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 卷十一·魏书十一·袁张凉国田王邴传第十一
魏书十一
三国志十一袁张凉国田王邴管传第十一 ◎何焯曰：志节之士同传。◎王鸣盛曰：诸人生于乱世，或不忘故君，或甘心死节。其仕于操者，皆因缘托寄，非其本心也。况皆未入黄初，篡夺之事不与焉。以管宁终之，以见隐见不同，臭味各别。必如宁之志行，方为最高耳。
晋平阳侯相 安汉陈寿 撰宋中书侍郎西乡侯 闻喜裴松之 注沔阳卢弼 集解 校录：陈雪瑞 复校：擎骥
21.1 袁涣
袁涣字曜卿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：○何焯曰：涣，当作“焕”。今太康县犹有《魏袁焕碑》。○陈浩曰：《蜀志·许靖传》亦作“焕”。◎赵一清曰：例以曜卿之字，“涣”当作“焕”。晋《袁環传》“焕之曾孙”，亦从火作“焕”。◎王鸣盛曰：北平黄叔璥玉圃辑《中州金石考》， 玉圃，黄叔璥之字。 陈州府扶沟县有《魏袁涣碑》，此县又有《汉国三老袁良碑》。《方舆纪要》云《金石林》载入太康县，何氏因此遂以为在太康，但作“涣”甚明，不知何以云“当作‘焕’”？惟是《蜀志·许靖传》云“靖与陈郡袁焕亲善”，且其字曰曜卿，则又似从火为合。且其父名滂，不应涣亦从水，未知其审。 陈郡扶乐人也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豫州陈国扶乐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扶乐故城，今河南陈州府太康县西北。◎弼按：《元和志》“汉末陈王宠为袁绍所杀，国除为郡”，故承祚书“陈郡”也。◎又按：《蜀志·许靖传》、《吴志·士燮传》称涣从弟徽，俱云“陈国袁徽”，或在未改郡之前。本志《夏侯玄传》注引《魏略》称涣子云“陈国袁侃”，或在东阿王徒封陈、改郡为国之后也。扶乐县，《晋志》省，《晋书·袁環传》“陈郡阳夏人”，阳夏为今太康县治，可知晋时扶乐并于阳夏，故袁氏又为阳夏人也。 父滂，为汉司徒。 ◎范《书·灵帝纪》：光和元年二月，光禄勋陈国袁滂为司徒，二年三月免。◎严可均曰：按《唐宰相世系表》，以滂为袁安同祖弟。章帝章和元年，安为司徒，灵帝光和元年，滂为司徒，相聚九十二年。《元和姓纂》此处脱一语，窃疑滂于安为孙曾行，非兄弟行也。袁氏四世五公，谓安、汤、滂、逢、隗也。◎弼按：四世五公，谓安、敞、汤、逄、隗也。至汝南汝阳、陈郡扶乐，则郡县有沿革，居处有迁移，史称籍贯两岐，往往如此。 ◎袁宏《汉纪》曰：滂字公熙， ◎李贤曰：滂字公喜。 纯素寡欲，终不言人之短。当权宠之盛，或以同异致祸，滂独中立于朝，故爱憎不及焉。 ◎惠栋曰：滂为梁相良之孙。良字厚卿，扶乐人。少子璋，谒者，生滂。◎弼按：良为袁安之祖，〖见范《书·袁安传》。〗则滂与安为同祖弟，严可均疑为孙曾行，误也。 当时诸公子多越法度，而涣清静，举动必以礼。郡命为功曹，郡中奸吏皆自引去。后辟公府，举高第，迁侍御史。除谯令， ◎《一统志》：谯县故城，今安徽颍州府毫州治。 不就。刘备之为豫州，举涣茂才。 ◎胡三省曰：武帝元封六年，诏州郡举茂才。茂才，即秀才也，避光武讳，史遂书为茂才。 后避地江、淮间，为袁术所命。术每有所咨访，涣常正议，术不能抗， ◎钱仪吉曰：抗，疑“悦”之讹。◎弼按：抗，对“正议”言，不误。 然敬之不敢不礼也。顷之，吕布击术于阜陵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扬州九江郡阜陵。◎《一统志》：今安徽滁州全椒县东十五里。◎互见《吴志·孙权传》黄龙三年。 涣往从之，遂复为布所拘留。布初与刘备和亲，后离隙。布欲使涣作书詈辱备， 吴金华疑“詈辱”应作“骂辱”。 涣不可，再三强之，不许。布大怒，以兵胁涣曰：“为之则生，不为则死。” ◎或曰：此处犹可识布面目。 涣颜色不变，笑而应之曰：“涣闻唯德可以辱人，不闻以骂。使彼固君子邪，且不耻将军之言，彼诚小人邪，将复将军之意， ◎胡三省曰：言布以书骂备，备君子邪，固不以骂为耻；其小人邪，将复以书骂布也。 则辱在此不在于彼。且涣他日之事刘将军，犹今日之事将军也，如一旦去此，复骂将军，可乎？” ◎或曰：于术、布犹正议，可谓颠沛必于是矣。 布惭而止。布诛， 元本、官本“诛”作“破”。 涣得归太祖。 ◎宋本、元本、冯本“涣”作“乃”。◎袁宏《后汉纪》曰：涣展转刘备、袁术、吕布之间，晚乃遇曹公。 ◎《袁氏世纪》曰： ◎章宗源曰：《隋志》不著录，《世说·文学篇》注亦引之。 布之破也，陈群父子时亦在布之军， ◎《陈群传》：群随父纪避难徐州。属吕布破，太祖辟群为司空西曹掾属。◎赵一清曰：“之”字衍。 见太祖皆拜。涣独高揖不为礼，太祖甚严惮之。时太祖又给众官车各数乘，使取布军中物，唯其所欲。众人皆重载，唯涣取书数百卷。 ◎周寿昌曰：布军中有书可取，亦异事。 资粮而已。众人闻之，大惭。涣谓所亲曰：“脱我以行陈，令军发足以为行粮而已，不以此为我有。由是厉名也，大悔恨之。”太祖益以此重焉。
涣言曰：“夫兵者，凶器也，不得已而用之。鼓之以道德，征之以仁义，兼抚其民而除其害。夫然，故可与之死而可与之生。自大乱以来十数年矣，民之欲安，甚于倒悬，然而暴乱未息者，何也？意者政失其道欤！涣闻明君善于救世，故世乱则齐之以义， 袁宏《纪》 “齐”作“济”。 时伪则镇之以朴；世异事变，治国不同，不可不察也。夫制度损益，此古今之不必同者也。若夫兼爱天下 袁宏《纪》“兼”作“惠”。 而反之于正，虽以武平乱而济之以德，诚百王不易之道也。公明哲超世，古之所以得其民者，公既勤之矣， 袁宏《纪》 “勤”作“动”。 今之所以失其民者，公既戒之矣，海内赖公，得免于危亡之祸，然而民未知义，其唯公所以训之，则天下幸甚！”太祖深纳焉。拜为沛南部都尉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前汉书·地理志》：沛郡蕲县，都尉治。◎弼按：○《续百官志》：建武六年，省诸郡都尉。○应劭曰：每有剧贼，郡临时置都尉，事讫罢之。
是时新募民开屯田，民不乐，多逃亡。涣白太祖曰：“夫民安土重迁，不可卒变，易以顺行，难以逆动，宜顺其意，乐之者乃取，不欲者勿强。” 勿，北宋本作“弗”。 太祖从之，百姓大悦。迁为梁相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豫州梁国。◎《寰宇记》：自汉至晋为梁国是也，治睢阳。◎《一统志》：睢阳故城，今归德府商丘县南。 涣每敕诸县：“务存鳏寡高年，表异孝子贞妇。常谈曰‘世治则礼详，世乱则礼简’，全在斟酌之间耳。方今虽扰攘，难以礼化，然在吾所以为之。”为政崇教训，恕思而后行，外温柔而内能断。 ◎《魏书》曰：谷熟长吕岐 ◎《郡国志》：豫州梁国谷熟。◎《寰宇记》：魏文帝时废，至晋复立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故城，今商丘县东南。◎谢鍾英云：谷熟长吕岐时在建安末年。 善朱渊、袁津， 何焯校改 “袁”作“爰”。 遣使行学还，召用之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监本脱“还”字，今添。◎弼按：各本皆有“还”字。 与相见，出署渊师友祭酒，津决疑祭酒。 ◎范《书·刘宽传》：宽每行县，止息亭传，辄引学官祭酒及处士诸生执经对讲。◎章怀注引《续汉书》曰：博士祭酒，秩六百石。祭酒本仆射也，中兴改为祭酒。处士，有道艺而在家者。 渊等因各归家，不受署。岐大怒，将吏民收渊等，皆杖杀之，议者多非焉。涣教勿劾，主簿孙徽等以为“渊等罪不足死，长吏无专杀之义，孔子称‘唯器与名，不可以假人’。谓之师友而加大戮，刑名相伐，不可以训。”涣教曰：“主簿以不请为罪，此则然矣。谓渊等罪不足死，则非也。夫师友之名，古今有之。然有君之师友，有士大夫之师友。夫君置师友之官者，所以敬其臣也；有罪加于刑焉，国之法也。今不论其罪而谓之戮师友，斯失之矣。主簿取弟子戮师之名，而加君诛臣之实，非其类也。夫圣哲之治，观时而动，故不必循常，将有权也。间者世乱，民陵其上，虽务尊君卑臣，犹或未也，而反长世之过，不亦谬乎！”遂不劾。 ◎顾千里曰：令长之于士不可以师友之实论，独真可以君臣之义律之乎？且汉末处士之不应诏命者多矣，天子之威尚有以屈，而长吏敢于专杀，横暴孰甚！涣之此论，增酷吏之焰，摧志士之气，千载而下，犹为不平。◎周寿昌曰：师友祭酒、决疑祭酒，不过如今学长、里长之类，故其长得杖杀之。涣至比之于君杀臣，盖汉时最重府主，其谊直比于君臣。 以病去官，百姓思之。后征为谏议大夫、丞相军祭酒。 ◎袁宏《纪》曰：操重涣言，以为军谘祭酒。涣常谓人曰： “夫居兵乱之间，非吾所长。”每谦不敢处也。◎本志《武纪》建安十八年注引《魏书》但称“祭酒袁焕”。丞相祭酒，见《荀攸传》。◎洪饴孙曰：军师祭酒，《志》避晋讳，但称“军祭酒”，或“军谋祭酒”。 前后得赐甚多，皆散尽之，家无所储，终不问产业，乏则取之于人， ◎或曰：此亦不可为训，何如不散尽，伊尹之一介不取，必先一介不与，此所以圣贤之学也。 不为皦察之行，然时人服其清。
魏国初建，为郎中令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：监本脱“为”字，今添。◎弼按：各本皆有“为”字。◎《续汉志·百官志》：郎中令，一人。◎建安十八年魏国初置郎中令，黄初元年改为光禄勋。 行御史大夫事。涣言于太祖曰：“今天下大难已除，文武并用，长久之道也。以为可大收篇籍，明先圣之教， 此与文若所见相同。 以易民视听，使海内斐然向风，则远人不服可以文德来之。”太祖善其言。时有传刘备死者，群臣皆贺；涣以尝为备举吏，独不贺。居官数年卒，太祖为之流涕，赐谷二千斛，一教“以太仓谷千斛赐郎中令之家”，一教“以垣下谷千斛与曜卿家”，外不解其意。教曰：“以太仓谷者，官法也；以垣下谷者，亲旧也。”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水经·阪水注》：仓垣城，即大梁之仓垣亭也。 文帝闻涣昔拒吕布之事， ◎各本“文”作“又”，误。◎何焯曰：北宋本作“文”。 问涣从弟敏：“涣勇怯何如？”敏对曰：“涣貌似和柔，然其临大节，处危难，虽贲、育不过也。”涣子侃，亦清粹间素，有父风，历位郡守、尚书。 ◎涣子拜郎中，见《文纪》延康元年注引《丁亥令》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：行御史大夫袁涣《集》五卷，录一卷。◎袁宏《三国名臣序赞》曰：郎中温雅，器识纯素，贞而不谅，通而能固。恂恂德心，汪汪轨度，志成弱冠，道敷岁暮。仁者必勇，德亦有言，虽遇履虎，神气恬然。行不修饰，名节无愆，操不激切，素风愈鲜。 ◎《袁氏世纪》曰：涣有四子，侃、、奥、凖。 ◎本志《荀彧传》注引《晋阳秋》云：袁偘，曜卿子。◎“偘”字当为“侃”字之讹。◎《唐书·宰相世系表》“ ”作“寓”。 侃字公然，论议清当，柔而不犯，善与人交。在兴废之间， 宋本作“在废兴之间”。 人之所趣务者，常谦退不为也。时人以是称之。历位黄门选部郎， 侃为黄门郎，见《杜恕传》注引《杜氏新书》。洪饴孙《三国职官表》列名于“给事黄门侍郎”。 号为清平。稍迁至尚书，早卒。 ◎《王基传》：基与司马师书云：“许允、傅嘏、袁侃、崔赞，皆一时正士。”◎侃，事又见《夏侯玄传》注引《魏略》。 字宣厚，精辩有机理，好道家之言，少被病，未官而卒。奥字公荣，行足以厉俗，言约而理当，终于光禄勋。 ◎《书钞·五十六》云：太子大夫新蔡男袁奥，志高表行，所宜优异，可从九卿崇重之例，给使四人。 凖字孝尼，忠信公正，不耻下问，唯恐人之不胜已。以世事多险，故常恬退而不敢求进。 恬，各本作 “治”，误。 著书十余万言，论治世之务，为《易》、《周官》、《诗》传，及论五经滞义，圣人之微言，以传于世。此凖之自序也。 ◎严可均曰：○《隋书·经籍志·儒家》：《袁子正论》十九卷，袁凖撰。梁又有《袁子正书》二十五卷，袁凖撰，亡。○《旧唐志·儒家》：《政论》二十卷，《正书》二十五卷，袁淮撰。○《新唐志》作“《正论》”，作“袁凖”，卷数与《旧》同。各书或称“袁凖”，或称“袁准”，或称“袁淮”，盖隶俗变“凖”为“准”，因误为“淮”，止是一人。“《政论》”即“《正论》”之误，亦止一书。凖，汉司徒滂孙，郎中令涣第四子。涣卒于建安中。《魏志·涣传》注引《袁氏世纪》，有凖《自序》一首，盖仕魏未显，其《正论》乃魏时所作。入晋拜给事中，见《袁涣传》注引荀绰《兖州记》。〖◎弼按：《魏志》注作“《九州记》”。〗亦引见《北堂书钞·五十八》、《艺文类聚·四十八》、《初学记·十二》、《御览·二百二十一》。《晋书》附《袁瑰传》，凖陈郡扶乐人，瑰梁国阳夏人，〖◎弼按：《晋书》作“陈郡阳夏人”。〗瑰即凖之从孙。瑰子乔，乔子山松，〖◎弼按：应作“乔子方平，方平子山松”方合，或作“乔孙山松”。〗名位显著，故凖附《瑰传》。唐初人似未知袁淮即袁凖，故《群书治要》载《正书》题曰“袁淮”，而《晋书》于凖所著但言注《丧服经》，不言《正论》、《正书》，盖误分“袁凖”、“袁淮”为两人。今搜辑各书，得《正论》三十许事，《正书》四十许事，校补讹脱，仍依隋唐志，先《正论》，次《正书》，定著各为一卷。其所注《丧服经》，《隋志》作“《丧服经传》”，《旧唐志》作“《丧服纪》”，《新唐志》作“《仪礼注》”，皆一卷，今仅存一条，以其仅见，别附《文集》之后。 ◎荀绰《九州记》 《九州记》，见《夏侯玄传》注引“《冀州记》”。 赵幼文以“九”为“兖”之残讹。吴金华发其说，详彼。 称凖有俊才，泰始中为给事中。袁氏子孙世有名位，贵达至今。 ◎《晋书·袁瑰传》：凖字孝尼，以儒学知名。注《丧服经》。官至给事中。凖子冲，光禄勋。冲子耽，历阳太守。耽子质，东阳太守。自涣至质五世，并以道素继业，惟耽以雄豪著。◎又按《袁瑰传》：瑰，焕之曾孙。瑰子乔。乔孙山松，著《后汉书》一百卷，集十卷。瑰弟猷，猷孙宏，著《后汉纪》三十卷、《正始名士传》三卷、《竹林名士卷》三卷、《中朝名士传》若干卷、《集》二十卷。◎宏，事详见《文纪》延康元年注。
初，涣从弟霸，公恪有功幹，魏初为大司农， 霸为长史，名列劝进。 及同郡何夔并知名于时。而霸子亮，夔子曾，与侃复齐声友善。亮贞固有学行，疾何晏、邓飏等，著论以讥切之，位至河南尹、尚书。 ◎《晋诸公赞》曰：亮子粲，字仪祖，文学博识， 冯本“博”作“傅”，误。 累为儒官，至尚书。 霸弟徽，以儒素称。遭天下乱，避难交州。司徒辟，不至。 《蜀志·许靖传》、《吴志·士燮传》俱载徵与尚书令荀彧书。 ◎袁宏《汉纪》曰：初，天下将乱，涣慨然叹曰：“汉室陵迟，乱无日矣。苟天下扰攘，逃将安之？若天未丧道，民以义存，唯强而有礼，可以庇身乎！”徽曰：“古人有言‘知几其神乎’， 宋本“几”作“机”，下同。 见几而作，君子所以元吉也。天理盛衰，汉其亡矣！夫有大功必有大事，此又君子之所深识，退藏于密者也。且兵革既兴，外患必众，徽将远迹山海，以求免身。”及乱作，各行其志。 徽弟敏，有武艺而好水功，官至河堤谒者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宋书·百官志》：都水使者，一人，掌舟航及运部。秦、汉有都水长丞，主陂池灌溉，保守河渠，属太常。汉东京省都水，置河堤谒者，魏因之。
21.2 张范
