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 卷十·魏书十·荀彧荀攸贾诩传第十

魏书十荀彧荀攸贾诩传第十三国志十

晋平阳侯相 安汉陈寿 撰宋中书侍郎西乡侯 闻喜裴松之 注沔阳卢弼 集解 荀彧传、贾诩传 校录:陈雪瑞 荀攸传 校录:未曾冷却 复校:擎骥

20.1 荀彧

荀彧 ◎李贤曰:袁弘《汉纪》“彧”作“郁”。◎潘眉曰:彧、郁古字通。◎沈家本曰:《说文》: ,有文章也,从有声。○《论语》:郁郁乎文哉。○《汗简》曰:古《论语》作“ ”,或省作“ ”,而变为“ ”,又变为“彧”。◎弼按:范《书·灵纪》有孟戫,《隶释》作“郁”;又有许戫,袁《纪》作“郁”。潘、沈二说均是。 字文若,颍川颖阴人也, ◎颖阴,详见《文纪》延康元年。◎《郡国志》:豫州颍川郡颍阴。◎《一统志》:故城,今许州治。◎范《书·荀淑传》:初,荀氏旧里名西豪,颖阴令苑康改为高阳里。◎李贤注:今许州城内有荀淑故宅,相传即旧西豪里。 祖父淑,字季和,朗陵令。 ◎范《书·荀淑传》:淑,荀卿十一世孙,出补郎陵侯相,莅事明理,称为神君。◎《郡国志》:豫州汝南郡朗陵,侯国。◎《一统志》:朗陵故城,今河南汝宁府確山县西南三十五里。◎钱大昕曰:朗陵侯国,臧宫所封。当从司马彪《书》、张璠《纪》作“朗陵侯相”。◎又曰:汉制,县为侯国,则置侯相一人治之,其职与令、长同,故亦通称为令。东莱之不其亦侯国,而《董恢传》称“除不其令”。◎弼按:《钟繇传》注引《先贤行状》,淑为黎阳令,《淑传》失载。 当汉顺、桓之间,知名当世。 ◎范《书·淑传》:淑少有高行,博学而不好章句,多为俗儒所非,而州里称其知人。安帝时征为郎中,后再迁当涂长,去职还乡里。当世名贤李固、李膺等皆师宗之。及梁太后临朝,有日食地震之变,诏公卿举贤良方正,光禄勋杜乔、少府房植举淑,对策讥刺贵倖,为大将军梁冀所忌。 有子八人,号曰八龙。彧父绲, ◎李贤曰:绲,音古本反。 济南相。 ◎济南国,见《武纪》卷首。◎《续志》:青州济南国。〖毛本作“郡”,误。〗 叔父爽,司空。 ◎范《书·荀爽传》:爽字慈明,一名谞。太尉杜乔见而称之曰:“可为人师。”颍川为之语曰:“荀氏八龙,慈明无双。”爽见董卓忍暴滋甚,必危社稷,其所辟举皆取才略之士,将共图之,亦与司徒王允及卓长史何颙为内谋,会病毙,年六十三。◎王補曰:○爽与王允、何颙同谋诛卓,此殆荀彧因爽病毙,虚构是说,以掩其尸位台司,了无匡正之耻耳。范氏震爽盛名,不察其溢美,而谓潜图董氏,几振国命,诬矣!《通鉴》不袭其误,斯为史职。○姜宸英言:爽之丧心,一女子且不欲听其完节,其肯出身除逆,为烈丈夫之举哉?○尤足发既死之覆矣。◎又曰:尝证之袁《纪》,已确知其诬,观其并致颙尸,葬爽冢旁,決此说断由荀彧之作伪,亦因其破绽已露,不复能掩,非苛论也。不然,攸亦荀氏子耳,其图卓载之袁《纪》,载之《魏志》,范史附之《郑太传》,《通鉴》从而录之,何独于爽而恡之邪?此可以类推而得之者。◎黄山曰:爽以白衣,不十旬而致位司空,其受董卓知遇有过蔡邕,反共图卓,准以邕之闻卓诛而发叹动色,原似不类。虽然,司空,大臣也,何颙既荀氏故旧,王允又实爽之举主也。方允矫情屈意以附卓,爽之登进,允亦将有力焉。而谓允、颙之图卓,爽必不与闻,尤非其情矣。夫爽逼嫁其女,范史不为之讳,女节自高,然汉世固不以改適为非礼,爽又夙持阳尊阴卑、通怨旷、和阴阳之说,自当分别观之。姜宸英顾谓皆出荀彧之作伪,且于爽与颙通谋,明见《党锢传》,而反谓彧致颙尸葬爽冢旁,决为作伪之证,岂非深文乎?至荀攸即爽之从孙,同与颙谋,犹爽志也。攸以机洩被系,故袁《纪》亦及之。爽不及诛卓而先卒,故无由及。纪与传自异体,读史者不容不辨也。◎范《书·列女传》:南阳阴瑜妻,颍川荀爽之女,名采,年十七,適阴氏,十九产一女,而瑜卒。同郡郭奕丧妻,爽以采许之,女以衣带自缢。◎王補曰:荀采守义,逼胁再醮,竟出当日号称人师之荀爽,何怪彧谋篡汉,顗与勖亡魏乱晋,袭爽之故智,以谓是家法云尔也。◎《魏书》:郭奕字伯益,嘉之子,为太子文学,早卒。◎陈景云曰:郭嘉卒于建安十二年,年三十八。距荀爽之殁,几二十年。计爽存日嘉年方冠,不得有授室壮子。又爽名德素著,亦定无强夺女志事。◎弼按:陈说精审,黄说平允,可正王说之误。因与文若事有关,故备录之。 ◎《续汉书》曰:淑有高才,王畅、李膺皆以为师,为朗陵侯相,号称神君。◎张璠《汉纪》曰:淑博学有高行,与李固、李膺同志友善, 毛本“友”作“方”,误。 拔李昭于小吏,友黄叔度于幼童, ◎范《书·黄宪传》:宪字叔度,汝南慎阳人。世贫贱,父为牛医。颍川荀淑至慎阳,遇宪于逆旅,时年十四,淑竦然异之,揖与语,移日不能去,谓宪曰:“子,吾之师表也。” 以贤良方正征,对策讥切梁氏, 监本“讥”作“议”,误。 出补朗陵侯相,卒官。 ◎范《书·淑传》:弃官归,年六十七,建和三年卒。◎与此言“卒官”者不同。 八子,俭、绲、靖、焘、诜、爽、肃、旉。〖音敷。〗 ◎范《书·淑传》有子八人:俭、绲、靖、焘、汪、爽、肃、專,并有名称,时人谓之八龙。◎章怀注:绲,音昆。焘,音道。汪,音乌光反。《说文》云“汪,深广也”,俗本改作“注”,非。專,本或作“ ”。◎钱大昕曰:專,当作“旉”,即“敷”字。陶渊明《四八目》云“俭字伯慈,绲字仲慈,靖字叔慈,焘字慈光,汪字孟慈,爽字慈明,肃字敬慈,尃字幼慈”,见张璠《汉纪》。◎惠栋曰:○《荀氏谱》云:绲,济南相,年六十六,彧之父。焘,举孝廉,年七十。汪,昆阳令,年六十。肃,守舞阳令,年五十。旉,司徒掾,年七十。○焘,一作寿。尃,古文“敷”,《说卦》云“震为尃”是也。故注云“本或作敷”,俗本作“專”,误也。◎汪文台曰:○《御览》四百三十二、七百五十七袁山松《书》云:淑及陈寔神交,及其弃朗陵而归也,数命驾诣之。淑御慈明从叔慈抱孙文若而行,寔亦令元方侍侧,季方作食,抱孙长文而坐,相对怡然。尝一朝求食,食迟,季方尚少,跪曰:“闻大人与荀君言甚善,窃听。”寔曰:“汝听谈解否乎?”谌曰:“解。”因令与二慈说之,不失一辞,二公大悦。○《御览·二百十二》、《书抄·六十》谢承《书》曰:绲性明亮,敏于众职,以勖群僚,秉机平正,直而行之。◎弼按:荀淑八子,“诜”应从范《书》作“汪”,彧子亦名诜,若淑子名诜,彧子决不名诜,可证淑子名诜之误。 爽字慈明,幼好学, ◎惠栋曰:○杨修《荀爽述讚》云:其德克明,诞发幼龄。 年十二,通《春秋》、《论语》,耽思经典,不应征命,积十数年。 ◎范《书·荀爽传》:太常赵典举爽至孝,拜郎中,对策陈便宜。奏闻,即弃官去。后遭党锢,隐于海上,又南遁汉滨,积十余年,以著述为事,随称为硕儒。党禁解,五府并辟,司空袁逢举有道,不应。 董卓秉政,复征爽,爽欲遁去,吏持之急。诏下郡,即拜平原相。行至苑陵, ◎《前汉书·地理志》:河南郡苑陵。◎范《书·爽传》作“行至宛陵”,《续汉志》作“菀陵”,《通鉴》作“行至宛陵”。◎胡三省曰:宛陵县属河南尹,在雒阳东。◎钱大昕曰:《前志》作“苑陵”,《左传》杜注作“宛陵”。苑、菀、宛,古通用。◎又曰:此河南之菀陵,非丹阳之宛陵。◎《一统志》:在许州府新郑县东北三十八里。 又追拜光禄勋。视事三日,策拜司空。 ◎惠栋曰:○《北海耆旧传》云:公沙孚字允慈,与爽共约,出不得事贵势。而爽当董卓时,脱巾未百日位至司空。后相见,以爽违命,割席而坐也。 爽起自布衣,九十五日而至三公。 ◎《通鉴》作“九十三”日。◎惠栋曰:○《荀氏谱》云“九十三日”。○《荀氏家传》云:世人号为白衣登三公。○张璠《汉纪》云:爽为三公,食不过一肉、脱粟饭,坐皮褥。◎弼按:○范《书·杨彪传》:董卓欲迁都长安,彪议不可,卓作色曰:“公欲沮国计邪?”太尉黄琬曰:“此国之大事,杨公之言得无可思?”卓不答。司空荀爽见卓意壮,恐害彪等,因从容言曰:“相国岂乐此邪?山东兵起,非一日可禁,故当迁以图之,此秦、汉之势也。”卓意小解。爽私谓彪曰:“诸君坚争不止,祸必有归,故吾不为也。”○范晔论曰:逊言迁都之议,以救杨、黄之祸,及后潜图董氏,几振国命,所谓“大直若屈”,道固逶迤也。 淑旧居西豪里,县令苑康曰 苑康,见《刘表传》注。 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, ◎《左传·文公十八年》: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,苍舒、隤岂、檮寅、大临、龙降、庭坚、仲容、叔达。◎杜注:此即垂、益、禹、皋陶之伦。庭坚,即皋陶字。 署其里为高阳里。靖字叔慈,亦有至德,名几亚爽,隐居终身。 ◎范《书·荀淑传》:靖有至行,不仕,年五十而终,号曰玄行先生。◎惠栋曰:○《荀氏谱》云:年五十五。○《高士传》又云:颍川太守王怀亦谥之曰昭定先生。 ◎皇甫谧《逸士传》: ◎沈家本曰:《后汉书·荀淑传》注及《御览》并引作《高士传》,而《御览》三百八十及《世说》五注引作《逸士传》,未详孰是。 或问许子将: “靖与爽孰贤?”子将曰:“二人皆玉也,慈明外朗,叔慈内润。” ◎范《书·荀淑传》:淑兄子昱字伯条,昙字元智。昱为沛相,昙为广陵太守。兄弟皆正身疾恶,志除阉宦。其支党宾客有在二郡者,纤罪必诛。昱后共大将军窦武谋诛中官,与李膺俱死。昙亦禁锢终身。

