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8 卷五十八·吴书十三·陆逊传第十三

吴书十三陆逊传第十三 子抗 三国志五十八

晋平阳侯相 安汉陈寿 撰宋中书侍郎西乡侯 闻喜裴松之 注沔阳卢弼 集解 校录:坐下喝茶 复校:擎骥

68.1 陆逊

陆逊字伯言,吴郡吴人也。本名议, 《魏志·明纪》太和二年、青龙二年皆书“陆议”,《蜀志·先主传》、《黄权传》亦书“陆议”。 世江东大族。 ◎《陆氏世颂》曰: 隋、唐志未著录。 逊祖纡,字叔盘,敏淑有思学,守城门校尉。父骏,字季才,淳懿信厚,为邦族所怀,官至九江都尉。 ◎九江郡之都尉也。◎《续百官志》:唯边郡往往置都尉,稍有分县,治民比郡。◎应劭曰:每有据贼,郡临时置都尉,事讫罢之。◎范《书·滕抚传》:朝廷博求将帅,三公举抚有文武才,拜为九江都尉。 逊少孤,随从祖庐江太守康在官。 陆康事见《陆绩传》。 袁术与康有隙,将攻康,康遣逊及亲戚还吴。逊年长于康子绩数岁,为之纲纪门户。

孙权为将军,逊年二十一, 逊卒于吴赤乌八年,年六十三,当生于汉光和六年。年二十一,当在建安八年也。 始仕幕府, 幕府,解见《魏志·袁绍传》。 历东西曹令史,出为海昌屯田都尉, ◎海昌都尉,解见《孙权传》赤乌五年“海盐”注。◎《续百官志》:边郡置农都尉,主屯田殖谷。 并领县事。 ◎《陆氏祠堂像赞》曰: ◎沈家本曰:《陆氏祠堂像赞》,隋、唐志不著录,未详何人之词。 海昌,今盐官县也。 ◎《宋书·州郡志》:吴郡太守盐官令,汉旧县。《吴记》云“盐官本属嘉兴,吴立为海昌都尉,治此;后改为县”,非也。◎《水经·沔水注》:○谷水又东南迳盐官县故城南,旧吴海昌都尉治。晋太康中,分嘉兴立。○《太康地道记》:吴有盐官县。◎吴增僅曰:○《寰宇记》引《吴录·地理》云:盐官本名海昌,后改为盐官,属吴郡。○今考《吴志·陆逊传》,逊初为海昌都尉,并领县事。裴注引《陆氏祠堂像赞》曰“海昌,今盐官县”,夫曰“并领县事”,则承上海昌言之,谓以海昌都尉领海昌县事也。盖吴初立县曰海昌,后改曰盐官,故《吴录》曰“本名海昌”也。晋沿吴旧,仍曰盐官,故《陆氏祠堂像赞》曰“海昌,今盐官也”。参合史志,疑《吴录》为确,今从之。◎杨守敬曰:《水经注》两说并存,《吴录·地理》即沈《志》所引之《吴记》,观《寰宇记》又引沈约非之之语,可见至《陆氏祠堂像赞》当必晋时之书,不足以证吴有盐官。◎洪亮吉曰:沈《志》云盐官汉旧县,非吴立。今考《汉地理志》、《郡国志》俱无此县,疑当以《吴记》为是。又《陆氏祠堂像赞》“海昌,今盐官县”,云“今”,则旧为都尉治,新改为县可知。◎《方舆纪要》:盐官,今浙江嘉兴府海盐县南二十里。 县连年亢旱,逊开仓谷以振贫民,劝督农桑,百姓蒙赖。时吴、会稽、丹阳多有伏匿,逊陈便宜,乞与募焉。 “与募焉”三字疑有误。 会稽山贼大帅潘临,旧为所在毒害,历年不禽。逊以手下召兵,讨治深险, “召”字疑误。 所向皆服,部曲已有二千余人。鄱阳贼帅尤突作乱,复往讨之,拜定威校尉, ◎胡三省曰:定威校尉,孙权创置。 军屯利浦。 ◎赵一清曰:利浦,即当利浦,见《孙策传》。

权以兄策女配逊,数访世务,逊建议曰:“方今英雄棋跱,财狼窥望,克敌宁乱,非众不济。而山寇旧恶, ◎胡三省曰:旧恶,为自旧为恶者。 依阻深地。夫腹心未平,难以图远,可大部伍,取其精锐。” ◎胡三省曰:言可大为部伍,择取精锐也。◎或曰:取,疑作 “收”。 权纳其策,以为帐下右部督。 帐下左右都督,见《张温传》。 会丹阳贼帅费栈 ◎胡三省曰:费,父沸翻,姓也。栈,士限翻。 受曹公印绶,扇动山越,为作内应,权遣逊讨栈。栈支党多而往兵少,逊乃益施牙幢,分布鼓角,夜潜山谷间,鼓噪而前,应时破散。遂部伍东三郡, ◎胡三省曰:东三郡,丹阳、新都、会稽也。 强者为兵,羸者补户, ◎胡三省曰:羸,伦为翻。 得精卒数万人,宿恶荡除,所过肃清,还屯芜湖。 宋本作“无湖”,以《宋书》校之,良是。芜湖,见《太史慈传》。

会稽太守淳于式表逊枉取民人,愁扰所在。 ◎胡三省曰:言逊之所在人民皆愁扰也。◎或曰:当是“所在愁扰”,传写讹倒耳。 逊后诣都,言次,称式佳吏, ◎胡三省曰:孙权时都秣陵。言次,谓言论之次,犹今言语次。 权曰:“式白君而君荐之,何也?”逊对曰: “式意欲养民,是以白逊。若逊复毁式以乱圣听,不可长也。”权曰:“此诚长者之事,顾人不能为耳。”

吕蒙称疾诣建业,逊往见之,谓曰:“关羽接境,如何远下,后不当可忧也?”蒙曰: “诚如来言,然我病笃。”逊曰:“羽矜其骁气,陵轹于人。始有大功,意骄志逸,得务北进, 宋本“得”作“但”,《通鉴》同。 未嫌于我,有相闻病,必益无备。今出其不意,自可禽制。不见至尊, 宋本“不”作“下”,《通鉴》同。 宜好为计。” ◎胡三省曰:英雄之士,所见略同,吕蒙所以知其意思深长也。 蒙曰:“羽素勇猛,既难为敌,且已据荆州,恩信大行,兼始有功,胆势益盛,未易图也。” ◎胡三省曰:兵事尚密,逊之言虽当蒙之心,蒙未敢容易为逊言之。 蒙至都,权问:“谁可代卿者?”蒙对曰:“陆逊意思深长,才堪负重,观其规虑,终可大任。而未有远名,非羽所忌,无复是过。若用之,当令外自韬隐,内察形便,然后可克。”权乃召逊,拜偏将车、右部督,代蒙。

逊至陆口, 陆口,见《孙权传》建安十五年。 书与羽曰:“前承观衅而动,以律行师,小举大克,一何巍巍!敌国败绩,利在同盟,闻庆拊节,想遂席卷,共奖王纲。近以不敏,受任来西,延慕光尘,思禀良规。” ◎或曰:书词字字斟酌,真是玩敌于掌。 又曰:“于禁等见获,遐迩欣叹,以为将军之勋足以长世,虽昔晋文城濮之师, 晋文公城濮之战,楚师败绩,见《左传·僖公二十八年》。 淮阴拔赵之略, ◎《史记·淮阴侯列传》:淮阴侯韩信者,淮阴人也。韩信与张耳以兵数万,欲东下井陉击赵,选轻骑二千人,人持一赤帜,从间道萆山而望赵军,诫曰:“赵见我走,必空壁逐我,若疾入赵壁,拔赵帜,立汉赤帜。” 蔑以尚兹。闻徐晃等步骑驻旌, ◎冯本“步”作“少”。◎赵一清曰:下云“恐潜增众”,则 “少”字义长。 窥望麾葆。操猾虏也,忿不思难,恐潜增众,以逞其心。虽云师老,犹有骁悍。且战捷之后,常苦轻敌,古人杖术,军胜弥警,愿将军广为方计,以全独克。仆书生疏迟,忝所不堪,喜邻威德,乐自倾尽,虽未合策,犹可怀也。傥明注仰,有以察之。” ◎或曰:妙,又效忠言,益使不疑,盖英雄未可以非道罔也。◎又曰:句句是推奖以骄之,卑屈以玩之。 羽览逊书,有谦下自托之意,意大安,无复所嫌。 ◎胡三省曰:果堕蒙计。 逊具启形状,陈其可禽之要。权乃潜军而上,使逊与吕蒙为前部,至即克公安、南郡。逊径进,领宜都太守, ◎宜都,见《蜀志·先主传》章武二年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宋书·州郡志》:宜都太守,《太康地志》、王隐《地道记》、何《志》并云吴分南郡立,张勃《吴录》云刘备立。案《吴志》吕蒙平南郡,据江陵,陆逊别取宜都,获秭归、枝江、夷道县。初,权与备分荆州,而南郡属备,则是备分南郡立宜都,非吴立也。习凿齿云魏武平荆州,分南郡枝江以西为临江郡。建安十五年,刘备改为宜都。○一清案:《刘封传》以孟达为宜都太守,是也。 拜抚边将军, 抚边将军,一人,吴置。 封华亭侯。 ◎潘眉曰:○华亭至唐始置县,吴时则亭侯也。○《郡县志》:华亭谷在华亭县西三十五里,陆逊封于此。◎吴士鉴曰:○《御览·一百七十》引《舆地志》曰:吴大帝以陆逊为华亭侯,以其所居为封也。华亭谷出佳鱼、蒪菜,故陆机云“千里蒪菜,未下盐豉”。◎又曰:○敦煌石室残本《修文殿御览》引《晋八王故事》曰:陆机为成都王所诛,顾左右而叹曰:“今日欲闻华亭鹤唳,不可复得。”华亭,吴由拳县郊外野也,有清泉茂林。吴平后,机兄弟素游于此,十有余年耳。○《元和郡县图志·二十五》曰:华亭谷在华亭县西三十五里,陆逊、陆抗宅在其侧。逊封华亭侯,陆机云“华亭鹤唳”,此地是也。○《读史方舆纪要·二十四》曰:崑山在松江府西北二十三里,其西为长谷,亦曰华亭谷。○杜佑曰:华亭县以华亭谷而名。○《世说·尤悔篇》注《语林》曰:机为河北督,闻警角之声,谓孙丞曰:“闻此不如华亭鹤唳。”故临刑而有此叹。 备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,诸城长吏及蛮夷君长皆降。逊请金银铜印,以假授初附。是岁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也。