张范，字公仪，河内修武人也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司隶河内郡修武。◎司隶，三国属魏，为司州。◎《一统志》：修武故城，今河南卫辉府获嘉县治。◎顾祖禹曰：修武故城，在怀庆府修武县东，古宁邑，周武王伐纣，勒兵于宁，因曰修武。◎梁章钜曰：此出《韩诗外传》。 祖父歆，为汉司徒。 ◎范《书·桓帝纪》：建和三年，大司农河内张歆为司徒，元嘉元年罢。◎章怀注：歆字敬让。 父延，为太尉。 ◎范《书·灵帝纪》：中平二年五月，太仆河南张延为太尉。三年二月罢。十月，为宦人所谮，下狱死。◎章怀注：延字公威，歆之子。◎惠栋曰：延，河内人，误作“河南”。 太傅袁隗欲以女妻范，范辞不受。性恬静乐道，忽于荣利，征命无所就。弟承，字公先，亦知名，以方正征，拜议郎，迁伊阙都尉。 ◎赵一清曰：即灵帝八关都尉之一。 董卓作乱，承欲合徒众与天下共诛卓。承弟昭 三国有两张承、两张昭，吴张昭之子亦名承。 时为议郎，適从长安来，谓承曰：“今欲诛卓，众寡不敌，且起一朝之谋，战阡陌之民，士不素抚，兵不练习，难以成功。卓阻兵而无义，固不能久；不若择所归附，待时而动，然后可以如志。”承然之，乃解印绶间行归家，与范避地扬州。袁术备礼招请，范称疾不往，术不强屈也。遣承与相见，术问曰：“昔周室陵迟，则有桓、文之霸；秦失其政，汉接而用之。今孤以土地之广，士民之众，欲徼福齐桓，拟迹高祖，何如？”承对曰：“在德不在强。夫能用德以同天下之欲， 《太平御览》“同”作“从”。 虽由匹夫之资，而兴霸王之功，不足为难。若苟僭拟，干时而动，众之所弃，谁能兴之？”术不悦。是时，太祖将征冀州，术复问曰：“今曹公欲以弊兵数千，敌十万之众，可谓不量力矣！子以为何如？”承乃曰：“汉德虽衰，天命未改，今曹公挟天子以令天下，虽敌百万之众可也。”术作色不怿，承去之。
太祖平冀州，遣使迎范。范以疾留彭城，遣承诣太祖，太祖表以为谏议大夫。范子陵及承子戬为山东贼所得，范直诣贼请二子，贼以陵还范。范谢曰：“诸君相还儿厚矣。夫人情虽爱其子，然吾怜戬之小，请以陵易之。”贼义其言，悉以还范。太祖自荆州还，范得见于陈，以为议郎，参丞相军事，甚见敬重。太祖征伐，常令范及邴原留，与世子居守。太祖谓文帝：“举动必谘此二人。”世子执子孙礼。救恤穷乏，家无所余，中外孤寡皆归焉。赠遗无所逆，亦终不用，及去，皆以还之。 ◎或曰：不逆，人之情善矣，得无不惮烦乎。 建安十七年卒。魏国初建，承以丞相参军祭酒 ◎洪饴孙《三国职官表》：参军祭酒，一人，第七品，参军久次者为之，太祖为汉丞相时置，后无。 领赵郡太守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冀州赵国治邯郸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故城，今直隶广平府邯郸县西南十里。◎《桓階传》階迁赵郡太守在建安时，是汉末已改为郡矣。 政化大行。太祖将西征，征承参军事，至长安，病卒。 ◎《魏书》曰：文帝即位，以范子参为郎中。承孙邵，晋中护军，与舅杨骏俱被诛。◎事见《晋书》。 ◎《晋书·杨骏传》：骏虑左右间己，乃以其甥段广、张劭为近侍之职。
21.3 凉茂
凉茂字伯方，山阳昌邑人也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兖州山阳郡昌邑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昌邑故城，今山东济宁州金乡县西北四十里。 少好学，论议常据经典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北宋本“常”作“多”。 以处是非。太祖辟为司空掾，举高第，补侍御史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：司空掾属，二十九人。御史，六百石，掌察举非法，受公卿群吏奏事，有违失举劾之。 时泰山多盗贼，以茂为泰山太守， 泰山郡，见《武纪》初平元年。 旬月之间，襁负而至者千余家。 ◎《博物记》曰： 范宁以《博物记》与《博物志》实系一书，说详彼。 襁，织缕为之，广八寸，长尺二，以约小儿于背上，负之而行。 转为乐浪太守。 ◎乐浪郡，见《明纪》青龙元年。◎洪亮吉曰：汉末公孙度分乐浪置带方郡。魏景初二年，公孙渊灭，郡入魏。 公孙度在辽东，擅留茂，不遣之官，然茂终不为屈。度谓茂及诸将曰：“闻曹公远征，邺无守备，今吾欲以步卒三万，骑万匹，直指邺，谁能御之？”诸将皆曰：“然。” ◎臣松之案：此传云公孙度闻曹公远征，邺无守备，则太祖定邺后也。案《度传》，度以建安九年卒，太祖亦以此年定邺，自后远征，唯有北征柳城耳。征柳城之年，度已不复在矣。 又顾谓茂曰： “于君意何如？”茂答曰：“比者海内大乱，社稷将倾，将军拥十万之众，安坐而观成败，夫为人臣者，固若是邪！曹公忧国家之危败，愍百姓之苦毒，率义兵为天下诛残贼，功高而德广，可谓无二矣。以海内初定，民始安集，故未责将军之罪耳！而将军乃欲称兵西向，则存亡之效，不崇朝而决。将军其勉之！”诸将闻茂言，皆震动。良久，度曰：“凉君言是也。” ◎或曰：《茂传》中惟此一事，然又岁月不合。 后征迁为魏郡太守、 吴金华以“迁”为 “还”字之讹，“后征还”三字作一句读，说详彼。 魏郡治邺，见《武纪》初平元年。 甘陵相， ◎甘陵，见《武纪》建安九年。◎《郡国志》：冀州清河国，桓帝建和二年改为甘陵。◎王先谦曰：建安十一年，国除为郡，见《献帝纪》。三国魏为清河郡，见《舆地广记》。◎弼按：茂为甘陵相，当在建安十一年以前。 所在有绩。文帝为五官将，茂以选为长史， ◎洪饴孙《三国职官表》：汉建安十六年，文帝为五官中郎将，时副丞相，置官署，有长史凉茂、邴原、吴质，见《魏略》。 迁左军师。 相国府属有左军师一人，第五品。 魏国初建，迁尚书仆射， 尚书仆射，二人，六百石，第三品，建安十八年初置。 后为中尉、奉常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：中尉，一人，比两千石。◎建安十八年，魏国初置中尉，〖见《魏都赋》注。〗黄初元年改为执金吾。建安二十一年，魏国初置奉常，〖见《武纪》注。〗黄初元年改为太常。 文帝在东宫，茂复为太子太傅，甚见敬礼。卒官。 茂子拜郎中，见《文纪》延康元年注引《丁亥令》。 ◎《英雄记》曰：茂名在八友中。 ◎周寿昌曰：按《后汉书》及本志《刘表传》注引《汉末名士录》，八友中俱无凉茂名。
21.4 国渊
国渊字子尼， ◎胡三省曰：○《姓谱》：齐有国氏，世为上卿。又郑七穆子国之后为国氏。 乐安盖人也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青州乐安国益，侯国，故属北海。◎钱大昕曰：盖县属泰山，不属乐安。“盖”当为“益”字之讹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汉书》：泰山郡盖县。北海郡益县。○今云“乐安盖县”，未详。或“盖”、“益”字相似而误。◎《一统志》：益县故城，今山东青州府寿光县西二十里丰城镇。◎谢鍾英曰：西，当作“东”，始与《水经注》合。 师事郑玄。 ◎范《书·郑玄传》云：乐安国渊、任嘏时并童幼，玄称渊为国器、嘏有道德。 ◎《玄别传》曰：渊始未知名，玄称之曰：“国子尼，美才也，吾观其人，必为国器。” 后与邴原、管宁等避乱辽东。 ◎《魏书》曰：渊笃学好古，在辽东，常讲学于山岩，士人多推慕之，由此知名。 既还旧土，太祖辟为司空掾属，每于公朝论议，常直言正色，退无私焉。太祖欲广置屯田，使渊典其事。 ◎《武纪》建安元年注引《魏书》：募民屯田许下，州郡例置田官。 渊屡陈损益，相土处民，计民置吏，明功课之法，五年中仓廪丰实，百姓竞劝乐业。太祖征关中， 在建安十六年。 以渊为居府长史， ◎洪饴孙曰：留府长史，一人，丞相领兵出征则统留事，太祖置。《国渊传》称“居府”。 统留事。田银、苏伯反河间， 事见《常林传》，又见《程昱传》注引《魏书》。 银等既破，后有余党，皆应伏法。渊以为非首恶，请不行刑，太祖从之，赖渊得生者千余人。破贼文书，旧以一为十，及渊上首级，如其实数。太祖问其故，渊曰：“夫征讨外寇，多其斩获之数者，欲以大武功，且示民听也。 《通鉴》作“耸民听也”。 河间在封域之内，银等叛逆，虽克捷有功，渊窃耻之。”太祖大悦， “大武功”、“大悦”，毛本皆误作“太”。 迁魏郡太守。
时有投书诽谤者， 监本、官本无“者”字。 ◎吴金华曰：投书，指私投匿名书信。 太祖疾之，欲必知其主。渊请留其本书，而不宣露。其书多引《二京赋》，渊敕功曹曰：“此郡既大，今在都辇，而少学问者。其简开解年少，欲遣就师。”功曹差三人，临遣引见，训以“所学未及，《二京赋》，博物之书也，世人忽略，少有其师，可求能读者从受之。”又密喻旨。旬日得能读者，遂往受业。吏因请使作笺，比方其书，与投书人同手。收摄案问，具得情理。 ◎或曰：求谤书之主，极见计数，然防民之口，古人所非，况操之残忍，此人必不生全，何苦为此以逢其欲，非大臣之事，不足多也。 迁太仆。居列卿位，布衣蔬食， 宋本“蔬”作“ ”。 禄赐散之旧故宗族，以恭俭自守，卒官。 ◎《魏书》曰：太祖以其子泰为郎。 渊为中尉，以其子为郎中，见《文纪》延康元年注引《丁亥令》。
21.5 田畴
田畴字子泰，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后汉书·刘虞传》注引《魏志》云：字子春。◎王鸣盛曰：○陶潜《拟古诗》云：辞家夙严驾，当往至无终，闻有田子春，节义为士雄。○“春”字下注云：一作泰。○此系宋绍熙壬子冬赣川曾集刻本，观此，则知为或作“子泰”，或作 “子春”，宋人已不能定，然毕竟以“春”为正也。 右北平无终人也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幽州右北平郡无终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无终故城，今顺天府蓟州治。◎互见《武纪》建安十二年。 好读书，善击剑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：宋本无“善”字。◎何焯校本、北宋本有“善”字。 初平元年，义兵起，董卓迁帝于长安。幽州牧刘虞叹曰：“贼臣作乱，朝廷播荡，四海俄然， 郝经《续后汉书》“俄”作“嚣”。 ◎吴金华曰：俄然，倾斜不正之貌。 莫有固志。身备宗室遗老，不得自同于众。今欲奉使展效臣节，安得不辱命之士乎？”众议咸曰：“田畴虽年少，多称其奇。”畴时年二十二矣。虞乃备礼请与相见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：宋本无“相”字。◎何校云：北宋本有之。 大悦之，遂署为从事， 范《书·刘虞传》“选掾右北平田畴、从事鲜于银”，与此异。 具其车骑。将行，畴曰：“今道路阻绝，寇虏纵横，称官奉使，为众所指名。 《通鉴》作“为众所指”。 愿以私行，期于得达而已。”虞从之。畴乃归，自选其家客与年少之勇壮慕从者 监本、毛本、官本“慕”作“募”，宋本、元本、冯本、吴本作“慕”。 ◎吴金华曰：慕从者，即慕其德义而追随者。 二十骑俱往。虞自出祖而遣之。 ◎《先贤行状》曰：畴将行，引虞密与议。畴因说虞曰：“今帝主幼弱，奸臣擅命，表上须报，惧失事机。且公孙瓒阻兵安忍，不早图之，必有后悔。”虞不听。 既取道，畴乃更上西关，出塞，傍北山， ◎胡三省曰：傍，步浪翻。西关，即居庸关。北山，即阴山。◎《方舆要纪》：西关，即居庸关，今昌平州西北二十五里。 直趣朔方，循间径去， 《通鉴》作“循间道”。 遂至长安致命。诏拜骑都尉。畴以为天子方蒙尘未安，不可以荷佩荣宠，固辞不受。朝廷高其义。三府并辟，皆不就。得报，驰还，未至，虞已为公孙瓒所害。畴至，谒祭虞墓，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拾遗记》：刘虞为公孙瓒所害，畴追慕无已，往虞墓设鸡酒之礼，恸哭之音，动于林野，翔鸟为之凄鸣，走兽为之吟伏。畴卧于草间，忽有人通云：“刘幽州来，欲与田子泰言平生之事。”畴神悟远识，知是刘虞之魂，既近而拜，畴泣不自支。因相与进鸡酒，畴醉。虞曰：“公孙瓒求子甚急，宜窜伏以避害。”畴拜曰：“闻君臣之义，生则尽礼。今见君之灵，愿得同归九地，死且不朽，安可逃乎！”虞曰：“子万古之贞士也，深慎尔仪！”奄然不见，畴亦醉醒。 陈发章表， ◎胡三省曰：章表，当依下文作“章报”。 哭泣而去。瓒闻之大怒，购求获畴，谓曰：“汝何自哭刘虞墓，而不送章报于我也？”畴答曰：“汉室衰穨，人怀异心，唯刘公不失忠节。章报所言，于将军未美，恐非所乐闻，故不进也。今将军方举大事 宋本、元本、冯本、监本、官本“今”作“且”，《通鉴》同。 以求所欲，既灭无罪之君，又雠守义之臣，诚行此事，则燕、赵之士将皆蹈东海而死耳，岂忍有从将军者乎！”瓒壮其对，释不诛也。拘之军下，禁其故人莫得与通。或说瓒曰：“田畴义士，君弗能礼，而又囚之，恐失众心。”瓒乃纵遣畴。
畴得北归，率举宗族他附从数百人，扫地而盟曰：“君仇不报，吾不可以立于世！”遂人徐无山中， ◎胡三省曰：徐无县属右北平郡，有徐无山。◎《一统志》：今玉田县东北二十里遵化州西境。 营深险平敞地而居，躬耕以养父母。百姓归之，数年间至五千余家。 ◎《水经·鲍臣水注》：庚水出右北平徐无县北塞中，历徐无山。昔田子泰避难居之，众至五千家。 畴谓其父老曰：“诸君不以畴不肖，远来相就。众成都邑，而莫相统一，恐非久安之道，愿推择其贤长者以为之主。”皆曰：“善。”同佥推畴。畴曰：“今来在此，非苟安而已，将图大事，复怨雪耻。窃恐未得其志，而轻薄之徒自相侵侮，偷快一时，无深计远虑。畴有愚计，愿与诸君共施之，可乎？”皆曰：“可。”畴乃为约束相杀伤、犯盗、诤讼之法， ◎胡三省曰：诤，读曰争。 法重者至死，其次抵罪，二十余条。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，兴举学校讲授之业， 毛本“校”作“挍”，误。 班行其众，众皆便之，至道不拾遗。北边翕然服其威信，乌丸、鲜卑并各遣译使致贡遗，畴悉抚纳，令不为寇。袁绍数遣使招命，又即授将军印，因安辑所统，畴皆拒不当。 ◎监本“当”作“留”。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元本“当”作“受”。 ◎吴金华曰：当，犹今语“接受”、“同意”之类，系当时常语，不烦改字。 绍死，其子尚又辟焉，畴终不行。
畴常忿乌丸昔多贼杀其郡冠盖， 谓有冠盖之士大夫。 有欲讨之意而力未能。建安十二年，太祖北征乌丸，未至，先遣使辟畴， ◎本志《邢颙传》：颙易姓字，適右北平，从田畴游。积五年，而太祖定冀州。颙谓畴曰：“黄巾起来二十余年，海内鼎沸，百姓流离。今闻曹公法令严。民厌乱矣，乱极则平。请以身先。”遂装还乡里。田畴曰：“邢颙，民之先觉也。”乃见太祖，求为乡导以克柳城。太祖辟颙为冀州从事。 又命田预喻指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北宋本“预”作“豫”。◎《通鉴》：建安四年，渔阳田豫说太守鲜于辅曰：“曹氏奉天子以令诸侯，终能定天下，宜早从之。”辅乃率其众以奉王命。◎亦作“豫”，本志《田豫传》同。 畴戒其门下趣治严。 ◎胡三省曰：趣，读曰促。严，即装也，自东都避明帝讳，改“装”曰“严”，后遂因之。 门人谓曰：“昔袁公慕君，礼命五至，君义不屈；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者，何也？”畴笑而应之曰：“此非君所识也。” ◎或曰：扫地之盟，所谓君仇者，公孙瓒耳，非乌丸也，不肯资绍之力以报瓒，而必资操之力以讨乌丸，岂其本意哉？谓畴有择主之识则可，谓畴得出处之义则未也。“非君所识”一语，大意已见。◎唐庚曰：昔汉明帝问吴良曰：“先帝召卿不至，及从骠骑游，何邪？”良曰：“先帝以礼待下，故臣得以礼进退，骠骑以法检下，故臣为法屈耳。”畴之用意盖亦如此。是时袁氏政宽，故畴可得不至；曹氏刻急，故不敢不来。来非慕义，故终身不受封爵。畴虽不言，言在其中矣。◎弼按：刘虞从事渔阳鲜于辅等合率州兵为虞报瓒，推举阎柔，招诱胡汉，南迎虞子和，与袁绍将麴义合兵十万，破瓒于鲍丘。斯时正田畴践盟复仇之时，何以寂无所闻，无亦以招致乌桓、鲜卑为不然邪？抑亦如畴所谓“轻薄之徒自相侵侮，偷快一时，无深计远虑”者乎？ 遂随使者到军，署司空户曹掾， ◎洪饴孙曰：户曹掾，一人，比三百石，第七品，太祖时置，后因之。 引见谘议。明日出令曰：“田子泰非吾所宜吏者。”即举茂才， ◎《宋百官志》：汉武元封四年，令诸州岁各举秀才一人。后汉避光武讳，改“茂才”，魏复曰“秀才”。 拜为蓚令， ◎胡三省曰：○蓚县，前汉属信都，后汉属勃海。○师古曰：蓚，音條。◎赵一清曰：周亚夫封條侯。○师古曰：县在勃海。○《地理志》作“蓚”字，其音同耳。师古之云，盖古本《汉书》也。◎《一统志》：蓚县故城，今河间府景州南。 不之官，随军次无终。时方夏水雨， ◎刘家立曰：应作“雨水”。 