彧年少时,南阳何颙异之,曰:“王佐才也。” 颙事见《武帝纪》卷首及后《荀攸传》注。 ◎《典略》曰:中常侍唐衡欲以女妻汝南傅公明,公明不娶,转以与彧。父绲慕衡势,为彧娶之。彧为论者所讥。 ◎范《书·荀彧传》:绲畏惮宦官,乃为彧娶中常侍唐衡女。彧以少有才名,故得免于讥议。 ◎臣松之案:《汉记》云唐衡以桓帝延熹七年死,计彧于时年始二岁,则彧婚之日,衡之没久矣。慕势之言为不然也。◎臣松之又以为:绲,八龙之一,必非苟得者也,将有逼而然,何云慕势哉?昔郑忽以违齐致讥, ◎《左传·桓公六年》:郑太子忽救齐,大败戎师。齐侯欲以文姜妻之,忽辞曰:“齐大,非吾耦也。”祭仲曰:“必取之。君多内宠,子无大援,将不立。三公子皆君也。”弗从。 隽生以拒霍见美, ◎《汉书·隽不疑传》:大将军霍光欲以女妻之,不疑固辞,不肯当。 致讥在于失援,见美嘉其虑远,并无交至之害,故得各全其志耳。至于阉竖用事,四海屏气;左悺、唐衡,杀生在口。故于时谚云“左回天,唐独坐”, ◎胡三省曰:回天,言权能回天也。◎李贤曰:独坐,言骄贵无偶也。◎周寿昌曰:《后汉书》作“具独坐”,谓具瑷也。唐衡则云“唐两堕”。 言威权莫二也。顺之则六亲以安,忤违则大祸立至; ◎范《书·宦者传》:中常侍徐璜兄子宣为下邳令,求故汝南太守下邳李暠女,不能得,遂将吏卒至暠家,载其女归,戏射杀之。 斯诚以存易亡, 毛本“诚”作“讥”,误。 蒙耻期全之日。昔蒋诩姻于王氏,无损清高之操, ◎《汉书·鲍宣传》:杜陵蒋诩元卿为兖州刺史,亦以廉直为名。王莽居摄,病免归乡里,卧不出户,卒于家。◎《北堂书钞》引《三辅決录》云:王邑为从弟奇求蒋诩女,盛服送之。诩女辞不取,但衣青布,曰:“受公命,不敢违。”邑乃叹曰:“所以与贤者婚,欲为此也。”◎邑在王莽时为大司空。 绲之此婚,庸何伤乎! ◎赵一清曰:○姜氏云:慕势固不可,祸亦有不得避者。高阳里与宦竖婚,岂知有羞耻乎!且傅公明亦未闻辞婚见罪,此等邪论,足以贻误后生。◎陈景云曰:据《典略》谓公明不娶,则女必已及笄,而衡之死,彧犹在抱,岂有及笄之女与二岁之婴儿订婚乎?然则《典略》所记,非特慕势为诬也。 永汉元年, ◎钱大昕曰:永汉元年,《后汉书》作“中平六年”。考献帝以中平六年九月即位,改元永汉,两号实在一年。◎潘眉曰:永汉元年者,中平六年也。是年四月灵帝崩,皇子辩即皇帝位,改元为光熹,八月改元昭宁。九月,董卓废帝为弘农王。献帝即位,改元永汉,十二月复改为中平六年。于史例当书“中平六年”。《御览》一百九十六、《续汉书·献帝纪》书“昭宁元年”,亦即中平六年也。 举孝廉,拜守宫令。 ◎沈钦韩曰:○《续汉·百官志》:少府官属,守宫令,一人,六百石,主御纸、笔、墨,及尚书财用诸物及封泥。桓帝永寿三年,以小黄门为之。及宦官诛,复以郎补。○此彧之以孝廉拜也。◎李祖楙曰:本纪桓帝永寿三年,初以小黄门为守宫令。是冲、质以前用士人。献帝时,荀彧为守宫令,是汉末复用士人。 董卓之乱,求出补吏。除亢父令, 亢父,见《武纪》兴平元年,前汉属东平国,东汉属任城国。章怀云“属梁国”,误。亢,音刚。父,音甫。 遂弃官归,谓父老曰:“颍川,四战之地也, ◎李贤曰:四面通也。◎胡三省曰:言其地平,四面受敌。 天下有变,常为兵冲,宜亟去之,无久留。”乡人多怀土犹豫,会冀州牧同郡韩馥遣骑迎之, 馥,颍川人,见《武纪》初平元年。 莫有随者,彧独将宗族至冀州。而袁绍已夺馥位,待彧以上宾之礼。彧弟谌及同郡辛评、郭图, ◎潘眉曰:后注引《荀氏家传》云“彧弟四兄谌”,此云“弟”,当误。 皆为绍所任。彧度绍终不能成大事,时太祖为奋武将军,在东郡,初平二年,彧去绍从太祖。 ◎范《书·彧传》:彧明有意数,见汉室崩乱,每怀匡佐之义。时,曹操在东郡,彧闻操有雄略,而度绍终不能定大业。初平二年,乃去绍从操。 太祖大悦曰:“吾之子房也。” ◎梁章钜曰:○《魏书》云:太祖过荀攸舍,曰:“昔高祖使子房自择邑三万户,今孤亦欲君自择所封焉。”○既以子房待文若,〖◎弼按:梁氏误作“慈明”。〗复以子房待公达,盖居然以汉高自命矣。 以为司马,时年二十九。是时,董卓威陵天下,太祖以问彧,彧曰: “卓暴虐已甚,必以乱终,无能为也。”卓遣李傕等出关东,所过虏略,至颍川、陈留而还。乡人留者多见杀略。 ◎范《书·彧传》:留者后多为董卓将李傕所杀略。◎洪迈《容斋随笔》卷十三云:汉自中平黄巾之乱,天下震扰,士大夫莫不择所从,然非豪杰不能也。荀彧之去袁就曹,和洽南之武陵,高柔举家之河北,郭嘉、赵俨、邢颙之依曹操,吕范之从孙策,周瑜之事孙权,诸葛亮之事刘备,诸人识见如此,安得困于乱世哉! 明年,太祖领兖州牧,后为镇东将军,彧常以司马从。 ◎范《书·彧传》:初平二年,操以彧为奋武司马,时年二十九。明年,又为操镇东司马。◎钱大昕曰:此初平二年之明年也。据《魏志》,操为镇东将军在建安元年,则初平三年安得便称镇东司马乎?《魏志·彧传》本云“明年,太祖领兖州牧,后为镇东将军,常以司马从”,然则领兖州在此年,而除镇东司马不在此年也。范史删去“领兖州”句,遂误以镇东司马为是年事矣。 兴平元年,太祖征陶谦,任彧留事。 ◎钱大昕曰:○留事者,犹言留知后事也。是时彧与程昱同守鄄城。○《国渊传》:太祖征关中,以渊为居府长史,统留事。《徐奕传》:太祖征孙权,迁为留府长史,谓奕曰:“今使君统留事,孤无远顾之忧也。”◎潘眉曰:范《书》作“使彧守鄄城,任以留事”,较明晰。 会张邈、陈宫以兖州反,潜迎吕布。布既至,邈乃使刘翊告彧曰:“吕将军来助曹使君击陶谦,宜亟供其军食。” 范《书·彧传》“食”作“实”。 众疑惑。彧知邈为乱,即勒兵设备,驰召东郡太守夏侯惇,而兖州诸城皆应布矣。时太祖悉军攻谦,留守兵少,而督将大吏 ◎胡三省曰:督将,领兵。大吏,通掌州郡事者。 多与邈、宫通谋。惇至,其夜诛谋叛者数十人,众乃定。豫州刺史郭贡帅众数万来至城下,或言与吕布同谋,众甚惧。贡求见彧,彧将往。惇等曰:“君,一州镇也, ◎范《书》作“今君为十州之镇”。◎钱大昕曰:十,应作“一”。◎弼按:○《通鉴》作“一”。○胡注:谓一州倚之为重也。 往必危,不可。”彧曰:“贡与邈等,分非素结也,今来速,计必未定;及其未定说之,纵不为用,可使中立, ◎李贤曰:不令其有去就也。 若先疑之,彼将怒而成计。”贡见彧无惧意,谓鄄城未易攻,遂引兵去。又与程昱计,使说范、东阿, 范、东阿,见《武纪》兴平元年。 卒全三城,以待太祖。 ◎三城,(甄)〈鄄〉、范、东阿也。鄄城,今山东曹州府濮州东二十里。范县,今曹州府范县东南二十五里。东阿县,今山东泰安府东阿县西南二十五里。◎赵翼曰:昔汉高先定关中,光武先取河内以为基,此三城即操之关中、河内也。 太祖自徐州还击布濮阳,布东走。二年夏,太祖军乘氏, 乘氏,见《武纪》兴平元年。 大饥,人相食。

