○高诱序:此书其旨近《老子》,大较归之于道,号曰“鸿烈”。鸿,大也。烈,明也。以为大明道之言也。 禹为水,以身请于阳盱之河, ◎见《淮南子·修务训》,“请”作“解”。◎高诱注:为治水解祷,以身为质。解,读解除之解。阳盱河盖在秦地。◎《水经注·河水篇》:自阳纡西(自)〈至〉河首四千里。◎又云:河水又出于阳纡陵门之山。《穆天子传》曰:“天子西征,至阳纡之山。”《淮南子》曰“昔禹治洪水,具祷阳纡”,盖于此也。高诱以为阳纡秦薮,非也。◎赵一清曰:○阳盱,即阳纡。○《汉志》:冀州薮曰阳纡。○《尔雅》作“阳陓”,又一“阳纡”也。 汤苦旱,以身祷于桑林之际, ◎今本《淮南子》作“桑山之林”。◎高诱注:桑山之林能兴云致雨,故祷之。◎庄逵吉曰:《御览》引作“桑林之下”。 圣人之忧民,如此其明矣。 宋本 “矣”作“也”,《淮南子》同。 ◎《吕氏春秋》曰:昔殷汤克夏桀而天下大旱,三年不收, 今本《吕氏春秋》作“五年”,《说苑》作“七年”。 汤乃以身祷于桑林曰:“余一人有罪,无及万方,万方有罪,在余一人,无以一人之不敏,使上帝毁伤民之大命。” 宋本作“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”,今本《吕氏春秋》同。 汤于是剪其发,攦其爪, 攦,音列。 自以为牺牲,用祈福于上帝。民乃甚悦。雨乃大至。 行止有道,启塞有期。我师遗训,不怨不尤,委命恭己,我又何辞?辞穷路单,将反初节,综坟典之流芳,寻孔氏之遗艺,缀微辞以存道,宪先轨而投制,韪叔肸之优游, ◎羊舌肸字叔向。◎《左传·襄公二十一年》:范宣子杀羊舌虎,囚叔向。人谓叔向曰:“子离于罪,其为不知乎?”叔向曰:“与其死亡若何?《诗》曰‘优哉游哉,聊以卒岁’,知也。”◎杜注云:《诗·小雅》言君子优游于哀世,所以辟害卒其寿,是亦知也。 美疏氏之遐逝, ◎《汉书·疏广传》:广字仲翁,东海兰陵人。广兄子受,字公子,父子并为师傅。〖◎周寿昌曰:汉时从父从子称父子。〗广谓受曰:“吾闻‘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’,‘功遂身退,天之道也’。今仕宦至二千石,官成名立,如此不去,惧有后悔,岂如父子相随出关,归老故乡,以寿命终,不亦善乎?” 收止足以言归,汎皓然以容裔, ◎萧常曰:容裔,自適之貌。 欣环堵以恬娱,免咎悔于斯世,顾兹心之未泰,惧末涂之泥滞,仍求激而增愤,肆中怀以告誓。昔九方考精于至贵,秦牙沈思于殊形; ◎《淮南子》曰: ◎以下为《淮南子·道应训》之辞。◎李冶《敬斋古今黈》卷四云:九方相马事,具《列子》。《列子》前《淮南子》数百年。《列子》作“九方皋”,《淮南子》作“九方堙”,裴据《淮南子》而不引《列子》,非也。凡注解文字,当引前人,在后者略之可也。 秦穆公谓伯乐曰:“子之年长矣,子姓有可使求马者乎?” ◎高诱注:子姓,谓伯乐子。 对曰:“良马者,可以形容筋骨相也。相天下之马者,若灭若没,若失若亡, ◎今本《淮南子》无“若没”二字。