而滨海洿下，泞滞不通， ◎《武纪》：建安十二年秋七月，大水，傍海道不通。 虏亦遮守蹊要， ◎胡三省曰：蹊，径路也。蹊要，径路要处也。 军不得进。太祖患之，以问畴。畴曰：“此道秋夏每常有水，浅不通车马，深不载舟船，为难久矣。旧北平郡治在平冈，道出卢龙，达于柳城； ◎平冈、卢龙、柳城，俱详见《武纪》建安十二年。◎胡三省曰：○前汉右北平郡治平冈县，后汉省平冈县，改治土垠县。垠，音银。○贤曰：土垠古城，在今平州西南。○《水经注》曰：自无终东出卢龙塞，又东越青陉至凡城二百许里，自凡城东北出，趣平冈，可百八十里，向黄龙则五百里。故田畴引军出卢龙塞，堑山堙谷五百余里，经白檀，历平冈，登白狼山，望柳城也。◎钱大昕曰：《前汉志》右北平郡有平刚县，即平冈也。◎谢鍾英曰：平冈，当在今哈喇沁中旗界。 自建武以来，陷坏断绝，垂二百载， ◎潘眉曰：平冈县，后汉废，故云“陷坏断绝”。 而尚有微径可从。今虏将以大军当由无终，不得进而退，懈弛无备。若嘿回军，从卢龙口 ◎谢鍾英曰：卢龙塞，疑即今龙井关，塞道自遵化州东北出。 越白檀之险， ◎白檀，见《武纪》建安十二年。◎潘眉曰：白檀，前汉渔阳郡属县，后汉废。今云“越白檀”、“历平冈”，盖本其旧名。 出空虚之地，路近而便，掩其不备，蹋顿之首可不战而禽也。”太祖曰：“善。”乃引军还，而署大木表于水侧路傍曰：“方今暑夏， 《通鉴》作“夏暑”。郝经《续后汉书》作 “暑雨”。 道路不通，且俟秋冬，乃复进军。”虏候骑见之，诚以为大军去也。太祖令畴将其众为乡导， 乡，读曰向。 上徐无山，出卢龙，历平冈，登白狼堆， ◎潘眉曰：○白狼堆，今名布祜图山。○《热河志》：在建昌县南。 去柳城二百余里， ◎《一统志》：柳城，今土默特右翼旗西一百里。 虏乃惊觉。单于身自临阵，太祖与交战，遂大斩获，追奔逐北，至柳城。军还入塞，论功行封，封畴亭侯，邑五百户。 ◎《先贤行状》载太祖表论畴功曰： “文雅优备，忠武又著，和于抚下，慎于事上，量时度理，进退合义。幽州始扰，胡、汉交萃，荡析离居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监本误作“伤析”，今改正。 靡所依怀。畴率宗人避难于无终山， 按传文，畴居徐无山，非无终山也。 北拒卢龙，南守要害，清静隐约，耕而后食，人民化从，咸共资奉。及袁绍父子威力加于朔野，远结乌丸，与为首尾，前后召畴，终不陷挠。后臣奉命，军次易县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冀州河间国易县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易县故城，今直隶保定府雄县西北。 畴长驱自到，陈讨胡之势，犹广武之建燕策， ◎《汉书·韩信传》：韩信用广武君策，发使燕，燕从风而靡。 薛公之度淮南。 ◎《汉书·高帝纪》：十一年秋七月，淮南王布反。上问诸将，滕公言：“故楚令尹薛公有筹策。”上召见，薛公言布形势。上善之，封薛公千户。 又使部曲持臣露布，出诱胡众，汉民或因亡来，乌丸闻之震荡。王旅出塞，涂由山中九百余里，畴帅兵五百，启导山谷，遂灭乌丸，荡平塞表。畴文武有效，节义可嘉，诚应宠赏，以旌其美。” 畴自以始为居难， ◎钱大昕曰：居，当作“君”。 ◎吴金华曰：州、郡、县三级长官与其下属都以君臣相称。 率众循逃，志义不立，反以为利，非本意也，固让。太祖知其至心，许而不夺。 ◎胡三省曰：不夺其志也。孔子曰： “匹夫不可夺其志。” ◎《魏书》载太祖令曰：“昔伯成弃国，夏后不夺， ◎《庄子》：尧治天下，伯成子高立为诸侯。尧授舜，舜授禹，伯成子高辞为诸侯而耕，禹往见之，则耕在野。禹趋就下风，立而问其故，子高曰：“昔尧治天下，不赏而民劝，不罚而民畏。今子赏罚而民且不仁，德自此衰，刑自此立，后世之乱，自此始矣。阖行邪？无落吾事。”俋俋乎耕而不顾。◎《吕氏春秋·恃君览篇》所载大略相同。 将欲使高尚之士，优贤之主，不止于一世也。其听畴所执。”
辽东斩送袁尚首，令三军：“敢有哭之者，斩”。畴以尝为尚所辟，乃往吊祭。太祖亦不问。 ◎臣松之以为：田畴不应袁绍父子之命，以其非正也。故尽规魏祖，建卢龙之策。致使袁尚奔迸，授首辽东，皆畴之由也。既以明其为贼，胡为复吊祭其首乎？若以尝被辟命，义在其中，则不应为人设谋，使其至此也。畴此举止，良为进退无当，与王脩哭袁谭，貌同而心异也。 ◎何焯曰：畴自报乌丸耳。◎姚范曰：畴以郡冠盖见杀于乌丸，后乌丸、鲜卑已就抚纳，而畴欲报之；公孙瓒杀其故君，畴不能报。而袁氏卒能破灭公孙，虽非以虞之故，而畴亦藉以快其夙志，今可使尚由我而死乎。畴之让爵盖有愧于尚耳，裴氏之论为得。 畴尽将其家属及宗人三百余家居邺。太祖赐畴车马谷帛，皆散之宗族知旧。从征荆州还，太祖追念畴功殊美，恨前听畴之让，曰：“是成一人之志，而亏王法大制也。”于是乃复以前爵封畴。 ◎《先贤行状》载太祖令曰： 毛本、官本“令”作“命”，误。 “蓚令田畴，至节高尚，遭值州里戎夏交乱，引身深山，研精味道，百姓从之，以成都邑。袁贼之盛，命召不屈。慷慨守志，以徼真主。及孤奉诏征定河北，遂服幽都，将定胡寇，时加礼命。 宋本“时”作“特”。 畴即受署，陈建攻胡蹊路所由，率齐山民，一时向化，开塞导道， 冯本“道”作“送”。 供承使役，路近而便，令虏不意。斩蹋顿于白狼，遂长驱于柳城，畴有力焉。及军入塞，将图其功，表封亭侯，食邑五百，而畴恳恻，前后辞赏。出入三载，历年未赐，此为成一人之高，甚违王典，失之多矣。宜从表封，无久留吾过。” 畴上疏陈诚，以死自誓。太祖不听，欲引拜之，至于数四，终不受。有司劾畴狷介违道，苟立小节，宜免官加刑。太祖重其事，依违者久之。乃下世子及大臣博议，世子以畴同于子文辞禄， ◎《左传·庄公三十年》：斗谷于菟字子文，为令尹，自毁其家，以纾楚国之难。 申胥逃赏， ◎《左传·定公五年》：申包胥以秦师至，王赏申包胥。申包胥曰：“吾为君也，非为身也。”遂逃赏。 宜勿夺以优其节。尚书令荀彧、司隶校尉钟繇亦以为可听。 ◎《魏书》载世子议曰：“昔薳敖逃禄， ◎薳敖，即蔿敖，又即孙叔敖，如薳启疆为蔿启疆是也。◎《韩非子》：庄公赏孙叔敖，孙叔敖请汉间之地，地瘠，故九世而祀不绝。 传载其美，所以激浊世，励贪夫，贤于尸禄素餐之人也。故可得而小，不可得而毁。至于田畴，方斯近矣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北宋本作“方斯远矣”。 免官加刑，于法为重。”◎《魏略》载教曰：“昔夷、齐弃爵而讥武王，可谓愚闇，孔子犹以为‘求仁得仁’。畴之所守，虽不合道，但欲清高耳。使天下悉如畴志，即墨翟兼爱尚同之事，而老耼使民结绳之道也。外议虽善，为复使令司隶以决之。” 宋本无“以”字。 ◎《魏书》载荀彧议，以为“君子之道，或出或处，期于为善而已。故匹夫守志，圣人各因而成之”。钟繇以为“原思辞粟，仲尼不与，子路拒牛，谓之止善，虽可以激清励浊，犹不足多也。畴虽不合大义，有益推让之风，宜如世子议。”◎臣松之案：○《吕氏春秋》：鲁国之法，鲁人有为臣妾于诸侯，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。子贡赎人而辞不取金， 宋本“取”作“受”。 孔子曰：“赐失之矣。自今以来鲁人不赎矣。”子路拯溺者，其人拜之以牛，子路受之。孔子曰：“鲁人必拯溺矣。” 见《吕氏春秋·先识览·察微篇》， “鲁人不赎矣”下有“取其金则无损于行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”数语。 ○案：此语不与繇所引者相应，未详为繇之事误邪，而事将别有所出？ ◎何焯校本云：北宋本“出”下有“耳”字。 太祖犹欲侯之。畴素与夏侯惇善，太祖语惇曰：“且往以情喻之，自从君所言， 吴金华据郭麐、杨树达说，以“从某所”即作“由某意”为解。 无告吾意也。”惇就畴宿，如太祖所戒。畴揣知其指，不复发言。惇临去，乃拊畴背曰：“田君，主意殷勤，曾不能顾乎！”畴答曰：“是何言之过也！畴，负义逃窜之人耳， ◎胡三省曰：谓不能为刘虞报雠，自窜于徐无山也。 蒙恩全活，为幸多矣。岂可卖卢龙之塞，以易赏禄哉？纵国私畴，畴独不愧于心乎？将军雅知畴者，犹复如此，若必不得已，请愿效死刎首于前。” ◎《通鉴辑览》曰：田畴不卖卢龙，世所称高蹈者，然因欲报公孙瓒而引道以歼熙、尚，隐遁忠厚之士或不出此。◎弼按：畴之引道，忿乌丸多杀其郡冠盖，非为歼熙、尚也。◎或曰：受封亦何害，况既受官矣，与受爵不甚相远，刎首自誓何为哉？恐难与鲁连同日语也。 言未卒，涕泣横流。惇具答太祖。太祖喟然知不可屈，乃拜为议郎。年四十六卒。子又早死。文帝践阼，高畴德义，赐畴从孙续爵关内侯，以奉其嗣。
21.6 王脩
王脩字叔治，北海营陵人也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青州北海国营陵。◎《一统志》：营陵故城，今山东青州府昌乐县东南。 年七岁丧母。母以社日亡， ◎社日，见《董卓传》。◎《孝经纬》曰：社，土地之主也，封土为社以报功。◎《礼记·月令》：二月之节，择元日命人社。 来岁邻里社，脩感念母，哀甚。邻里闻之，为之罢社。年二十，游学南阳，止张奉舍。 ◎周寿昌曰：《后汉书·毛义传》有云“南阳人张奉慕其名”，又云“奉者，志尚士”，盖即此人也。◎弼按：毛义无传，见刘平等传序，可称类传，《史通·列传篇》所谓“庐江毛义名在刘平之上”者是也。周氏言“《毛义传》”，似误。◎又按：毛义为章帝时人，南阳张奉慕义名往侯，必为义同时人。王脩为汉末人，相去百数十年。周氏盖误两张奉为一人也。 奉举家得疾病，无相视者，脩亲隐恤之，病愈乃去。初平中，北海孔融召以为主簿， 吴金华以“北海”下脱一“相”字，说详彼。 守高密令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北海国高密，侯国。◎《一统志》：高密故城，今山东莱州府高密县西南。 高密孙氏素豪侠，人客数犯法。民有相劫者，贼入孙氏，吏不能执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《太平御览》作“吏不能得”。◎一本校作“吏不得执”。 脩将吏民围之，孙氏拒守，吏民畏惮不敢近。脩令吏民：“敢有不攻者与同罪。”孙氏惧，乃出贼。由是豪强慑服。举孝廉，脩让邴原，融不听。 ◎《融集》有融答脩教曰： ◎范《书·孔融传》：魏文深好融文辞，募天下有上融文章者，辄赏以金帛。所著诗、颂、碑文、论议、六言、策文、表、檄、教令、书记，凡二十五篇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：后汉少府孔融《集》九卷，梁十卷，录一卷。◎《两唐志》同。◎《四库提要》曰：《孔北海集》一卷，其集《宋史》始不著录，此本乃明人掇拾，凡三十一篇。然人既国器，文亦鸿宝，虽阙佚之余弥可珍也。诗词凡近盛称曹操功德，必黄初间购求遗文赝托融作也。◎严可均辑存文一卷，凡三十九篇。冯惟讷《诗纪》存诗八百。 “原之贤也，吾已知之矣。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，尧不能用， 何焯校改“不”作“弗”。 舜实举之。原可谓不患无位之德。 宋本“德”作“士”。 以遗后贤，不亦可乎！”脩重辞，融答曰：“掾清身洁己，历试诸难，谋而鲜过，惠训不倦。余嘉乃勋，应乃懿德，用升尔于王庭，其可辞乎！” 时天下乱， 北宋本作“时天下大乱”。 遂不行。顷之，郡中有反者。脩闻融有难，夜往奔融。贼初发，融谓左右曰：“能冒难来，唯王脩耳！”言终而脩至。复署功曹。时胶东多贼寇，复令脩守胶东令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北海国胶东，侯国。◎《一统志》：胶东故城，今山东莱州府平度州治。 胶东人公沙卢宗强， ◎范《书·方术传》：公沙穆，北海胶东人，为弘农令。◎沈钦韩曰：○《群辅录》云：穆五子并有令名，京师号曰：“公沙五龙，天下无双。”◎惠栋曰：○《北海耆旧传》：公沙孚与荀爽约，出不得事贵势，而爽当董卓时，脱巾未百日位至司空。后相见，以爽违命，割席而坐。 自为营堑，不肯应发调。脩独将数骑径入其门，斩卢兄弟，公沙氏惊愕莫敢动。脩抚慰其余，由是寇少止。融每有难，脩虽休归在家，无不至。融常赖脩以免。
袁谭在青州，辟脩为治中从事，别驾刘献数毁短脩。后献以事当死，脩理之，得免。时人益以此多焉。袁绍又辟脩除即墨令， 即墨，见《吕布传》。 后复为谭别驾。绍死，谭、尚有隙。尚攻谭，谭军败，脩率吏民往救谭。谭喜曰：“成吾军者，王别驾也。”谭之败，刘询起兵漯阴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青州平原君湿阴。◎惠栋曰：○《地理风俗记》：平原漯阴故城，今巨漯亭。○《前志》亦作漯阴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漯阴故城，今山东济南府临邑县西。 诸城皆应。谭叹息曰：“今举州皆叛， 冯本、官本“皆”作“背”。 岂孤之不德邪！”脩曰： “东莱太守管统 东莱郡，见《臧洪传》。 虽在海表，此人不反。必来。”后十余日，统果弃其妻子来赴谭，妻子为贼所杀，谭更以统为乐安太守。 乐安国，见《夏侯渊传》。 谭复欲攻尚，脩谏曰：“兄弟还相攻击，是败亡之道也。”谭不悦，然知其志节。 宋本“志”作 “忠”。 后又问脩：“计安出？”脩曰：“夫兄弟者，左右手也。譬人将斗而断其右手，而曰 ‘我必胜’，若是者可乎？夫弃兄弟而不亲，天下其谁亲之！属有谗人，固将交斗其间，以求一朝之利，愿明使君塞耳勿听也。若斩佞臣数人，复相亲睦，以御四方，可以横行天下。”谭不听，遂与尚相攻击，请救于太祖。太祖既破冀州，谭又叛。太祖遂引军攻谭于南皮。脩时运粮在乐安，闻谭急，将所领兵及诸从事数十人往赴谭。至高密，闻谭死，下马号哭曰： “无君焉归？”遂诣太祖，乞收葬谭尸。太祖欲观脩意，默然不应。脩复曰：“受袁氏厚恩，若得收敛谭尸，然后就戮，无所恨。”太祖嘉其义，听之。 ◎《傅子》曰：太祖既诛袁谭，枭其首，令曰：“敢哭之者戮及妻子。”于是王叔治、田子泰相谓曰：“生受辟命，亡而不哭，非义也。畏死忘义，何以立世？”遂造其首而哭之，哀动三军。军正白行其戮，太祖曰：“义士也。”赦之。◎臣松之案：《田畴传》畴为袁尚所辟，不被谭命。《傅子》合而言之，有违事实。 以脩为督军粮， ◎魏有督军粮执法、督军粮御史，见《杜袭传》。◎《通鉴》：建安九年，袁尚遣从事安平牵招至上党督军粮。 还乐安。谭之破，诸城皆服，唯管统以乐安不从命。太祖命脩取统首， ◎胡三省曰：使还运粮，就取统首也。◎或曰：命脩取统首，正欲降之耳。 脩以统亡国之忠臣，因解其缚，使诣太祖。太祖悦而赦之。袁氏政宽，在职势者多畜聚。太祖破邺，籍没审配等家财物货以万数。 宋本“货”作“赀”。 及破南皮，阅脩家，谷不满十斛，有书数百卷。太祖叹曰：“士不妄有名。”乃礼辟为司空掾，行司金中郎将， ◎钱大昕曰：陈琳为袁绍檄，称操特置发丘中郎将、摸金校尉，即此也。《韩暨传》“就加司金都尉”。◎潘眉曰：摸金、发丘，皆主发掘坟陵，搜括金宝，此敌国诋斥之词，未必真有其官。钱氏以司金中郎将当之，非也。国之所重，在于食货，既立司盐，必设司金。《太祖与王脩书》云“先贤之论，多以盐铁之利，足赡军国之用。昔孤初立司金之官，念非屈君，于无可者”，又云“使此君沈滞冶官”，然则司金中郎将，盖冶官也。同时蜀汉亦立此官，《张裔传》云“还为司金中郎将，典作农战之器”，钱氏近不察裴注，远不考《蜀书》，率臆而言，难以示信矣。◎吴鸣钧曰：韩暨徙监冶谒者，在职七年，器用充实，制书褒叹，就加司金都尉。足证司金是冶官，非发丘、摸金可混。魏韩暨为司金都尉，犹蜀王连为司盐校尉，其品轶同也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后汉书·百官志》：郡国盐官、铁官，本属司农，中兴皆属郡县。至曹公始置司金中郎将以主之，利权悉归于上矣。○《魏都赋》：白藏之藏，富有无堤，同赈大内，控引世资。○刘逵注：白藏库在西城下，有屋一百七十四间。○《水经·漯水注》：沙陵，魏金田之地也。 迁魏郡太守。 魏郡治邺，见《武纪》初平元年。 为治，抑强扶弱，明赏罚，百姓称之。 ◎《魏略》曰：脩为司金中郎将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《太平御览》作“河北始开冶，以脩为司金中郎将”，多“河北”下六字。 陈黄白异议，因奏记曰：“脩闻枳棘之林，无梁柱之质；涓流之水，无洪波之势。是以在职七年，忠谠不昭于时，功业不见于事，欣于所受，俯惭不报，未尝不长夜起坐，中饭释餐。何者？力小任重， 宋本“小”作“少”。 不堪而惧也。谨贡所议如左。”太祖甚然之，乃与脩书曰：“君澡身浴德，流声本州，忠能成绩，为世美谈，名实相副，过人甚远。孤以心知君，至深至熟，非徒耳目而已也。察观先贤之论，多以盐铁之利，足赡军国之用。昔孤初立司金之官，念非屈君，余无可者。故与君教曰：‘昔遏父陶正，民赖其器用，及子妫满，建侯于陈； ◎《左传·襄公二十五年》：子产曰：“昔虞阏父为周陶正，以服事我先王。我先王赖其利器用也，与其神明之后也，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，而封诸陈，以备三恪。”◎杜注：阏父，舜之后，为周武王陶正。元女，武王长女。胡公，阏父之子满也。◎《史记》：舜居妫内，其后因姓妫氏。 近桑弘羊，位至三公。 ◎《史记·货殖传》：元封元年，桑弘羊为治粟都尉，领大农，管天下盐铁。◎《汉书·百官公卿表》：武帝后元二年，桑弘羊为御史大夫。 此君元龟之兆先告者也’，是孤用君之本言也， 吴金华以“言”为“意”之讹。 或恐众人未晓此意。自是以来，在朝之士，每得一显选，常举君为首，及闻袁军师众贤之议， ◎沈家本曰：袁军师，盖谓袁涣，涣为丞相军祭酒。 以为不宜越君。然孤执心将有所厎，以军师之职，间于司金，至于建功，重于军师。孤之精诚，足以达君；君之察孤，足以不疑。但恐傍人浅见，以蠡测海，为蛇画足，将言前后百选，辄不用之，而使此君沈滞冶官。张甲李乙，尚犹先之，此主人意待之不优之效也。孤惧有此空声冒实，淫鼃乱耳。假有斯事，亦庶钟期不失听也； ◎《吕氏春秋》：伯牙鼓琴，钟子期听之，方鼓而志在太山。钟子期曰：“善哉乎鼓琴，巍巍乎若太山。”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。钟子期复曰：“善哉乎鼓琴，汤汤乎若流水。”钟子期死，伯牙破琴绝弦，终身不复鼓琴，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。◎《韩诗外传》同。 若其无也，过备何害？昔宣帝察少府萧望之才任宰相，故复出之，令为冯翊。从正卿往，似于左迁。上使侍中宣意曰：‘君守平原日浅，故复试君三辅，非有所间也。’ ◎事见《汉书·萧望之传》，“间”作“闻”。◎师古曰：所闻，谓闻其短失。 孤揆先主中宗之意， 主，疑作“帝”。宣帝曰中宗。 诚备此事。既君崇勋业 既，应作“冀”。 以副孤意。公叔文子与君俱升， ◎《论语》：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。◎注云：大夫僎，本文子家臣，荐之使与己并为大夫，同（外） 〈升〉在公朝。 独何人哉！”后无几而迁魏郡太守。 “而”疑衍。 魏国既建，为大司农郎中令。 吴金华以“大司农”应作“大农”，方合时称。 建安十八年，魏国初置，黄初元年，改为光禄勋。 太祖议行肉刑，脩以为时未可行，太祖采其议。徙为奉常。 ◎建安二十一年，魏国初置奉常；黄初元年，改为太常。◎《隋志》：梁有魏国奉常王脩《集》二卷，亡。 其后严才反，与其徒属数十人攻掖门。脩闻变，召车马未至，便将官属步至宫门。太祖在铜爵台望见之，曰：“彼来者必王叔治也。” ◎或曰：孔北海先有是言矣，闻变赴难，一生已历多次，岂皆能逆料必全邪？临难毋苟免，叔治真无愧斯言。 相国钟繇谓脩：“旧，京城有变，九卿各居其府。”脩曰：“食其禄，焉避其离？居府虽旧，非赴难之义。” ◎《水经·浊漳水注》：中曰铜雀台，魏武望奉常王叔治之处，时人以为美谈矣。◎“九卿各居其府”下，《水经注》有“卿何来也”四字。 顷之，病卒官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寰宇记》卷二十四：王脩墓在密州安丘县西四十七里。○又引《晏氏齐记》曰：慈阜，王脩葬此。俗以叔治之孝，故以慈表称。◎杭世骏曰：○《冢记》云：汉孙嵩墓、魏王脩墓俱在安丘城南四十里。○《名胜志》云：脩以慈孝表，后人称其葬处曰慈阜。 子忠，官至东莱太守、 东莱，见《臧洪传》。子拜郎中，见《文纪》延康元年注引《丁亥令》。 散骑常侍。初，脩识高柔于弱冠，异王基于童幼， 北宋本作“幼童”。 终皆远至，世称其知人。 ◎王隐《晋书》曰： ◎《晋书·王隐传》：隐字处叔，陈郡陈人也。世寒素。父铨，历阳令，每私录晋事及功臣行状，未就而卒。隐受父遗业，西都旧事多所谙究。太兴初，隐及郭璞俱为著作郎，令撰晋史。时虞预私撰《晋书》，而生长东南，不知中朝事，数访于隐，并借隐所著书窃写之，所闻渐广。是后更疾隐，隐竟以谤免，依庾亮于武昌，供其纸笔，书乃得成，诣阙上之。隐虽好著述，而文辞鄙拙，芜舛不伦。其书次第可观者，皆其父所撰；文体混漫、义不可解者，隐之作也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：《晋书》八十六卷，本九十三卷，今残缺，晋著作郎王隐撰。◎《两唐志》作“八十九卷”。毕沅辑存《地道记》一卷。汤球辑本十一卷。汤本有《地道记》，与毕辑本同。章宗源《隋志考证》历举《史通·正史》、《书事》、《论赞》、《书志》、《称谓》、《浮词》、《曲笔》、《人物》各篇，论隐书率多贬词。◎沈家本曰：《玉海·四十六》载贞观诏叙《晋书》十八家，谓处叔不与于中兴，然则隐《书》皆两晋事。其书有《瑞异志》、《才士传》、《寒俊传》、《鬼神传》，并见《史通》。《史记索隐》曰“外戚，纪后妃也，《汉书》编之列传，王隐则谓之纪，在列传之首”，是皇后之称纪，不始于范蔚宗矣。 脩一子，名仪，字朱表，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御览》卷四百五十九王脩《诫子书》曰：我实老矣，所恃汝等也。汝今踰郡县、越山河、离兄弟、去日下者，欲令见举动之宜，劝高人远节，闻一得三。父欲令子善，唯不能杀身，其余无惜也。◎王仪，事见《齐王纪》嘉平六年注引《魏书》奏永宁宫“臣仪”注。 高亮雅直。司马文王为安东，仪为司马。东关之败， 东关，见《齐王纪》嘉平四年注，在今安徽庐州府巢县东南。嘉平四年，东关之败，司马昭为安东将军，仪为司马。《晋书·孝友传·王襃传》“父仪，为文帝司马”是也。 文王曰：“近日之事，谁任其咎？” 司马师方引为己过，习凿齿著论称之，何昭竟与之相反邪？ 仪曰：“责在军帅。” 《晋书·襃传》作“责在元帅”。 文王怒曰：“司马欲委罪于孤邪？”遂杀之。 ◎《御览·二百四十八》引《魏略》云：诸葛诞伐吴，战于东关，上欲速进军，司马王仪谏曰：“吴贼必有伏，宜持重，不可进。”上不听，〖上，指司马文王。〗果为吴人所覆。仪曰：“今日之败，谁当其咎？”上曰：“司马欲委罪孤邪？”遂法仪。 子襃， 官本“襃”作“裒”，下同。 字伟元。少立操尚，非礼不动。身长八尺四寸，容貌绝异。痛父不以命终，绝世不仕。立屋墓侧，以教授为务。旦夕常至墓前拜，辄悲号断绝。墓前有一柏树，襃常所攀援，涕泣所著，树色与凡树不同。 ◎《晋书·襃传》：襃痛父非命，未尝西向而坐，示不臣朝廷也。于是隐居教授，三征七辟皆不就。庐于墓侧，旦夕常至墓所拜跪，攀柏悲号，涕泪著树，树为之枯。母性畏雷，母没，每雷，辄到墓曰：“襃在此。” 读《诗》至“哀哀父母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北宋本 “读《诗》”上多一“每”字。 生我劳悴”，未尝不反覆流涕， 官本“曾”作“尝”。 泣下沾襟。 《晋书·襃传》作“未尝不三复流涕，门人受业者并废《蓼莪》之篇”。 家贫躬耕，计口而田，度身而蚕。诸生有密为襃刈麦者，襃遂弃之；自是莫敢复佐刈者。襃门人为本县所役，求襃为属，襃曰：“卿学不足以庇身，吾德薄不足以荫卿，属之何益？且吾不捉笔已四十年。”乃步担乾饭，儿负盐豉， 《晋书·襃传》此句下有“草屐，送所役生到县”八字。 门徒从者千余人。 千，疑“十”字之误。 安丘令以为见己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青州北海国安丘。◎《一统志》：今青州府安丘县西南。◎案：王氏墓在安丘，故王襃居此。 整衣出迎之于门。襃乃下道至土牛， ◎《晋书·襃传》“牛”下有“傍”字。◎《后汉书·礼仪志》：立春之日，夜漏未尽五更，施土牛耕人于门外，以示兆民。 磬折而立。 ◎《史记·滑稽传》：西门豹簪笔磬折。◎《正义》云：磬折，谓曲体揖之，若石磬之形曲折也。磬，一片黑石，凡十二片，树在虡上击之，其形皆中曲，垂两头，言人腰侧似也。◎范《书·马援传》：磬折而入。◎章怀注：磬折者，曲身如磬之曲折，敬也。 云：“门生为县所役，故来送别。”执手涕泣而去。令即放遣诸生，一县以为耻。同县管彦，少有才力，未知名， 《晋书》“力”作“而”。 襃独以为当自达，常友爱之；男女各始生， 蒋礼鸿以“男女”作儿女为说，详彼。 共许为婚。彦果为西夷校尉。 《晋书·襃传》此句下有“卒而葬于洛阳”六字。 襃后更以女嫁人，彦弟馥问襃，襃曰：“吾薄志毕，愿山薮自数，姊妹皆远， 《晋书·裒传》作 “吾薄志毕愿山薮，昔嫁姊妹皆远”。 吉凶断绝，以此自誓。贤兄子葬父于帝都，此则洛阳之人也，岂吾欲婚之本指邪？”馥曰：“嫂，齐人也。当还临菑。”襃曰：“安有葬父河南，随妻还齐！ ◎《晋书》“随”上有“而”字，“妻”作“母”。◎沈家本曰：此“妻”字误也。上文云“贤兄子葬父于帝都”，是管彦卒而彦子葬之洛阳。馥为彦弟，则馥之嫂，彦之妻，而彦子之母也。故云“随母还齐”。此注上文夺“卒而葬于洛阳”句，又讹“母”为“妻”，遂不可通，当从《晋书》改正。◎吴士鉴《晋书斠注》云“当作‘妻’”说误。 用意如此，何婚之有？”遂不婚。邴春者， 宋本“邴”字上空一格。 根矩之后也。少立志操，寒苦自居，负笈游学，身不停家，乡邑翕然，以为能系其先也。 吴本“系”作“继”。 襃以为春性险狭，慕名意多，终必不成，及后春果无学业，流离远外，有识以此归之。襃常以为人所行，其当归于善道，不可以己所能而责人所不能也。有致遗者，皆不受。及洛都倾覆，寇贼蜂起，襃宗亲悉欲移江东，襃恋坟垅。贼大盛，乃南达泰山郡。襃思土不肯去，贼害之。 ◎或曰：汉末名贤如袁闳辈，贼皆相约不入其闾。伟元之至行，乃为贼所害，岂晋之贼远不逮于汉邪？何所遇之不幸也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城冢记》：王襃墓在潍县南三十里之营丘。◎沈家本曰：既云“南达泰山郡”，则下句“思土”之语不相接，恐有讹字。《晋书》云“襃恋坟垅，不去，贼大盛，方行，犹思慕不能进，遂为贼所害”，语意较明。 ◎《汉晋春秋》曰：襃与济南刘兆字延世，俱以不仕显名。襃以父为文王所滥杀，终身不应征聘，未尝西向坐， ◎胡三省曰：襃居城阳，晋朝在洛阳，故未尝西向。 以示不臣于晋也。◎《魏略·纯固传》以脂习、王脩、庞淯、文聘、成公英、郭宪、单固七人为一传。其脩、淯、聘三人自各有传，成公英别见《张既传》， ◎本志《张既传》注引《魏略》曰：成公英，金城人也。中平末，随韩约为腹心。建安中，约从华阴破走，还湟中，部党散去，唯英独从。 单固见《王淩传》， 吴本、毛本“淩”作“俊”，误。 余习、宪二人列于《脩传》后也。脂习字元升，京兆人也。中平中仕郡，公府辟，举高第，除太医令。天子西迁及东诣许昌，习常随从。与少府孔融亲善。太祖为司空，威德日盛，而融故以旧意， 意，应作“谊”。 书疏倨傲。习常责融，欲令改节，融不从。会融被诛，当时许中百官先与融亲善者，莫敢收恤，而习独往抚而哭之曰：“文举，卿舍我死，我当复与谁语者？” 语有余悲。范《书·孔融传》作“文举舍我死，吾何用生为”。 哀叹无已。太祖闻之，收习，欲理之，寻以其事直见原，徙许东土桥下。 冯本“徙”作“徒”，误。 习后见太祖，陈谢前愆。太祖呼其字曰：“元升，卿故慷慨！”因问其居处，以新移徙，赐谷百斛。至黄初， “黄初”下当更有“初”字。 诏欲用之，以其年老，然嘉其敦旧，有栾布之节， ◎《前书》曰：栾布，梁人，为梁王彭越大夫。使于齐，未反，汉诛彭越，枭首洛阳下。布还，奏事越头下，祠而哭之。 赐拜中散大夫。还家，年八十余卒。郭宪字幼简，西平人， ◎西平郡，见《武纪》建安十九年。◎《郡国志》：凉州金城郡。◎王先谦曰：三国魏因汉末，分置西平郡。◎又引吴增僅说云：郭宪为西平郡功曹，见《王脩传》注。◎弼按：下文云“宪为郡右姓，为郡功曹，韩约从羌中依宪”，均可证郭宪为凉州之西平郡人。乃王氏于《郡国志》“汝南郡西平县”下引马与龙说，以郭宪为汝南郡西平县人，所引两岐，地望亦误。 为其郡右姓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北宋本无 “其”字。 建安中为郡功曹，州辟不就，以仁笃为一郡所归。至十七年，韩约失众，从羌中还，依宪。众人多欲取约以徼功，而宪皆责怒之，言：“人穷来归我，云何欲危之？”遂拥护厚遇之。其后约病死，而田乐、阳逵等 ◎官本《考证》：宋本“逵”作“达”，下同。 就斩约头， 韩约，即韩遂。斩韩遂首，见《武纪》建安二十年。 当送之。逵等欲条疏宪名，宪不肯在名中，言“我尚不忍生图之，岂忍取死人以要功乎”？逵等乃止。时太祖方攻汉中，在武都，而逵等送约首到。太祖宿闻宪名，及视条疏，怪不在中，以问逵等，逵具以情对。太祖叹其志义，乃并表列与逵等并赐爵关内侯，由是名震陇右。黄初元年病亡。正始初，国家追嘉其事，复赐其子爵关内侯。
21.7 邴原
邴原字根矩，北海朱虚人也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青州北海国朱虚。◎惠栋曰：○《十三州志》云：县东三十里有祓亭故县也。◎马与龙曰：北海相孔融保朱虚县，更置城邑，见《融传》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朱虚故城，在山东青州府临朐县东北。 少与管宁俱以操尚称，州府辟命皆不就。黄巾起，原将家属入海，住鬰洲山中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山海经·海内东经》：都州在海中，一曰郁州。○郭璞注：今在东海朐县界，世传此山自苍梧从南徙来，上皆有南方物也。郁，音鬰。○郁州，即鬰州也。 时孔融为北海相，举原有道。 ◎范《书·孔融传》：时黄巾寇数州，北海最为贼冲。董卓讽三府同举融为北海相。融到郡，荐举贤良郑玄、彭璆、邴原等。◎汪文台曰：○《世说》注：《续汉书》云：“以彭璆为方正，邴原为有道，王脩为孝廉，告高密县为郑玄特立一乡，名为郑公乡。”○其礼贤如此。 原以黄巾方盛，遂至辽东，与同郡刘政俱有勇略雄气。辽东太守公孙度畏恶欲杀之，尽收捕其家，政得脱。度告州县： 宋本、元本“州”作“诸”。 “敢有藏政者与同罪。”政窘急，往投原， ◎《魏氏春秋》曰：政投原曰：“穷鸟入怀。”原曰：“安知斯怀之可入邪？” 原匿之月余，时东莱太史慈当归， 东莱，见《臧洪传》。 原因以政付之。既而谓度曰：“将军前日欲杀刘政，以其为己害。今政已去，君之害岂不除哉！”度曰：“然。”原曰：“君之畏政者，以其有智也。今政已免，智将用矣，尚奚拘政之家？不若赦之，无重怨。”度乃出之。原又资送政家，皆得归故郡。 ◎或曰：此策更妙于朱家之托季布。◎侯康曰：○《艺文类聚》卷八十三引《邴原别传》 “刘正”作“刘攀”。○云：攀临去，以其手所杖剑金三饼与原，原受金辞剑，还谓度曰： “将军平日与攀无郄，而欲杀之者，但恐其为蜂虿耳。今攀以去，而尚拘闭其家，以情推之，其念为毒螫，必滋甚矣。”度从之，即出攀家，原以金还之。○《太平御览·八百十一》引《原别传》又作“刘举”。 原在辽东，一年中往归原居者数百家，游学之士、教授之声不绝。