陶谦死, 本志《谦传》“兴平元年,谦死”,此云“谦死,太祖欲取徐州”,盖谓谦已死,非谓死于二年也。范《书·谦传》“兴平元年谦死”,范《书·荀传》“二年,陶谦死”,此范史之误,《通鉴》“兴平元年,谦死”,二年则云“谦已死,欲取徐州”,与陈《志》同。 太祖欲遂取徐州,还乃定布。彧曰:“昔高祖保关中,光武据河内, ◎胡三省曰:高祖取天下,令萧何守关中。光武经营河北,令寇恂守河内。皆以为王业根本。 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,进足以胜敌,退足以坚守,故虽有困败,而终济大业。将军本以兖州首事,平山东之难, ◎李贤曰:曹操初从东郡守,鲍信等迎领兖州牧,遂进兵破黄巾等,故能平定山东也。◎胡三省曰:此时山东犹未尽平,彧夸之耳。 百姓无不归心悦服。且河、济,天下之要地也, ◎胡三省曰:○《禹贡》兖州之域。○孔安国云:东南据济,西北据河。 今虽残坏,犹易以自保,是亦将军之关中、河内也, ◎范《书·彧传》作“此实天下之要地,而将军之关、河也”。◎钱大昕曰:上言“高祖保关中,光武据河内”,故以兖州比关中、河内。范史删去二字,未审。 不可以不先定。今以破李封、薛兰, 事见《武纪》兴平二年。《通鉴》“以”作“已”,下同。古“以”、“已”通。 若分兵东击陈宫,宫必不敢西顾,以其间勒兵收熟麦,约食畜谷,一举而布可破也。破布,然后南结扬州, ◎胡三省曰:谓结刘繇也。 共讨袁术,以临淮、泗。若舍布而东, ◎胡三省曰:舍,读曰捨。 多留兵则不足用,少留兵则民皆保城,不得樵采。布乘虚寇暴,民心益危,唯鄄城、范、卫可全, ◎胡三省曰:○卫,谓濮阳。○杜预曰:濮阳,古卫地。 其余非己之有,是无兖州也。若徐州不定,将军当安所归乎?且陶谦虽死,徐州未易亡也。彼惩往年之败,将惧而结亲, ◎胡三省曰:结亲,犹言亲结也。 相为表里。今东方皆以收麦,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,将军攻之不拔,略之无获,不出十日,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耳。 ◎《通鉴》作“未战而先自困耳”。◎何焯曰:如此论事,表里皆见,信为留侯之亚。 ◎臣松之以为:于时徐州未平,兖州又叛,而云“十万之众”,虽是抑伉之言, 宋本、冯本“伉”作“抗”。 要非寡弱之称。益知官渡之役,不得云“兵不满万”也。 前讨徐州,威罚实行, ◎胡三省曰:谓多所屠戮也。◎详见《武纪》兴平元年及本志《陶谦传》。 ◎《曹瞒传》云:自京师遭董卓之乱,人民流移东出,多依彭城间。 彭城,今江苏徐州府铜山县治。 遇太祖至,坑杀男女数万口于泗水,水为不流。陶谦帅其众军武原, ◎《郡国志》:徐州彭城国武原。◎《一统志》:武原故城,今江苏徐州府邳州西北。 太祖不得进。引军从泗南攻取虑、睢陵、夏丘诸县, ◎《郡国志》:徐州下邳国取虑、睢陵、夏丘。◎师古曰:取,音趋,又音秋。虑,音庐。睢,音虽。◎杜佑曰:尧封禹为夏伯,邑于此,故名夏丘。◎《一统志》:取虑故城,今徐州府睢宁县西南。睢陵故城,今睢宁县治。夏丘故城,今安徽泗州治。◎弼按:三县皆在泗水南。 皆屠之;鸡犬亦尽,墟邑无复行人。 ◎李安溪曰:文若见操如此之暴,便应早图去之,何切切为之谋乎? 其子弟念父兄之耻,必人自为守,无降心,就能破之,尚不可有也。 ◎胡三省曰:徐州子弟既有父兄之仇,必不心服于操,纵破其兵,犹不能有其地也。 夫事固有弃此取彼者,以大易小可也,以安易危可也,权一时之势,不患本之不固可也。 ◎何焯曰:昭烈之取益州亦是此意。 今三者莫利,原将军熟虑之。”太祖乃止。大收麦,复与布战,分兵平诸县。布败走,兖州遂平。 钱校本竟脱此七字。 建安元年,太祖击破黄巾。汉献帝自河东还洛阳,太祖议奉迎都许。 ◎许县,见《武纪》建安元年。◎胡三省曰:○帝既迁都,改曰许昌。○杜佑曰:汉许昌故城,在今县南三十里。○宋白曰:在今县西南四十里。◎周寿昌曰:献帝改都许在建安元年八月,改许县为许昌县在魏文帝黄初二年,非献帝迁都时改名也。◎邹安鬯曰:故城在今许州东北四十里。◎李清植曰:奉迎之后,用董昭劝,乃都许耳,其初未有都许之议也,事见《武纪》,甚明。此“都许”二字,乃史家随笔之误。 或以“山东未平,韩暹、杨奉新将天子到洛阳,北连张杨,未可卒制”。 ◎范《书》作“韩暹、杨奉,负功恣睢,未可卒制”。◎胡三省曰:恣睢,暴戾之貌。卒,读曰猝。 彧劝太祖曰:“昔高祖东伐, ◎何焯曰:《太平御览》“高祖东伐”上有“晋文纳周襄王而诸侯愿从”十一字。此于名义有关,何可脱略!◎弼按:○范《书》、《通鉴》均有此句,“愿从”作“景从”。○师古曰:景从,言如景之从形也。 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。自天子播越, ◎范《书》、《通鉴》“播越”作“蒙尘”。◎胡三省曰:言播越在草莽,蒙冒尘埃也。 将军首唱义兵,徒以山东扰乱,未能远赴关右,然犹分遣将帅,蒙险通使,虽御难于外,乃心无不在王室, ◎章怀注:○《尚书》曰:虽尔身在外,乃心无不在王室。○乃,汝也。 是将军匡天下之素志也。今车驾旋轸, ◎郑玄注《周礼》曰:轸,舆后横木也。◎范《书》、《通鉴》此句下有“东京榛芜”四字,为都许之由。 义士有存本之思,百姓感旧而增哀。 袁《纪》作“百姓怀感旧之哀”,范《书》作“兆人怀感旧之哀”。《通鉴》“兆人”作“兆民”。 诚因此时,奉主上以从民望,大顺也;秉至公以服雄杰, 范《书》、《通鉴》“民”作“人”,“雄杰”作“天下”。 大略也;扶弘义以致英俊,大德也。天下虽有逆节,必不能为累,明矣。韩暹、杨奉其敢为害!若不时定,四方生心,后虽虑之,无及。” 范《书》、《通鉴》作“四方虽有逆节,其何能为?韩暹、杨奉,安能足恤哉!若不时定,使豪杰生心,后虽为虑,亦无及矣”。 太祖遂至洛阳,奉迎天子都许。 ◎赵翼曰:彧劝操迎天子,引晋文、汉高,是早以帝王创业之事劝操,似不得谓之尽忠于汉。不知献帝遭董卓大乱之后,四海鼎沸,彧计诸臣中不能削群雄,以匡汉室,则不得不归心于操,而为之尽力。为操,即所以为汉也。其劝操迎天子之论,可知彧欲藉操匡汉之本怀。且是时操亦遽未有觊觎神器之心,及权势已极,董昭等欲加以上公、九锡,则非复人臣之事。彧亦明知操之已怀僭妄,而终不肯附和,姑以名义折之,卒见忌于操,而饮药以殉。其为刘之心,亦可共白于天下矣。 天子拜太祖大将军,进彧为汉侍中, ◎或曰:是时魏国未建,特加“汉”字,此承祚之微词也,与之者至矣。◎李清植曰:史于彧官独书“汉”,盖原其本志,非魏纯臣,与攸、诩等异。◎潘眉曰:大书“汉侍中”,是特笔。◎刘咸炘曰:当时魏台已建,汉官自当书“汉”以为别,何用意之有!◎弼按:魏国初建在建安十八年,事见《武纪》。建安初元,无所谓“魏”,安得有台?刘说误。论者或谓《卫觊传》“(觐)〈觊〉还汉朝为侍郎”,《卫臻传》“臻为汉黄门侍郎”,皆书“汉”字,似非有抑扬褒贬之意存乎其间,不知卫(觐)〈觊〉之汉侍郎在为魏侍中之后,卫臻之汉侍郎乃为奉诏聘贵人于魏之张本,均在魏国既建以后,究与文若之例不能无别。纯臣衷曲,良史孤怀,是在读史者之善自得之耳。 守尚书令。常居中持重, ◎《典略》曰:彧折节下士,坐不累席。其在台阁,不以私欲挠意。彧有群从一人,才行实薄,或谓彧:“以君当事,不可不以某为议郎邪?” ◎郁松年曰:郝《书》作“不可以某为议郎邪”,此衍一“不”字。 彧笑曰:“官者所以表才也,若如来言,众人其谓我何邪!”其持心平正皆类此。 太祖虽征伐在外,军国事皆与彧筹焉。 ◎《典略》曰:彧为人伟美。◎又《平原祢衡传》曰: ◎章宗源曰:《祢衡别传》,见《艺文类聚》。◎侯康曰:《平原祢衡传》,当即《别传》也。《类聚》、《御览》引者多与范《书》本传同,唯《御览·五百九十六》《吊胡政文》一事本传不载。又《八百三十三》黄祖杀衡事,亦视本传为详。 衡字正平。 ◎范《书·文苑传·祢衡传》:衡,平原般人也。◎县有般河,公孙瓒破黄巾于此,即《尔雅》九河钩磐河。◎《一统志》:般县故城,今济南府德平县东北。 建安初,自荆州北游许都, ◎范《书·衡传》:兴平中,避祸荆州。建安初,来游许下。 恃才傲逸,臧否过差,见不如己者不与语,人皆以是憎之。唯少府孔融高贵其才, ◎范《书》:衡始弱冠,融年四十,遂与为友。 上书荐之曰:“淑质贞亮, 范《书》此句上有“臣闻洪水横流,帝思俾乂,旁求四方,以招贤俊。昔孝武继统,将弘祖业,畴咨熙载,群士响臻。陛下叡圣,纂承基绪,遭遇厄运,劳谦日昃。惟岳降神,异人并出。窃见处士平原祢衡,年二十四,字正平”七十四字。 英才卓荦。 范《书》“荦”作“砾”,《文选》作“跞”。 初涉艺文,升堂睹奥;目所一见,辄诵于口,耳所暂闻, 范《书》“暂”作“瞥”。 不忘于心。性与道合,思若有神。 ◎《淮南子》曰:所谓真人者,性合于道也。 弘羊心计,安世默识, ◎章怀注:○《前书》曰:桑弘羊,雒阳贾人子,以心计,年十三为侍中。○又曰:张安世字子儒,为郎。上幸河东,尝亡书三箧,诏问莫能知,唯安世识之,具上其事,后购求得书,以相校,无所遗失。 以衡准之,诚不足怪。” ◎范《书》此句下接“忠果正直,志怀霜雪,见善若惊,疾恶若仇。任座抗行,史鱼厉节,殆无以过也。鸷鸟累伯,不如一鹗。使衡立朝,必有可观。飞辩骋辞,溢气坌涌,解疑释结,临敌有余。昔贾谊求试属国,诡系单于;终军欲以长缨,牵致劲越。弱冠慷慨,前世美之。近日路粹、严象,亦用异才,擢拜台郎,衡宜与为比。如得龙跃天衢,振翼云汉,扬声紫微,垂光虹蜺,足以昭近署之多士,增四门之穆穆。钧天广乐,必有奇丽之观;帝室皇居,必蓄非常之宝。若衡等辈,不可多得。《激楚》、《杨阿》,至妙之容,台牧者之所贪;飞兔、騕褭,绝足奔放,良、乐之所急。臣等区区,敢不以闻”,《文选》此下有“陛下笃慎取士,必须效试,乞令衡以褐衣召见。必无可观采,臣等受面欺之罪”二十九字。◎黄山曰:表两言“臣等”,非融一人之辞,当时必有附名同荐衡者。 衡时年二十四。是时许都虽新建,尚饶人士。衡尝书一刺怀之,字漫灭而无所適。或问之曰:“何不从陈长文、司马伯达乎?” 陈群字长文。司马朗字伯达。 衡曰:“卿欲使我从屠沽儿辈也!”又问曰:“当今许中,谁最可者?”衡曰:“大儿有孔文举,小儿有杨德祖。” 孔融字文举。杨修字德祖。 又问:“曹公、荀令君、赵荡寇皆足盖世乎?” ◎范《书》作“赵稚长”。◎章怀注:赵为荡寇将军,见《魏志》。◎沈钦韩曰:○稚长,史失其名,按《金石萃编》,《隋赵芬碑》载“十一世祖融,字稚长”,可证稚长名融。○又《魏书·赵逸传》:十世祖融,汉光禄大夫。 衡称曹公不甚多;又见荀有仪容,赵有腹尺,因答曰:“文若可借面吊丧,稚长可使监厨请客。”其意以为荀但有貌,赵健啖肉也。 ◎章怀注引《典略》曰:衡见荀仪容,但有貌耳,故可吊丧。赵有腹大,健噉肉,故可监厨也。◎刘攽曰:注“有腹大”,案旧作“腹尺”。 于是众人皆切齿。衡知众不悦,将南还荆州。装束临发,众人为祖道,先设供帐于城南,自共相诫曰:“衡数不逊,今因其后到,以不起报之。”及衡至,众人皆坐不起,衡乃号咷大哭。 元本、吴本、毛本“咷”作“跳”。 众人问其故,衡曰:“行尸柩之间,能不悲乎?” 范《书》作“众问其故,衡曰:‘坐者为冢,卧者为尸。尸冢之间,能不悲乎’”。 衡南见刘表,表甚礼之。 ◎范《书》:刘表及荆州士大夫先服其才名,甚宾礼之,文章言议,非衡不定。表尝与诸文人共草章奏,并极其才思。时衡出,还见之,开省未周,因毁以抵地。表怃然为骇。衡乃从求笔札,须臾立成,辞义可观。表大悦,益重之。后复侮慢于表,表耻,不能容,以江夏太守黄祖性急,故送衡与之。 将军黄祖屯夏口,祖子射与衡善, ◎范《书》:祖长子射为章陵太守,尤善于衡。尝与衡俱游,共读蔡邕所作碑文,射爱其辞,还,恨不缮写。衡曰:“吾虽一览,犹能识之,唯其中石缺二字,为不明耳。”因书出之。射驰使写碑,还校,如衡所书,莫不叹伏。射时大会宾客,人有献鹦鹉者,射举卮于衡曰:“愿先生赋之,以娱嘉宾。”衡揽笔而作,文无加点,辞采甚丽。 随到夏口。祖嘉其才, ◎范《书》:衡为作书记,轻重疏密,各得体宜。祖持其手曰:“处士,此正得祖意,如祖腹中之所欲言也。” 每在坐,席有异宾,介使与衡谈。后衡骄蹇,答祖言徘优饶言, ◎周寿昌曰:大约即俗言。范史《衡传》“衡更熟视曰‘死公,云等道’”,盖即此等语也。 祖以为骂己也,大怒,顾伍伯捉头出。 ◎范《书》作“五百”。◎章怀注:○五百,犹今之问事也。○韦昭《辨释名》曰:五百,字本为“伍”。伍,当也,伯,道也。使之导引当道陌中以驱除也。 左右遂扶以去,拉而杀之。 ◎范《书》:黄祖大会宾客,衡言不逊顺,祖惭,乃呵之。衡更熟视,曰:“死公!云等道?”祖大怒,令五百将出,欲加箠。衡方大骂,祖恚,遂令杀之。祖主簿素疾衡,即时杀焉。射徒跣来救,不及。祖亦悔之,乃厚加棺敛。衡时年二十六,其文章多亡云。◎《衡别传》曰:十月朝祖在艨冲舟,宾客皆会,作黍臛。既至,先在衡前,衡得便饮食,初不顾左右,既毕,复搏弄以戏。时江夏有张伯云亦在坐,调之曰:“礼教云何而食此?”正平不答,弄黍如故。祖曰:“处士不当搏之也。”衡谓祖曰:“君子宁闻车前马屁。”祖呵之,衡熟视骂曰:“死锻锡公。”祖大怒,令五百将出,欲杖之,而骂不止,遂令绞杀。黄射来救,无所复及,怆悽流涕曰:“此有异才,曹操及刘荆州不杀,大人奈何杀之?”祖曰:“人骂汝父作锻锡公,奈何不杀!”◎姚振宗曰:祢衡死当在建安六年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《祢衡集》二卷,录一卷。◎严可均辑存《鹦鹉赋》、《书》、《鲁夫子碑》、《颜子碑》、《吊张衡文》,凡五篇。◎《一统志》:衡墓在江夏县西鹦鹉洲,今沦于江,◎柳从辰曰:今洲尚有衡墓,或非真冢。 ◎臣松之以本传不称彧容貌,故载《典略》与《衡传》以见之。又潘勖为彧碑文 ◎勖事见《武纪》建安十八年注。◎《艺文类聚》四十八载潘勖《尚书令荀彧碑》云:夫其为德也,则主忠履信,孝友温惠,高亮以固其中,柔嘉以宣其外,廉慎以为己任,仁恕以察人物。践行则无辙迹,出言则无辞费,纳规无敬辱之心,机情有密静之性。若乃奉身蹈道,勤礼贲德,后之事间,匪云子克。然后教以黄中之叡,守以贞固之直。注焉若洪河之源,不可竭也;确焉若华岳之停,不可拔也。故能言之斯立,行之斯成。身匪隆污,直哉惟情。紊纲用乱,废礼复经。于是百揆时序,王猷允塞,告厥成功,用俟万岁。 称彧“瑰姿奇表”。 ◎《宋书》卷十八《礼志》:徐爰曰:“俗说本未有岐,荀文若巾之,行触树枝成岐,谓之为善,因而弗改。”通以为庆吊服。巾以葛为之,形如,而横著之。◎顾千里曰:引衡借面吊丧一语,以见荀之有貌,而引《衡传》过详,于本传文无与。 ◎张衡《文士传》曰: 解见《曹休传》注“张隐《文士传》”。 孔融数荐衡于太祖,欲与相见,而衡疾恶之,意常愤懑。因狂疾不肯往, 冯本“狂”作“彺”,误。《世说》注“狂”作“称”,案文,“称”字为长。 而数有言论。太祖闻其名,图欲辱之, ◎沈家本曰:闻名而即图辱之,于事理不合。《世说》注作“帝甚忿之,以其才名不杀”,范史亦云“操怀忿,而以其才名,不欲杀之”,疑此注有讹夺。 乃录为鼓吏。 范《书》“吏”作“史”。 后至八月朝, 《世语·言语篇》作“正月半试鼓”。 大宴,宾客并会。时鼓吏击鼓过, 何焯校本“吏”作“史”。 皆当脱其故服,易著新衣。次衡,衡击为《渔阳参挝》,容态不常,音节殊妙。坐上宾客听之,莫不慷慨。过不易衣,吏呵之,衡乃当太祖前,以次脱衣,裸身而立,徐徐乃著裈帽毕, 元本、冯本、吴本“帽”作“冒”。 复击鼓参挝, ◎李贤曰:○《文士传》作“参槌”。○贤案:槌及檛并击鼓杖也。参挝是击鼓之法。参,七甘反。◎惠栋曰:○《杨文公谈苑》载祢衡鼓歌云:边城晏开渔阳掺,黄尘萧萧白日暗。○徐锴云:掺,音七鉴反,三挝鼓也。以其三挝鼓,故因谓之参。◎梁章钜曰:自王僧孺诗“散度广陵音,参写渔阳曲”,自音云“参,音七绀反”。而《世说》注又加手作“掺”,以后文人遂无作平声用者。盖参者,犹曰散,曰引,曰操,曰弄之类。参挝,乃击鼓曲调,祢生当有所受之。若依章怀注作“七甘反”,则鼓仅三挝,诎然而止,安得音节悲壮,声出金石,使四坐为之忼慨邪?◎潘眉曰:参挝,犹参槌,是击鼓之法。参,音七甘反。其曲又谓之《渔阳参》。参,音七绀反。王僧孺诗“参写渔阳曲”,此“参”字与 “参挝”之“参”不同,读者误泥参挝之参为曲奏名,纷纷聚讼,迄无定解。◎侯康曰:○《抱朴子·弹衡篇》:衡缚角于柱口,就吹之,乃有异声,并摇鼗击鼓,闻者不知其一人也。◎黄山曰:据此,则衡妙于声音之道,不止善击鼓矣。 而颜色不怍。太祖大笑,告四坐曰:“本欲辱衡,衡反辱孤。”至今有《渔阳参挝》,自衡造也。 ◎范《书》:融爱衡才,数称述于操。操欲见之,衡不肯往。操以其才名,不欲杀之,闻善击鼓,乃召为鼓吏。因大会宾客,阅试音节。诸史过者,皆令脱其故衣,更着岑牟、单绞之服。次至衡,衡方为《渔阳参挝》,蹀而前,容态有异,声节悲壮,听者莫不慷慨。衡进至操前而止。吏呵之曰:“鼓史何不改装,而轻敢进乎?”衡曰:“诺。”于是先解衵衣,次释余服,裸身而立,徐取岑牟、单绞而著之,毕,复参挝而去。◎潘眉曰:《太平御览·五百八十二》引《后汉书》“衡反辱孤”句下有“衡对曰‘不敢以先王之法服为伶伦之衣’”,今《后汉书》无此二句,裴注引《文士传》亦无。《唐书·李纲传》引祢衡曰“不敢以先王法服为伶人衣”,疑出谢承《书》也。 融深责数衡,并宣太祖意,欲令与太祖相见。衡许之,曰:“当为卿往。”至十月朝,融先见太祖,说“衡欲求见”。至日晏,衡著布单衣,疏巾履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:北宋本作“疏布履”。 吴金华疑原文为“著布单衣、疏巾,坐太祖营门外”,说详彼。 坐太祖营门外,以杖捶地,数骂太祖。太祖敕外厩急具精马二匹,并骑二人,谓融曰:“祢衡竖子,乃敢尔!孤杀之无异于雀鼠,顾此人数有虚名, 数,宋本、元本作“素”。 远近所闻,今日杀之,人将谓孤不能容。今送与刘表,视卒当何如?”乃令骑以衡置马上,两骑扶送至南阳。◎《傅子》曰:衡辩于言而剋于论,见荆州牧刘表日,所以自结于表者甚至,表悦之以为上宾。衡称表之美盈口,而论表左右不废绳墨。于是左右因形而谮之,曰:“衡称将军之仁,西伯不过也,唯以为不能断,终不济者, 监本、官本“终”作“功”。 必由此也。”是言实指表智短,而非衡所言也。表不详察,遂疏衡而逐之。衡以交绝于刘表,智穷于黄祖,身死名灭,为天下笑者,谮之者有形也。 ◎胡三省曰:操怒衡而送与表,犹以表为宽和爱士,观其能容与否也。表怒衡而送与祖,知祖性急,必不能容衡,是直欲置之死地耳。二人皆挟数用术,表则浅矣。◎王補曰:祢衡徒以侮辱曹操,取快一时,操以雀鼠视衡,一再假手,毙于黄祖,奸雄意忌,自古所叹。然解衵裸立,果大雅所当尔邪?適以长后进轻獧之焰,而授杀士者以口实也。无行才士,遂为世诟,流宕忘返,君子惧旃。刘挚尝言“士当以器识为先,一命为文人,无足观矣”,叶適亦谓“文不足关世教,虽工无益”,士之学古而负才俊者,尚鉴于斯。◎黄山曰:衡诚不幸,亦视所遘何时,所不屈者何人耳。固非濡忍苟贱,求合当世,以弋富贵者也。不得中行,必也狂狷乎? 太祖问彧:“谁能代卿为我谋者?”彧言“荀攸、钟繇”。先是,彧言策谋士,进戏志才。 ◎惠栋曰:○孙愐云:志才,颍川人。○《彧别传》云:戏志才、郭嘉等有负俗之讥,彧皆以智策举之,终各显名。○案:戏,姓,汉有北海戏子然也。 志才卒,又进郭嘉。 ◎彧所进之人,见后注引《彧别传》。◎《郭嘉传》:颍川戏志才,筹画士也,早卒。太祖与彧书曰:“自志才亡后,莫可与计事者。汝、颍固多奇士,谁可以继之?”彧荐嘉。◎《杜畿传》:彧进畿于太祖,荐畿为河东太守。◎范《书·彧传》彧所进者尚有陈群、杜袭、司马懿。 太祖以彧为知人,诸所进达皆称职,唯严象为扬州, ◎范《书·衡传》孔融荐衡表有云:今日路粹、严象,亦用异才,擢拜台郎。◎本志《王粲传》注:建安初,路粹以高才与京兆严像擢拜尚书郎。像以兼有文武,出为扬州刺史。◎像、象,古同字。 韦康为凉州, ◎本志《杨阜传》:凉州牧韦端征为太仆,其子康代为刺史。◎裴注引皇甫谧《列女传》云:刺史韦康素仁,愍吏民伤残,与马超和。超背约害康。 后败亡。 ◎顾千里曰:严、韦败亡,亦所遭不幸,未足为知人之累。 ◎《三辅决录》曰: ◎陈景云曰:“《三辅决录》”下脱“注”字。赵岐《决录序》云“其人即亡,行乃可书”,严象败没在《决录》成书后。至韦康遇害,岐卒已久,尤不相及。其为挚虞注无疑。◎张澍辑本按语同。 象字文则,京兆人。少聪博,有赡智。 《宋本》“赡”作“胆”,范《书·彧传》注同。 以督军御史中丞 督军御史中丞,见《文纪》延康元年。 诣扬州讨袁术,会术病卒,因以为扬州刺史。建安五年,为孙策庐江太守李术所杀,时年三十八。 李术害严象,事见《吴志·孙权传》建安五年注引《江表传》。 象同郡赵岐作《三辅决录》,恐时人不尽其意,故隐其书,唯以示象。康字元将,亦京兆人。孔融与康父端书曰: 韦端字休甫,京兆杜陵人,见陶渊明《群辅录》。 “前日元将来,渊才亮茂, 《御览》作“高茂”。 雅度弘毅,伟世之器也。昨日仲将又来, 《御览》作“昨日又见弟仲将来”。 懿性贞实,文愍笃诚, ◎卢明楷曰:愍,训伤。此系孔融赞仲将之言,于义无取,疑是“慜”字。慜,即敏,又与愍通,辗转而讹也。◎弼按:《御览》引此作“敏”。 保家之主也。不意双珠,近出老蚌,甚珍贵之。”端从凉州牧征为太仆, 明监本“牧”作“拔”,误。 康代为凉州刺史,时人荣之。后为马超所围,坚守历时,救军不至,遂为超所杀。 ◎林国赞曰:如此,文康直一死报国,非不称职。 ◎仲将名诞,见《刘邵传》。 ◎此八字为裴注,非《三辅決录注》之文也。诞,事见《齐王纪》嘉平六年注。◎《御览·二百六十五》:韦元将年十五,身长八尺五寸,为郡主簿。杨彪称曰:“韦主簿年虽少,有老成之风,昂昂千里之驹。”◎又《七百四十七》:韦诞字仲将,除武都太守,以能书不得之郡。转侍中。典作《魏书》,号《散骑书》,一名《大魏书》,凡五十篇。洛阳三都宫观始就,命诞铭题,以为永制。以御笔墨皆不任用,因奏曰:“夫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用张芝笔、左伯纸及臣墨,皆古法。兼此三具,又得臣手,然后可逞径丈之势,方寸千言。◎张澍曰:○按《北堂书钞》引云:(幸)〈韦〉诞奏:“蔡邕自矜能书,兼明斯籀之法,非得纨素不妄下笔。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”○又按《文章叙录》云:韦诞,京兆杜陵人,太仆端子,有文学,善属辞,以光禄大夫卒。○卫恒《四体书势》曰:诞善楷书,魏宫殿多诞所题。明帝立陵宵观,误先钉榜,乃笼盛诞,辘轳多絙引上,使就题之,去地三十五丈,诞甚危惧,乃戒子孙,绝此楷法。