◎高诱注:若灭,其相不可见也。若失,乍入乍出也。若亡,髣髴不及也。 其一若此马者,绝尘卻辙。 ◎今本《淮南子》“卻”作“弭”。◎高诱注:绝尘,不及也。弭辙,引迹疾也。 臣之子皆下才也,可告以良马而不可告以天下之马。天下之马,臣有所与共儋缠采薪九方堙, ◎今本《淮南子》“薪”下有“者”字。◎高诱注:缠,索也。九方堙,人姓名。 此其相马,非臣之下也,请见之。”穆公见之,使之求马,三月而反,报曰:“已得马矣,在于沙丘。”穆公曰:“何马也?”对曰:“牝而黄。”使人往取之,牡而骊。穆公不悦,召伯乐而问之曰:“败矣,子之所使求马者也! 今本《淮南子》无“也”字。 毛物牝牡尚弗能知,又何马之能知?”伯乐喟然太息曰:“一至此乎!是乃所以千万里臣而无数者也。 宋本“臣”作“马”。今本《淮南子》作“是乃其所以千万臣而无数者也”。 若堙之所观者天机也,得其精而忘其麤, 冯本“麤”作“麄”,误。 在其内而忘其外,见其所见而不见其所不见,视其所视而固遗其所不视, 冯本无“固”字。 若彼之所相者,乃有贵乎马者。”马至,而果天下之马也。◎《淮南子》又曰:伯乐、寒风、秦牙、葛青,所相各异,其知马一也;盖九方观其精,秦牙察其形。 薛烛察宝以飞誉, ◎《越绝书》曰: ◎《史记·孙武传》注《索隐》云:《越绝书》子贡所著,恐非也。其书多记吴、越亡后土地,或后人所录。◎《正义》云:○《七录》:《越绝》十六卷,或云伍子胥撰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·杂史类》:《越绝记》〖记,当作“书”。〗十六卷,子贡撰。◎《旧唐志》:《越绝书》十六卷,子贡撰。◎《新唐志》同。《直斋书录解题》亦作十六卷,无撰人名氏。相传以为子贡者,非也。其书杂记吴、越事,下及秦、汉,直至建武二十八年,盖战国后人所为,而汉人又附益之耳。◎《四库提要》曰:《越绝书》十五卷,不著撰人名氏。书中《吴地传》称勾践徙琅邪,到建武二十八年,凡五百六十七年,则后汉初人也。书末《叙外传》记以庚词隐其姓名,其云“以去为姓,得衣乃成”,是袁字也;“厥名有米,覆之以庚”,是康字也; “禹来东征,死葬其疆”,是会稽人也。又云“文词属定,自于邦贤,以口为姓,承之以天”,是吴字也;“楚相屈原,与之同名”,是平字也。然则此书为会稽袁康所作,同郡吴平所定也。隋、唐志皆云子贡作,非其实矣。其文纵横曼衍,与《吴越春秋》相类,而博丽奥衍则过之。中如《计倪内经》、《军气》之类,多杂术数家言,皆汉人专门之学,非后来所能依托也。◎周中孚《郑堂读书记》云:《崇文目》、《通考》、《宋志》俱作十五卷,与今传本同者,首篇《外传本事》不入卷数,而隋、唐诸志俱入卷数也。 昔越王句践有宝剑五枚,闻于天下。客有能相剑者名薛烛,王召而问之:“吾有宝剑五,请以示子。”乃取其豪曹、巨阙,薛烛曰: “皆非也。”又取纯钩、湛卢,烛曰:“观其剑钞,烂烂如列宿之行, ◎沈家本曰:今本《越绝书》作“观其釽,烂如列星之行”。案,“钞”乃“釽”之讹,“剑”亦衍字。 