逊遣将军李异、谢旌等将三千人,攻蜀将詹晏、陈凤。 ◎胡三省曰:詹,姓也,周有詹父,楚有詹尹。 异将水军,旌将步兵,断绝险要,即破晏等,生降得凤。又攻房陵太守邓辅、 ◎房陵郡,详见《魏志·文纪》延康元年“新城太守”注。◎吴增僅曰:房龄县汉属汉中郡,《华阳国志》、《元和志》皆云汉末为郡。《通鉴》“先主遣孟达攻房陵,杀太守蒯祺”。胡注云“此郡疑刘表所置,使蒯祺领之”,今考刘表据有荆州八郡,内无房陵。疑建安二十年张鲁来降时,魏武所置,至黄初元年,复合于新城也。 南乡太守郭睦, ◎南乡,见《魏志·钟繇传》注及《蜀志·吕乂传》。◎洪亮吉曰:南乡郡,汉建安十三年魏武分南阳西界置。◎谢鍾英曰:《孙权传》建安二十五年秋,尚无南乡郡。《水经注》建安中,《南乡建国碑》云建安末置南乡郡,《太康三年地记》建安中分南阳立南乡郡,沈《志》魏分南阳立南乡郡。考《文帝纪》建安二十五年二月,改元延康;十月受禅,改元黄初;十一月,郡国县道多所改易。南乡置郡当在此时。《建国碑》据一岁之始,故云汉末;沈《志》据一岁之终,则云魏置。两说虽异,其实则一。《太康地记》混言建安中立,犹未得实。洪氏不详绎《国志》,而从旧图经、《晋志》序例、《容斋随笔》谓建安十三年置,非也。又《陆逊传》云“建安二十四年,攻南乡太守郭睦,大破之”,今考《孙权传》“建安二十四年,笺与曹公,乞讨羽自效;十二月,获羽,定荆州”,是其时吴方请降,无缘与魏交兵,则《陆逊传》所云南乡太守者,系字之讹,不足为据。◎弼按:本传所云房陵太守邓辅、南乡太守郭睦,皆蜀所置也。与上文陆逊领宜都太守,而刘备宜都太守樊友委城走,情事相同。当时三方各相署置,不尽为曹氏所命也。又按《隶续》载《晋南乡太守司马整碑阴》中曹掾有南阳人,将吏有阴、酂诸县人,是魏之南乡有南阳县,〖本杨守敬说。〗可以释谢氏据《孙权传》建安二十五年尚无南乡郡之惑。◎弼又按:《通鉴》“建安二十四年,荆州剌史胡脩、南乡太守傅方皆降于关羽”,是建安二十五年以前有南乡郡之证。胡脩、傅方降羽事,见《晋书·文帝纪》。 大破之。秭归大姓文布、邓凯等 监本、官本“文”作“艾”。秭归,见《魏志·文纪》黄初三年。 合夷兵数千人,首尾西方。逊复部旌讨破布、凯。布、凯脱走,蜀以为将。逊令人诱之,布帅众还降。前后斩获招纳,凡数万计。权以逊为右护军、镇西将军,进封娄侯。 娄县,见《张昭传》。 ◎《吴书》曰:权嘉逊功德,欲殊显之,虽为上将军列侯,犹欲令历本州举命,乃使扬州牧吕范就辟别驾从事,举茂才。 ◎或曰:已封侯而犹以茂才为荣选。

时荆州士人新还,仕进或未得所,逊上疏曰:“昔汉高受命,招延英异,光武中兴,群俊毕至,苟可以熙隆道教者,未必远近。今荆州始定,人物未达,臣愚慺慺,乞普加覆载抽拔之恩,令并获自进,然后四海延颈,思归大化。”权敬纳其言。

黄武元年,刘备率大众来向西界,权命逊为大都督、 ◎胡三省曰:孙权始命吕蒙为大督,以取关羽;今又复命陆逊为大都督,以拒刘备。大都督之号,盖昉此。 假节,督朱然、潘璋、宋谦、韩当、徐盛、鲜于丹、孙桓等五万人拒之。备从巫峡、建平连围至夷陵界, ◎《通鉴》“围”作“营”。建平,见《孙休传》永安三年、《孙晧传》天纪四年注引干宝《晋纪》。◎胡三省曰:○《水经注》“巫峡首尾一百六十里”,巫县属建平郡,则巫峡正在建平郡界。至夷陵则为宜都郡界,然孙休永安三年始分宜都立建平郡,此时未有建平也,史追书耳。○杜佑曰:吴建平,今巴东郡。 立数十屯,以金锦爵赏诱动诸夷,使将军冯习为大督,张南为前部,辅匡、赵融、廖淳、傅肜等各为别督,先遣吴班将数千人于平地立营,欲以挑战。诸将皆欲击之,逊曰:“此必有谲,且观之。” ◎《吴书》曰:诸将并欲迎击备,逊以为不可,曰:“备举军东下,锐气始盛,且乘高守险,难可卒攻,攻之纵下,犹难尽克,若有不利,损我大势,非小故也。今但且奖厉将士,广施方略,以观其变。若此间是平原旷野,当恐有颠沛交驰之忧,今缘山行军,势不得展,自当罢于木石之间,徐制其弊耳。” ◎胡三省曰:罢,读曰疲。魏人言陆议见兵势,正由此耳。 诸将不解,以为逊畏之,各怀愤恨。 备知其计不可, 《通鉴》“不可”作“不行”。 乃引伏兵八千,从谷中出。逊曰:“所以不听诸君击班者,揣之必有巧故也。”逊上疏曰:“夷陵要害,国之关限, ◎胡三省曰:自三峡下夷陵,连山叠嶂,江行其中,迴旋湍激,至西陵峡口,始漫为平流。夷陵正当峡口,故以为吴之关限。 虽为易得,亦复易失。失之非徒损一郡之地,荆州可忧。今日争之,当令必谐。备干天常,不守窟穴,而敢自送。臣虽不材,凭奉威灵,以顺讨逆,破坏在近。寻备前后行军,多败少成,推此论之,不足为戚。臣初嫌之,水陆俱进,今反舍船就步,处处结营,察其布置,必无他变。 ◎何焯曰:水陆并进,则及锋而用,舍船就步,则师老运艰,渐见衅隙,敌得以逸待劳,伺变击怠也。 伏愿至尊高枕,不以为念也。” ◎钱振锽曰:长江上流,建瓴之势,舫船载卒,不费汗马之劳。先主有上流之势而不用,舍船就步,吾不得其说也。意者,恐顺流而下,将逆流而反,军若不利,将不善其归也。然则先主非致死之军,直畏死不敢进也。相持至七八月,此岂报仇雪恨之师哉?正孙子所谓縻军,非忿兵也。 诸将并曰:“攻备当在初,今乃令入五六百里,相衔持经七八月, 《通鉴》作“相守经七八月”。 其诸要害皆以固守,击之必无利矣。”逊曰:“备是猾虏,更尝事多,其军始集,思虑精专,未可干也。今住已久,不得我便,兵疲意沮,计不复生,掎角此寇, ◎胡三省曰:○《左传》:晋人角之,诸戎掎之。○角者,当前与之角;掎者,从后掎其足也。 正在今日。”乃先攻一营,不利。诸将皆曰:“空杀兵耳。”逊曰:“吾已晓破之之术。”乃敕各持一把茅,以火攻拔之。一尔势成, ◎胡三省曰:言一拔营之顷,而兵之胜势成也。一而,犹言一如此也。 通率诸军同时俱攻,斩张南、冯习及胡王沙摩柯等首, ◎赵一清曰: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七十四:定莋废县,汉属越巂郡。○《华阳国志》云:摩沙,夷所居。○沙摩,疑是“摩沙”。 破其四十余营。 ◎李安溪曰:吴人只有火攻一策耳,伯言久已筹及,故俟其傍岩依树,结营既密,而后用之。表权及告诸将,犹不肯显言也。◎钱振锽曰:陆逊破先主,无他奇策,只令军士各持一把茅耳。意先主连营,皆伐山木为之,故易火;若土石为之,逊其如之何? 备将杜路、刘宁等穷逼请降。备升马鞍山, ◎胡三省曰:今峡州夷陵县有马鞍山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七十八:马鞍山在夷陵州西北二十里。 陈兵自绕。逊督促诸军四面蹙之,土崩瓦解,死者万数。备因夜遁,驿人自担,烧铙铠断后,仅得入白帝城。 ◎白帝城,见《蜀志先主传》建安十七年。◎胡三省曰:○汉主初连兵入夷陵界,沿路置驿,以达于白帝。及兵败,诸军溃散,惟驿人自担所弃铙铠,烧之于隘以断后,仅得脱也。据《水经注》,烧铠断道处,地名石门,在秭归县西。○杜佑曰:归州巴东县有石门山,刘备断道处。○铙,尼交翻,如铃无舌而有秉,《周礼》“以金铙止鼓”,军中所用也。断,丁管翻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江表传》:备舍船步走,烧皮铠以断道,使兵以锦挽车,走入白帝。 其舟船器械,水步军资,一时略尽,尸骸漂流,塞江而下。备大惭恚,曰:“吾乃为逊所折辱,岂非天邪!” ◎胡三省曰:依险行兵,敌扼其冲;情见势屈,敌乘其懈。至于失师,此非天也。

初,孙桓别讨备前锋于夷道, 宜都郡治夷道,见《蜀志·先主传》章武二年。 为备所围,求救于逊。逊曰:“未可。”诸将曰:“孙安东公族, 孙桓为安东中郎将,桓为孙河之子,河本姓俞,孙策爱之,赐姓为孙,列之属籍,故曰公族。 见围已困,奈何不救?”逊曰: “安东得士众心,城牢粮足,无可忧也。待吾计展,欲不救安东,安东自解。”及才略大施, 宋本“才”作“方”,《通鉴》同。 备果奔溃。桓后见逊曰:“前实怨不见救,定至今日, ◎胡三省曰:言至今日,而事始定。 乃知调度自有方耳。”