后得归，太祖辟为司空掾。 ◎侯康曰：○《御览》卷二百九引《邴原别传》云：原字根矩。魏武皇帝初为司空，辟，属议曹掾。请见，礼毕，上送至门中，原辞，直去不顾，上还语左右：“孤甚敬此人。于其辞，远送之，谓其尚顾而终不顾，此人诚高士也。”人谓曰： “君宜谢公，公望君一日，辞不顾揖。”原勃然曰：“夫何谢哉？夫揖让者，谓其敌耳。吾，人臣也；公，人君也。君尊臣卑，揖让何施？且孔子反命曰：’宾不顾矣。’吾何谢哉！”人以语上，上曰：“快乎斯言也！夫有斯名而岂徒哉！” 原女早亡，时太祖爱子仓舒亦没， ◎本志《武文世王公传》：邓哀王冲，字仓舒，年十三，建安十三年病亡，为聘甄氏亡女与合葬。 太祖欲求合葬，原辞曰：“合葬，非礼也。 ◎《通鉴》作“嫁殇，非礼也”。◎胡注：未成人而死曰殇。未为配偶而死合葬，故曰非礼。 原之所以自容于明公，公之所以待原者，以能守训典而不易也。若听明公之命，则是凡庸也，明公焉以为哉？”太祖乃止，徙署丞相征事。 ◎《献帝起居注》曰：建安十五年，初置征事二人，原与平原王烈俱以选补。 王烈，事见《管宁传》。 崔琰为东曹掾，记让曰： 当为奏记而让之也。 “征事邴原、议郎张范，皆秉德纯懿，志行忠方，清静足以厉俗，贞固足以幹事，所谓龙翰凤翼，国之重宝。举而用之，不仁者远。”代凉茂为五官将长史， “代”字上疑有脱字。 闭门自守，非公事不出。太祖征吴，原从行，卒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水经·汶水注》：汶水又东北迳柴阜山北，山之东有征士邴原冢，碑志存焉。○《寰宇记》卷二十四：邴原墓在安丘县北五十里。 ◎《原别传》曰： 《邴原别传》，《隋志》不著录。 原十一而丧父，家贫，早孤。邻有书舍，原过其旁而泣。师问曰：“童子何悲？”原曰：“孤者易伤，贫者易感。夫书者，必皆具有父兄者，一则羡其不孤，二则羡其得学，心中恻然而为涕零也。”师亦哀原之言而为之泣曰：“欲书可耳！”答曰：“无钱资。”师曰：“童子苟有志，我徒相教，不求资也。”于是遂就书。 ◎吴金华曰：书，犹学也。 一冬之间，诵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。自在童龀之中， ◎龀，音衬。◎《说文》：毁齿也，男八月生齿，八岁而龀。 嶷然有异。及长，金玉其行。欲远游学，诣安丘孙崧。 ◎本志《阎温传》注引《魏略》孙宝硕事，即孙嵩。范《书·赵岐传》作“孙嵩”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后汉书·郡国志》：北海国安丘，有渠丘亭。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三十五：安丘故城，在青州府安丘县东北。汉安丘有二，一属北海，即此安丘也；一属琅邪，在今县东南。建武五年，张步降封安丘侯。寻省琅邪之安丘，而北海之安丘如故。○一清案：《前汉书·地理志》“北海安丘”注：“孟康曰：今渠丘是。”康，三国魏人，岂是时改安丘为渠丘乎？ 崧辞曰：“君乡里郑君，君知之乎？”原答曰：“然。”崧曰：“郑君学览古今，博闻强识，钩深致远，诚学者之师模也。君乃舍之，蹑屣千里，所谓以郑为东家丘者也。君似不知，而曰‘然’者何？”原曰：“先生之说，诚可谓苦药良针矣；然犹未达仆之微趣也。人各有志，所规不同，故乃有登山而采玉者，有入海而采珠者，岂可谓登山者不知海之深，入海者不知山之高哉！君谓仆以郑为东家丘，君以仆为西家愚夫邪？”崧辞谢焉。又曰：“兖、豫之士，吾多所识，未有若君者；適以书相分。” ◎官本《考证》卢明楷曰：“分”字于文义晦，《册府元龟》作“介”，盖谓孙崧与兖、豫多相识，欲以书为介绍，而先容之。下文“非若交游（之）待分而成也”，亦当作“介”，其误同。◎潘眉曰：分，当为“ ”，即介字。《国语》“一嫡女，一嫡男”，古本并作“ ”，宋庠音“ ，古本切，一作‘介’”。 原重其意，难辞之，持书而别。原心以为求师启学，志高者通， ◎吴金华曰：通，谓志趣相合，心神相通也。 非若交游待分而成也。 分，应作“介”，说见前。 书何为哉？乃藏书于家而行。原旧能饮酒，自行之后，八九年间，酒不向口。单步负笈，苦身持力，至陈留则师韩子助，颍川则宗陈仲弓，汝南则交范孟博，涿郡则亲卢子幹。 韩卓、陈寔、范滂、卢植。 临别，师友以原不饮酒，会米肉送原。原曰：“本能饮酒，但以荒思废业，故断之耳。今当远别，因见贶饯，可一饮燕。”于是共坐饮酒，终日不醉。归以书还孙崧，解不致书之意。后为郡所召，署功曹主簿。时鲁国孔融在郡，教选计当任公卿之才，乃以郑玄为计掾，彭璆为计吏，原为计佐。融有所爱一人，常盛嗟叹之。后恚望，欲杀之，朝吏皆请。时其人亦在坐，叩头流血，而融意不解。原独不为请。融谓原曰：“众皆请而君何独不？”原对曰：“明府于某，本不薄也，常言岁终当举之，此所谓‘吾一子’也。如是，朝吏受恩未有在某前者矣，而今乃欲杀之。明府爱之，则引而方之于子，憎之，则推之欲危其身。原愚，不知明府以何爱之？以何恶之？”融曰：“某生于微门，吾成就其兄弟，拔擢而用之；某今孤负恩施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监本脱“今”字，今添。 夫善则进之，恶则诛之，固君道也。往者应仲远 应劭 为泰山太守，举一孝廉，旬月之间而杀之。夫君人者，厚薄何常之有！”原对曰：“仲远举孝廉，杀之，其义焉在？夫孝廉，国之俊选也。举之若是，则杀之非也；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○监本脱“则”字。○陈浩曰：此二语与下句“若杀之是，则举之非也”为对举之文，今照别本添。 若杀之是，则举之非也。《诗》云：’彼己之子，不遂其媾。’盖讥之也。《语》云： 西汉人称《论语》曰“《传》”，后汉及三国时人引《论语》，或曰“《论》”，或曰“《语》”。《凌统传》注引《语》曰“虽小道，必有可观者焉”，此单称“《语》”者也。赵岐《孟子章句》称《论语》曰“《论》”，王通《中说》“《论》失于齐鲁”，此单称“《论》”者也。 ’爱之欲其生，恶之欲其死。既欲其生，又欲其死，是惑也。’仲远之惑甚矣。明府奚取焉？”融乃大笑曰：“吾乃戏耳！” 宋本“乃”作“但”，元本作“直”。 原又曰：“君子于其言，出乎身，加乎民；言行，君子之枢机也。安有欲杀人而可以为戏者哉？”融无以答。 ◎周寿昌曰：孔融好士而欲杀所拔擢之才；应劭为泰山太守举一孝廉，旬日即杀之；谷熟长吕岐连杖杀两祭酒，袁涣为沛南郡都尉不劾治之，反以君诛臣为说；东汉有司之权重专杀如此，而无人奏劾，岂其末造政教陵夷故邪？ 是时汉朝陵迟，政以贿成，原乃将家人入鬰洲山中。郡举有道，融书喻原曰：“脩性保真， 真，一作“贞”。 清虚守高，危邦不入，久潜乐土。王室多难，西迁镐京。圣朝劳谦，畴咨隽乂。我徂求定，策命恳恻。国之将陨，釐不恤纬， ◎釐，官本作“嫠”。◎《左传·昭公二十四年》：子太叔曰：“嫠不恤其纬而忧宗周之陨，为将及焉。”◎杜注：嫠，寡妇也。织者常苦纬少，寡妇所宜忧。◎钱大昕曰：釐，古“嫠”字，《说文》无“嫠”。 家之将亡，缇萦跋涉， ◎《汉书·刑法志》：孝文即位，十三年，齐太仓令淳于公有罪，当刑。其少女缇萦自伤悲泣，乃随其父至长安，上书愿没入官婢，以赎父刑罪。天子怜悲其意，除肉刑。 彼匹妇也，犹执此义。实望根矩，仁为己任，授手援溺，振民于难。乃或晏晏居息，莫我肯顾，谓之君子，固如此乎！根矩，根矩，可以来矣！”原遂到辽东。辽东多虎，原之邑落独无虎患。原尝行而得遗钱，拾以系树枝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监本作“捨以系树枝”，别本作“拾”，于义较长，今改正。 此钱既不见取，而系钱者愈多。问其故，答者谓之神树。原恶其由己而成淫祀，乃辨之， 元本“辨”作“辩”。辨、辩古通今别。 于是里中遂敛其钱以为社供。 ◎《御览·五百三十三》引《原别传》云：里老为之颂曰：“邴君行仁，邑落无虎；〖一作“辽邑无虎”。〗邴君行廉，路树为社。 后原欲归乡里，止于三山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三十四：三山岛在莱州府北五十里，海之南岸。○《史记·封禅书》：八祀，四曰阴主，祀三山。◎谢鍾英曰：原自辽东欲归乡里，止于三山。孔融与书顷知来往，近在三山。融时为北海太守。原朱虚人，原归乡里，止于三山，山当在朱虚县境。 孔融书曰：“随会在秦，贾季在翟， ◎《左传·文公十三年》：晋人患秦之用士会也。赵宣子曰：“随会在秦，贾季在狄，难日至矣，若之何？” 谘仰靡所，叹息增怀。顷知来至，近在三山。《诗》不云乎，‘来归自镐，我行永久’。故遣五官掾， ◎宋本、元本“故”作“今”。◎《续汉志·百官志》：郡有五官掾，署功曹及诸曹事。 奉问榜人舟楫之劳，祸福动静告慰。 ◎或曰：此处句读未详。 乱阶未已，阻兵之雄，若棋弈争枭。”原亦是遂复反还。 ◎或曰：此句亦有误。 积十余年，后乃遁还。南行已数日，而度甫觉。度知原之不可复追也，因曰：“邴君所谓‘云中白鹤’，非鹑鷃之网所能罗矣。又吾自遣之，勿复求也。”遂免危难。 ◎《世说·赏誉篇》注引《原别传》云：原避地辽东，公孙度厚礼之。中国既宁，欲还乡里，为度禁绝。原密自治严，谓部落曰：“移比近郡，以观其意。”皆曰：“乐移。”原旧有捕鱼大船，请村落，皆令熟醉，因夜去之。 自反国土，原于是讲述礼乐，吟咏诗书，门徒数百，服道数十。时郑玄博学洽闻，注解典籍，故儒雅之士集焉。原亦自以高远清白，颐志澹泊，口无择言，身无择行，故英伟之士向焉。是时海内清议，云青州有邴、郑之学。 ◎何焯曰：郑公业亦以郑、邴并言，非家传妄相推高之语。 魏太祖为司空，辟原署东阁祭酒。 ◎《晋书·职官志》：诸公及开府位从公者，置西、东阁祭酒。 太祖北伐三郡单于，还住昌国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青州齐国昌国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昌国故城，今山东济南府淄川县东北三十五里。◎弼按：《武纪》“建安十二年九月，公引兵自柳城还。十一月，至易水。十三年正月，还邺”，似无道经昌国之理，“昌国”或为 “昌平”之误，昌平为由辽东还邺必经之道也。 燕士大夫。酒酣，太祖曰：“孤反，邺守诸君必将来迎，今日明旦，度皆至矣。其不来者，独有邴祭酒耳！”言讫未久，而原先至。门下通谒，太祖大惊喜，揽履而起，远出迎原曰：“贤者诚难测度！孤谓君将不能来，而远自屈，诚副饥虚之心。”谒讫而出， ◎何焯曰：如此张弛，则无损大节，而仍得谦以受福之道矣。 军中士大夫 士大夫，谓将士也，见《武纪》建安十二年注。 诣原者数百人。太祖怪而问之，时荀文若在坐，对曰：“独可省问邴原耳！”太祖曰：“此君名重，乃亦倾士大夫心？”文若曰：“此一世异人，士之精藻，公宜尽礼以待之。”太祖曰：“固孤之宿心也。”自是之后，见敬益重。原虽在军历署，常以病疾，高枕里巷，终不当事，又希会见。河内张范， 毛本作“河南”，误。 名公之子也，其志行有与原符，甚相亲敬。令曰：“邴原名高德大，清规邈世，魁然而峙，不为孤用。闻张子颇欲学之，吾恐造之者富，随之者贫也。”魏太子为五官中郎将，天下向慕，宾客如云，而原独守道持常，自非公事不妄举动。太祖微使人从容问之，原曰：“吾闻国危不事冢宰，君去不奉世子，此典制也。”于是乃转五官长史，令曰：“子弱不才，惧其难正，贪欲相屈，以匡励之。虽云利贤，能不恧恧！”太子燕会，众宾百数十人，太子建议曰：“君父各有笃疾，有药一丸，可救一人，当救君邪，父邪？”众人纷纭，或父或君。时原在坐，不与此论。太子谘之于原，原悖然对曰： “悖”、“勃”古字通。 “父也！”太子亦不复难之。 《通典》卷六十七邴原有《驳郑玄皇后敬父母议》。
是后大鸿胪钜鹿张泰、河南尹扶风庞迪 ◎《张既传》：扶风庞延，终有名位。◎未知 “延”即“迪”字之误否？迪，一本作辿，《钟会传》“兄子辿”注“勑连切”。 以清贤称， ◎荀绰《冀州记》曰：钜鹿张貔，字邵虎。祖父泰，字伯阳，有名于魏。父邈， ◎钱仪吉曰：有两张邈。 张缉子亦名邈，〖一作“藐”。〗并孟卓与此，则时当有三张邈。 字叔辽，辽东太守。著名《自然好学论》，在《嵇康集》。为人弘深有远识，恢恢然，使求之者莫之能测也。宦历二官。 ◎陈景云曰：二官，当作“二宫”。历二宫者，谓以朝臣而更为东宫官属也。语见《吴志·薛综传》注引王隐《晋书》“综孙兼历位二宫、丞相长史”。 元康初为城阳太守， ◎洪亮吉曰：城阳郡，汉置城阳国，中兴后省入北海，魏复分北海置。 未行而卒。 永宁太仆东郡张阁以简质闻。 ◎洪饴孙曰：太后三卿，卫尉、太仆、少府，皆随太后宫为官号，本在九卿上，魏改汉制在九卿下。景初三年，尊明元郭皇后为皇太后，称永宁宫。《三少帝纪》嘉平六年注引《魏书》有“永宁太仆臣闳”，《邴原传》有张阁，按“阁”即“闳”字相似而讹也。◎弼按：阁字子台，以作“阁”为是。 杜恕著《家戒》称阁曰：“张子台，视之似鄙朴人，然其心中不知天地间何者为美，何者为好，敦然似如与阴阳合德者。作人如此，自可不富贵，然而患祸当何从而来？世有高亮如子台者，皆多力慕，体之不如也。” ◎或曰：“力”字疑“方”字之误。 ◎吴金华曰：力慕，犹言勉力追求。 ◎李慈铭曰：“杜恕著《家戒》”以下盖亦裴氏之注，误为正文者也。陈氏史裁简质，其文亦与传体不类。且此传所附张太、庞迪、张阁三人事同一例，何得于阁下独著“杜恕《家戒》”云云？明传文以 “简质闻”句止，可无疑也。◎姚振宗曰：《御览·五百九十三》引杜恕《家戒》文，与此略相同。疑此在《笃论》中，或亦在其后人所编《杜氏新书》中。然在当日则自为一书，贻其子孙也。
21.8 管宁
管宁字幼安，北海朱虚人也。 ◎朱虚，见《邴原传》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名胜志》：管公都在安丘县西南四十五里，魏管宁家于此。 ◎《傅子》曰：齐相管仲之后也。昔田氏有齐而管氏去之，或適鲁，或適楚。汉兴，有管少卿为燕令，始家朱虚，世有名节，九世而生宁。 年十六丧父，中表愍其孤贫，咸共赠赗，悉辞不受，称财以送终。长八尺，美须眉。与平原华歆、同县邴原相友， ◎《世说·德行篇》：管宁、华歆共园中锄菜，见地有片金，管挥锄与瓦石不异，华捉而掷去之。又尝同席读书，有乘轩冕过门者，宁读如故，歆废书出看。宁割席分坐曰：“子非吾友也。” 俱游学于异国， 汉为郡国制，本郡国之外为异国。 并敬善陈仲弓。 ◎陈寔字仲弓，见《陈群传》注。◎赵一清曰：○幼安为陈球弟子。○《水经·泗水注》：下相县故城西北有汉太尉陈球墓，墓前有三碑，是弟子管宁、华歆等所造。 天下大乱，闻公孙度令行于海外，遂与原及平原王烈等至于辽东。度虚馆以候之。 候，北宋本作“俟”，吴本同。 既往见度，乃庐于山谷。时避难者多居郡南，而宁居北，示无迁志，后渐来从之。太祖为司空，辟宁，度子康绝命不宣。 ◎严可均曰：《书钞·七十三》、《通典·三十二》引《管宁集·辞辟别驾文》，《魏志》本传不言辟别驾，当是在辽东时事耳。 ◎《傅子》曰：宁往见度，语惟经典，不及世事。还乃因山为庐，凿坏为室。 ◎坏，铺杯切。◎《尔雅·释山》：山再成曰坏。 越海避难者，皆来就之而居，旬月而成邑。遂讲《诗》、《书》，陈俎豆，饰威仪，明礼让，非学者无见也。由是度安其贤，民化其德。邴原性刚直，清议以格物，度已下心不安之。宁谓原曰：“潜龙以不见成德，言非其时，皆招祸之道也。”密遣令西还。度庶子康代居郡，外 郝经《续后汉书》作“度父子代居海外”。 以将军太守为号，而内实有王心，卑己崇礼，欲官宁以自镇辅，而终莫敢发言，其敬惮如此。◎皇甫谧《高士传》曰： ◎皇甫谧，事见《武纪》建安十三年注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：《高士传》六卷，皇甫谧撰。◎《旧唐志》：七卷。◎《新唐志》、《崇文总目》、《通志》均作“十卷”，今本三卷。◎丁国钧曰：《御览·引书目》既列“皇甫谧《高士传》”，又列“皇甫士安《高士传》”复，误。◎黄逢元曰：《御览·五百一十》引《高士传》序，末云“自尧至魏凡九十余人，虽执节若夷、齐，去就若两龚，皆不录也”，今本人数据晁氏、陈氏所称，多寡不符，殆后人摭《御览》所引，合嵇康《高士传》、《后汉书·隐逸传》成篇，非谧原书。◎沈家本曰：其自序称“采自尧至魏九十余人”，《玉海》所引亦同，《读书志》称“九十六人”，与自序亦无不合，而《书录解题》“自披衣至管宁八十七人”，南宋李石《续博物志》又称“七十二人”，是宋时传本已多不同，今本九十六人，与晁志所言符。《御览》五百六卷至五百九卷，采此书七十一人，其七十人与今本同，惟东郭先生一人为今本所无。《四库总目录》据此，谓与李石所言之数仅佚其一，乃《御览》久无善本，传刻偶脱。然《御览·三百九十九》引此传老子、《四百九十九》引此传孔嵩，今本有老子，无孔嵩，而增此二人，则与李石所言又不合。又《后汉书·周燮传》注引闵贡，王霸、严光二传注引霸、光，是唐本有此三人，而不在《御览》所引之内，则据《御览》及李石之说谓确是七十二人者，未必然也。 宁所居屯落，会井汲者，或男女杂错，或争井斗阋。宁患之，乃多买器， 吴本、毛本“多”作“各”。 分置井傍，汲以待之，又不使知。来者得而怪之，问知宁所为， 北宋本“问”作“闻”。 乃各相责，不复斗讼。邻有牛暴宁田者，宁为牵牛着凉处，自为饮食，过于牛主。牛主得牛，大惭，若犯严刑。是以左右无斗讼之声，礼让移于海表。