观其光,浑浑如水之将溢于塘,观其文,涣涣如冰将释,此所谓纯钩邪?”王曰:“是也。”王曰:“客有直之者,有市之乡三,骏马千匹,千户之都二,可乎?”薛烛曰:“不可。当造此剑之时,赤堇之山破而出锡,若邪之谿涸而出铜,雨师扫洒,雷公击鼓, ◎沈家本曰:今本《越绝》 “鼓”作“橐”。 太一下观,天精下之,欧冶乃因天之精,悉其伎巧,一曰纯钩,二曰湛卢。 ◎沈家本曰:今本《越绝》作“一曰湛卢,二曰纯钩”。 今赤堇之山已合,若邪之谿深而不测,欧冶子已死,虽倾城量金,珠玉竭河,独不得此一物。 ◎沈家本曰:今本《越绝》 “独”作“犹”。 有市之乡三,骏马千匹,千户之都二,亦何足言与!” 瓠梁托弦以流声; ◎《淮南子》曰:瓠巴鼓瑟而鲟鱼听之。◎又曰:瓠梁之歌可随也,而以歌者不可为也。 齐隶拊髀以济文, ◎臣松之曰:按此谓孟尝君田文下坐客,能作鸡鸣以济其厄者也。凡作鸡鸣,必先拊髀,以效鸡之拊翼也。 楚客潜寇以保荆; ◎《淮南子》曰: 下文亦见《道应训》。 楚将子发好求技道之士。 ◎庄逵吉曰:○《御览》此下有注,云:士有术者无不养。 楚有善为偷者,往见曰:“闻君求技道之士,臣偷也,愿以技备一卒。” ◎《御览》作 “臣楚市偷也,愿以技该一卒”。◎注:该,备也。卒,一人。 子发闻之,衣不及带,冠不暇正,出见而礼之。左右谏曰:“偷者,天下之盗也,何为礼之?”君曰:“此非左右之所得与。”后无几何,齐兴兵伐楚。子发将师以当之,兵三卻。楚贤大夫 今本《淮南子》“贤”下有“良”字。 皆尽其计而悉其诚,齐师愈强。于是卒偷进请曰: 今本《淮南子》“卒”作“市”。 “臣有薄技,愿为君行之。”君曰“诺”。 今本《淮南子》作“子发曰‘诺。’不问其辞而遣之”。 偷即夜出,解齐将军之帐, 今本《淮南子》作“帱帐”。 而献之子发。子发使人归之,曰:“卒有出采薪者,得将军之帐,使使归于执事。”明日又复往取枕,子发又使归之。明日又复往取簪,子发又使归之。齐师闻之大骇,将军与军吏谋曰:“今日不去,楚军恐取吾头矣!”即旋师而去。 雍门援琴而挟说, ◎桓谭《新论》曰: ◎范《书·桓谭传》:谭字君山,沛国相人。谭好音律,善鼓琴,博学多通,尤好古学。为六安郡丞。谭著书言当世行事二十九篇,号曰《新论》,上书献之,世祖善焉。《琴道》一篇未成,肃宗使班固续成之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·儒家》:《桓子新论》十七卷,后汉六安丞桓谭撰。◎二唐志同。◎严可均曰:此书宋时不著录,今依《群书治要》、《意林》次第,以类相从,定为三卷。诸引但《琴道》有篇名,余无篇名。今望文分系,仍加各篇旧名,取便检阅。君山博学多通,同时刘子骏《七略》征引其《琴道篇》,扬子云难穷,立毁所作《盖天图》。其后班孟坚《汉书》据用甚多。王仲任《论衡·超奇篇》、《佚文篇》、《定贤篇》、《案书篇》、《对作篇》皆极推崇,至谓“子长、子云论说之徒,君山为甲”,则其书汉时早有定论。惜久佚失,所得见者仅此。