自太祖之迎天子也,袁绍内怀不服。绍既并河朔,天下畏其强。太祖方东忧吕布,南拒张绣,而绣败太祖军于宛。 事见《武纪》建安二年。 绍益骄,与太祖书,其辞悖慢。太祖大怒,出入动静变于常,众皆谓以失利于张绣故也。 ◎范《书·彧传》:绍与操书甚倨。◎章怀注:○陈琳作檄书曰:操祖父腾,饕餮放横。父嵩,乞匄携养。操,赘阉遗丑。○并倨慢之词也。◎钱大昕曰:绍与操书,章怀注以檄书当之,误也。操为张绣所败在建安二年,而绍宣檄乃在建安五年,亦不相涉。◎何焯曰:此书即陈琳所作《檄豫州将校文》,操阳怒以激其士卒耳。◎沈家本曰:琳书乃檄州郡,非与操者,恐别有与操书,今不得传也。传言 “众皆谓失利于张绣”,故是此书在建安二年操败于张绣之时。陈琳檄文作于四年绍并公孙瓒之后,其时实不同也。◎弼按:传文明言“以绍书示彧”,其非檄文可知。钱、沈二说是。 钟繇以问彧,彧曰:“公之聪明,必不追咎往事,殆有他虑。”则见太祖问之,太祖乃以绍书示彧,曰:“今将讨不义,而力不敌,何如?”彧曰:“古之成败者,诚有其才,虽弱必强,苟非其人,虽强易弱,刘、项之存亡,足以观矣。今与公争天下者,唯袁绍尔。绍貌外宽而内忌,任人而疑其心,公明达不拘,唯才所宜,此度胜也。绍迟重少决,失在后机,公能断大事,应变无方,此谋胜也。绍御军宽缓,法令不立,士卒虽众,其实难用,公法令既明,赏罚必行,士卒虽寡,皆争致死,此武胜也。绍凭世资,从容饰智,以收名誉,故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,公以至仁待人,推诚心不为虚美,行己谨俭,而与有功者无所恡惜, 恡,与“吝”同音义。 故天下忠正效实之士咸愿为用,此德胜也。夫以四胜辅天子,扶义征伐,谁敢不从?绍之强其何能为!” ◎《郭嘉传》注引《傅子》载郭嘉语,与文若所见略同,《通鉴》采之。◎顾千里曰:视淮阴登坛数语,觉颂美较多,然实见得如此,非徒贡谀也。 太祖悦。彧曰:“不先取吕布,河北亦未易图也。” ◎胡三省曰:绍攻公孙瓒,而操乘间东取吕布。操击刘备,而绍不能袭许。此其所以败也。 太祖曰:“然。吾所惑者,又恐绍侵扰关中,乱羌、胡, 《通鉴》“乱”上有“西”字。 南诱蜀汉,是我独以兖、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。为将奈何?”彧曰:“关中将帅以十数,莫能相一,唯韩遂、马超最强。 《通鉴》作“马腾”,是。 彼见山东方争,必各拥众自保。今若抚以恩德,遣使连和,相持 《通鉴》无“相持”二字。 虽不能久安,比公安定山东,足以不动。 ◎胡三省曰:遂、腾之叛服,卒如荀彧所料。 钟繇可属以西事。则公无忧矣。” ◎《钟繇传》:繇至长安,移书腾、遂等,腾、遂各遣子入侍。太祖在官渡与袁绍相持,繇送马一千余匹给军。