王烈者，字彦方， ◎宋本、元本“方”作“考”。◎范《书·独行传》：王烈字彦方，太原人。◎章怀注引《魏志》：烈字彦考。◎周寿昌曰：今《魏志》亦作“彦方”，不作“彦考”，殆后改也。◎何焯曰：本为“彦考”，《后汉书》注可据。“方”字，寡学者所定也。北宋本正作“考”。 于时名闻在原、宁之右。辞公孙度长史，商贾自秽。 ◎沈钦韩曰：○汉制，贾人不得宦为吏。○《御览·六百九十七》晋令曰：占侩卖者，皆当著巾帖，额题所侩卖者姓名，一足著黑履，一足著白履。○此其秽贱可知也。○《唐六典》：工商之家不得预于士。 太祖命为丞相掾征事，未至，卒于海表。 ◎范《书·王烈传》：察孝廉，三府并辟，皆不就。遭黄巾、董卓之乱，乃避地辽东，夷人尊奉之。太守公孙度接以昆弟之礼，访酬政事，欲以为长史。烈乃为商贾自秽，得免。曹操闻烈高名，遣征不至。建安二十四年，终于辽东，年七十八。◎《晋书·嵇康传》：康遇王烈，共入山。烈尝得石髓如饴，即自服半，余半与康，皆凝而为石。又于石室中见一卷素书，遽呼康往取，辄不复见。烈乃叹曰：“叔夜趣非常，而辄不遇，命也。” ◎《先贤行状》曰：烈通识达道，秉义不回。以颍川陈太丘为师，二子为友。 陈寔为太丘长，二子纪、谌，俱见《陈群传》。 时颍川荀慈明、 荀爽。 贾伟节、 贾彪字伟节，颍川定陵人。 李元礼、 李膺字元礼，颍川襄城人。 韩元长 ◎范《书·韩韶传》：韶字仲黄，颍川舞阳人。子融，字元长。少能辩理而不为章句学。声名甚盛，五府并辟。献帝初，至太仆。年七十卒。◎惠栋曰：○魏明《甄表状》云：融聪识知机，发于岐嶷，时人名之曰穷神知化。兄弟同居，至于没齿，卿相之位，且二十年，奉身守约不陨厥问。○陶渊明《遗诫》曰：颍川韩元长，汉末名士，身处卿佐，八十而终。 皆就陈君学，见烈器业过人，叹服所履，亦与相亲。由是英名著于海内。道成德立，还归旧庐，遂遭父丧，泣泪三年。遇岁饥馑，路有饿殍，烈乃分釜庚之储， ◎《左传·昭公三年》：豆区釜钟。◎《昭公二十六年》：粟五千庚。◎杜注：釜，六斗四升。庚，十六斗。 以救邑里之命。是以宗族称孝，乡党归仁。以典籍娱心，育人为务，遂建学校，敦崇庠序。其诱人也，皆不因其性气， 吴金华以“不”为“必”字形讹，说详彼。 诲之以道，使之从善远恶。益者不自觉，而大化隆行， 吴金华以“隆”为“阴”字形讹，说详彼。 皆成宝器。门人出入，容止可观，时在市井，行步有异，人皆别之。州闾成风，咸竞为善。时国中有盗牛者，牛主得之。盗者曰：“我邂逅迷惑，从今已后将为改过。子既以赦宥， 宋本“以”作“已”。 幸无使王烈闻之。”人有以告烈者，烈以布一端遗之。或问：“此人既为盗，畏君闻之，反与之布，何也？”烈曰：“昔秦穆公，人盗其骏马食之，乃赐之酒。盗者不爱其死，以救穆公之难。 ◎《史记·秦本纪》：初，秦缪公亡善马，岐下野人共得而食之者三百余人。吏逐得，欲法之，缪公曰：“君子不以畜产害人，吾闻食善马肉不饮酒，伤人。”乃皆赐酒而赦之。三百人者闻秦击晋，皆求从，从而见缪公窘，亦皆推锋争死，以报食马之德。于是缪公虏晋君以归。 既此盗人能悔其过，惧吾闻之，是知耻恶。知耻恶，则善心将生，故与布劝为善也。”间年之中，行路老父担重，人代担行数十里，欲至家，置而去，问姓名，不以告。顷之，老父复行，失剑于路。有人行而遇之，欲置而去，惧后人得之，剑主于是永失，欲取而购募，或恐差错，遂守之。至暮，剑主还见之，前者代担人也。老父揽其袂，问曰：“子前者代吾担，不得姓名，今子复守吾剑于路，未有若子之仁，请子告吾姓名，吾将以告王烈。”乃语之而去。老父以告烈，烈曰：“世有仁人，吾未之见。”遂使人推之，乃昔时盗牛人也。烈叹曰：“韶乐九成，虞宾以和：人能有感，乃至于斯也！”遂使国人表其闾而异之。时人或讼曲直，将质于烈，或至涂而反，或望庐而还，皆相推以直，不敢使烈闻之。时国主皆亲骖乘 郡国之守相也。 適烈私馆，畴谘政令。察孝廉，三府并辟，皆不就。会董卓作乱，避地辽东，躬秉农器，编于四民，布衣蔬食，不改其乐。东域之人，奉之若君。时衰世弊，识真者少，朋党之人，互相谗谤。自避世在东国者，多为人所害，烈居之历年，未尝有患。使辽东强不凌弱，众不暴寡，商贾之人，市不二价。太祖累征召， 选补烈为征事，见《邴原传》注。 辽东为解而不遣。 此烈自不欲至耳。 以建安二十三年寝疾，年七十八而终。
中国少安，客人皆还，唯宁晏然若将终焉。黄初四年，诏公卿举独行君子，司徒华歆荐宁。 ◎《世说·德行篇》注引《魏略》云：宁少恬静，常笑邴原、华子鱼有仕宦意。及歆为司徒，上书让宁，宁闻之笑曰：“子鱼本欲作老吏，故荣之耳。” 文帝即位， 上已有黄初四年，“位”字疑衍。 征宁，遂将家属浮海还郡，公孙恭送之南郊，加赠服物。自宁之东也，度、康、恭前后所资遗，皆受而藏诸。既已西渡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宋本无“既”字。 尽封还之。 ◎王鸣盛曰：管宁客辽东公孙度，及文帝征宁，遂将家属浮海还郡，不但知公孙氏将亡，亦以不还则必结怨于曹氏也。洁其身，异其迹，可谓两得之矣。 ◎《傅子》曰：是时康又已死，嫡子不立而立弟恭，恭懦弱，而康孽子渊有隽才。宁曰：“废嫡立庶，下有异心，乱之所由起也。”乃将家属乘海即受征。 ◎或曰：此幼安受征之故，具见有识，所谓乱邦不居也。否则，与“若将终焉”之初志相左矣，史不宜略之。 宁在辽东，积三十七年 宁往辽东以三十七年计之，当在灵帝中平四年，元本“三”作“二”，则在建安二年。按后文陶丘一表云“中平之际，羁旅辽东三十余年”，以作“三”为是。 乃归，其后渊果袭夺恭位，叛国家而南连吴，僭号称王，明帝使相国宣文侯征灭之。 ◎潘眉曰：司马懿初谥文贞，改谥文宣，此作“宣文侯”，字倒误也。宣王未为相国，此亦《傅子》之误。 辽东之死者以万计，如宁所筹。 ◎严可均曰：宁归受征在文帝时，此竟其事。 宁之归也，海中遇暴风，船皆没， 《御览》“没”作“破”。 唯宁乘船自若。时夜风晦冥，船人尽惑，莫知所泊。望见有火光，辄趣之，得岛。岛无居人，又无火烬，行人咸异焉，以为神光之祐也。皇甫谧曰：“积善之应也。” ◎侯康曰：○《御览·六十》引周景式《孝子传》曰：管宁避地辽东，遇风，船人危惧，皆叩头悔过。宁思惟愆咎，念常如厕不冠而已，向天叩头，风亦寻静。 诏以宁为太中大夫， ◎《续汉制·百官志》：太中大夫，千石，无员。◎《汉官》曰：二十人，秩比二千石。◎韦昭《辨释名》曰：太中大夫，在中最高大也。 固辞不受。 ◎《傅子》曰：宁上书天子，且以疾辞，曰：“臣闻傅说发梦，以感殷宗， ◎《史记·殷本纪》：武丁夜梦得圣人，名曰说，乃求诸野，得说于傅岩，举以为相，殷国大治。 吕尚启兆，以动周文， ◎《史记·齐太公世家》：太公望吕尚，东海上人，西伯将出猎，卜之，曰：“所获霸王之辅。”果遇太公于渭之阳。 以通神之才悟于圣主，用能匡佐帝业，克成大勋。臣之器朽，实非其人。虽贪清时，释体蝉蜕。内省顽病，日薄西山。唯陛下听野人山薮之愿，使一老者得尽微命。”书奏，帝亲览焉。 明帝即位，太尉华歆逊位让宁， ◎《傅子》曰：司空陈群又荐宁曰：“臣闻王者显善以消恶，故汤举伊尹，不仁者远。伏见征士北海管宁，行为世表，学任人师，清俭足以激浊，贞正足以矫时。前虽征命，礼未优备。昔司空荀爽，家拜光禄，先儒郑玄，即授司农，若加备礼，庶必可致。至延西序， ◎《礼记》：养庶老于西序。 坐而论道，必能昭明古今，有益大化。” 遂下诏曰：“太中大夫管宁，耽怀道德，服膺六艺，清虚足以侔古，廉白可以当世。曩遭王道衰缺，浮海遁居，大魏受命，则襁负而至， 襁负，见《凉茂传》。 斯盖应龙潜升之道，圣贤用舍之义。而黄初以来，征命屡下，每辄辞疾，拒违不至。岂朝廷之政，与生殊趣， ◎《史记·儒林传》：言礼自鲁高堂生。◎谢承曰：“生”者，自汉以来儒者皆号“生”，亦“先生”者省字呼之耳。◎《汉书·高帝纪》：二年，汉王谓郦食其曰：“以魏地万户封生。”◎师古曰：生，犹言先生，他皆类此。◎《汉书·贾谊传》：文帝曰：“吾久不见贾生，自以为过之，今不及也。”◎《汉书·贡禹传》：天子报曰：“朕以生有伯鱼之廉，故亲近生。”◎师古曰：生，谓先生也。◎王先谦曰：《汉书》或称“先”，或称“生”，此类甚多。 将安乐山林，往而不能反乎？夫以姬公之圣，而耇德不降，则鸣鸟弗闻。 ◎《尚书·君奭》曰： 《尚书》，见后。 耇造德不降，我则鸣鸟不闻，矧曰其有能格。◎郑玄曰：耇，老也。造，成也。《诗》云：“小子有造。”老成德之人，不降志与我并在位，则鸣鸟之声不得闻，况乃曰有能德格于天者乎！言必无也。鸣鸟，谓凤也。 以秦穆之贤，犹思询乎黄发。 ◎《尚书·秦誓》：尚猷询兹黄发，则罔所愆。◎《史记·秦本纪》：秦缪公誓于军曰：“古之人谋黄发番番。” 况朕寡德，曷能不愿闻道于子大夫哉！今以宁为光禄勋。礼有大伦，君臣之道，不可废也。望必速至，称朕意焉。”又诏青州刺史曰：“宁抱道怀贞，潜翳海隅，比下征书，违命不至，盘桓利居，高尚其事。虽有素履幽人之贞， ◎钱大昭曰：○《易》：履道坦坦，幽人贞吉。○虞翻谓：履自讼来，时时在坎狱中，故称幽人之贞。◎惠栋曰：○幽人，幽系之人。○《尸子》曰：文王幽于羑里。○《荀子》曰：公侯失礼则幽。○俗谓高士为幽人，非也。 而失考父兹恭之义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兹，当作“滋”。◎《左传·昭公七年》：正考父佐戴、武、宣，三命益兹共。◎《家语·本姓篇》：考父生孔父嘉，其后以孔为氏。 使朕虚心引领历年，其何谓邪？徒欲怀安，必肆其志，不惟古人亦有翻然改节以隆斯民乎！ 惟，思也。 日逝月除，时方已过，澡身浴德，将以曷为？仲尼有言：’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哉！’其命别驾从事、郡丞掾，奉诏以礼发遣宁诣行在所，给安车、吏从、茵蓐、道上厨食，上道先奏。”宁称草莽臣上疏曰：“臣海滨孤微，罢农无伍，禄运幸厚。横蒙陛下纂承洪绪，德侔三皇。化溢有唐。久荷渥泽，积祀一纪，不能仰答陛下恩养之福。沈委笃痾， ◎徐鸣谦曰：沈委笃痾，顺言当为“沈疴委笃”。沈痾，同沉疴，久治不愈之病。委笃，委通萎，委顿。笃亦有困义。合言谓病情危重也。 寝疾弥留，逋违臣隶颠倒之节，夙宵战怖，无地自厝。臣元年十一月被公车司马令所下州郡， ◎《续百官志》：公车司马令，一人，六百石，掌宫南阙门，凡吏民上章、四方贡献及征诣公车者。◎互见《陈思王植传》。 八月甲申诏书征臣，更赐安车、衣被、茵蓐，以礼发遣，光宠并臻，优命屡至，怔营竦息，悼心失图。思自陈闻，申展愚情，而明诏抑割，不令稍脩章表，是以郁滞，讫于今日。诚谓乾覆，恩有纪极，不意灵润，弥以隆赫。奉今年二月被州郡所下三年十二月辛酉诏书，重赐安车、衣服，别驾从事与郡功曹以礼发遣，又特被玺书，以臣为光禄勋，躬秉劳谦，引喻周、秦，损上益下。受诏之日，精魄飞散，靡所投死。臣重自省揆，德非园、绮 ◎《史记·留侯世家》：太子侍，四人从，各言名姓曰东园公、甪里先生、绮里季、夏黄公。◎《汉书·张良传》：良曰：“顾上有所不能致者四人。”◎师古曰：四人，谓园公、绮里季、夏黄公、甪里先生，所谓商山四皓也。◎又曰：四皓无姓名可称，诸家臆说不取。◎见《汉书·王贡两龚鲍传》序。 而蒙安车之荣，功无窦融而蒙玺封之宠， ◎范《书·窦融传》：融决策东向，遗长史刘钧奉书献马。帝赐融玺书，因授为凉州牧。 楶棁驽下， ◎毛本“棁”作“税”，误。◎《尔雅·释宫》：杗廇谓之梁，其上楹谓之棁，栭谓之楶。◎注云：棁，侏儒柱也。楶，栌也。楶，音节。棁，音拙。楶、棁，皆梁上短柱也。◎《礼记·礼器篇》：管仲山节藻棁，君子以为滥矣。 荷栋梁之任，垂没之命，获九棘之位， ◎《礼记·王制》：大司寇听于棘木之下。◎注：左九棘，孤卿大夫位焉。右九棘，公、侯、伯、子、男位焉。◎九棘，又见《钟繇传》。 惧有朱博鼓妖之眚。 ◎《汉书·五行志·中之下》：哀帝建平二年，朱博为丞相，临延登受策，有大声如钟鸣。李寻曰：“《洪范》所谓鼓妖也。”博坐奸谋自杀。 又年疾日侵，有加无损， ◎吴金华曰：病势渐轻曰损。 不任扶舆进路以塞元责。望慕阊阖，徘徊阙庭，谨拜章陈情，乞蒙哀省，抑恩听放，无令骸骨填于衢路。”自黄初至于青龙，征命相仍，常以八月赐牛酒。 吴金华依礼制，以“牛酒”为“羊酒”之误。 诏书问青州刺史程喜： 程喜字申伯，见《杜恕传》。 “宁为守节高乎，审老疾尪顿邪？” 尪，冯本作“尫”，音汪，废疾之人也。 喜上言：“宁有族人管贡为州吏，与宁邻比，臣常使经营消息。贡说：’宁常著皁帽、布襦袴、布裙， ◎赵一清曰：杜甫诗“皁帽仍兼似管宁”，又“管宁纱帽净”，即本此传。 随时单复，出入闺庭，能自任杖，不须扶持。四时祠祭，辄自力强，改加衣服，著絮巾，故在辽东所有白布单衣，亲荐馔馈，跪拜成礼。宁少而丧母，不识形象，常特加觞，泫然流涕。又居宅离水七八十步，夏时诣水中澡洒手足，闚于园圃。’臣揆宁前后辞让之意，独自以生长潜逸，耆艾智衰，是以栖迟，每执谦退。此宁志行所欲必全，不为守高。” ◎或曰：备载程喜奏辞，琐屑有情景，得迁、固遗意，非以后史笔所及。◎王鸣盛曰：程喜之言，可谓善为我辞矣。全宁之节者，喜也。其后正始二年，太仆陶丘一等荐宁，宜备礼征聘，而奏末又言“若宁固执守志，斯亦圣朝同符唐、虞，虽出处殊塗，于兴治美俗一也”，此又诸公之留此地步，以为宁地者。然此时宁年已八十四，宁亦自知必免矣。◎弼按：景处二年，司徒缺，卢毓荐处士管宁，帝不能用，见《卢毓传》。 ◎《高士传》曰：管宁自越海及归，常坐一木榻，积五十余年，未尝箕股，其榻上当膝处皆穿。 ◎何焯曰：以未尝箕股称之，则当时之人不皆危坐，但胡床未行耳。《向栩传》云〖范《书·独行传》。〗“坐板床积久，乃有膝踝足指之处”，亦以能危坐异之。◎潘眉曰：据所云，则管宁之坐如今之跪，◎梁章钜曰：三代以上，席地而坐，皆如今之跪，所谓未尝箕股也。◎顾炎武曰：古人席地而坐，西汉尚然。古人之坐，皆以两膝著席，有所敬引身而起，则为长跪矣。《礼记》坐皆训跪。管宁坐木榻，榻上当膝处皆穿，以此。
正始二年，太仆陶丘一、永宁卫尉孟观、 ◎钱大昭曰：明元郭皇后为太后，称永宁宫，故设卫尉。 侍中孙邕、 孙邕，见《齐王纪》嘉平六年注，又见《鲍勋传》、《卢毓传》。 中书侍郎王基荐宁曰：“臣闻龙凤隐耀，应德而臻，明哲潜遁，俟时而动。是以鸾鷟鸣岐，周道兴隆， ◎宋本作“隆兴”。◎《国语》：周文王时，鸾鷟鸣于岐。◎《说文》曰：鸾鷟，凤属，神鸟也。 四皓为佐，汉帝用康。伏见太中大夫管宁，应二仪之中和，总九德之纯懿，含章素质，冰洁渊清，玄虚澹泊，与道逍遥；娱心黄老，游志六艺，升堂入室，究其阃奥，韬古今于胸怀，包道德之机要。中平之际，黄巾陆梁，华夏倾荡，王纲弛顿。遂避时难，乘桴越海，羁旅辽东三十余年。在《乾》之《姤》，匿景藏光，嘉遁养浩，韬韫儒墨，潜化傍流， 《册府》作“潜泽滂流”。 畅于殊俗。
“黄初四年，高祖文皇帝畴谘群公，思求隽乂，故司徒华歆举宁应选，公车特征，振翼遐裔，翻然来翔。行遇屯厄，遭罹疾病，即拜太中大夫。烈祖明皇帝嘉美其德，登为光禄勋。宁疾弥留，未能进道。今宁旧疾已瘳，行年八十，志无衰倦。环堵筚门， 冯本“筚”作“荜”《礼记》、《左传》并从竹。 偃息穷巷，饭鬻糊口， 鬻，古通“粥”。宋本“糊”作“餬”。 并日而食，吟咏《诗》、《书》，不改其乐。困而能通，遭难必济，经危蹈险，不易其节，金声玉色，久而弥彰。揆其终始，殆天所祚，当赞大魏，辅亮雍熙。衮职有阙，群下属望。昔高宗刻象，营求贤哲，周文启龟，以卜良佐。况宁前朝所表，名德已著，而久栖迟，未时引致，非所以奉遵明训，继成前志也。陛下践阼，纂承洪绪。圣敬日跻，超越周成。每发德音，动谘师傅。若继二祖招贤故典，宾礼雋迈，以广缉熙，济济之化，侔于前代。