然其尊王贱霸,非图谶,无仙道,综核古今,偭偻失得,以反仪象典章,人文乐律,精华略具,则虽谓此书未尝佚失,可也。◎黄以周《儆季杂著·子叙篇》曰:桓谭《新论》十六篇,《本造》、《闵友》、《琴道》各一篇,余皆分上下,故亦称二十九篇。其标题篇第具见范史本传及章怀注。王充作《论衡》,睥睨一切,而独折服是书,尝谓“君山作《新论》,论世间事,辨照然否;虚妄之辞,伪饰之辞,莫不证定”,甚且谓“《新论》之义,与《春秋》会一”,其推誉可谓至矣。孙凤卿辑是书,殽杂无伦,重复迭见,无由见本书之檼括。严铁桥更为编辑, 铁桥,严可均之号。 其书未见,读其《漫藁》中所载自序,乃以《群书治要》所录十五事、《意林》所录三十五事为纲,而以义之相类者比附其间,是岂能一复本书之旧哉!武断之讥,恐不能免矣。然魏、马二书所录,皆仍本书次第,今以类相从而不标题篇目,残文片语别附书后,岂不愈于孙辑之杂陈叠见哉! 雍门周以琴见,孟尝君曰: ◎严可均曰:据《文选·笙赋》注、《别赋》注、《豪士赋》序注,“孟尝君”下重“孟尝君”三字,《蜀志》注无之,转写脱也。 “先生鼓琴,亦能令文悲乎?”对曰:“臣之所能令悲者,先贵而后贱,昔富而今贫,摈压穷巷,不交四邻;不若身材高妙,怀质抱真,逢谗罹谤, 毛本“谤”作 “誇”,误。 怨结而不得信;不若交欢而结爱,无怨而生离,远赴绝国,无相见期;不若幼无父母,壮无妻儿,出以野泽为邻,入用堀穴为家, 官本“穴”作“坎”,误。 困于朝夕,无所假贷:若此人者,但闻飞乌之号,秋风鸣条, 李陵《答苏武书》注“乌”作“鸟”,“鸣”作“萧”。 则伤心矣,臣一为之援琴而长太息, 《别赋》注“援”作“挥”。 未有不凄恻而涕泣者也。 《别赋》注作“未有不凄怆而流涕者也”。 今若足下,居则广厦高堂,连闼洞房, 陆士衡《日出东南隅行》注“闼”作“邃”,《说苑·书说篇》亦作“邃”。 下罗帷,来清风;倡优在前,谄谀侍侧,扬激楚,舞郑妾,流声以娱耳,练色以淫目;水戏 《西京赋》注、《七命》注“戏”作“嬉”。 则舫龙舟,建羽旗,鼓钓乎不测之渊; 官本“钓”作“钩”,误,沈约《宋书·乐志一》作“吹”。 野游则登平原,驰广囿,强弩下高鸟,勇士格猛兽;置酒娱乐,沈醉忘归:方此之时,视天地曾不若一指,虽有善鼓琴,未能动足下也。”孟尝君曰:“固然!”雍门周曰:“然臣窃为足下有所常悲。夫角帝而困秦者君也,连五国而伐楚者又君也。天下未尝无事,不从即衡;从成则楚王,衡成则秦帝。夫以秦、楚之强而报弱薛,犹磨萧斧而伐朝菌也,有识之士,莫不为足下寒心。天道不常盛,寒暑更进退,千秋万岁之后,宗庙必不血食;高台既已倾,曲池又已平,坟墓生荆棘,狐狸穴其中,游儿牧竖 《七哀诗》注“游”作“樵”。 踯躅其足而歌其上 《七哀诗》注此句下有“行人见之凄怆”六字。 曰:‘孟尝君之尊贵,亦犹若是乎!’”于是孟尝君喟然太息,涕泪承睫而未下。雍门周引琴而鼓之,徐动宫徵,叩角羽,终而成曲,孟尝君遂歔欷而就之曰:“先生鼓琴,令文立若亡国之人也。” 韩哀秉辔而驰名; ◎《吕氏春秋》曰:韩哀作御。