当御备时,诸将军或是孙策时旧将,或公室贵戚,各自矜恃,不相听从。逊案剑曰:“刘备天下知名,曹操所惮,今在境界,此强对也。 ◎胡三省曰:强对,犹言强敌。 诸君并荷国恩,当相辑睦,共翦此虏,上报所受, ◎胡三省曰:高爵厚禄,受恩多矣,总兵捍敌,受任重矣,皆当有以上报。 而不相顺,非所谓也。仆虽书生,受命主上。国家所以屈诸君使相承望者,以仆有尺寸可称,能忍辱负重故也。 ◎胡三省曰:忍辱,言能容诸将;负重,则自任也。 各任其事, 宋本“任”作“在”,《通鉴》作“任”。 岂复得辞!军令有常,不可犯矣。” ◎《通鉴》“矣”作“也”。◎胡三省曰:言将行军法。 及至破备,计多出逊,诸将乃服。权闻之,曰:“君何以初不启诸将违节度者邪?”逊对曰:“受恩深重,任过其才。又此诸将或任腹心,或堪爪牙,或是功臣,皆国家所当与共克定大事者。臣虽驽懦,窃慕相如、寇恂相下之义,以济国事。” ◎《史记·廉颇蔺相如列传》:赵以相如功大,拜为上卿,位在廉颇之右。廉颇曰:“我为赵将,有攻城野战之大功,而蔺相如徒以口舌为劳,而位居我上。”宣言曰:“我见相如,必辱之。”相如闻,不肯与会。每朝时,常称病,不欲与廉颇争列。告其舍人曰:“两虎共斗,势不俱生。吾所以为此者,以先国家之急,而后私雠。”廉颇闻之,肉袒负荆,卒相与驩,为刎颈之交。◎范《书·寇恂传》:恂拜颍川太守,执金吾贾复在汝南,部将杀人于顾川,恂戮之于市,复以为耻。还过颍川,谓左右曰:“今见恂,必手剑之。”恂知其谋,不欲与相见。帝曰:“天下未定,两虎安得私斗?今日朕分之。”于是并坐极欢,遂共车同出,结友而去。 权大笑称善,加拜逊辅国将军, ◎胡三省曰:○《晋职官志》:辅国大将军,位从公。○其号盖始于汉献帝以命伏完,然犹未加大。 领荆州牧,即改封江陵侯。

又备既住白帝,徐盛、潘璋、宋谦等各竞表言备必可禽,乞复攻之。权以问逊,逊与朱然、骆统以为“曹丕大合士众,外托助国讨备,内实有奸心,谨决计辄还”。 ◎胡三省曰:曹公不追关羽,陆逊不再攻刘备,其所见固同也。以智遇智,三国所以鼎立欤?◎何焯曰:大胜之后,将骄卒惰,泝流仰攻,转馈又难,一有失利,前功尽弃。昭烈老于兵,得蜀已固,非若曹仁之在南郡,可惧而走也。连兵于西,主客异势,决还者中人所能知也,盛、璋、谦如豕突耳。 无几,魏军果出,三方受敌也。 ◎《吴录》曰:刘备闻魏军大出,书与逊云: “贼今已在江陵, 《通鉴》作“江汉”。 吾将复东,将军谓其能然不?”逊答曰:“但恐军新破,创痍未复,始求通亲, ◎胡三省曰:通亲,谓通使而交亲也。创,初良翻。 且当自补,未暇穷兵耳。若不推算, 宋本“推”做“惟”。 复以倾覆之余,远送以来者,无所逃命。” 备寻病亡,子禅袭位,诸葛亮秉政,与权连和。时事所宜,权辄令逊语亮,并刻权印,以置逊所。权每与禅、亮书,常过示逊,轻重可否,有所不安,便令改定,以印封行之。 ◎胡三省曰:○《释名》云:印,信也,所以封物以为验也。亦曰因也,封物相因付也。

七年, 吴黄武七年,魏太和二年。 权使鄱阳太守周鲂 各本“周”作“孙”,误。宋、元本不误。 谲魏大司马曹休,休果举众入皖,乃召逊假黄钺,为大都督,逆休。 ◎陆机为逊铭曰: 陆机所作铭,当在《机集》中。 魏大司马曹休侵我北鄙,乃假公黄钺,统御六师及中军禁卫而摄行王事,主上执鞭,百司屈膝。◎《吴录》曰:假逊黄钺,吴王亲执鞭以见之。 ◎胡三省曰:此犹古之王者遣将,跪而推毂之意也。 休既觉知,耻见欺诱,自恃兵马精多,遂交战。逊自为中部,令朱桓、全琮为左右翼,三道俱进,果冲休伏兵,因驱走之,追亡逐北,径至夹石, 夹石,见《朱桓传》。 斩获万余,牛马骡驴车乘万两,军资器械略尽。 ◎胡三省曰:休盖未尝整陈交战而败也。乘,蝇证翻。两,音亮。 休还,疽发背死。诸军振旅过武昌,权令左右以御盖覆逊,入出殿门,凡所赐逊,皆御物上珍,于时莫与为比。遣还西陵。 ◎赵一清曰:○《御览》卷六百八十七引《吴书》云:陆逊破曹休于石亭还,上脱翠帽以遗逊。○又卷六百九十六引《吴书》云:上脱御金校带以赐逊,又亲以带之为钩络带。○又卷七百七十引《吴书》云:逊破休,当还西陵,公卿并为祖道,上赐御船一舫,缯彩舟也。○一清案:是役也,孙权倘从朱桓之谋,则曹休几至只轮不返,惜为逊所阻耳。传专叙其长,不言其短,是为曲笔。

黄龙元年,拜上大将军、 ◎上大将军,解见《诸葛瑾传》。◎周寿昌曰:此官是似吴为陆逊创置,逊卒,惟吕岱一拜之,不闻有他人也。或谓魏曹真曾拜此官,考《真传》是拜上军大将军,后转中军大将军,非此官也。◎弼按:施绩于永安初迁上大将军,见《绩传》。 右都护。 吴置左右都护。 是岁,权东巡建业,留太子、皇子及尚书九官, ◎胡三省曰:九官,九卿也。 征逊辅太子,并掌荆州及豫章三郡事,董督军国。 ◎胡三省曰:三郡,豫章、鄱阳、庐陵也。三郡本属扬州,而地接荆州,又有山越,易相扇动,故使逊兼掌之。 时建昌侯虑 ◎《孙权传》:黄武七年,封子虑为建昌侯。 于堂前作斗鸭栏, ◎魏文帝遣使求斗鸭,见《孙权传》黄初二年注引《江表传》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七十七:鸭栏矶在岳州府临湘县东北十五里,相传吴孙虑作斗鸭栏于此。今有鸭阑水。○《水经·江水注》:右历鸭兰矶北,江中山也。东得鸭兰、治浦二口,夏浦也。◎周寿昌曰:今尚名鸭栏,在临湘县城陵矶之下游,再下则为茅埠,属湖北武昌地界矣。◎弼按:茅埠为今沔阳新堤。 颇施小巧,逊正色曰:“君侯宜勤览经典以自新益,用此何为?”虑即时毁彻之。射声校尉松于公子中最亲,戏兵不整,逊对之髡其职吏。南阳谢景 谢景事见《孙登传》及注引《江表传》。 善刘廙之先刑后礼之论, ◎上“之”字衍。◎或曰:《魏志》刘廙南阳安众人,与丁仪共论刑礼,传于世。盖谢景乡里前辈也。 逊呵景曰:“礼之长于刑久矣,廙以细辩而诡先圣之教,皆非也。君今侍东宫,宜遵仁义以彰德音,若彼之谈,不须讲也。”

逊虽身在外,乃心于国,上疏陈时事曰:“臣以为科法严峻,下犯者多。顷年以来,将吏罹罪,虽不慎可责,然天下未一,当图进取,小宜恩贷,以安下情。且世务日兴,良能为先,自不奸秽入身,难忍之过,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:自不,元本作“自非”。 乞复显用,展其力效。此乃圣王忘过记功,以成王业。昔汉高舍陈平之愆,用其奇略,终建勋祚,功垂千载。夫峻法严刑,非帝王之隆业;有罚无恕,非怀远之弘规也。”

权欲遣偏师取夷州及朱崖, 宋本“朱”作“珠”,下同。夷洲,见《孙权传》黄龙二年, “州”作“洲”。珠崖,见《孙权传》赤乌五年。 皆以咨逊,逊上疏曰:“臣愚以为四海未定,当须民力,以济时务。今兵兴历年,见众损减,陛下忧劳圣虑,忘寝与食,将远规夷州,以定大事,臣反覆思惟,未见其利,万里袭取,风波难测,民易水土,必致疾疫,今驱见众,经涉不毛, 不毛,解见《蜀志·诸葛亮传》。 欲益更损,欲利反害。又珠崖绝险,民犹禽兽,得其民不足济事,无其兵不足亏众。今江东见众,自足图事,但当畜力而后动耳。 局本“当”作“常”,误。 昔桓王创基, ◎《孙权传》:黄龙元年,追尊兄讨逆将军策为长沙桓王。 兵不一旅,而开大业。陛下承运,拓定江表。臣闻治乱讨逆,须兵为威,农桑衣食,民之本业,而干戈未戢,民有饥寒。臣愚以为宜育养士民,宽其租赋,众克在和,义以劝勇,则河渭可平,九有一统矣。”权遂征夷州,得不补失。 《孙权传》云“得夷洲数千人还”,事在黄龙二年,魏太和六年。陆逊引兵向庐江,见《魏志·满宠传》。魏青龙元年,陆议入淮沔,见《魏明纪》。本传均未载。