“宁清高恬泊，拟迹前轨，德行卓绝，海内无偶。历观前世 毛本“前”作“何”，误。 玉帛所命，申公、枚乘、周党、樊英之俦， ◎《史记·儒林传》：申公者，鲁人也。天子使使者束帛加璧安车驷马迎申公。申公时已八十余，老，对曰：“为治者不在多言，顾力行何如耳。”◎《汉书·枚乘传》：乘字叔，淮阳人也。武帝自为太子，闻乘名，及即位，乃以安车蒲轮征乘。◎范《书·逸民传》：周党字伯况，太原广武人也。建武中，征为议郎，以病去职。复被征，光武引见，党伏而不谒，自陈愿守所志，帝乃许焉。◎范《书·方术传》：樊英字季齐，南阳鲁阳人也。天子为英设坛席，令公车令导，尚书奉引，赐几杖，待以师傅之礼。 测其渊源，览其清浊，未有厉俗独行若宁者也。诚宜束帛加璧，备礼征聘，仍授几杖，延登东序， ◎《礼记》：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。 敷陈坟素， 监本、官本“素”作“索”。 吴金华以“坟素”、“坟索”义得两通，说详彼。 坐而论道， 宋本“问”作“论”。 上正琁玑， ◎官本“琁”作“璇”。◎《尚书·舜典》：在璿玑玉衡，以齐七政。◎《孔传》曰：璿，美玉也。玑衡，王者正天文之器，可运转者。七政，日月五星各异政。◎师古曰：璿，美玉也。玑转而衡平，以玉为玑衡，谓浑天仪也。七政，日月五星也。言舜观察玑衡，以齐同日月五星之政。 协和皇极，下阜群生，彝伦攸叙，必有可观，光益大化。若宁固执匪石， ◎《诗·国风》：我心匪石，不可转也。◎《毛传》云：石虽坚，尚可转也。◎郑《笺》云：言心坚过于石也。 守志箕山， ◎《一统志》：箕山在河南河南府登封县东南。◎《史记》：太史公曰：“余登箕山，上有许由冢。”◎《高士传》：箕山，亦名许由山，在阳城县南十三里。◎《水经注》：阳城县南对箕山，山上有许由冢，下有牵牛墟，侧颍水，有犊泉，是巢父还牛处。 追迹洪崖， ◎《神仙传》：卫叔与数人博，其子度曰：“向与博者为谁？”叔卿曰：“洪崖先生也。” 参踪巢、许。斯亦圣朝同符唐、虞，优贤扬历，垂声千载。 《今文尚书》曰 ◎沈家本曰：○《汉志》：《尚书古文经》四十六卷，经二十九卷，传四十一篇。欧阳《章句》三十一卷。大、小夏侯《章句》各二十九卷，大、小夏侯《解故》二十九篇。其序论云：秦燔书禁学，济南伏生独壁藏之，汉兴亡失，求得二十九篇，以教齐鲁之间，讫孝宣世，有欧阳、大小夏侯氏，立于学官。《古文尚书》者，出孔子壁中。武帝末，鲁共王怀孔子宅，欲以广其宫，而得《古文尚书》及《礼记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凡数十篇，皆古字也。共王往入其宅，闻鼓琴瑟钟磬之音，于是俱，乃止不坏。孔安国者，孔子后也，悉得其书，以考二十九篇，得多十六篇。安国献之。遭巫蛊事，未列于学官。○今案：自《古文尚书》出，遂目伏生所诵为今文，于是《尚书》有今文、古文之学。○左思《魏都赋》：优贤著于扬历。○张载注：《尚书·盘庚》曰：“优贤扬历。”历，试也。○段玉裁《古文尚书撰异》云：左时，未经永嘉之乱。夏侯、欧阳等书无恙也。汉、魏人于夏侯、欧阳曰“《尚书》”，于孔壁则分别之，云“《古文尚书》”。范氏《后汉书》体例尚如此。裴氏正与相反，盖《古文尚书》盛行，易其称焉尔。但言“《今文尚书》”，而不言何篇，略之也。裴氏时，欧阳、夏侯书已亡，度裴所引，即《魏都赋》注，故兼引赋语以足之。○今案：裴氏引《尚书》但称《盘庚》、《洪范》、《君奭》、《文侯之命》，而不冠以《尚书》之名，省文耳。其称 “《今文尚书》”者，必当时有此标目，故裴得引之。其时今文是否已亡，无可考见。段氏谓 “裴氏《今文》已亡”者，特以永嘉之乱为书之一劫，故推测言之。 “优贤扬历”，谓扬其所历试。左思《魏都赋》曰“优贤著于扬历”也。 ◎《隋志》：晋齐王府记室左思《集》二卷，梁有五卷，录一卷。◎沈家本曰：裴注所引《魏都赋》、《蜀都赋》〖见《秦宓传》。〗当在《集》中。◎梁章钜曰：《文选·魏都赋》注“《盘庚》云：优贤扬历”，此是郑康成所注。古文《盘庚》，即今文“其敷心腹肾肠，历告尔百姓于朕志”二句，详见《尚书序》疏。而何义门批《文选》，乃谓“《盘庚》无此文”，亦疏矣。 虽出处殊涂，俯仰异体，至于兴治美俗，其揆一也。 ◎梁章钜曰：此表凡五百余字，文采巨丽，不识萧《选》何以遗之？殆缘不得撰者主名耳。 于是特具安车蒲轮，束帛加璧聘焉。 ◎《艺文类聚》卷三十七载《桓范荐管宁表》云：臣闻殷汤聘伊尹于畎亩之中，周文进吕尚于渭水之滨。窃见东莞管宁，束修箸行，少有令称，州闾之名，亚故太尉华歆。遭乱浮海，远客辽东。于混浊之中，履洁清之节，笃行足以厉俗，清风足以矫世，以箪食瓢饮，过于颜子，漏屋蔽衣，踰于原宪。臣闻唐尧宠许由，虞舜礼支父，夏禹优伯成，文王养夷、齐，及汉祖高四皓之名，屈命于商洛之野，史籍叹述，以为美谈。陛下绍五帝之鸿烈，并三王之遗轨，膺期受命，光昭百代，仍有优崇之礼，于大夫管宁，宠以上卿之位，荣以安车之称，斯之为美，当在魏典，流之无穷，明世之高士也。臣以为既加其大，不受其细，可重之以玄纁，聘之以殊礼矣。◎又载《管宁答桓范书》：乾道辅诚，诞膺嘉祚，膺受多福，为国蕃维，虽分陕之任，未足比盛，远近隆望，何庆如之！昔值险阻，越窜海滨，于裔历载，风纲不纪，暨蒙国恩，还践旧土，簿佐多难，恒婴笃疾，愧使区区，展之无偕，泛爱遇隆，远辱纶墨，降尊诱卑，训喻过泰，见得思义，抱以踧踖，不胜来顾，裁因答辱。 会宁卒， ◎《隋志》：梁又有魏征士管宁《集》三卷，录一卷。◎赵一清曰：《水经·汶水注》：朱虚县东北迳管宁冢东，故晏谟言柴阜西南有魏独行君子管宁墓，墓前有碑。○《寰宇记》卷二十四：管宁墓在安丘县西十二里。◎杭士骏曰：○丘渊之《征齐道里记》曰：朱虚城东有管宁旧宅，前有水，是管宁所澡浴处。 时年八十四。拜子邈郎中，后为博士。初，宁妻先卒，知故劝更娶，宁曰：“每省曾子、王骏之言， ◎《汉书·王吉传》：吉字子阳，琅琊皋虞人。子骏，以孝廉为郎。骏为少府时妻死，因不复娶。或问之，骏曰： “德非曾参，子非华、元，亦何敢娶？”◎如淳曰：华与元，曾参二子也。◎《韩诗外传》曰：曾参丧妻，不更娶。人问其故，曾子曰：“以华、元善人也。” 意常嘉之，岂自遭之而违本心哉？” ◎《傅子》曰：宁以衰乱之时，世多妄变氏族者，违圣人之制，非礼命姓之意，故著《氏姓歌》 ◎宋本“歌”字作“论”。◎侯康曰：“歌”字疑误，据《玉海》订正。 以原本世系，文多不载。 ◎《隋经籍志》：梁有魏征士管宁《集》三卷，录一卷。◎《唐志》同。 每所居姻亲、知旧、邻里有困穷者，家储虽不盈担石， 毛本“担”作“檐”，误。 必分以赡救之。与人子言，教以孝；与人弟言，训以悌； 宋本“教”作“训”。 言及人臣，诲以忠。貌甚恭，言甚顺，观其行，邈然若不可及，即之熙熙然，甚柔而温，因其事而导之于善，是以渐之者无不化焉。宁之亡，天下知与不知，闻之无不嗟叹。醇德之所感若此，不亦至乎！ ◎《困学纪闻》云：○管幼安如郭林宗，天子不得臣，诸侯不得友。○苏文定赞之曰：少非汉人，老非魏人，何以命之，天之逸民。◎胡三省曰：华歆、邴原、管宁三人，号为一龙。歆为龙头，邴原为龙腹，宁为龙尾。歆所为乃尔，原亦为操爵所靡，高尚其事独管宁耳。当时头尾之论，盖以名位言也，呜呼！
时钜鹿张臶， ◎胡三省曰：臶，徂闷翻，又在句翻、祖问翻。 字子明，颍川胡昭，字孔明，亦养志不仕。 ◎王鸣盛曰：《邴原传》末所附三人，皆曾贵仕者，《管宁传》末所附二人，皆能终逊者，义类谨严，非漫然也。又二人者，张臶一百五岁，胡昭八十九岁，亦以寿高相为类。 臶少游太学，学兼内外，后归乡里。袁绍前后辟命，不应，移居上党。并州牧高幹表除乐平令，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方舆纪要》卷四十：山西平定州乐平县，汉沾县地，属上党郡，后汉因之，三国魏析置乐平县。◎潘眉曰：乐平，建安初新置县。◎洪亮吉曰：乐平郡，汉建安中置。《晋书·地理志》序例“魏武置郡十二”，其一乐平。乐平县当是与郡同立。 不就，徙循常山，门徒且数百人，迁居任县。 ◎潘眉曰：任县，本属钜鹿，建安十七年移属魏郡，黄初二年，分魏郡西部置广平郡，任县属广平，故张臶居任县，而广平太守来致羊酒之礼。◎谢鍾英曰：广平太守卢毓到官三日，致版谒臶。是任县魏属广平。◎《方舆纪要》：今顺德府任县东南。 太祖为丞相，辟，不诣。太和中，诏求隐学之士能消灾复异者，郡累上臶，发遣，老病不行。广平太守卢毓到官三日，纲纪白承前致版谒臶。毓教曰：“张先生所谓上不事天子，下不友诸侯者也。此岂版谒所可光饰哉！”但遣主簿奉书致羊酒之礼。青龙四年辛亥 ◎钱大昭曰：“四年”下有日无月，史脱文。《宋书·符瑞志》“四年”作“三年”。 诏书：“张掖郡玄川溢涌，激波奋荡，宝石负图，状像灵龟，宅于川西， ◎钱大昭曰：○《宋书·符瑞志》云：广一丈七尺一寸，围五丈八寸，立于川西。 嶷然磐峙，仓质素章，麟凤龙马，焕炳成形，文字告命，粲然著明。”太史令高堂隆上言： ◎胡三省曰：太史令属太常，隆以侍中领之。汉儒有高堂生，鲁人，隆其后也。○《姓谱》；齐公族有高堂氏。○《风俗通》：齐卿高恭仲食采于高堂。 “古皇圣帝所未尝蒙，实有魏之祯命，东序之世宝。” 高堂隆撰《张掖郡玄石图》，详见《明纪》青龙三年注。 ◎《尚书·顾命篇》曰：大玉、夷玉、天球、《河图》在东序。◎注曰：河图，图出于河，帝王圣者之所受。 事班天下。任令于绰连赍以问臶， ◎《通鉴》：青龙三年十一月，张掖柳谷口水溢涌，宝石负图，状象灵龟，立于川西，有石马七及凤凰、麒麟、白虎、牺牛、璜玦、八卦、列宿、孛彗之象，又有文曰“大讨曹”。诏书班天下，以为嘉瑞。任令于绰连赍以问钜鹿张臶。◎胡三省曰：连赍者，连诏书及班下石图，赍以问张臶也。张臶兼内外学，故以问之。 臶密谓绰曰：“夫神以知来，不追已往，祯祥先见 《通鉴》“祯祥”作“祥兆”，下同。 而后废兴从之。汉已久亡，魏已得之，何所追兴征祥乎！此石，当今之变异而将来之祯瑞也。” ◎《通鉴》“祯瑞”作“符瑞”。◎胡三省曰：后人以此为晋继魏之征。牛继马，又以为元帝本牛氏，继司马之征。 正始元年，戴鵀之鸟，巢臶门阴。 戴鵀，详见本志《乌丸传》注引《魏书》。 臶告门人曰：“夫戴鵀阳鸟，而巢门阴，此凶祥也。”乃援琴歌咏，作诗二篇，旬日而卒，时年一百五岁。是岁，广平太守王肃至官，教下县曰：“前在京都，闻张子明，来至问之，会其已亡，致痛惜之。此君笃学隐居，不与时竞，以道乐身。昔绛县老人屈在泥涂，赵孟升之，诸侯用睦。 ◎《左传·襄公三十年》：绛县人或年长矣，赵孟召之而谢过焉，曰：“武不才，使吾子辱在泥涂久矣，武之罪也。”遂仕之。鲁使者在晋，归以语诸大夫。季武子曰：“晋未可媮也。其朝多君子，其庸可媮乎？勉事之而后可。” 愍其耄勤好道，而不蒙荣宠，书到，遣吏劳问其家，显题门户，务加殊异，以慰既往，以劝将来。”
胡昭始避地冀州，亦辞袁绍之命，遁还乡里。太祖为司空丞相，频加礼辟。昭往应命，既至，自陈一介野生，无军国之用，归诚求去。太祖曰：“人各有志，出处异趣，勉卒雅尚，义不相屈。” ◎《抱朴子·逸民篇》：魏武帝乃心欲用乎孔明，孔明自陈不乐出身，武帝谢遗之曰：“义不使高世之士辱于污君之朝也。” 昭乃转居陆浑山中，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水经·伊水注》：伊水又东北，涓水注之，水出陆浑西山，即陆浑都也。寻郭文之故居，访胡昭之遗像，世去不停，莫识所在。○《方舆纪要》卷四十八：陆浑山在河南嵩县东北四十里，一名方山。○《御览》卷九百六十七引《嵩高山记》云：魏文帝时，嵇叔夜、胡昭在此学，桃树见在。 躬耕乐道，以经籍自娱。闾里敬而爱之。 ◎《高士传》曰：初，晋宣帝为布衣时，与昭有旧。同郡周生等谋害帝，昭闻而步陟险，邀生于崤渑之间， ◎崤渑，见《张既传》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方舆纪要》卷四十六：三崤山在河南永宁县北六十里，其地或谓之崤渑，或谓之渑隘，或谓之崤塞，有盘崤、石崤、千崤之山，是为三崤。 止生，生不肯。昭泣与结诚，生感其义，乃止。昭因与斫枣树共盟而别。昭虽有阴德于帝，口终不言，人莫知之。信行著于乡邻。 宋本“乡邻”作“邻党”。 建安十六年，百姓闻马超叛，避兵入山者千余家，饥乏，渐相劫略，昭常逊辞以解之，是以寇难消息，众咸宗焉。故其所居部落中，三百里无相侵暴者。 建安二十三年，陆浑长张固 ◎《郡国志》：弘农郡陆浑。◎《方舆纪要》：今河南府嵩县北三十里。◎胡三省曰：○秦、晋迁陆浑之戎于此。○宋白曰：陆浑，河南府伊阳县地。○师古曰：浑，音胡昆翻。 被书调丁夫，当给汉中。百姓恶惮远役，并怀扰扰。民孙狼等因兴兵杀县主簿，作为叛乱，县邑残破。固率将十余吏卒，依昭住止，招集遗民，安复社稷。狼等遂南附关羽。羽授印给兵，还为寇贼， ◎宋本作“还为寇贼”。◎《蜀志·关羽传》：梁、郏、陆浑群盗或遥受羽印号，为之支党。 到陆浑南长乐亭，自相约誓，言：“胡居士贤者也， ◎钱大昭曰：○《礼记·玉藻》云：居士锦带，弟子缟带。○郑注：居士，道艺处士也。○“居士”与“弟子”对文，则居士当有师表可为矜式者。称人为居士昉此。 一不得犯其部落。”一川赖昭，咸无怵惕。天下安辑，徙宅宜阳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弘农郡宜阳。◎《一统志》：今河南府宜阳县西。 ◎《高士传》曰：幽州刺史杜恕尝过昭所居草庐之中，言事论理，辞意谦敬，恕甚重焉。太尉蒋济辟，不就。 正始中，骠骑将军赵俨、尚书黄休、郭彝、散骑常侍荀顗、钟毓、太仆庾嶷、 庾嶷，见《齐王纪》嘉平六年注。 ◎案《庾氏谱》：嶷字劭然，颍川人。子，字玄默，晋尚书、阳翟子。嶷弟遁，字德先，太中大夫。遁胤嗣克昌，为世盛门。侍中峻、 ◎峻，事见《高贵乡公纪》甘露元年，又见《吴志·孙晧传》天纪三年注。◎《晋书·庾峻传》：峻字山甫，颍川郡陵人。祖乘，才学洽闻，汉司徒辟，有道征，皆不就。伯父嶷，中正简素，仕魏为太仆。父道，廉退贞固，养志不仕。〖峻父名道，此作“遁”，异。〗与峻游京师，往候苏林。林曰：“尊伯为当世令器，君兄弟复俊茂，此尊祖积德之所由也。”太常郑袤见峻，大奇之，举为博士。时重老、庄而轻经史，峻惧雅道陵迟，潜心儒典。属高贵乡公幸太学，问《尚书》义于峻，峻援引师说，发明经旨，申畅疑滞，对答详悉。 河南尹纯， ◎《晋书·庾纯传》：纯字谋甫，博学有才义，为世儒宗。历中书监、河南尹。纯以贾充奸佞，举充西镇关中，充由是不平。纯行酒，充不时饮。纯因发怒曰：“贾充，天下凶凶，由尔一人！”充曰：“充辅佐二世，荡平巴、蜀，有何罪而天下为之凶凶？”纯曰：“高贵乡公何在？” 皆遁之子。豫州牧长史顗， ◎《晋书》“顗”作“敳”。◎《庾峻传》：峻二子，珉字子琚，敳字子嵩，〖《圣贤群辅录》下作“庾凯”。〗敳为陈留相，尝读《老》、《庄》，曰：“正与人意闇同。”太尉王衍雅重之，迁豫州牧长史。石勒之乱，与衍俱被害。 ◎余案：观《晋书》以“豫州牧长史河南郭象善老庄”为句，则庾敳不为豫州牧长史，又宋本《世说人名谱》言“敳，峻子，字子嵩，晋吏部郎”，若敳曾为豫州牧长史，则似应言及，不当衔以前职。或《晋书》“豫州牧长史”上当有“迁”字，《人名谱》因《晋书》之讹而误，或裴此引失之。 遁之孙，太尉文康公亮、 ◎《晋书·庾亮传》：亮字元规，明穆皇后之兄也。父琛。亮美姿容，善谈论，性好《庄》、《老》，风格峻整，动由礼节，时人或以为夏侯太初、陈长文之伦也。元帝为镇东时，辟西曹掾，聘亮妹为皇太子妃。中兴初，拜中书郎，领著作，侍讲东宫。明帝即位，为中书监，王敦有异志，内深忌亮，亮以疾去官。及敦举兵，加亮左卫将军，都督东征诸军事。平，封永昌县开国公。帝疾笃，与王导受遗诏辅幼主。苏峻举兵反，亮与温峤推陶侃为盟主。峻平，亮乃求外镇，受命镇芜湖，与陶侃共平郭默之乱，迁亮都督江、荆、豫、益、梁、雍六州诸军事，领江、荆、豫三州刺史，进号征西将军，开府仪同三司，假节。亮固让开府，迁镇武昌。征为司徒，固辞。咸康六年薨，追赠太尉，谥曰文康。 司空冰， ◎《晋书·庾冰传》：冰字季坚，预讨华轶功，封都乡侯。王导新丧，冰兄亮固辞不入，众望归冰，咸曰贤相。康帝即位，冰惧权盛，乃求外出，镇武昌。康帝崩，征冰辅政，以疾笃，寻而卒，赠司空。 皆遁之曾孙，贵达至今。