◎王褒《圣主得贤臣颂》曰: ◎李善曰:○《汉书》曰:王襄既为益州刺史,王褒作《中和》、《乐职》、《宣布》诗,襄因奏言褒有轶才。上乃征褒。既至,诏为《圣主得贤臣颂》。 及至驾齧膝,参乘旦, ◎应劭曰:马怒有余气,常齧膝而行也。◎张晏曰:齧膝、乘旦,皆良马名,驾则旦至,故以为名。◎孟康曰:良马低头口至膝,故曰齧膝。 王良执靶,韩哀附舆, ◎张晏曰:王良,郵无恤也。◎或曰:靶,音霸,谓辔也。韩哀,韩文侯也。 纵驰骋骛,忽如景靡, 《文选》“景”作“影”。 过都越国,蹶如历块,追奔电,逐遗风, ◎李善曰:遗风,风之疾者也。 周流八极,万里一息,何其辽哉!人马相得也。 卢敖翱翔乎玄阙,若士竦身于云清。 ◎《淮南子》曰: 下文亦见《道应训》。 卢敖游乎北海, ◎高诱注:卢敖,燕人,秦始皇召以为博士,使求神仙,亡而不反也。 经乎太阴,入乎玄阙,至于蒙毂之上, ◎高诱注:太阴,北方也。玄阙,北方之山也。蒙毂,山名。◎“毂”作“穀”。 见一士焉,深目而玄准,戾颈而鸢肩,丰上而杀下,轩轩然方迎风而舞,顾见卢敖慢然下其臂,遁逃乎碑下。 ◎高诱注:慢然,止舞也,匿于碑阴。 卢敖俯而视之,方卷龟壳而食合梨。 ◎今本《淮南子》 “俯”作“就”,“卷”作“倦”,“合”作“蛤”。◎高诱注:楚人谓倨为倦。龟壳,龟甲也。蛤梨,海蚌也。 卢敖乃与之语曰:“惟敖为背群离党,穷观于六合之外者,非敖而已乎!敖幼而好游,长不喻解, ◎今本《淮南子》作“至长不渝”。◎庄逵吉曰:○《御览》此下有注云:渝,解也。◎刘家立曰:应有“解”字。 周行四极,惟北阴之不闚,今卒睹夫子于是,子殆可与敖为交乎!” 今本《淮南子》“交”作“友”。 若士者齤然而笑曰:“嘻乎!子中州民,宁肯而远至此?此犹光乎日月而戴列星, ◎高诱注:言太阴之地尚见日月也。 阴阳之所行,四时之所生,此其比夫不名之地,犹突奥也。 ◎突,音要。今本《淮南子》“突”作“窔”。◎高诱注:言我所游不可字名之地,以卢敖所行比之,则如窔奥中也。 若我南游乎罔之野, ,音浪。 北息于沈墨之乡, 宋本“于”作“乎”。 西穷冥冥之党, ◎今本《淮南子》“冥冥”作“窅冥”。◎庄逵吉曰:党,所也,方言云。 东贯鸿濛之光, 今本《淮南子》“贯”作“开”。 此其下无地而上无天,听焉无闻,视焉则眴, 眴,音楦,目摇也,又同瞬。今本《淮南子》“则眴”作“无瞩”。 此其外犹有沈沈之汜, ◎今本《淮南子》“沈沈”作“汰汰”。◎高诱注:汰汰,四海与天之际水流声也。汜,涯也。 其余一举而千万里, ◎高诱注:千万里,汰汜之外也。 吾犹未能之在。 ◎高诱注:吾尚未至此地。 今子游始至于此, 今本《淮南子》无“至”字。 乃语穷观,岂不亦远哉!然子处矣,吾与汗漫期于九垓之上, ◎今本《淮南子》“上”作“外”。◎高诱注:汗漫,不可知之也。九垓,九天之外。 吾不可以久。” 今本《淮南子》“久”下有“驻”字。 若士举臂而竦身,遂入云中。卢敖仰而视之,弗见乃止, ◎今本《淮南子》此句下有“驾柸治,悖若有丧也”八字。◎高诱注:止其所驾之车,楚人谓恨不得为柸治也。 曰“吾比夫子也,犹黄鹄之与壤虫, 毛本“与”作“兴”,误。 终日行不离咫尺, ◎高诱注:壤虫,虫之幼也。八尺为咫,十寸为尺。 自以为远,不亦悲哉!” 余实不能齐技于数子,故乃静然守已而自宁。’”