及公孙渊背盟,权欲往征, 事在嘉禾二年。 逊上疏曰:“渊凭险恃固,拘留大使,名马不献,实可仇忿。蛮夷猾夏,未染王化,鸟窜荒裔,拒逆王师,至令陛下爰赫斯怒,欲劳万乘泛轻越海,不虑其危而涉不测。方今天下云扰,群雄虎争,英豪踊跃,张声大视。陛下以神武之姿,诞膺期运,破操乌林,败备西陵,禽羽荆州,斯三虏者当世雄杰,皆摧其锋。圣化所绥,万里草偃, ◎胡三省曰:言如风行而草偃也。 方荡平华夏,总一大猷。 ◎胡三省曰:猷,道也,谋也。 今不忍小忿,而发雷霆之怒,违垂堂之戒, ◎胡三省曰:千金之子,坐不垂堂。以喻权不当自越海而加兵于辽东。 轻万乘之重,此臣之所惑也。臣闻志行万里者, 《通鉴》“志”作“之”。 不中道而辍足;图四海者,匪怀细以害大。强寇在境,荒服未庭,陛下乘桴远征, ◎胡三省曰:桴,芳无翻。编竹木渡水,大者曰栰,小者曰桴。 必致窥,慼至而忧,悔之无及。若使大事时捷,则渊不讨自服;今乃远惜辽东众之与马, ◎胡三省曰:谓权所以远惜辽东而不忍弃绝之者,以其民众与其地产马也。 奈何独欲捐江东万安之本业而不惜乎?乞息六师,以威大虏,早定中夏,垂耀将来。”权用纳焉。 ◎薛综、陆瑁均上疏谏。◎何焯曰:伯言固有远猷,此则中智所悉,其文可不载。

嘉禾五年,权北征,使逊与诸葛瑾攻襄阳。 据《孙权传》,权遣陆逊、诸葛瑾等屯江夏沔口,权率大众围合肥新城,为嘉禾三年事。此事《通鉴》编于魏青龙二年,〖即吴嘉禾三年。〗嘉禾五年,吴无北征事,本传“五年”当为“三年”之误。 逊遣亲人韩扁赍表奉报,还,遇敌于沔中,钞逻得扁。 ◎胡三省曰:扁,补典翻,又音篇。逻,郎佐翻。 瑾闻之甚惧,书与逊云:“大驾已旋,贼得韩扁,具知吾阔狭。且水乾, ◎胡三省曰:乾,音干。 宜当急去。”逊未答,方催人种葑豆, ◎胡三省曰:葑,菜也,谓之蔓青。豆,菽也。 与诸将弈棋射戏如常。瑾曰:“伯言多智略,其当有以。”自来见逊,逊曰:“贼知大驾以旋,无所复慼, 《通鉴》“慼”做“忧”。 得专力于吾。又已守要害之处,兵将意动, ◎胡三省曰:谓敌既知权还,料逊兵当退,已分守要害之处,欲以遮截逊所部兵,既无进取之气,而有遮截之虑,则其意恐动,将至于或降或溃也。 且当自定以安之,施设变术,然后出耳。今便示退,贼当谓吾怖,仍来相蹙,必败之势也。”乃密与瑾立计,令瑾督舟船,逊悉上兵马,以向襄阳城。敌素惮逊,遽还赴城。瑾便引船出,逊徐整部伍,张拓声势,步趋船,敌不敢干。 《通鉴》“干”作“逼”。 军到白围, ◎胡三省曰:盖立围屯于白河口,因以为名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七十九:白河在襄阳府东北十里,其上流即河南南阳府,湍、淯诸水所汇流也。自新野县流入界,经光化县东至故邓城东南入于沔水。三国时,于河口立围屯。魏青龙二年,吴陆逊引兵向襄阳,不克而还,行到白围,是也。○一清案:安陆是时属魏,而《周鲂传》鲂谲曹休笺云“别遗从弟孙奂治安陆城,修立邸阁”,则汉安陆县故城也。盖其地为魏、吴边邑,故一彼一此,疆埸无常所也。 托言住猎,潜遣将军周峻、张梁等击江夏新市、安陆、石阳, ◎新市,见《孙皎传》。安陆,见《魏志·蒋济传》。石阳,见《魏志·文聘传》。◎胡三省曰:○新市、安陆二县,皆属江夏郡,魏初以文聘为江夏太守,屯石阳,舟车凑焉,颇为繁富。○沈约曰:江夏曲陵县,本名石阳,晋武帝太康元年改名曲陵,宋明帝泰始六年并曲陵入安陆县。 石阳市盛,峻等奄至,人皆捐物入城。城门噎不得关,敌乃自斫杀己民,然后得阖。斩首获生,凡千余人。 ◎《通鉴辑览》曰:孙吴人才,周瑜而后,当推陆逊。白围之战,持以镇静,实不可及。若瑾之举措惊皇,適足偾事耳。 ◎臣松之以为:逊虑孙权已退,魏得专力于己,既能张拓形势,使敌不敢犯,方舟顺流,无复怵惕矣,何为复潜遣诸将,奄袭小县, 本传言“石阳市盛”,胡三省亦云“石阳繁富”,何得谓之小县? 致令市人骇奔,自相伤害?俘馘千人,未足损魏,徒使无辜之民横罹荼酷,与诸葛渭滨之师,何其殊哉!用兵之道既违,失律之凶宜应,其祚无三世,及孙而灭,岂此之余殃哉! ◎何焯曰:渭滨之规模自远,此举聊以解权之忿耻,但诋其无远略可也。观《朱桓传》与胡综相激事,足明逊非得已矣。◎韩菼曰:江东诸将,率皆踔厉风发,趋时赴功,若鸷鸟之击,欲如老将持重守便、宜规远略者不多见;伯言之敌先主,或庶几焉。他如鄱阳之诱敌,石阳之潜师,无足取也。 其所生得,皆加营护,不令兵士干扰侵侮。将家属来者,使就料视。若亡其妻子者,即给衣粮,厚加慰劳,发遣令还,或有感慕相携而归者。邻境怀之, ◎臣松之以为:此无异残林覆巢而全其遗鷇,曲惠小仁,何补大虐? 江夏功曹赵濯、弋阳备将裴生及夷王梅颐等,并帅支党来附逊。逊倾财帛,周赡经恤。

又魏江夏太守逯式 逯,音录。 兼领兵马,颇作边害,而与北旧将文聘子休宿不协。逊闻其然,即假作答式书云:“得报恳恻,知与休久结嫌隙,势不两存,欲来归附,辄以密呈来书表闻,撰众相迎。宜潜速严,更示定期。”以书置界上,式兵得书以见式,式惶惧,遂自送妻子还洛。由是吏士不复亲附,遂以免罢。 ◎何焯曰:此自为将者所不废,但作史者可不载。大抵《吴志》繁长,未削者多,裴注之论尤乖错。 ◎臣松以为:边将为害,盖其常事,使逯式得罪,代者亦复如之,自非狡焉思肆,将成大患,何足亏损雅虑, 毛本“何”作“自”,宋本“雅”作“唯”,均误。 尚为小诈哉?以斯为美,又所不取。

六年,中郎将周祗乞于鄱阳召募,事下问逊。逊以为此郡民易动难安,不可与召,恐致贼寇。而祗固陈取之,郡民吴遽等果作贼杀祗,攻没诸县。豫章、庐陵宿恶民,并应遽为寇。逊自闻,辄讨即破,遽等相率降,逊料得精兵八千余人,三郡平。 鄱阳、豫章、庐陵三郡。

时中书典校吕壹, ◎洪饴孙曰:○吴置校事,典校文书,属中书。○《顾雍传》:吕壹、秦博为中书,典校诸官府及州郡文书,壹等因此渐作威福,遂造作榷酤障管之利,举罪纠奸,纤介必闻,重以深案丑诬,毁短大臣,排陷无辜。雍等皆见举白,用被谴让。○《步骘传》亦云:中书吕壹典校文书,多所纠举。骘上疏曰:“伏闻诸典校擿抉细致,吹毛求瑕,重案深诬,趋欲陷人,以成威福,无罪无辜,横受大刑。”○《朱据传》称“典校吕壹”,《陆逊传》“中书典校吕壹”,《是仪传》又称“典校郎”,惟赤乌元年《传》及《陆凯传》称“校事”,盖与《魏志》约略相同。 窃弄权柄,擅作威福,逊与太常潘濬同心忧之,言至流涕。后权诛壹,深以自责,语在《权传》。 见《权传》赤乌元年。

时谢渊、谢厷等各陈便宜,欲兴利改作, 谢厷事又见《潘濬传》。 ◎《会稽典录》曰:谢渊字休德,少修德操,躬秉耒耜,既无戚容,又不易虑,由是知名。举孝廉,稍迁至建武将军,虽在戎旅,犹垂意人物。骆统子名秀,被门庭之谤,众论狐疑,莫能证明。渊闻之叹息曰:“公绪早夭,同盟所哀。闻其子志行明辨,而被闇昧之谤,望诸夫子烈然高断,而各怀迟疑,非所望也。”秀卒见明,无复瑕玷,终为显士,渊之力也。 ◎侯康曰:○《御览·五百十六》引《会稽典录》云:谢渊字休德,山阴人。其先钜鹿太守夷吾之后也。世渐微替,仕进不继,至渊兄弟,一时俱兴。兄咨,字休度,少以质行自立,幹局见称,官至海昌都尉。渊起于衰末,兄弟修德,贫无慼容,历位建威将军。○按:裴注亦引《典录》,与此不同,故复录之。 ◎《吴历》称云,谢厷才辩有计术。 以事下逊。逊议曰:“国以民为本,强由民力,财由民出。夫民殷国弱,民瘠国强者,未之有也。故为国者,得民则治,失之则乱,若不受利,而令尽用立效,亦为难也。是以《诗》叹‘宜民宜人,受禄于天’。乞垂圣恩,宁济百姓,数年之间,国用少丰,然后更图。”

赤乌七年,代顾雍为丞相,诏曰:“朕以不德,应期践运,王涂未一,奸宄充路,夙夜战惧,不惶鉴寐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:鉴寐,元本作“假寐”。 惟君天资聪叡,明德显融,统任上将,匡国弭难。夫有超世之功者,必应光大之宠;怀文武之才者,必荷社稷之重。昔伊尹隆汤,吕尚翼周,内外之任,君实兼之。今以君为丞相,使使持节守太常傅常授印绶。君其茂昭明德,修乃懿绩,敬服王命,绥靖四方。於乎!总司三事,以训群寮,可不敬与,君其勖之!其州牧都护领武昌事如故。”