三年,太祖既破张绣, ◎《武纪》:公与彧书曰:“吾到安众,破绣必矣。” 东禽吕布,定徐州,遂与袁绍相拒。 ◎范《书·彧传》:五年,袁绍率大众以攻许,操与相距,甲兵甚盛,议者咸怀惶惧。 孔融谓彧曰:“绍地广兵强;田丰、许攸,智计之士也,为之谋;审配、逢纪,尽忠之臣也,任其事; 田丰、审配、逢纪,均见《袁绍传》注。许攸,见《崔琰传》注。 颜良、文丑,勇冠三军,统其兵:殆难克乎!”彧曰:“绍兵虽多而法不整。田丰刚而犯上,许攸贪而不治。 范《书》“治”作“正”。 ◎吴金华曰:在官不能理事,谓之“不治”。 审配专而无谋,逢纪果而自用,此二人留知后事,若攸家犯其法,必不能纵也,不纵,攸必为变。 《通鉴》“逢纪果而自用”,下作“此数人者,势不相容,必生内变”。 颜良、文丑,一夫之勇耳,可一战而禽也。” ◎范《书》作“匹夫之勇,可一战而擒也。后皆如彧之筹”。◎顾千里曰:知人料事,无不奇中,魏之崔浩,庶几近之。◎李安溪曰:不特知君,特又知臣。 五年,与绍连战。太祖保官渡, 官渡,见《武纪》建安四年。 绍围之。太祖军粮方尽,书与彧,议欲还许以引绍。 范《书·彧传》作“欲还许以致绍师”。 彧曰:“今军食虽少,未若楚、汉在荧阳、成皋间也。 荧阳,见《武纪》初平元年。成皋,见《武纪》卷首。 是时刘、项莫肯先退,先退者势屈也。 ◎李贤曰:高祖与项羽于荧阳、成皋间久相持不决,后羽请鸿沟以西为汉而退。高祖遂乘羽,败之垓下,追杀之。 公以十分居一之众, ◎毛本 “公”误作“分”。◎李贤曰:言与绍众寡相悬也。 画地而守之, ◎李贤曰:言画地作限隔也。 扼其喉而不得进,已半年矣。 范《书》“阨”作“搤”。搤,音厄。搤,谓促持之也。 情见势竭,必将有变,此用奇之时,不可失也。” 文若为魏武画策虽多,如先定兖州、迎帝迁许及此三策,皆关成败所系。袁宏《后汉纪》载彧书云“绍聚官渡,欲与决胜负,公以至弱当至强,若不制,必为所乘,是天下之大机也。且绍布衣之雄,能聚人而不能用也,以公神武明哲,而奉以大顺,何向而不济”云云,下接“今军食虽少”,与此同。《通鉴》两采之。 太祖乃住。遂以奇兵袭绍别屯,斩其将淳于琼等,绍退走。 ◎惠栋曰:○魏武帝《军策令》云:袁本初铠万领,吾大铠二十领;本初马铠三百具,吾不能有十具。见其少,遂不施也,吾遂出奇破之。是时士卒练,不与今时等也。 审配以许攸家不法,收其妻子,攸怒叛绍; ◎《通鉴》:会攸家犯法,审配收系之。攸怒,遂奔操。◎《考异》曰:○《魏志·武纪》:攸贪财,袁绍不能足,来奔。○今从范《书·绍传》。 颜良、文丑临阵授首;田丰以谏见诛:皆如彧所策。

六年,太祖就谷东平之安民, ◎胡三省曰:○据《水经注》,东平寿张县西界有安民亭,亭在济水东,亭北对安民山。○洪氏《隶释》:济水迳须句城西,水西有安民山。○赵明诚《金石录》:须句城,即今中都县。◎李兆洛曰:中都县,今山东兖州府汶上县治。◎《方舆纪要》卷三十三:安民亭在东平州西南。◎谢鍾英曰:在郓城县东。◎互见《李典传》。 粮少,不足与河北相支, ◎何焯曰:时所在屯田积谷,尤患粮少,况仰给桑椹、虏掠田野者。宜其一败之后,不能再举也。 欲因绍新破,以其间击讨刘表。彧曰:“今绍败,其众离心,宜乘其困,遂定之;而背兖、豫,远师江、汉,若绍收其余烬,承虚以出人后,则公事去矣。” ◎范《书·彧传》:六年,操以绍新破,未能为患,自欲南征刘表,以计问彧。对曰:“绍既新败,众惧人扰,今不因而定之,而欲远兵江汉,若绍收离纠散,乘虚以出,则公之事去矣。” 太祖复次于河上。绍病死。 ◎袁《纪》:七年夏五月庚戌,袁绍发病死。 太祖渡河,击绍子谭、尚,而高幹、郭援侵略河东,关右震动, ◎《通鉴》:尚遣所置河东太守郭援与高幹、匈奴南单于共攻河东,发使与关中诸将马腾等连兵,腾等阴许之。 钟繇帅马腾等击破之。语在《繇传》。八年,太祖录彧前后功,表封彧为万岁亭侯。 ◎胡三省曰:《九域志》郑州有万岁亭,彧所封也。◎潘眉曰:○《太平寰宇记·九》:新郑,汉旧县,属河南郡,有万岁亭,后汉荀彧封万岁亭侯于此。◎弼按:韩浩封万岁亭侯,见《武纪》建安十八年注。彧第六子顗亦封万岁亭侯,见《晋书·荀顗传》。 ◎《彧别传》载太祖表曰: ◎侯康曰:《荀彧别传》,见本传注。书中称曹操谓太祖,司马懿为宣王,则非汉、晋人作,明矣。◎章宗源曰:《荀彧别传》,见《三国志》注及《御览》。 “臣闻虑为功首,谋为赏本,野绩不越庙堂,战多不逾国勋。是故典阜之锡,不后营丘, ◎《史记·鲁周公世家》:偏封功臣姓戚者。封周公旦于少昊之虚曲阜,是为鲁公。◎《齐太公世家》:封师尚父于齐营丘。◎《正义》云:○《括地志》:兖州曲阜县外城,即鲁公伯禽所筑也。营丘在青州临淄北百步外城中。◎《一统志》:鲁国故城,今山东兖州府曲阜县治,周时鲁国旧都。营丘,今山东青州府临淄县西北。《汉志》临淄名营丘。 萧何之土,先于平阳。 ◎《汉书·萧何传》:上以何功最盛,先封为酂侯。◎《曹参传》:赐参爵列侯,食邑平阳。 珍策重计,古今所尚。侍中守尚书令彧,积德累行,少长无悔,遭世纷扰,怀忠念治。臣自始举义兵,周游征伐, 吴金华以“游”当为“旋”字之形讹,说详彼。 与彧戮力同心,左右王略,发言授策,无施不效。彧之功业,臣由以济,用披浮云,显光日月。陛下幸许,彧左右机近,忠恪祗顺,如履薄冰,研精极锐,以抚庶事。天下之定,彧之功也。宜享高爵,以彰元勋。” ◎袁宏《后汉纪》:建安八年七月,曹操上言:“守尚书令荀彧,自在臣营,参同计画,周旋征伐,每皆克捷,奇策密谋,悉皆共决。及彧在台,常私书往来,〖袁《纪》“私”误作“思”,严可均《全三国文》作“私”。〗大小同策,《诗》美服心,《传》贵庙胜。勋业之定,彧之功也。而臣前后独荷异宠,心所不安。彧与臣事通功并,宜进封赏,以劝后进者。◎严可均曰:此与《别传》之表相当,而文全异。 彧固辞无野战之劳,不通太祖表。太祖与彧书曰:“与君共事已来,立朝廷,君之相为匡弼,君之相为举人,君之相为建计,君之相为密谋,亦以多矣。夫功未必皆野战也,原君勿让。”彧乃受。 九年,太祖拔邺,领冀州牧。 ◎《御览·一百八十一》引《荀氏家传》曰:太祖既定冀州,为公起大第于邺,诸将各以功次受居第。太祖亲游之,笑曰:“此亦六勋之差。” 或说太祖“宜复古置九州,则冀州所制者广大,天下服矣。”太祖将从之,彧言曰:“若是,则冀州当得河东、冯翊、扶风、西河、幽、并之地,所夺者众。前日公破袁尚,禽审配, 范《书》作“公前屠邺城”。 海内震骇,必人人自恐不得保其土地,守其兵众也;今使分属冀州,将皆动心。且人多说关右诸将以闭关之计;今闻此,以为必以次见夺。一旦生变,虽有善守者, 袁《纪》作“守善”。 转相胁为非,则袁尚得宽其死,而袁谭怀贰,刘表遂保江、汉之间,天下未易图也。愿公急引兵先定河北,然后修复旧京,南临荆州,责贡之不入, 范《书》作“南临楚郢,责王贡之不入”。 则天下咸知公意,人人自安。天下大定,乃议古制,此社稷长久之利也。” ◎何焯曰:既当时务之要,而“修复旧京”之语,亦犹乃心王室。◎顾千里曰:议立六国后,而留侯非之。议复古九州,而文若非之。因时制宜,各有攸当。明者审之则两得,闇者用之则两失矣。 太祖遂寝九州议。 ◎范《书·彧传》:操报曰:“微足下之相难,所失多矣。”