景耀六年,后主从谯周之计,遣使请降于邓艾,其书,正所造也。 ◎梁章钜曰:○陆游《筹笔驿诗》:一(种)〈等〉人间管城子,不堪谯叟作降牋。○不知造书者为郤正也。 明年正月,钟会作乱成都,后主东迁洛阳,时扰攘仓卒,蜀之大臣无翼从者, ◎胡三省曰:姜维既死,张翼、廖化、董厥必亦死于乱兵矣。◎弼按:张翼随钟会至成都,为乱兵所杀。廖化内徙洛阳,道病卒。董厥诣京都,为相国参军,使蜀慰劳。均见各本传。是三人惟张翼死于乱兵,胡氏谓廖化、董厥亦死者,误也。 惟正及殿中督汝南张通,舍妻子单身随侍。后主赖正相导宜適,举动无阙, ◎郤正相导后主事见《后主传》注引《汉晋春秋》。◎胡三省曰:宜,当也。適,亦当也。禅初入洛,见魏君臣,其礼各有所当。呜呼!使正束带立于朝,上而摈赞汉主,下而与宾客言事,事合宜而无阙失,岂非人臣之至愿哉!◎周寿昌曰: “宜適”应作“仪適”,宜、仪音近而误也。 乃慨然太息,恨知正之晚。时论嘉之。赐爵关内侯。泰始中,除安阳令, 安阳,今陕西汉中府城固县东,见《魏志·武纪》建安二十年。 迁巴西太守。泰始八年诏曰:“正昔在成都,颠沛守义,不违忠节,及见受用,尽心幹事,有治理之绩,其以正为巴西太守。” 上文有“泰始中迁巴西太守”,下文不应又载泰始八年之诏,当为裴注误入正文也。 咸宁四年卒。 ◎钱大昕曰:“泰始中”以下至“咸宁四年卒”五十七字皆入晋后事,可不必载。 凡所著述诗论赋之属,垂百篇。 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晋巴西太守郤正《集》一卷。◎二唐志同。严可均录存《为后主作降书》、《姜维论》、《释讥》,凡三篇。◎姚振宗曰:史言郤令先著百篇,隋、唐志著录乃只一卷,所佚多矣。
评曰:杜微修身隐静,不役当世,庶几夷、皓之概。周群占天有征,杜琼沈默慎密,诸生之纯也。许、孟、来、李,博涉多闻,尹默精于《左氏》,虽不以德业为称,信皆一时之学士。谯周词理渊通,为世硕儒,有董、扬之规, ◎李光地曰:以扬雄比周可也,但多一 “董”字。 郤正文辞灿烂,有张、蔡之风,加其行止,君子有取焉。二子处晋事少,在蜀事多,故著于篇。 ◎刘咸炘曰:但赞诸儒学业,又推其师拟于董、扬。然据传中所录之事,诸儒僻好术数,忿争褊躁,或陈曹氏之符,或献劝降之策,皆陋劣鄙儒也。吾蜀不幸,无人可纪,乃使诸儒列名史策。 张璠以为谯周所陈降魏之策,盖素料刘禅懦弱,心无害戾,故得行也。如遇忿肆之人,虽无他算,然矜殉鄙耻,或发怒妄诛,以立一时之威,快其斯须之意者,此亦夷灭之祸云。 ◎何焯曰:张璠识陋旨迂,注家何以取诸?◎刘家立曰:此注应在《谯周传》中,今附总评下,疑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