先是,二宫并阙,中外职司,多遣子弟给侍。全琮报逊,逊以为子弟苟有才,不忧不用,不宜私出以要荣利; ◎胡三省曰:私出,谓出私门也。 若其不佳,终为取祸。且闻二宫势敌,必有彼此,此古人之厚忌也。琮子寄,果阿附鲁王,轻为交构。逊书与琮曰:“卿不师日磾,而宿留阿寄, ◎《汉书·金日磾传》:弄儿壮大不谨,自殿下与宫人戏。日磾適见之,恶其淫乱,遂杀弄儿。弄儿即日磾长子也。上闻之,大怒。日磾顿首谢,具言所以杀弄儿状,上甚哀,为之泣,已而心敬日磾。◎师古曰:磾,音丁奚反。◎胡三省曰:宿,音秀。留,音溜。阿,相传从安入声。 终为足下门户致祸矣。”琮既不纳,更以致隙。及太子有不安之议,逊上疏陈:“太子正统,宜有盘石之固, ◎赵一清曰:盘,当作“磐”。 鲁王藩臣,当使宠秩有差,彼此得所,上下获安。谨叩头流血以闻。”书三四上,及求诣都,欲口论適庶之分,以匡得失。既不听许,而逊外生顾谭、顾承、姚信, ◎《顾承传》:嘉禾中,承与舅陆瑁俱以礼征。◎瑁,逊弟也。◎《通鉴》:太常顾谭,逊之甥也。◎姚信事见《陆绩传》注引《姚信集》。 并以亲附太子,枉见流徙。太子太傅吾粲坐数与逊交书,下狱死。 顾谭、顾承、吾粲事,各见本传。 权累遣中使责让逊,逊愤恚致卒。 ◎胡三省曰:恚,于避翻。 时年六十三, ◎逊,赤乌八年二月卒,见《孙权传》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寰宇记》卷九十五引《吴地记》云:二陆宅在长谷,谷在吴县东北二百里,有崑山,逊父祖墓在焉。故陆机《思乡诗》:“仿佛谷水阳,婉娈崑山阴。”崑山有陆逊墓。 家无余财。

初,暨艳造营府之论,逊谏戒之,以为必祸。又谓诸葛恪曰:“在我前者,吾必奉之同升;在我下者,则扶持之。今观君气陵其上,意蔑乎下, ◎胡三省曰:蔑者,视之若无。 非安德之基也。”又广陵杨竺少获声名,而逊谓之终败,劝竺兄穆令与别族。其先睹如此。长子延早夭,次子抗袭爵。孙休时,追谥逊曰昭侯。 ◎袁宏《三国名臣序赞》曰:伯言蹇蹇,以道佐世,出能勤功,入能献替。谋宁社稷,解纷挫锐,正以招疑,忠而获戾。

抗字幼节,孙策外孙也。 孙权以兄策女配逊,见《逊传》。 逊卒时,年二十,拜建武校尉, 建武校尉,一人,吴置。 领逊众五千人,送葬东还, ◎胡三省曰:自荆州东还葬吴。 诣都谢恩。孙权以杨竺所白逊二十事问抗,禁绝宾客,中使临诘,抗无所顾问,事事条答,权意渐解。赤乌九年,迁立节中郎将, 立节中郎将,一人,吴置。 与诸葛恪换屯柴桑。 柴桑,见《孙权传》黄初二年。 抗临去,皆更缮完城围,葺其墙屋,居庐桑果,不得妄败。恪入屯,俨然若新。而恪柴桑故屯,颇有毁坏,深以为惭。太元元年,就都治病。病差 ◎胡三省曰:差,楚懈翻,病瘳也。 当还,权涕泣与别,谓曰:“吾前听用谗言,与汝父大义不笃,以此负汝。前后所问,一焚灭之,莫令人见也。” ◎胡三省曰:一焚灭之,言一切悉焚灭之也。 建兴元年,拜奋威将军。太平二年,魏将诸葛诞举寿春降,拜抗为柴桑督,赴寿春,破魏牙门将偏将军,迁征北将军。永安二年,拜镇军将军,都督西陵,自关羽至白帝。 ◎关羽濑,见《甘宁传》。白帝城,见《蜀志·先主传》建安十七年。◎顾炎武曰:此于文难晓。按《甘宁传》曰“随鲁肃镇益阳,拒关羽。羽号有三万人,自择选锐士五千人投县上流十余里浅濑,云欲夜涉渡。肃以兵千人益宁,宁乃夜往。羽闻之,住不渡,而结柴营,今遂名此处为关羽濑”,据此,则当云“自益阳至白帝”也。◎赵一清曰:“关羽濑”与 “白帝城”文义相对,上删“濑”字,下去“城”字,史之省文,然不可通也。◎潘眉曰:○“关羽”下当有“濑”字,即《甘宁传》所云关羽濑也,在益阳茱萸江上。○《水经注》:益阳县西有关羽濑,南对甘宁故垒也。◎弼按:孙吴于沿江要地置督,分段管辖,自关羽濑至白帝城,即西陵督之辖境。 三年,假节。孙晧即位,加镇军大将军,领益州牧。 是时蜀已亡,故遥领益州牧也。 建衡二年,大司马施绩卒,拜抗都督信陵、西陵、夷道、乐乡,公安诸军事,治乐乡。 ◎《晋书·地理志》:建平郡信陵。◎《宋书·州郡志》:信陵,疑是吴立。◎《会稽典录》:钟离牧子盛戍西陵,谓宜城信陵为建平援。◎《水经注》:江水又东迳信陵城南。◎《一统志》:信陵故城,今湖北宜昌府归州东。◎胡三省曰:○《水经注》:乐乡城在南平郡之孱陵县,江水迳其北,江水又东迳公安县北。○宋白曰:乐乡者,春秋鄀国之地,其城陆抗所筑,在松滋县界。○《晋地理志》:信陵县属建平郡。○沈约曰:疑是吴立。○《水经注》曰:江水自夔城而东,迳信陵县南,又东过夷陵县南。○夷陵即西陵也。乐乡城在今江陵府松滋县东,乐乡城北江中有沙碛,对岸踏浅可渡,江津要害之地也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寰宇记》卷百四十六云:东晋孝武帝时,荆州刺史桓冲以苻坚强盛,自襄阳退屯,上疏云:“孱陵县界,地名上明,田土膏粱,可以资业军人,在吴时乐乡城以上四十余里。”乐乡城即吴时陆抗所筑,在松滋县界。

抗闻都下政令多阙,忧深虑远,乃上疏曰:“臣闻德均则众者胜寡,力侔则安者制危,盖六国所以兼并于强秦,西楚所以北面于汉高也。今敌跨制九服,非徒关右之地;割据九州,岂但鸿沟以西而已。国家外无连国之援,内非西楚之强,庶政陵迟,黎民未乂, 陈本“乂”作“久”,误。 而议者所恃,徒以长川峻山,限带封域,此乃守国之末事, 宋本“守国”作“书传”。 非智者之所先也。臣每远惟战国存亡之符,近览刘氏倾覆之衅,考之典籍,验之行事,中夜抚枕,临餐忘食。昔匈奴未灭,去病辞馆; ◎《汉书·霍去病传》:上为治第,令视之。对曰:“匈奴不灭,无以家为也。”由是上益重爱之。 汉道未纯,贾生哀泣。 ◎《汉书·贾谊传》:谊数上疏陈政事,多所欲匡建,其大略曰:“臣窃惟时势,可为痛哭者一,可为流涕者二,可为长太息者六。 况臣王室之出, ◎钱大昭曰:抗为桓王外孙,故云。 世荷光宠,身名否泰,与国同戚,死生契阔,义无苟且,夙夜忧怛,念至情惨。夫事君之义犯而勿欺,人臣之节匪躬是殉,谨陈时宜十七条如左。”十七条失本,故不载。

时何定弄权,阉官预政;抗上疏曰:“臣闻‘开国承家,小人勿用’, ◎《易·师卦》:大君有命,开国承家,小人勿用。《象》曰:大君有命,以正功也;小人勿用,必乱邦也。 ‘靖谮庸回’,唐书攸戒, ◎《左传·文公十八年》:少皡氏有不才子,毁信废忠,崇饰恶言,靖谮庸回,服谗蒐慝,以诬盛德。◎杜注:崇,聚也。靖,安也。庸,用也。回,邪也。服,行也。蒐,隐也。慝,恶也。盛德,贤人也。 是以雅人所以怨刺,仲尼所以叹息也。春秋已来,爰及秦、汉,倾覆之衅,未有不由斯者也。小人不明理道,所见既浅,虽使竭情尽节,犹不足任,况其奸心素笃,而憎爱移易哉?苟患失之,无所不至。今委以聪明之任,假以专制之威,而冀雍熙之声作,肃清之化立,不可得也。方今见吏,殊才虽少,然或冠冕之胄,少渐道教,或清苦自立,资能足用,自可随才授职,抑黜群小,然后俗化可清,庶政无秽也。”