是时荀攸常为谋主。彧兄衍以监军校尉守邺,都督河北事。太祖之征袁尚也,高幹密遣兵谋袭邺,衍逆觉,尽诛之,以功封列侯。 ◎《荀氏家传》曰: ◎明监本、官本“《荀氏家传》”作“《零陵先贤传》”,误。明监本初印者仍作“《荀氏家传》”,补板剜改作“《零陵先贤传》”,官本沿明监本之讹。◎沈家本曰:○《荀氏家传》,《隋志》不著录。○《旧唐志·谱牒类》:《荀氏家传》十卷,荀伯子撰。○《新志》卷同,无撰人。伯子,《宋书》有传,官东阳太守,不言著此书。◎章宗源曰:《世说·德行篇》注“荀巨伯”、《排调篇》注“荀隐”亦引之,而云“世有此书,寻之未得”。然《文选·与钟大理书》注“荀宏”、元长《曲水诗序》注“荀勖”、《安陆王碑》注“荀彧”、《通典·职官门》注“荀爽”、《类聚·礼部》“荀爽”、《御览·礼仪》引之尤详,是知此书至宋尚存。 衍字休若,彧弟三兄。彧弟四兄谌,字友若,事见《袁绍传》。 ◎本志《绍传》:以田丰、荀谌、许攸为谋主。◎范《书·绍传》同本传。彧弟谌为绍所任,见前。惟彼作“彧弟”,此作“彧第四兄”。 陈群与孔融论汝、颍人物,群曰:“荀文若、公达、休若、友若、仲豫,当今并无对。”衍子绍,位至太仆。绍子融,字伯雅,与王弼、钟会俱知名,为洛阳令,参大将军军事,与弼、会论《易》、《老》义,传于世。 ◎本志《钟会传》注引《王弼传》:弼注《易》,颍川人荀融难弼《大衍义》。弼初与融善,后不终。 谌子闳,字仲茂,为太子文学掾。时有甲乙疑论,闳与钟繇、王朗、袁涣议各不同。文帝与繇书曰:“袁、王国士,更为唇齿,荀闳劲悍,往来锐师,真君侯之勍敌,左右之深忧也。”终黄门侍郎。 严可均《全三国文》载荀闳《奏事》及《赐谥议》。 闳从孙恽,字景文,太子中庶子,亦知名。与贾充共定音律,又作《易集解》。 ◎李龙官曰:闳,荀彧第四兄谌之子也。其从孙似不应与彧子恽同名,疑有误。◎陈景云曰:恽,当作“煇”。音,当作“晋”。见《晋书·贾充传》既定新律,加禄赏诏中有荀煇。彧长子恽于煇为大父行,命名自不应同也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魏散骑常侍荀煇注《周易》十卷。◎侯康曰:《释文·叙录》引张璠《集解序》称煇为“晋太子中庶子”,而《隋志》称“魏散骑常侍”,岂注《易》在仕魏时邪?◎姚振宗曰:《经义考》引《魏志》“煇官至虎贲中郎将”,乃彧子恽,非此煇也。◎赵一清曰:今《荀爽九家集解》疑即煇所作。◎吴承仕《经典释文序录疏证》曰:恽字长倩,为彧子,魏文帝时卒。其字景文著《易义》者,为闳之从孙,即彧之曾孙行,仕晋为太子中庶子者也,《隋志》作“魏人”,误。朱彝尊以景文、长倩为一人,尤误。 仲豫名悦,郎陵长俭之少子,彧从父兄也。 ◎范《书·荀悦传》:俭早卒,悦年十二,能说《春秋》,家贫无书,每之人间,所见篇牍,一览多能诵记。性沈静,美姿容,尤好著述。灵帝时阉官用权,士多退身穷处,悦乃托疾隐居,时人莫之识,唯从弟彧特称敬焉。初辟镇东将军曹操府,迁黄门侍郎。献帝颇好文学,悦与彧及少府孔融侍讲禁中,旦夕谈论。累迁秘书监、侍中。时政移曹氏,天子恭己而已。悦志在献替,而谋无所用,乃作《申鉴》五篇。其所论辩,通见政体,既成而奏之。◎胡三省曰:荀悦《申鉴》,其立论精切,关于国家兴亡之大致,過于彧、攸;至于揣摩天下之势,应敌设变以制一时之胜,悦未必能也。曹操奸雄,亲信彧、攸,而悦乃在天子左右。悦非比于彧、攸,而操不之忌,盖知悦但能持论,其才必不能办也。呜呼!东都之季,荀淑以名德称,而彧、攸以智略济,荀悦盖得其祖父之彷彿耳!其才不足以用世,其言仅见于此书。后之有天下国家者,尚论其世,深味其言,则知悦之忠于汉室,而有补于天下国家也。 ◎张璠《汉纪》称悦清虚沈静,善于著述。建安初为秘书监侍中,被诏删《汉书》作《汉纪》三十篇,因事以明臧否,致有典要;其书大行于世。 ◎毛本“大”误作“天”。◎范《书·悦传》:帝好典籍,尝以班固《汉书》文繁难省,乃令悦依《左氏传》体,以为《汉纪》三十篇,诏尚书给笔札。辞约事详,论辨多美。又著《崇德正论》及诸论数十篇。年六十二,建安十四年卒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《汉纪》三十卷,魏秘书监荀悦撰。◎姚振宗曰:此称“魏”,误。◎《四库提要》曰:○《史通·六家篇》以悦书为“《左传》家”之首,《二体篇》又称“历代宝之,有逾本传。班、荀二体,角力争先”,推之甚至。○李焘跋曰:悦为此《纪》,固不出班《书》,亦时有所删润。司马光《通鉴》有舍班而从荀者。◎《提要》又曰:《崇德正论》及诸论数十篇,今并不传。〖见《申鉴》提要。〗 太祖以女妻彧长子恽,后称安阳公主。彧及攸并贵重,皆谦冲节俭,禄赐散之宗族知旧,家无余财。十二年,复增彧邑千户,合二千户。 ◎《彧别传》曰:太祖又表曰:“昔袁绍侵入郊甸,战于官渡。时兵少粮尽,图欲还许,书与彧议,彧不听臣。建宜住之便,恢进讨之规,更起臣心,易其愚虑,遂摧大逆,覆取其众。此彧睹胜败之机,略不世出也。及绍破败,臣粮亦尽,以为河北未易图也,欲南讨刘表。彧复止臣,陈其得失,臣用反旆,遂吞凶族,克平四州。 ◎李贤曰:谓冀、青、幽、并也。 向使臣退于官渡,绍必鼓行而前, ◎李贤曰:鼓行,谓鸣鼓而行,言无所畏也。 有倾覆之形,无克捷之势。后若南征,委弃兖、豫,利既难要,将失本据。彧之二策,以亡为存,以祸致福,谋殊功异,臣所不及也。是以先帝贵指踪之功, ◎范《书·彧传》“踪”作“纵”。◎李贤曰:纵,或作“踪”,两通。 薄搏获之赏; ◎李贤曰:搏,击也。高祖既杀项羽,论功行封,以萧何为最,功臣多不服,高祖曰:“诸君知猎乎?夫猎追杀兽者,狗也;而发纵指示兽者,人也。诸君徒能追得兽耳,功狗也;至如萧何发纵指示,功人也。” 古人尚帷幄之规,下攻拔之捷。 ◎李贤曰:张良未尝有战斗功,高帝谓:“运策帷幄中,决胜千里之外,子房功也。” 前所赏录,未副彧巍巍之勋,乞重平议,畴其户邑。” ◎李贤曰:○《前书》“复其后代,畴其爵邑”《音义》:畴,等也。使其后常与先人等也。◎弼按:范《书·彧传》载此表文,字句少异。 彧深辞让,太祖报之曰:“君之策谋,非但所表二事。前后谦冲,欲慕鲁连先生乎? ◎《史记》曰:赵欲尊秦为帝,鲁连止之。平原君乃欲封鲁连,连笑曰:“所贵于天下之士,为人排患释难解纷,而无取也。即有取者,是商贾之士也,而连不忍为也。” 此圣人达节者所不贵也。 ◎《左传》曰:圣达节,次守节。 昔介子推有言 《左传》,介子推,晋文公臣。 ‘窃人之财,犹谓之盗’。况君密谋安众,光显于孤者以百数乎!以二事相还而复辞之,何取谦亮之多邪!”太祖欲表彧为三公, ◎范《书·彧传》:又欲授以正司。◎李贤曰:彧先守尚书令,今欲正除也。◎潘眉曰:彧方守尚书令,位在九卿下,不得遽表为三公。 彧使荀攸深让,至于十数,太祖乃止。 ◎李安溪曰:彧知操功大必自树逼上,故累让不伐,以身谏也。

太祖将伐刘表,问彧策安出,彧曰:“今华夏已平,南土知困矣。可显出宛、叶, 宛,见《武纪》卷首“南阳郡”注。叶,见《武纪》建安二年。 而间行轻进,以掩其不意。”太祖遂行。会表病死,太祖直趋宛、叶如彧计,表子琮以州逆降。

十七年,董昭等谓太祖宜进爵国公,九锡备物, 九锡,解见《武纪》建安十八年。 以彰殊功,密以谘彧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:北宋本作“密以诏谘彧”。◎沈家本曰:范《书》作“密以访彧”。此时董昭等建议,未有诏也,不当有“诏”字。 彧以为太祖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,秉忠贞之诚,守退让之实;君子爱人以德, ◎《礼记·檀弓》:曾子曰:“君子之爱人也以德,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。” 不宜如此。太祖由是心不能平。 ◎范《书·彧传》:彧曰:“曹公本兴义兵,以匡振汉朝,虽勋庸崇著,犹秉忠贞之节。君子爱人以德,不宜如此。”事遂寝。操心不能平。 会征孙权,表请彧劳军于谯,因辄留彧, ◎胡三省曰:辄,言专辄也。 以侍中光禄大夫持节,参丞相军事。 ◎元本“事”作“吏”,误。◎范《书·彧传》:操表留彧曰:“臣闻古之遣将,上设监督之重,下建副二之任,所以尊严国命,谋而鲜过者也。臣今当济江,奉辞伐罪,宜有大使肃将王命。文武并用,自古有之。使持节侍中守尚书令万岁亭侯彧,国之重臣,德洽华夏,既停军所次,便宜与臣俱进,宣示国命,威怀丑虏。军礼尚速,不及先请,臣辄留彧,依以为重。” 太祖军至濡须, 濡须,今安徽无为州东北,见《武纪》建安十八年。 彧疾留寿春, 寿春,见《文纪》黄初五年,今安徽凤阳府寿州治。 以忧薨, ◎范《书·彧传》:帝哀惜之,祖日为之废宴乐。 时年五十。 ◎潘眉曰:彧,初平二年年二十九,薨年五十,建安十七年也。《本传》言太祖军至濡须,彧疾留寿春,以忧薨,考《魏武帝纪》进军濡须口在十八年正月,《吴主传》亦云“十八年正月,曹公攻濡须”。太祖以十八年正月进军濡须,彧薨在后,似薨于十八年矣。然下云“明年,太祖遂为魏公”,为魏公在十八年,彧薨实在十七年,则此传言“太祖军至濡须”者,将往濡须实未至也。◎弼按:《文选》载《檄吴将校部曲文》首署彧名,文中叙马超、宋建、张鲁事,皆在彧卒之后。姜皋疑“彧”为“攸”之讹。案《攸传》注“建安十九年,攸卒,年五十八”,与文中事亦不符。疑攸卒于二十一年,则于檄中情事皆合耳。 谥曰敬侯。 ◎曹植《光禄大夫荀侯诔》云:如冰之清,如玉之洁,法而不威,和而不亵。百僚欷歔,天子霑缨,机女投抒,农夫辍耕,轮结辙而不转,马悲鸣而倚衡。 明年,太祖遂为魏公矣。 ◎李清植曰:○史家此言,所以原彧本志也。○先文贞公曰:〖◎弼按:即李光地。〗朱子谓陈群为贼佐命,词严而义正。荀攸、贾诩,自应入此例。彧之侍中,原是汉官,为尝仕操。操建国称魏,则彧死而后操为之,其阻董昭以致杀身一节,亦自可取。彧之罪当从末减。◎潘眉曰:彧前沮复古九州,后沮九锡议。彧薨,太祖遂为魏公,是年即复十四州为九州。◎弼按:时以冀州之河东、河内、魏郡、赵国、中山、常山、钜鹿、安平、甘陵、平原,凡十郡,为魏国,见《武纪》建安十八年。◎韩慕庐曰:文若智略不世,魏武特以事际相需,其畏忌之久矣。且同为汉臣,与结分委贽者亦异,是太祖内忧也。观其表请犒师,辄留不遣,即汉祖云梦之意,不关九锡一议也。◎弼按:操为奋武将军,以彧为司马,后为镇东将军,彧以司马从。韩说似有未合。 ◎《魏氏春秋》曰:太祖馈彧食,发之乃空器也,于是饮药而卒。咸熙二年,赠彧太尉。 ◎《通鉴考异》曰:○陈《志·彧传》曰:以忧薨。○范《书·彧传》曰:操馈之食,发视,乃空器也,于是饮药而卒。○孙盛《魏氏春秋》亦同。○按:彧之死,操隐其诛。陈寿云“以忧卒”,盖阙疑也。今不正言其饮药,恐后世为人上者谓隐诛可得而行也。 ◎《彧别传》曰:彧自为尚书令,常以书陈事,临薨,皆焚毁之,故奇策密谋不得尽闻也。是时征役草创,制度多所兴复,彧尝言于太祖曰:“昔舜分命禹、稷、契、皋陶以揆庶绩,教化征伐,并时而用。及高祖之初,金革方殷,犹举民能善教训者,叔孙通习礼仪于戎旅之间,世祖有投戈讲艺、息马论道之事,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。今公外定武功,内兴文学,使干戈戢睦,大道流行,国难方弭,六礼俱治,此姬旦宰周之所以速平也。既立德立功,而又兼立言,诚仲尼述作之意;显制度于当时,扬名于后世, 冯本“扬”作“杨”,误。 岂不盛哉!若须武事毕而后制作,以稽治化,于事未敏。宜集天下大才通儒,考论六经,刊定传记,存古今之学,除其烦重,以一圣真,并隆礼学,渐敦教化,则王道两济。” ◎何焯曰:不及时图之,则宿儒老生日就衰落,后生一失派别,则圣籍湮微,复寻其绪,为力甚难。此荀令君所以汲汲于两济也。 彧从容与太祖论治道,如此之类甚众,太祖常嘉纳之。彧德行周备,非正道不用心,名重天下,莫不以为仪表,海内英儁咸宗焉。司马宣王常称书传远事,吾自耳目所从闻见,逮百数十年间,贤才未有及荀令君者也。前后所举者,命世大才,邦邑则荀攸、钟繇、陈群,海内则司马宣王,及引致当世知名郗虑、华歆、王朗、荀悦、杜袭、辛毗、赵俨之俦,终为卿相,以十数人。取士不以一揆,戏志才、郭嘉等有负俗之讥,杜畿简傲少文,皆以智策举之,终各显名。荀攸后为魏尚书令,亦推贤进士。太祖曰:“二荀令之论人,久而益信,吾没世不忘。”钟繇以为颜子既没,能备九德,不贰其过,唯荀彧然。或问繇曰:“君雅重荀君,比之颜子,自以不及,可得闻乎?”曰:“夫明君师臣,其次友之。 毛本“友”误作“有”。 以太祖之聪明,每有大事,常先谘之荀君,是则古师友之义也。吾等受命而行,犹或不尽,相去顾不远邪!”◎《献帝春秋》曰:董承之诛,伏后与父完书,言司空杀董承,帝方为报怨。完得书以示彧,彧恶之,久隐而不言。完以示妻弟樊普,普封以呈太祖,太祖阴为之备。彧后恐事觉,欲自发之,因求使至邺, ◎赵一清曰:○姜氏云:若依此书,荀令君全无主持,何谓谋士?恐史传之讹。 劝太祖以女配帝。太祖曰:“今朝廷有伏后,吾女何得以配上?吾以微功见录,位为宰相,岂复赖女宠乎!”彧曰:“伏后无子,性又凶邪,往常与父书,言辞丑恶,可因此废也。”太祖曰:“卿昔何不道之?”彧阳惊曰:“昔已尝为公言也。”太祖曰:“此岂小事而吾忘之!”彧又惊曰:“诚未语公邪!昔公在官渡与袁绍相持,恐增内顾之念,故不言尔。”太祖曰:“官渡事后何以不言?”彧无对,谢阙而已。太祖以此恨彧,而外含容之,故世莫得知。至董昭建立魏公之议,彧意不同,欲言之于太祖。及赍玺书犒军,饮飨礼毕,彧留请閒。 毛本“彧”作“或”误。 太祖知彧欲言封事,揖而遣之,彧遂不得言。彧卒于寿春,寿春亡者告孙权,言太祖使彧杀伏后,彧不从,故自杀。 ◎钱振鍠曰:我固知弑父与君,彧不为也。虽然,郗虑、华歆亦名士也,而勒兵牵后,竟忍为之,此非鉴于彧之自杀,而不能不出于此乎。操必使名士为反逆之事,以彧宁自杀不出此,犹疑名士多能为汉尽节也。及虑、歆破壁牵后,乃知天下名士不足忌矣,皆可以鹰犬使之矣。 权以露布于蜀,刘备闻之,曰:“老贼不死,祸乱未已。”◎臣松之案:《献帝春秋》云彧欲发伏后事而求使至邺,而方诬太祖云“昔已尝言”。言既无征,回托以官渡之虞, 回,何焯校改“乃”。 俯仰之间,辞情顿屈,虽在庸人,犹不至此,何以玷累贤哲哉!凡诸云云,皆出自鄙俚,可谓以吾侪之言而厚诬君子者矣。袁暐虚罔之类,此最为甚也。 毛本“此”作“以”,“也”作“邪”,均误。