弘农太守何桢等， ◎何桢，见《齐王纪》嘉平六年注。◎侯康曰：○《艺文类聚》卷五十六引《文士传》曰：何桢字元幹。青龙元年，天子特诏曰：“扬州别驾何桢，有文章才识，使作《许都赋》成，封上，不得令人见。”桢遂造赋表上。○《御览·三百八十五》引《何桢别传》曰：桢，庐江潜人。父他，字文奇，有雋才，早卒。祯在孕而孤，生遇荒乱，归依舅氏。龆龀乃追行丧，哀泣合礼，乡邑称焉。十余岁，耽志博览，研精群籍，名驰淮、泗。○《隋经籍志》：何桢《集》一卷，梁五卷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史通·人物篇》云：当三国异朝，两晋殊宅，若元则、仲景， 谓介象、张机。 时才重于许、洛，何桢、许询，文雅高于扬、豫。而陈寿《国志》、王隐《晋史》，广列诸传，而遗此不编，斯亦网漏吞舟，过为迂阔者。○一清案：桢入晋，历任显位，非终魏臣，以规承祚，所未喻矣。 ◎《文士传》曰：桢字元幹，庐江人，有文学器幹，容貌甚伟。历幽州刺史、廷尉， ◎《晋书·文帝纪》：甘露二年，假廷尉何桢节，使淮南宜慰将士。 入晋为尚书光禄大夫。桢子龛，后将军；勖，车骑将军；恽，豫州刺史；其余多至大官。自后累世昌阜， 吴本、毛本“世”作“至”，误。 司空文穆公充，恽之孙也， ◎《晋书·何充传》：充字次道，庐江灊人，魏光禄大夫祯之曾孙也。祖恽，豫州刺史。父叡，安丰太守。充即王导妻之姊子，充妻，明穆皇后之妹也，故早历显官。王导、庾亮并荐，加吏部尚书。穆帝即位，充辅幼主，临朝正色，以社稷为己任。永和二年卒，赠司空，谥曰文穆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晋书·外戚传》：何准字幼道，穆章皇后父也。高尚寡欲，州府交辟，并不就。兄充为骠骑将军，劝其令仕，准曰：“第五之名何减骠骑？”准兄弟中第五，故有此言。○《孝友传》：何琦字万伦，充之从兄也。祖父龛，后将军。父阜，淮南内史。 贵达至今。 递荐昭曰：“天真高洁，老而弥笃。玄虚静素，有夷、皓之节。宜蒙征命，以励风俗。” ◎《高士传》曰：朝廷以戎车未息，征命之事，且须后之，昭以故不即征。后顗、休复与庾嶷荐昭，有诏访于本州评议。侍中韦诞驳曰：“礼贤征士，王政之所重也，古者考行于乡。 冯本“乡”作“卿”，误。 今顗等位皆常伯纳言，嶷为卿佐，足以取信。附下罔上，忠臣之所不行也。昭宿德耆艾，遗逸山林，世所高尚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宋本无‘“世所高尚”四字。 诚宜嘉异。”乃从诞议也。 至嘉平二年， ◎宋本作“嘉平”，各本皆误作“熹平”。熹平为汉灵帝年号，嘉平为魏齐王芳年号。金陵局本作“嘉平”，不误。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北宋本作“嘉平”。 公车特征，会卒，年八十九。拜子纂郎中。初，昭善史书， ◎《汉书·元帝纪》赞曰：元帝多材艺，好史书。◎应劭曰：周宣王太史史籀所作大篆。◎钱大昕曰：○应说非也。○《汉律》：太史试学童能讽书九千字以上，乃得为史。○《贡禹传》：武帝时盗贼起，郡国择便巧史书者，以为右职，俗皆曰： “何以礼义为？史书而仕宦。”○《酷吏传》：严延年善史书，所欲诛杀，奏成于手中，主簿亲近史不得闻知。○盖史书者，令史所习之书，犹言隶书也。善史书者，谓能识字作隶书耳。岂尽通史籀十五篇乎？○《外戚传》：许皇后聪慧善史书。○《西域传》：楚王侍者冯嫽能史书。○《王尊传》：少善史书。○《后汉书·安帝纪》：年十岁，好学史书。○《皇后纪》：邓皇后六岁能史书。梁皇后少好史书。○《章八王传》：安帝所生母左姬善史书。○《齐武王传》：北海敬王睦善史书，当世以为楷则。○《明八王传》：乐成靖王党善史书，喜正文字。诸所称“善史书”者，无过诸王、后妃、嫔侍之流，略知隶楷，已足成名，非真精通篆籀也。○《魏志·管宁传》：颍川胡昭善史书，与钟繇、邯郸淳、卫觊、韦诞并有名，尺牍之迹，动见模楷。○则史书之即隶书明矣。◎弼按：钱氏谓史书即隶书，可备一说。惟胡、钟、卫、邯郸，皆为千古书家，不能与仅能识字作隶书者相提并论，竹汀考订，夙称精审，此则似骋笔锋，未顾事实矣。 与钟繇、邯郸淳、卫觊、 毛本“觊”作“顗”。 韦诞并有名，尺牍之迹，动见模楷焉。 ◎潘眉曰：○史籀所作大篆，谓之史书。○卫恒《书势》云：魏初有钟、胡二家，俱学于刘德升。又荀勗立书博士，以钟繇、胡昭为法。当时钟、胡齐名。◎赵一清曰：张怀瓘《书断》云：昭少而博学，不慕荣利，有夷、皓之节。甚能籀书，真行又妙。卫恒曰：“胡昭与钟繇并师刘德升，俱善草行，而胡肥钟瘦，尺牍之迹，动见模楷。”羊欣云：“胡昭得张芝骨，索靖得其肉，韦诞得其筋。”张华云：“胡昭善隶书，茂先与荀勗共整理记籍，又立书博士，置弟子，教习以钟、胡为法，可谓宿士矣。” ◎《傅子》曰：胡征君怡怡无不爱也，虽仆隶，必加礼焉。外同乎俗，内秉纯洁，心非其好，王公不能屈，年八十而不倦于书籍者，吾于胡征君见之矣。◎时有隐者焦先，河东人也。◎《魏略》曰：先字孝然。中平末，白波贼起。时先年二十余，与同郡侯武阳相随。武阳年小，有母，先与相扶接，避白波，东客扬州，取妇。建安初来西还，武阳诣大阳占户， ◎大阳，见《董卓传》 “献帝至大阳，止人家屋中”，即此。◎应劭曰：在大河之阳。◎《水经注》：河水东迳大阳县故城南。◎《一统志》：今山西解州平陆县东北十五里。 先留陕界。至十六年，关中乱。先失家属，独窜于河渚间，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二十五：焦山在镇江府东北九里江中，以后汉处士焦先隐于此而名。○一清案：孝然未尝至吴，盖俗传耳。◎弼按：先东客扬州，非未至吴也。◎又按：○阮元《焦山采略》云：余家藏嘉定《镇江志》云江淹《焦山诗》旧本作“谯山”，是北宋以前尚名谯山，北宋以后始以焦孝然事传会之。孝然避兵，娶妇于扬州，年尚幼，并无隐焦山三诏之事。蔡伯喈卒于汉末，在孝然之前，焦君之赞，当别有一焦君，断无为孝然作赞之事。 食草饮水，无衣履。时大阳长朱南望见之，谓为亡士，欲遣船捕取。武阳语县：“此狂痴人耳！”遂注其籍。给廪，日五升。后有疫病，人多死者，县常使埋藏，童儿竖子皆轻易之。然其行不践邪径，必循阡陌；及其捃拾，不取大穗；饥不苟食，寒不苟衣，结草以为裳，科头徒跣。每出，见妇人则隐翳，须去乃出。自作一瓜牛庐，净扫其中。营木为床，布草蓐其上。至天寒时，构火以自炙， ◎潘眉曰：“构”与“篝”通。《史记·陈涉世家》“篝火”，《汉书》作“搆火”。 呻吟独语。饥则出为人客作，饱食而已，不取其直。又出于道中，邂逅与人相遇，辄下道藏匿。或问其故，常言“草茅之人，与狐兔同群”。不肯妄语。太和、青龙中，尝持一杖南渡浅河水，辄独云“未可也”，由是人颇疑其不狂。至嘉平中，太守贾穆初之官，故过其庐。先见穆再拜。穆与语，不应；与食，不食。穆谓之曰：“国家使我来为卿作君，我食卿，卿不肯食，我与卿语，卿不应我，如是，我不中为卿作君，当去耳！”先乃曰：“宁有是邪？”遂不复语。其明年，大发卒将伐吴。有窃问先：“今讨吴何如？”先不肯应，而谬歌曰：“祝衄祝衄， 衄，音忸。败北曰衄。 非鱼非肉，更相追逐，本心为当杀牂羊，更杀其羖邪！” ◎《尔雅·释畜》：牝牂夏羊。◎郭注：《诗》曰：牂羊坟首。○夏羊，黑羖也。◎陆德明《音义》：○牂，子郎反。○《字林》云：三岁曰牂。○夏，黑羖羊也。羖，音古。，音历。 郡人不知其谓。会诸军败，好事者乃推其意，疑牂羊谓吴，羖谓魏，于是后人佥谓之隐者也。议郎河东董经特嘉异节，与先非故人，密往观之。经到，乃奋其白须，为如与之有旧者，谓曰：“阿先阔乎！念共避白波时不？”先熟视而不言。经素知其昔受武阳恩，因复曰：“念武阳不邪？”先乃曰：“已报之矣。”经又复挑欲与语，遂不肯复应。后岁余病亡，时年八十九矣。◎《高士传》曰：世莫知先所出。或言生乎汉末，自陕居大阳，无父母兄弟妻子。见汉室衰，乃自绝不言。及魏受禅，常结草为庐于河之湄，独止其中。冬夏恒不着衣，卧不设席，又无草蓐，以身亲土，其体垢污皆如泥漆，五形尽露，不行人间。或数日一食，欲食则为人赁作，人以衣衣之，乃使限功受直，足得一食辄去，人欲多与，终不肯取，亦有数日不食时。行不由邪径，目不与女子逆视。口未尝言，虽有惊急，不与人语。遗以食物皆不受。河东太守杜恕尝以衣服迎见，而不与语。司马景王闻而使安定太守董经因事过视，又不肯语，经以为大贤。其后野火烧其庐，先因露寝。遭冬雪大至，先袒卧不移，人以为死，就视知生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宋本作“就视如故”。 不以为病，人莫能审其意。度年可百岁余乃卒。或问皇甫谧曰：“焦先何人？”曰：“吾不足以知之也。考之于表，可略而言矣。夫世之所常趣者荣味也，形之所不可释者衣裳也，身之所不可离者室宅也，口之所不能已者言语也，心之不可绝者亲戚也。今焦先弃荣味，释衣服，离室宅，绝亲戚，闭口不言，旷然以天地为栋宇，闇然合至道之前，出群形之表，入玄寂之幽，一世之人不足以挂其意，四海之广不能以回其顾，妙乎与夫三皇之先者同矣。结绳已来，未及其至也，岂群言之所能髣髴，常心之所得测量哉！彼行人所不能行，堪人所不能堪，犯寒暑不以伤其性，居旷野不以恐其形，遭惊急不以迫其虑，离荣爱不以累其心，损视听不以污其耳目， 宋本“损”作“捐”。 舍足于不损之地，居身于独立之处，延年历百，寿越期颐，虽上识不能尚也。自羲皇已来，一人而已矣！”◎《魏氏春秋》曰：故梁州刺史耿黼 ◎《晋书·地理志》：泰始三年，分益州立梁州于汉中。 以先为“仙人也”，北海傅玄谓之“性同禽兽”，并为之传，而莫能测之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神仙传》：焦先，年百七十岁，常食白石，以分与人，熟煮如芋食之。日日入山伐薪以施人，先自村头一家起，周而复始。负薪以置人门外，人见之，铺席与坐，为设食，先便坐，亦不与人语。负薪来，如不见人，便私置于门间，便去，连年如此。及魏受禅，居河之湄，结草为庵，独止其中。不设床席，以草褥衬坐，其身垢污浊如泥潦。或数日一食，行不由径，不与女人交游。衣敝，则卖薪以买故衣著之，冬夏单衣。遭野火烧其庵，人往视之，见先危坐庵下不动，火过庵烬，先方徐徐而起，衣物悉不焦灼。又大雪，人屋多坏，先庵倒。人往不见所在，恐已冻死，乃共拆庵求之，见先熟卧于雪下，颜色赫然，气息休休，如盛暑醉卧之状。人知其异，多欲从学道，先曰：“我无道也。”后与人别去，不知所適。○《博物志》曰：近魏明帝时河东有焦生者，裸而不衣，处火不焦，入水不冻。杜恕为太守，亲所呼见，皆有实事。 ◎《魏略》又载扈累及寒贫者。累字伯重，京兆人也。初平中，山东人有青牛先生者，字正方，客三辅。晓知星历、风角、鸟情。常食青葙芫华。 ◎葙，音襄。芫，音元。◎《史记·仓公传》：临菑汜黑女子薄吾病甚，臣意饮以芫花一撮。 年似如五六十者，人或亲识之，谓其已百余岁矣。初，累年四十余，随正方游学，人谓之得其术。有妇，无子。建安十六年，三辅乱，又随正方南入汉中。汉中坏，正方入蜀，累与相失，随徙民诣邺，遭疾疫丧其妇。至黄初元年，又徙诣洛阳，遂不复娶妇。独居道侧，以甎为障， ◎ ，音鹿。甎，音专。◎《尔雅》：瓴甋谓之甓。◎郭注：甎也。今江东呼为瓴甓。◎《汉书·酷吏传·尹赏传》：赏修治长安狱，穿地方深各数丈，致令辟为郭。◎师古曰：令辟，甎也。◎《六书故》：瓴牝，瓦仰盖者。仰瓦受覆瓦之流，所谓瓦沟。 施一厨床，食宿其中。昼日潜思，夜则仰视星宿，吟咏内书。人或问之，闭口不肯言。至嘉平中，年八九十，裁若四五十者。县官以其孤老，日给廪日五升。 ◎王鸣盛曰：○古尺小于今尺，是以步数、亩数、里数皆古小今大，古量亦小于今量。○《后汉书·南蛮传》：军行日三十里为程，人日禀五升。○李注：古升小，故曰五升也。○是后汉时量小于今甚远。○《魏志·管宁传》注：扈累，嘉平中年八九十，县官给廪日五升，不足。○《晋书·司马懿纪》：与诸葛亮相拒五丈原，亮使至，帝问：“诸葛公食可几米？”对曰：“三四升。”帝曰：“孔明其能久乎？”○《蜀志·亮传》注作“食不至数升”。宋王楙《野客丛书·十一》历引《周礼·廪人》注、魏李悝、汉赵充国、《匈奴传》及《后汉·南蛮传》与晋顾臻之言，证古量之小。又引《北史》“库伏连性吝，家口人食米二升，常有饥色”，南北朝量比汉、魏前已略大，然比今则尚小。 周一良有论当时度量之说，详彼。 五升不足食，颇行佣作以裨粮，粮尽复出，人与不取。食不求美，衣弊缊故，后一二年病亡。 “故”字疑衍。 ◎吴金华曰：衣弊缊故，谓衣破缊旧。弊故，形容衣服破旧。 寒贫者，本姓石，字德林，安定人也。建安初，客三辅。是时长安有宿儒栾文博者， 冯本“栾”作“ ”。吴本、毛本“博”作“傅”。 门徒数千， 何焯校本改“千”作“十”。 德林亦就学，始精《诗》、《书》。后好内事，于众辈中最玄默。至十六年，关中乱，南入汉中。初不治产业，不畜妻孥，常读《老子》五千文及诸内书，昼夜吟咏。到二十五年，汉中破，随众还长安，遂痴愚不复识人。食不求味，冬夏常衣弊布连结衣。体如无所胜，目如无所见。独居穷巷小屋，无亲里。人与之衣食，不肯取。郡县以其鳏穷，给廪日五升，食不足，颇行乞，乞不取多。人问其姓字，口不肯言， 元本“口”作“又”。 故因号之曰寒贫也。或素有与相知者，往存恤之，辄拜跪，由是人谓其不痴。车骑将军郭淮以意气呼之， ◎吴金华曰：意气，犹言情意、感情，指接人待物之友好态度。 问其所欲，亦不肯言。淮因与脯糒及衣， 脯，音甫。糒，音避。脯，肉干也。糒，干饭也。 不取其衣，取其脯一朐， 朐，音俱。屈曰朐，干肉之屈者。 糒一升而止。◎臣松之案《魏略》云：焦先及杨沛，并作瓜牛庐，止其中。以为瓜当作蜗；蜗牛，螺虫之有角者也，俗或呼为黄犊。先等作圜舍，形如蜗牛蔽，故谓之蜗牛庐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：宋本作“形如蜗牛庐”，无 “蔽”字及“故谓之蜗牛”五字。◎何焯校本云：北宋本有之。◎刘家立曰：“蔽”字疑衍文，宋本并下五字无之，亦非是。◎弼按：毛本作“故为之瓜牛庐”，误。 《庄子》曰：“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，有国于右角者曰蛮氏，时相与争地而战，伏尸数万，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。”谓此物也。
评曰：袁涣、邴原、张范躬履清蹈，进退以道， ◎臣松之以为：蹈犹履也，“躬履清蹈”，近非言乎！ 吴金华疑“清蹈”为“清俭”之失，说详彼。 盖是贡禹、两龚之匹。 ◎《汉书·贡禹传》：禹字少翁，琅邪人也，以明经洁行著闻。元帝即位，征禹为谏大夫，天子纳善其忠，为御史大夫。数言得失，书数十上，天子嘉其质直之意。◎《两龚传》：两龚皆楚人。胜字君实，舍字君倩，二人相友，并著名节，故世谓之楚两龚。◎王鸣盛曰：此评以袁涣、邴原为贡禹、两龚之匹，意指显然，其待魏室之轻重，亦在是矣。盖借禅让以为篡窃，始于莽、操，莽败操成，其开后世以巧夺之门，一也。陈寿目睹两朝，故尤谨之，而寓其意于诸贤出处之间，示进退于列传先后之际，其用心良苦矣。◎赵一清曰：○袁、邴而外，尚有程仲。○《寰宇记》：程征君墓在开封府封丘县南四里。《魏书》：“程仲字孔礼，陈留封丘人，有志行。明帝青龙三年征，不就。景初二年、正始五年征，又不就。晋武帝太始三年卒，封元乡亭侯。” 凉茂、国渊亦其次也。张承名行亚范，可谓能弟矣。田畴抗节，王脩忠贞，足以矫俗；管宁渊雅高尚，确然不拔；张臶、胡昭阖门守静，不营当世。故并录焉。 ◎王鸣盛有说，见前。◎刘咸炘曰：王氏以诸人皆未入魏，其说是也。然以承祚尊其未臣魏，以示贬魏，则未见其然也。禹贡、两龚，乃以清名，非易代不仕之节，若谓于列传先后示进退，则何不列之荀、贾之前，而列之此邪？诸人固未及魏篡而卒，然未及篡而卒者，尚有郭嘉、刘馥、司马朗、任峻、王粲诸人，何又列于钟、华之后乎？传之排列，止依义类、年代，何关进退邪？此及下篇诸人，虽皆非魏纯臣，而分为两传，各自有其。此篇专取清节之士，下篇则取严峻之才，此二种迥不同，此篇仿王、贡所传，下篇则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