凤皇元年,西陵督步阐据城以叛,遣使降晋。抗闻之,日部分诸军,令将军左奕、吾彦、蔡贡等径赴西陵,敕军营更筑严围,自赤溪至故市, ◎《水经·江水注》:江水出西陵峡,东南流迳故城洲,洲附北岸,洲头曰郭洲,长二里,广一里,上有步阐故城,方圆称洲,周迴略满,故城洲上城周五里,吴西陵督步骘所筑也。孫晧凤凰元年,骘息阐复为西陵督,据此城降晋,晋遣太傅羊祜接援,未至,为陆抗所陷也。江水又东迳故城北,所谓陆抗城也。城即山为墉,四面天险,北对夷陵县之故城,城南临大江。◎胡三省曰:远安县在江北,有孤山,有陆抗故城,有丹山,时有赤气。赤溪当出于丹山,故市即步骘故城,所居成市,而阐别筑城,故曰故市。◎谢鍾英曰:步骘城,今湖北宜昌府东湖县城南。赤溪,今东湖县西北五里。◎吴熙载曰:赤溪,疑巴东县。故市,疑巫山县东。◎弼按:谢说是,吴说误。 内以围阐,外以御寇,昼夜催切, ◎胡三省曰:切,迫也。 如敌以至,众甚苦之。诸将咸谏曰:“今及三军之锐,亟以攻阐,比晋救至,阐必可拔。何事于围,而以弊士民之力乎?”抗曰:“此城处势既固,粮谷又足,且所缮修备御之具,皆抗所宿规。 ◎胡三省曰:抗先尝督西陵。 今反身攻之, 《通鉴》无“身”字。 既非可卒克, 《通鉴》作“不可猝拔”。 且北救必至,至而无备,表里受难,何以御之?”诸将咸欲攻阐,抗每不许。宜都太守雷谭言至恳切,抗欲服众,听令一攻。攻果无利,围备始合。晋车骑将军羊祜率师向江陵,诸将咸以抗不宜上, ◎胡三省曰:自乐乡而西赴西陵为上。 抗曰:“江陵城固兵足,无所忧患。 《通鉴》作“无可忧者”。 假令敌没江陵, 《通鉴》“没”作“得”。 必不能守,所损者小。如使西陵槃结, 《通鉴》作“如晋据西陵”。 则南山群夷皆当扰动, ◎胡三省曰:南山,谓江南诸山,群夷所依阻。 则所忧虑,难可竟言也。 陈本“而”作“竟”,《通鉴》作“其患不可量也”。 吾宁弃江陵而赴西陵,况江陵牢固乎?” ◎赵一清曰:此即江陵城东北,所谓北海之地也。◎说见《魏志·王昶传》。 初,江陵平衍,道路通利, 《通鉴》作“初,抗以江陵之北,道路平易”。 抗敕江陵督张咸作大堰遏水,渐渍平中,以绝寇叛。 ◎《通鉴》“平中”作“平土”。◎胡注:堰,于扇翻。今江陵有三海八柜,引诸湖及沮、漳之水注之,弥漫数百里,即作堰之故智也。渐,将廉翻。◎吴熙载曰:江陵东北,诸湖所汇。 祜欲因所遏水,浮船运粮,扬声将破堰以通步车。抗闻,使咸亟破之。诸将皆惑,屡谏不听。祜至当阳, 当阳,见《蜀志·先主传》建安十三年。 闻堰败,乃改船以车运,大费损功力。晋巴东监军徐胤率水军诣建平, 建平郡,见《孙休传》永安三年。 荆州刺史杨肇至西陵。抗令张咸固守其城;公安督孙遵巡南岸御祜; ◎胡三省曰:防托南岸,使祜军不得渡而已。 水军督留虑、镇西将军朱琬拒胤; ◎胡三省曰:恐胤顺流东下,故以水军拒之。 身率三军,凭围对肇。 ◎胡三省曰:凭长围以对之,则彼为客,我为主。 将军朱乔、营都督俞赞 ◎胡三省曰:○《姓谱》:俞,古善医俞跗之后。 亡诣肇。抗曰:“赞军中旧吏,知吾虚实者,吾常虑夷兵素不简练,若敌攻围,必先此处。”即夜易夷民, 《通鉴》“民”作“兵”。 皆以旧将充之。 《通鉴》作“皆以精兵守之”。 明日,肇果攻故夷兵处,抗命旋军击之,矢石雨下,肇众伤死者相属。肇至经月,计屈夜遁。抗欲追之,而虑阐畜力项领, 项领,解见《魏志·苏则传》注引《魏名臣奏》。 伺视间隙,兵不足分,于是但鸣鼓戒众,若将追者。肇众凶惧,悉解甲挺走, ◎胡三省曰:凶,许拱翻,恐惧声。挺,待鼎翻,拔也。挺走,拔身而走也。 抗使轻兵蹑之,肇大破败,祜等皆引军还。抗遂陷西陵城,诛夷阐族及其大将吏,自此以下,所请赦者数万口。 ◎胡三省曰:元非同谋而胁从者,请而赦之。 修治城围,东还乐乡,貌无矜色,谦冲如常,故得将士欢心。 ◎《晋阳秋》曰:抗与羊祜推侨、札之好。 解见《孙晧传》宝鼎元年注引《吴录》。 抗尝遗祜酒,祜饮之不疑。抗有疾,祜馈之药,抗亦推心服之。 ◎《晋书·羊祜传》:祜与陆抗相对,使命交通。抗称祜之德量,虽乐毅、诸葛孔明不能过也。抗尝病,祜馈之药,抗服之无疑心。人谏抗,抗曰:“羊祜岂酖人者!”◎《水经·江水注》:江津戍南对马头岸,昔陆抗屯此,与羊祜相对,大宏信义。◎盛弘之《荆州记》:灌羊湖西三十里有马头戍,吴大司马陆抗所屯。 于时以为华元、子反复见于今。 ◎《公羊传·宣公十五年》:楚庄王围宋,军有七日之粮尔,尽此不胜,将去而归尔。于是使司马子反乘堙而窥宋城,宋华元亦乘堙而出见之。司马子反曰:“子之国何如?”华元曰:“易子而食之,析骸而炊之。”司马子反曰:“吾军亦有七日之粮尔。”反于庄王,庄王怒曰:“吾使子往视之,子何为告之?”司马子反曰:“以区区之宋,犹有不欺人之臣,可以楚而无之乎?是以告之也。” ◎《汉晋春秋》曰:羊祜既归,增修德信,以怀吴人。 ◎《晋书·羊祜传》:石城以西,尽为晋有,自是前后降者不绝,乃增修德信,以怀柔初附,慨然有吞并之心。 陆抗每告其边戍曰:“彼专为德,我专为暴,是不战而自服也。各保分界,无求细益而已。” 《晋书·羊祜传》作“各保分界而已,无求细利”。 于是吴、晋之间, 陈本 “晋”作“楚”,误。 余粮栖亩而不犯,牛马逸而入境,可宣告而取也。沔上猎,吴获晋人先伤者,皆送而相还。 ◎《晋书·羊祜传》:每会众江、沔游猎,常止晋地。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,而为晋兵所得者,皆封还之。 抗尝疾,求药于祜,祜以成合与之,曰:“此上药也,近始自作,未及服,以君疾急,故相致。”抗得而服之,诸将或谏,抗不答。孙晧闻二境交和,以诘于抗,抗曰:“夫一邑一乡,不可以无信义之人,而况大国乎?臣不如是,正足以彰其德耳,于祜无伤也。”或以祜、抗为失臣节,两讥之。 ◎《通鉴辑览》曰:羊祜刈谷偿绢,送还猎兽,特用是愚弄边界之人,岂真所云修德信者?甚至遗酒馈药,使命频通,不惟身犯外交,直废弃军律矣。论者率以此事為贤,故不可以不辨。 ◎习凿齿曰:夫理胜者天下之所保,信顺者万人之所宗,虽大猷既丧,义声久沦,狙诈驰于当涂,权略周乎急务,负力从横之人,臧获牧竖之智,未有不凭此以创功,舍兹而独立者也。是故晋文退舍,而原城请命; ◎《左传·僖公二十五年》:晋侯围原,命三日之粮;原不降,命去之。谍出曰:“原将降矣。”军吏曰:“请待之。”公曰:“信,国之宝也,民所庇也。得原失信,何以庇之?所亡滋多。”退一舍而原降。 穆子围鼓,训之以力; ◎以上下文推之,“训”上当有“而”字。◎《左传·昭公十五年》:晋荀吴帅师伐鲜虞,围鼓,鼓人或请以城叛,穆子弗许。鼓人告食竭力尽,而后取之。克鼓而反,不戮一人。◎《春秋大事表》云:鼓在今直隶正定府晋州西,今州治,即《汉志》所云鼓聚也。 冶夫献策,而费人斯归; ◎《左传·昭公十三年》:叔弓围费,弗克,败焉。季平子怒,令见费人执之,以为囚俘。冶区夫曰:“非也。若见费人,寒者衣之,饥者食之,为之令主而共其乏困,费来如归,南氏亡矣。”平子从之,费人叛南氏。 乐毅缓攻,而风烈长流。 ◎《史记 乐毅传》:乐毅留徇齐,五岁下齐七十余城,皆为郡县以属燕。 观其所以服物制胜者,岂徒威力相诈而已哉! 毛本“徒”作“徙”,误。 自今三家鼎足四十有余年矣,吴人不能越淮、沔而进取中国,中国不能陵长江以争利者,力均而智侔,道不足以相倾也。夫残彼而利我,未若利我而无残;振武以惧物,未若德广而民怀。匹夫犹不可以力服,而况一国乎?力服犹不如以德来,而况不制乎?是以羊祜恢大同之略,思五兵之则, ◎《汉书·吾丘寿王传》:臣闻古者作五兵,非以相害,以禁暴讨邪也。◎师古曰:五兵,谓矛、戟、弓、剑、戈。 齐其民人,均其施泽,振义网以罗强吴,明兼爱以革暴俗,易生民之视听,驰不战乎江表。故能德音悦畅,而襁负云集,殊邻异域,义让交弘,自吴之遇敌,未有若此者也。抗见国小主暴,而晋德弥昌,人积兼己之善,而己无固本之规,百姓怀严敌之德,阖境有弃主之虑,思所以镇定民心,缉宁外内,奋其危弱,抗权上国者,莫若亲行斯道,以侔其胜。使彼德靡加吾,而此善流闻,归重邦国,弘明远风,折冲于枕席之上,校胜于帷幄之内,倾敌而不以甲兵之力,保国而不浚沟池之固,信义感于寇仇,丹怀体于先日。岂设狙诈以危贤,徇己身之私名,贪外物之重我,闇服之而不备者哉!由是论之,苟守局而保疆,一卒之所能;协数以相危,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:协数,北宋本作“挟数”。 小人之近事;积诈以防物,臧获之余虑;威胜以求安,明哲之所贱。贤人君子所以拯世垂范,舍此而取彼者,其道良弘故也。

加拜都护。 ◎胡三省曰:吴官有左右都护,尽护诸将也。 闻武昌左部督薛莹征下狱,抗上疏曰:“夫俊乂者,国家之良宝,社稷之贵资,庶政所以伦叙,四门所以穆清也。 ◎《尚书·舜典》:宾于四门,四门穆穆。◎《孔传》云:穆穆,美也。四门,四方之门。四方诸侯来朝者,舜宾迎之,皆有美德。 故大司农楼玄、散骑中常侍王蕃、少府李勖, 楼玄、王蕃,各见本传。李勖,见《孙晧传》建衡元年、二年。 皆当世秀颖,一时显器,既蒙初宠,从容列位,而并旋受诛殛,或圮族替祀, ◎《尚书·尧典》:方命圮族。◎《孔传》云:圮,毁也。族,类也。 或投弃荒裔。盖《周礼》有赦贤之辟,《春秋》有宥善之义。《书》曰: ’与其杀不辜,宁失不经。’而蕃等罪名未定,大辟以加,心经忠义,身被极刑,岂不痛哉!且已死之刑,固无所识,至乃焚烁流漂,弃之水滨,惧非先王之正典,或甫侯之所戒也。 ◎《尚书》有《吕刑篇》。◎《孔传》云:后为甫侯,故或称《甫刑》。 是以百姓哀耸,士民同慼。蕃、勖永已,悔亦靡及,诚望陛下赦召玄出,而顷闻薛莹卒见逮录。莹父综纳言先帝,傅弼文皇, 孙晧追谥父和曰文皇帝。和为太子,薛综为少傅。 及莹承基,内厉名行,今之所坐,罪在可宥。臣惧有司未详其事,如复诛戮,益失民望,乞垂天恩,原赦莹罪,哀矜庶狱,清澄刑网,则天下幸甚!”