子恽,嗣侯,官至虎贲中郎将。初,文帝与平原侯植并有拟论,文帝曲礼事彧。及彧卒,恽又与植善,而与夏侯尚不穆, ◎钱大昭曰:○“穆”与“睦”通。○《诗·大雅》:穆如清风。○《郑笺》云:穆,和也。 文帝深恨恽。恽早卒,子甝、霬。 霬,音翼。 ◎潘眉曰:霬,当为廙。《唐韵》“廙,与职反”,与“翼”同音。《夏侯玄传》注引《世语》“散骑常侍荀廙”,《少帝纪》“中垒将军、昌武亭侯臣廙”,皆作“廙”。又《晋书·侯史光传》亦作“荀廙”。“霬”字字书所无。 以外甥故犹宠待。恽弟俣,御史中丞,俣弟诜, ◎冯本 “俣”作“侯”,误。诜,事见《刘劭传》。◎林国赞曰:张璠《汉纪》诜为俣叔祸,俣弟似不宜同名,疑误。◎弼按:范《书》“诜”作“汪”,章怀注同。 大将军从事中郎, ◎《续百官志》:大将军从事中郎,二人,六百石,职参谋议。 皆知名,早卒。 ◎《荀氏家传》曰:恽字长倩,俣字叔倩,诜字曼倩。俣子寓,字景伯。 吴金华以“寓”应作“ ”,说详彼。 ◎《世语》曰:寓少与裴楷、王戎、杜默俱有名京邑, 裴楷,事见本志《裴潜传》注。楷字叔则,弱冠知名,尤精《老》、《易》,少与王戎齐名,《晋书》有传。王戎字濬冲,琅邪临沂人,《晋书》有传。 仕晋,位至尚书,名见显著。子羽嗣,位至尚书。 诜弟顗, ◎《晋书·荀顗传》:顗,魏太尉彧第六子。◎案本传及注,彧子恽、俣、诜、顗、粲,尚有一子,史失之。 咸熙中为司空。 ◎顗为司空,见《陈留王纪》咸熙元年。◎《世说·品藻篇》注引《晋诸公赞》曰:顗蹈礼立德,思议温雅,兼深识国体。 ◎《晋阳秋》曰:顗字景倩,幼为姊夫陈群所异。 群为彧壻。《晋书·荀顗传》“异”作“赏”。 博学洽闻,意思慎密。司马宣王见顗,奇之,曰:“荀令君之子也。近见袁偘,亦曜卿之子也。” ◎本志《袁焕传》:焕字曜卿。◎裴注引《袁氏世纪》曰:涣有四子,侃、寓、奥、准。◎“偘”字疑系“侃”字之误。◎胡玉缙曰:“偘”与“侃”同,乃别体,非误字。 擢拜散骑侍郎。顗佐命晋室,位至太尉,封临淮康公。尝难钟会“《易》无互体”,见称于世。 ◎《晋书·荀顗传》:顗性至孝,总角知名。魏时以父勋除中郎。难钟会《易》无互体,又与扶风王骏论仁孝孰先,见称于世。顗预讨毌丘俭等有功,进爵万岁亭侯。顗甥陈泰卒,顗代泰为仆射。咸熙中,迁司空,咸熙初,封临淮侯。武帝践阼,进爵为公,阿意苟合于荀勖、贾充之间。皇太子将纳妃,顗上言贾充女姿德淑茂,可以参选,以此获讥于世。◎《何夔传》注《傅子》称何曾、荀顗曰:古称曾、闵,今曰荀、何。◎《李通传》注引王隐《晋书》曰:李秉《家诫》论为官当清、慎、勤。秉举故太尉荀景倩能慎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《周易无互体论》三卷,钟会撰,亡。 顗弟粲,字奉倩。何劭为《粲传》曰: ◎何劭,见《何夔传》注引《晋诸公赞》。◎《晋书·何劭传》云:劭撰《荀粲传》。◎《世说·文学篇》、《惑溺篇》注,《书钞·一百》,均作《荀粲别传》,又见《文选》注。劭又作《王弼传》,见《钟会传》注。 粲字奉倩, ◎《世说·文学篇》注云:粲,太尉彧少子。 粲诸兄并以儒术论议,而粲独好言道,常以为子贡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,不可得闻,然则六籍虽存,固圣人之穅秕。 ◎冯本 “穅秕”作“糠粃”。◎沈家本曰:○《说文》有“秕”无“粃”。○《玉篇》:粃,俗秕。 粲兄俣难曰:“《易》亦云‘圣人立象以尽意,系辞焉以尽言’,则微言胡为不可得而闻见哉?”粲答曰:“盖理之微者,非物象之所举也。今称立象以尽意,此非通于意外者也。 吴金华据唐翼明说,以“意外”当作“象外”。 系辞焉以尽言,此非言乎系表者也;斯则象外之意,系表之言,固蕴而不出矣。”及当时能言者不能屈也。又论父彧不如从兄攸。彧立德高整,轨仪以训物,而攸不治外形,慎密自居而已。粲以此言善攸,诸兄怒而不能回也。太和初,到京邑与傅嘏谈。嘏善名理而粲尚玄远,宗致虽同,仓卒时或有格而不相得意。裴徽通彼我之怀,为二家骑驿, 裴徵,见《裴潜传》注。《世说·文学篇》注引此作“为二家释”。 顷之,粲与嘏善。夏侯玄亦亲。常谓嘏、玄曰:“子等在世涂间,功名必胜我,但识劣我耳!”嘏难曰:“能盛功名者,识也。天下孰有本不足而末有余者邪?” 毛本“末”作“未”,误。 粲曰:“功名者,志局之所奖也。然则志局自一物耳,固非识之所独济也。我以能使子等为贵,然未必齐子等所为也。”粲常以妇人者,才智不足论,自宜以色为主。骠骑将军曹洪女有美色,粲于是娉焉,容服帷帐甚丽,专房欢宴。历年后,妇病亡,未殡,傅嘏往喭粲, ◎官本“喭”作“唁”,“喭”与“唁”通。◎《集韵》:唁,或作“喭”。 粲不哭而神伤。嘏问曰:“妇人才色并茂为难。子之娶也,遗才而好色。此自易遇,今何哀之甚?”粲曰:“佳人难再得!顾逝者不能有倾国之色,然未可谓之易遇。”痛悼不能已,岁余亦亡,时年二十九。 ◎《世说·惑溺篇》:荀奉倩与妇至笃,冬月妇病热,乃出中庭自取冷,还以身熨之。妇亡,奉倩后少时亦卒,以是获讥于世。奉倩曰:“妇人德不足称,当以色为主。”裴令闻之曰:“此乃是兴到之事,非盛德言,冀后人未昧此语。”何劭论粲曰:“仲尼称有德者有言,而荀粲减于是,力顾所言有余,而识不足。”◎顾千里曰:好色殉身,为高识邪?为好道邪?◎或曰:文若子不肖至此,死已为晚。 粲简贵,不能与常人交接,所交皆一时俊杰。至葬夕,赴者裁十余人,皆同时知名士也,哭之,感动路人。 元本“动”作“恸”。 恽子甝嗣,为散骑常侍,进爵广阳乡侯, ◎《郡国志》:幽州广阳郡广阳。◎《一统志》:广阳故城,今顺天府良乡县东北十里。 年三十薨。子頵嗣。 ◎《晋书·荀崧传》:頵,安陵乡侯。◎非嗣广阳乡侯,未知孰是。 ◎《荀氏家传》曰:頵字温伯,为羽林右监,早卒。頵子崧,字景猷。《晋阳秋》称崧少有志操,雅好文学,孝义和爱,在朝恪勤,位至左右光禄大夫、开府仪同三司。 ◎《晋书·荀崧传》:崧,彧玄孙,族曾祖顗见而奇之。王弥入洛,崧与百官奔于密,未至而母亡。崧守丧号泣。贼至,弃其母尸于地,崧被四创,气绝,至夜方苏。葬母于密。族父藩承制以崧监江北军事、襄城太守,迁平南将军,为贼杜曾所围,崧力弱食尽,使其小女灌求救于石览、周访,贼闻兵至,散走。元帝践阼,崧定中兴礼仪,请增《仪礼》、《公羊》、《谷梁》、《郑易》博士。以平王敦功,封平乐伯,迁右光禄大夫、开府仪同三司。苏峻之役,崧与王导、陆晔共登御床拥卫帝。咸和三年薨,时年六十七。◎《晋书·列女传》:荀崧小女灌,幼有奇节。崧为襄城太守,为杜曾所围,灌时年十三,踰城突围夜出。诣石览乞师,又为崧书与周访请援,访遣子抚救崧。贼闻兵至,散走。 崧子羡,字令则, ◎赵一清曰:○《晋书·荀崧传》:二子蕤、羡。蕤字令远,有仪操风望,为简文帝所重,官建威将军、吴国内史。子籍,仕至散骑常侍、大长秋。 清和有才。尚公主,少历显位,年二十八为北中郎将、徐兖二州刺史,假节都督徐、兖、青三州诸军事。在任十年,遇疾解职,卒于家,追赠骠骑将军。 ◎《晋书·荀崧传》:羡年七岁,遇苏峻难,随父在石头,峻甚爱之。羡目其母曰:“得一利刀子,足以杀贼。”母掩其口,曰:“无妄言!”年十五,将尚寻阳公主,羡不欲连婚帝室,仍远遁去。监司追,不获已,乃出尚公主。除北中郎将、徐州刺史,监徐、兖二州诸军事。时年二十八。中兴方伯,未有如羡之少者。升平二年卒,时年三十八。 羡孙伯子,今御史中丞也。 ◎《宋书·荀伯子传》:祖羡,骠骑将军。父猗,秘书郎。伯子博览经传,助撰《晋史》,文集传世。 霬官至中领军,薨,谥曰贞侯,追赠骠骑将军。子恺嗣。霬妻,司马景王、文王之妹也, 陈群为荀彧婿,荀恽为曹操婿,荀粲为曹洪婿,荀霬为司马懿婿。荀氏本世族,故男女嫁娶皆结高门,自与贾文和之起自寒门者不同。又李翼后妻为荀廙姊,廙即霬也。翼,李丰弟。 二王皆与亲善。咸熙中,开建五等,霬以著勋前朝,改封恺南顿子。 ◎《郡国志》:豫州汝南郡南顿,本顿国。◎《一统志》:南顿故城,今河南陈州府项城县北五十里。◎范《书·光武纪》“南顿令钦,生光武”,即此。 ◎《荀氏家传》曰:恺,晋武帝时为侍中。◎干宝《晋纪》曰:武帝使侍中荀顗、和峤俱至东宫,观察太子。顗还称太子德识进茂,而峤云圣质如初。◎孙盛曰“遣荀勖”,其余语则同。 ◎毛本“则”误作“时”。◎《晋书·荀勖传》:勖字公曾,汉司空爽曾孙。祖棐,射声校尉。父盻,早亡。勖依于舅氏。从外祖钟繇曰:“此儿当及其曾祖。” ◎臣松之案:和峤为侍中,荀顗亡没久矣。荀勖位亚台司,不与峤同班,无缘方称侍中。二书所云,皆为非也。 ◎《晋书·荀勖传》:帝素知太子闇弱,恐后乱国,遣勖及和峤往观。勖还,盛称太子之德,而峤云太子如初。于是天下贵峤而贱勖。◎《御览·一百四十八》引王隐《晋书》:勖还,盛称太子之德更进茂,不同西宫之时也。◎弼按:今本《晋书·勖传》勖时官侍中,裴注或未细审耳。◎沈家本曰:荀顗卒于泰始十年,而和峤为侍中在太康元年吴平之后,其时顗没已七年,裴氏所驳诚是。至荀勖为中书监,峤为中书令。至太康中勖为光禄大夫、仪同三司开府,而守中书监,侍中侯如故,时峤亦为侍中。是勖、峤同在中书,同为侍中,未尝不同班。勖之称侍中亦未为非也。荀恺虽曾为侍中,而武帝时不闻信任,诸书亦无及恺者,裴氏揣测之词,转失其实。《世说》刘孝标注亦引《干宝晋纪》及《晋阳秋》之言,而孙盛为得其说。却是至《晋书·和峤传》采二家之说,并举顗、勖,则大误矣。 考其时位,恺实当之。恺位至征西大将军。恺兄憺,少府。弟悝,护军将军,追赠车骑大将军。