时师旅仍动,百姓疲弊,抗上疏曰:“臣闻《易》贵随时, ◎《易·随卦》:随,大亨贞,无咎,而天下随时,随时之义大矣哉。 《传》美观衅, ◎《左传·宣公十二年》:随武子曰:“会闻用师,观衅而动。” 故有夏多罪而殷汤用师,纣作淫虐而周武授钺。 ◎胡三省曰:汤数夏之罪曰:“有夏多罪,天命殛之。”武王数纣之罪曰:“淫酗肆虐,秽德彰闻,戎商必克。” 苟无其时,玉台有忧伤之虑, ◎《新序》:桀作瑶台,罢民力,殚民才。 孟津有反旆之军。 ◎《史记·周本纪》:是时诸侯不期而会盟者八百诸侯,诸侯皆曰:“纣可伐矣。”武王曰:“女未知天命,未可也。”乃还师。 今不务富国强兵,力农畜谷,使文武之才效展其用,百揆之署无旷厥职,明黜陟以厉庶尹,审刑赏以示劝沮, 各本“赏”作“罚”,宋本作“赏”。 训诸司以德, ◎胡三省曰:诸司,谓百执事之人有司存者。 而抚百姓以仁,然后顺天乘运,席卷宇内,而听诸将徇名,穷兵黩武,动费万计,士卒彫瘁,寇不为衰,而我已大病矣!今争帝王之资,而昧十百之利,此人臣之奸便,非国家之良策也。昔齐鲁三战,鲁人再剋 宋本“剋”作“克”,下“克”字同。 而亡不旋踵。何则?大小之势异也。 ◎胡三省曰:祖张仪说齐湣王之言,而略变其文。 况今师所剋获,不补所丧哉?且阻兵无众,古之明鉴,诚宜蹔息进取小规,以畜士民之力,观衅伺隙,庶无悔吝。”

二年春,就拜大司马、荆州牧。三年夏,疾病, ◎胡三省曰:疾有加而无瘳曰病。 上疏曰:“西陵、建平,国之蕃表, ◎胡三省曰:蕃,篱也。表,外也。谓二郡为蕃篱于外也。 既处下流, 《通鉴》作“上流”。 受敌二境。 ◎胡三省曰:谓二郡之境,西距巴、夔,北接魏兴、上庸,二面皆受敌也。处,昌吕翻。 若敌泛舟顺流,舳舻千里,星奔电迈,俄然行至,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县也。此乃社稷安危之机,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。臣父逊昔在西垂陈言,以为西陵国之西门,虽云易守,亦复易失。若有不守,非但失一郡,则荆州非吴有也。如其有虞,当倾国争之。臣往在西陵,得涉逊迹,前乞精兵三万,而至者循常, ◎《通鉴》作“主者”。◎胡注:主者,谓居本兵之职者也。 未肯差赴。自步阐以后,益更损耗。今臣所统千里,受敌四处,外御强对, ◎胡三省曰:强对,犹言强敌也。 内怀百蛮,而上下见兵财有数万,羸弊日久,难以待变。臣愚以为诸王幼冲,未统国事,可且立傅相,辅导贤姿,无用兵马,以妨要务。 ◎胡三省曰:谓十一王各给三千兵也。 又黄门竖宦, 宋本 “竖宦”作“竖官”,《通鉴》作“宦官”。 开立占募,兵民怨役, 《通鉴》“怨”作“避”。 逋逃入占。乞特诏简阅,一切料出,以补疆埸受敌常处,使臣所部足满八万,省息众务,信其赏罚,虽韩、白复生, 韩信、白起也。 无所展巧。若兵不增,此制不改,而欲克谐大事,此臣之所深慼也。若臣死之后,乞以西方为属。 ◎胡三省曰:陆抗固知吴之将亡,特就职分上言之耳。 愿陛下思览臣言,则臣死且不朽。”

秋,遂卒。 ◎《艺文类聚·四十七》载陆机作《吴大司马陆抗诔》云:我公承轨,高风肃迈,明德继体,征旨弈世,昭德伊何,克俊克仁,德周能事,体合机神,礼交徒候,敬睦白屋,踧踖曲躬,吐食挥沐,爰及鳏寡,赈此惸独,孚厥惠心,脱骖分禄,乃命我公,诞作元辅,位表百辟,名茂群后,因是荆人,造我宁宇,备物典策,玉冠及斧,龙旂飞藻,灵鼓树羽,质文殊涂,百异行彻,人玩其华,鲜识其实,于穆我公,因心则哲,经纶至道,终始自结,德与行满,英与言溢。 子晏嗣。晏及弟景、玄、机、云分领抗兵。 ◎《通鉴辑览》曰:善属文而无临敌才,乃命分将父兵,国之不恤,又岂所以恤抗呼?代斫伤手,莫甚于此。 晏为裨将军、夷道监。 宜都郡治夷道。 天纪四年,晋军伐吴,龙骧将军王濬顺流东下,所至辄克,终如抗虑。 详见《孙晧传》。 景字士仁,以尚公主拜骑都尉,封毗陵侯, 毗陵,见《诸葛瑾传》。 既领抗兵,拜偏将军、中夏督, ◎《水经·江水篇》:江水又东至华容县西,夏水出焉。◎郦注云:江水左迤为中夏水,右则中郎浦出焉。◎又云:江水又迳南平郡孱陵县之乐乡城北,吴陆抗所筑。后王濬攻之,获吴水军督陆景于此渚也。◎《晋书·武纪》:王濬克夷道、乐乡城,杀夷道监陆晏,水军都督陆景。◎盖中夏为水军驻屯之所,故又称水军督也。 澡身好学,著书数十篇也。 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梁有《典语》十卷,《典语别》二卷,并吴中夏督陆景撰,亡。◎《唐经籍志》:《典训》十卷,陆景撰。◎《艺文志》:陆景《典训》十卷。◎《史通·自叙篇》:夫开国承家,立身立事,一文一武,或出或处,虽贤愚壤隔,善恶区分,苟时无品藻,则理难铨综。故陆景《典语》生焉。◎严可均辑本序曰:陆景有《典语》十卷,《典语别》二卷。《旧唐志》有《典语》,无《典语别》。《新唐志》作 “《典训》”,皆十卷。其书宋不著录,而民间仅或流传。三年前闻绍兴王君理堂游幕山左,携有宋写残本二卷。余未获见之,仅从《群书治要》写出七篇,益以各书所载为一卷,凡十七条。◎马国翰辑本序曰:徐坚《初学记》卷九引陆景《典语》,《太平御览》卷七十八作“陆景《典略》”,又欧阳询《艺文类聚》卷二十三引吴陆景《诫盈》,疑是《典语》中之一篇,合辑为卷,凡十一条。◎姚振宗曰:宋本《意林》有陆景《典语》二条,严、马二家皆未采。又马氏诸辑本皆不及《群书治要》,故此所辑止十一条。◎黄以周曰:是书耿耿于任贤恤民,语皆切至。◎朱邦衡曰:“澡身”以下十字,疑为裴注。◎《隋志》:梁又有陆景《集》一卷,亡。 ◎《文士传》曰:陆景母张承女,诸葛恪外甥。 张承妻为诸葛瑾女,见《张昭传》。 恪诛,景母坐见黜。景少为祖母所育养,及祖母亡,景为之心丧三年。 二月壬戌,晏为王濬别军所杀。癸亥,景亦遇害, ◎本传晏、景壬戌、癸亥两日先后死,《晋书·武纪》均系于壬戌日。◎《王濬传》:壬戌,克荆门、夷道二城,获监军陆晏;乙丑,克乐乡,获水军督陆景。◎盖当时兵乱,记载各殊,故时日互有歧异也。晏、景遇害事又见《虞翻传》注引《会稽典录》。 时年三十一。景妻,孙晧適妹,与景俱张承外孙也。 ◎《张昭传》:张承生女,孙权为子和纳之。◎孙和张夫人,见《妃嫔传》,又见《孙和传》。孙和、陆抗皆张承之婿,故孙晧、陆景皆为张承外孙也。 ◎景弟机,字士衡,云字士龙。 机、云事见《孙皓传》末注引陆机《辨亡论》,又见《宗室传·孙贲传》注引《孙惠别传》。 ◎《机云别传》曰: ◎沈家本曰:《机云别传》,隋、唐志未著录。 晋太康末,俱入洛, ◎《晋书·陆机传》:机父抗卒,领父兵为牙门将,年二十而吴灭,退居旧里,闭门勤学,积有十年。◎弼按:吴亡于晋太康元年,机、云至太康末入洛,適十年也。 造司空张华,华一见而奇之,曰:“伐吴之役,利在获二儁。”遂为之延誉,荐之诸公。 ◎《晋书·陆机传》:造太常张华,华素重其名,如旧相识。◎《文选·文赋》注引臧荣绪《晋书》曰:机誉流京华,声溢四表,被征为太子洗马,与弟云俱入洛。司空张华素重其名,相见如旧识,以文呈华,天才绮练,当时独绝,新声妙句,系踪张、蔡,机妙解情理,识文体,故作《文赋》。 太傅杨骏辟机为祭酒,转太子洗马、尚书著作郎。云为吴王郎中令,出宰浚仪, 浚仪,见《魏志·陈思王植传》。 甚有惠政,吏民怀之,生为立祠。 ◎《晋书·陆云传》:云出补浚仪令,县居都会之要,名为难理。云到官肃然,下不能欺,市无二价。人有见杀者,主名不立,云录其妻而无所问。十许日遣出,密令人随后,谓曰:“其去不出十里,当有男子候之与语,便缚来。”既而果然,问之具服。云与此妻通,共杀其夫。闻妻得出,欲与语,惮近县,故远相候。于是一县称其神明。郡守害其能,屡谴责之,云乃去官。百姓追思之,图画形象,配食县社。◎《寰宇记》云:陆云祠在浚仪县东北三里。 后并历显位。 ◎《晋书·陆机传》:吴王晏出镇淮南,以机为郎中令。赵王伦辅政,引为相国参军,豫诛贾谧功,赐爵关中侯。伦将篡位,以为中书郎,伦之诛也,齐王冏以机职在中书,九锡文及禅诏疑机与焉,遂收机等九人付廷尉,赖成都王颖、吴王晏并救理之,得减死徙边,遇赦而止。时中国多难,顾荣、戴若思等咸劝机还吴,机负其才望,而志匡世难,故不从。时成都王颖推功不居,劳谦下士,机既感全济之恩,遂委身焉。 机天才绮练,文藻之美,独冠于时。云亦善属文,清新不及机,而口辩持论过之。于时朝廷多故,机、云并自结于成都王颖。颖用机为平原相,云清河内史。 ◎钱大昕曰:晋时郡置太守,王国则置内史,行太守事,然名称率相乱。如陆云称清河内史,亦称太守。〖陆氏《异林》。〗 寻转云右司马,甚见委仗。无几而与长沙王构隙,遂举兵攻洛,以机行后将军,督王椊、 宋本“椊”作“粹”,《晋书》同,此本误。 牵秀等诸军二十万,士龙著《南征赋》以美其事。 ◎陆云《南征赋序》云:太安二年秋八月,奸臣羊玄之、皇甫商敢行称乱,凌逼乘舆,天子蒙尘于外。自秋徂冬,大将军敷命群后,同恤社稷,乃身统三军,以谋国难。自义声所及,四海之内,朔漠之表,蒸徒赢粮而请奋,胡马拟塞而思征。四方之会,众以百万, 军旅之盛,威灵之著,自古已来,未之有也。粤十月,军次于朝歌,讲武治戎,以观兵于殷墟。于是美义征之举,壮师徒之盛,乃作《南征赋》,以扬匡霸之勋云尔。 机吴人,羁旅单宦,顿居群士之右,多不厌服。机屡战失利,死散过半。初,宦人孟玖,颖所嬖幸,乘宠豫权,云数言其短,颖不能纳,玖又从而毁之。是役也,玖弟超亦领众配机,不奉军令。机绳之以法,超宣言曰陆机将反。及牵秀等谮机于颖,以为持两端,玖又构之于内,颖信之,遣收机,并收云及弟耽,并伏法。机兄弟既江南之秀,亦著名诸夏,并以无罪夷灭,天下痛惜之。 ◎机、云死事,详见《宗室传·孙贲传》注引《孙惠别传》。◎《世说新语·尤悔篇》云:陆平原河桥败,为卢志所谗。被诛,临刑叹曰:“欲闻华亭鹤唳,可复得乎?”◎刘孝标○引王隐《晋书》曰:成都王颖讨长沙王乂,使陆为都督前锋诸军事。○《机别传》曰:成都王长史卢志与机弟云趣舍不同,又黄门孟玖求为邯郸令于颖,颖教付云,云时为左司马,曰:“刑余之人,不可以君民。”玖闻此,怨云,与志谗构日至。及机于七里涧大败,玖诬机谋反所致,颖乃使牵秀斩机。先是夕梦黑幔绕车,手决不开,恶之。明旦秀兵奄至,机解戎服,箸衣韬见秀,容貌自若。遂见害,时年四十三,军士莫不流涕。是日天地雾合,大风折木,平地尺雪。○《八王故事》曰:华亭,吴由拳县郊外墅也,有清泉茂林。吴平后,陆机兄弟共游于此十余年。○《语林》曰:机为河北都督,闻警角之声,谓孙丞曰:“闻此,不如华亭鹤唳。”故临刑而有此叹。 机文章为世所重, ◎《晋书·陆机传》:机天才秀逸,辞藻宏丽。张华尝谓之曰:“人之为文,常恨才少,而子更患其多。”弟云尝与书曰:“君苗见兄文,辄欲烧其笔砚。”后葛洪著书,称“机文犹玄圃之积玉,无非夜光焉;五河之吐流,泉源如一焉。其弘丽妍赡,英锐飘逸,亦一代之绝乎!”其为人所推服如此。然好游权门,与贾谧亲善,以进趣获讥。所著文章凡三百余篇,并行于世。◎吴士鉴曰:○《书钞·一百四》:陆云与兄平原书云:“前集兄文为二十卷,书不工,纸不精,恨之。”○《隋志》:陆机《集》十四卷。○注云:梁有四十七卷,录一卷,亡。○《唐志》作十五卷。◎黄逢元曰:《陆机集》,《宋志》十卷,《百三家集》存二卷,又存严辑本。◎又曰:○《晋纪》四卷,陆机撰。《隋志》列《古史》,新、旧唐志作“《晋帝纪》”,列《编年》。○元案:《史通·本纪篇》云:“陆机《晋书》列纪三祖,直序其事,竟不编年;年既不编,何纪之有?”《汉学堂丛书》辑存四事,题言《晋书》。◎又曰:《洛阳记》一卷,陆机撰,见《隋志》。《水经·谷水注》、《文选·闲居赋》注、《后汉书·光武纪》注、《书钞·一百四十五》、《寰宇记·河南道》引存,《御览·一百七十九》又引作“《洛阳地记》”。◎又曰:《要览》三卷,陆机撰,见唐新、旧志,题云陆士衡撰。元陶宗仪《说郛》辑存一卷,马国翰又补辑。○元案:《玉海·五十四·艺文》载机自序云:“省直之暇,乃集《要览》之篇,上曰《连璧》,集其嘉名,取其连类;中曰《述闻》,实述余之所闻;下曰《析名》,乃搜同辨异也。 云所著亦传于世。 ◎《晋书·陆云传》:云有二女无男,门生故吏,迎丧葬清河,修墓立碑,四时祠祭。所著文章三百四十九篇,又撰《新书》十篇,并行于世。◎吴士鉴曰:○《隋志》:陆云《集》十二卷。○《唐志》、《直(齐)〈斋〉书录解题》并十卷,《崇文总目》作八卷,盖宋时止存十卷或八卷也。◎又云:○《御览·六百二》《抱朴子外篇》〖今本佚。〗曰:《陆子》二篇,诚为快书,其辞之富者,虽覃思不可损也;其理之约者,虽鸿笔不可益也。○又曰:陆平原作《子书》未成,吾门生有在陆君军中,常在左右,说陆君临亡,曰: “穷通时也,遭遇命也,古人贵立言,以为不朽。吾所作《子书》未成,以此为恨耳。”余谓仲长统作《昌言》未竟而亡,后缪袭撰次之;桓谭《新论》未备而终,班固为其成《瑟道》。今才士何不赞成陆公《子书》?○案《隋志·道家类》陆云《陆子》十卷,即《新书》也。 初,抗之克步阐也,诛及婴孩,识道者尤之曰:“后世必受其殃!”及机之诛,三族无遗, ◎《世说新语》注引干宝《晋纪》曰:初,陆抗诛步阐,百口皆尽,有识尤之。及机、云见害,三族无遗。◎何焯曰:步氏夷灭,出于国典,本传云“自将吏以下,所请赦者,数万口”,如《别传》所言,又当以此责福报乎?但三世为将,由来所忌,且机、云本当与吴存亡,国亡之后,不思野哭自屏,而弹冠敌国,自结强藩,终致斯咎,为可嗟惜耳。◎姜宸英曰:关羽擒于禁,据荆州,威震邻邦,曹操胆落,此汉室将兴之一机也。陆逊首创难端,致使刘氏君臣狼狈受毙,而操因得坐收渔人之利,成其篡谋,逊之罪也。机、云之死,三族受殃,天道岂不好还哉!◎弼按:何说通,姜说迂。 孙惠与朱诞书曰:“马援择君, ◎范《书·马援传》:建武四年,隗嚣使援奉书洛阳。援至,引见于宣德殿。世祖笑迎谓援曰:“卿遨遊二帝间,今见卿,使人大惭。”援顿首辞谢,因曰:“当今之世,非独君择臣也,臣亦择君矣。” 凡人所闻,不意三陆相携暴朝,杀身伤名,可为悼叹。” 《晋书·陆云传》载孙惠语,已见《孙贲传》注引《孙惠别传》。 ◎事亦并在《晋书》。

评曰:刘备天下称雄,一世所惮,陆逊春秋方壮,威名未着,摧而克之, 毛本“摧”作“权”,误。 罔不如志。予既奇逊之谋略,又叹权之识才,所以济大事也。及逊忠诚恳至,忧国亡身,庶几社稷之臣矣。抗贞亮筹幹,咸有父风, 吴本、陈本脱去“筹幹咸有父风”六字。 奕世载美,具体而微,可谓克构者哉! ◎各本皆脱去“者哉”二字,误,宋、元本不误。◎或曰:陆逊忠纯良实,诸葛之亚,非顾、步匹也。特为作传,史家有识。◎又曰:总逊生平,不出“意思深长”四字。◎刘咸炘曰:此评与《周鲁吕传》笔势相近,盖赤壁、夷陵二战,实孙氏之所以立国也。评中直称先主为刘备,可知寿之于旧主未深尊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