20.2 荀攸

荀攸字公达,彧从子也。祖父昙,广陵太守。 ◎《荀氏家传》曰:昙字元智。兄昱,字伯修。 ◎范《书·荀淑传》:淑兄子昱,字伯條。◎惠栋曰:條,《荀氏家传》作“修”,谢承《书》又作“鯈”。《三君八俊录》曰“天下好交荀伯條”,“條”与“交”韵,当从本传也。 ◎张璠《汉纪》称昱、昙并杰俊有殊才。昱与李膺、王暢、杜密等号为八俊,位至沛相。 ◎范《书·荀淑传》:昱为沛相,昙为广陵太守,兄弟皆正身疾恶,志除阉官。其支党宾客有在二郡者,纤罪必诛。昱后共大将军窦武谋诛中官,与李膺俱死。昙亦禁锢终身。◎《党锢传》:李膺、荀昱、杜密、王畅、刘祐、魏朗、赵典、朱为“八俊”。俊者,言人之英也。◎惠栋曰:○昱,《通鉴》作“翊”。○《李膺家传》云:膺坐党事,与杜密、荀翊同系新汲县狱。时岁旦,翊引杯曰:“正朝从小起。”膺谓翊曰:“死者,人情所恶。今子无吝色者何?”翊曰:“求仁得仁,又谁恨也!”膺乃叹曰:“汉其亡矣!汉其亡矣!善人,天地之纪,而多害之,何以存国!” 攸父彝,州从事。彝于彧为从祖兄弟。 攸少孤。及昙卒,故吏张权求守昙墓。攸年十三,疑之,谓叔父衢曰:“此吏有非常之色,殆将有奸!”衢寤,乃推问,果杀人亡命。由是异之。 ◎《魏书》曰:攸年七八岁,衢曾醉,误伤攸耳;而攸出入游戏,常避护不欲令衢见。衢后闻之,乃惊其夙智如此。◎《荀氏家传》曰:衢子祈,字伯旗, ◎赵一清曰:祈,当作“旂”。晋有乐安孙旂,亦字伯旗,可证。 与族父愔俱著名。祈与孔融论肉刑,愔与孔融论圣人优劣,并在《融集》。 ◎孔融《肉刑议》,见范《书·孔融传》。《圣人优劣论》,见《艺文类聚·二十》、《初学记·十七》。◎其论云:荀愔等以为圣人俱受乾坤之醇灵,稟造化之和气,该百行之高善,备九德之淑懿,极鸿源之深闾,穷品物之情类,旷荡出于无外,沈微沦于无内,器不是周,不充圣极,荀以为孔子称大哉尧之为君也,唯天为大,唯尧则之,是为覆盖众圣,最优之明文也,孔以尧作天子九十余年,政化洽于民心,雅颂流于众听,是以声德发闻,遂为称首,则《易》所谓“圣人久于其道,而天下化成”,百年然后胜残去杀,必世而后仁者也。故曰大哉尧之为君也,尧之为圣也,明其圣与诸圣同,但以久见称为君尔。 祈位至济阴太守;愔后征有道,至丞相祭酒。 ◎《宋书·百官志》云:献帝建安十三年复置丞相,魏世及晋初又废。◎又云:位从公以上,置西閤、东閤祭酒。◎又云:祭祀以酒为本,长者主之,故以祭酒为称。汉之侍中、魏之散骑常侍,功高者并为祭酒焉。公府祭酒,盖因其名也。◎洪饴孙《三国职官表》:相国府属有军师祭酒、主簿祭酒、参军祭酒。 何进秉政,征海内名士攸等二十余人。 ◎范《书·郑太传》:大将军何进辅政,征用名士,以公业为尚书侍郎。〖郑泰字公业。范晔父名泰,故改为 “太”,传中皆称字。〗 攸到,拜黄门侍郎。董卓之乱,关东兵起,卓徙都长安。攸与议郎郑泰、何颙、侍中种辑、 ◎范《书·献帝纪》:建安五年,车骑将(车)〈军〉董承、偏将军王服、越骑校尉种辑受密诏诛曹操。事泄,操杀董承等,夷三族。◎辑初谋杀卓,后谋杀操,事虽未济,忠烈可见。范《书·董卓传》、《献帝起居注》均作“长水校尉种辑”。 越骑校尉伍琼等谋曰:“董卓无道,甚于桀纣,天下皆怨之,虽资强兵,实一匹夫耳。今直刺杀之以谢百姓,然后据殽、函,辅王命,以号令天下,此桓、文之举也。”事垂就而觉,收颙、攸系狱, 冯本“攸”作“收”,误。何焯校改作“颙、攸收系狱”。 颙忧惧自杀, ◎颙,事见《武纪》卷首。◎《通鉴》:献帝初平三年初,黄门侍郎荀攸与尚书郑泰、侍中种辑等谋曰:“董卓骄忍无亲,虽资强兵,实一匹夫耳,可直刺杀也。”事垂就而觉,收攸系狱,泰逃奔袁术。攸言语饮食自若。会卓死得免。◎《考异》曰:《魏志》云“攸与何颙、伍琼等谋”,按,颙、琼死已久,恐误。◎弼按:○范《书·郑太传》:太初为尚书侍郎,后留拜议郎。○陈《志》云“议郎”,是。○《太传》又云:与何颙、荀攸共谋杀卓,事泄,颙等被执,公业脱身,自武关走,东归袁术。术上以为扬州刺史,未至官,道卒。○《何颙传》:董卓秉政,与司空荀爽、司徒王允等共谋卓。会爽薨,颙以他事为卓所系,忧愤而卒。◎黄山曰:范《书·郑太传》载何颙被执事与《党锢传》异,与袁《纪》、《魏志》亦互异。参之荀淑、王允传,抑又未尝不各异。《党锢传》言颙同谋为荀爽、王允,袁《纪》则谓为荀攸、郑太、种辑,《魏志》更及伍琼,《王允传》载允同谋者仅黄琬、郑公业,惟《荀淑传》载荀爽同谋者適如《党锢传》。而《党锢传》则谓颙以他事为卓所系,忧愤而卒。《太传》则谓因谋卓事泄,颙等被执。曰“颙等”,似被执者不止颙,而袁《纪》谓颙与攸同系狱,颙忧惧自杀。《魏志·攸传》则云攸同被收系狱,颙自杀,攸言语饮食自若,会卓死得免。是同系者固有攸,而颙之卒与自杀异,盖无论颙之死为自杀与否,要为自死于狱,非卓声其罪而杀之也。夫以卓之暴,诸将言语蹉跌便戮于前,伍琼、周珌、李旻、张温、伍孚皆死不旋踵,苟知颙谋杀己,将必立致之死,何暇下之狱?此易知也。颙乃犹得死于狱,且既死之后不闻同系者皆死,公业脱身走矣,而同谋之允、琬亦尚安然无祸,则颙等之被执,必以它事,虽其事未必不与所谋有涉,而本谋必仍未泄,谓为事泄者,度不过公业等与谋之人闻变惊窜,自疑实然,范《书》故两存之耳。当卓得志,虐杀朝士,人皆岌岌不自保,谋之者固宜多也。自《通鉴》不载荀爽之谋与何颙之死,姜宸英首断荀爽必不得有是谋,后之读《考异》者遂并疑颙亦无其事,然则范《书》反可废邪? ◎张璠《汉纪》曰:颙字伯求,少与郭泰、贾彪等游学洛阳,泰等与同风好。颙显名太学,于是中朝名臣太傅陈蕃、司隶李膺等皆深接之。及党事起,颙亦名在其中,乃变名姓亡匿汝南间,所至皆交结其豪桀。 ◎范《书·颙传》:陈蕃、李膺之败,颙以与蕃、膺善,遂为宦官所陷,乃变姓名亡匿汝南间。所至皆亲其豪杰,有声荆、豫之域。◎刘攽曰:若只在汝南,则无用“间”字,不当云“荆”。盖漏“南郡”两字也,南郡则属荆州。 颙既奇太祖, 事见《武纪》卷首。 而知荀彧, 事见《彧传》。 袁绍慕之,与为奔走之友。 ◎《诗·大雅》:予曰有奔走。◎《毛传》云:谕德宣誉曰奔走。 是时天下士大夫多遇党难,颙常岁再三私入洛阳,从绍计议,为诸穷窘之士解释患祸。 ◎范《书·颙传》:颙常私入洛,从绍计议。其穷困闭厄者,为求援救,以济其患,有被掩捕者,则广设权计,使得逃隐,全免者甚众。◎王補曰:党锢诸公意存矫枉,夏馥、贾彪较为裁正,何颙保全善类,近中道矣。 而袁术亦豪侠,与绍争名。颙未常造术,术深恨之。◎《汉末名士录》曰:术常于众坐数颙三罪,曰:“王德弥先觉儁老,名德高亮,而伯求疏之,是一罪也。许子远凶淫之人,性行不纯,而伯求亲之,是二罪也。 许攸字子远,见《武纪》建安五年,又见《崔琰传》注引《魏略》,又见前《荀彧传》。公路之评虽有所激,然不为无因。 郭、贾寒窭, 郭泰、贾彪。 无他资业,而伯求肥马轻裘,光曜道路,是三罪也。”陶丘洪曰: ◎洪,事见《华歆传》,又见《吴志·刘繇传》。◎范《书·孔融传》:融与平原陶丘洪、陈留边让齐声称。◎李贤曰:○《青州先贤传》:洪字子林,〖官本“林”作“休”。〗平原人,清达博辩,文冠当代,举孝廉,不行,辟太尉府。年三十卒。◎惠栋曰:○《元和姓纂》云:丹朱巨陶丘为氏。 王德弥大贤而短于济时,许子远虽不纯而赴难不惮濡足。伯求举善则以德弥为首,济难则以子远为宗。且伯求尝为虞伟高手刃复仇,义名奋发。其怨家积财巨万,文马百驷,而欲使伯求羸牛疲马,顿伏道路,此为披其胸而假仇敌之刃也。” ◎范《书·颙传》:友人虞伟高有父仇未报,而笃病,将终。颙往候之,伟高泣而诉,颙感其义,为复雠,以头醊其墓。◎章怀注:醊,祭酹也。 术意犹不平。后与南阳宗承会於阙下,术发怒曰:“何伯求,凶德也,吾当杀之。”承曰:“何生英俊之士,足下善遇之,使延令名于天下。”术乃止。后党禁除解,辟司空府。每三府掾属会议,颙策谋有余,议者皆自以为不及。迁北军中候,董卓以为长史。 ◎范《书·颙传》:颙辟司空府,每三府会议,莫不推颙之长,累迁。及董卓秉政,逼颙为长史,托病不就。 后荀彧为尚书令,遣人迎叔父司空爽丧,使并置颙尸,而葬之于爽冢傍。 ◎范《书·颙传》“置”作“致”。◎王補曰:诸史无言荀爽图卓者,惟见爽本传及《何颙传》,殆由彧作伪,以欺耳目。范史摭而录之耳。袁《纪》言是“时忠正者慷慨,怀道者深默,爽解祸于董卓之朝,旬日之间位极人臣,君子以此讥之”,彧盖病此,独计以为诡称图卓可解当世之讥,然无可附会以市重而取信于时者,惟爽为颙等荐拔,又与王允同官三府,二子方以杀卓为时矜颂,是足以附耳。且彼皆既死,孰与明其诈?此饮药以盖谋篡之智也。既而并致颙尸葬爽冢傍,谓合志同穴,更足证成其事,其虚伪益不可掩矣。《史通》谓八龙之目,出于家传。征彼虚誉,定为实录,何与是非。其有见于斯乎。◎又曰:袁《纪》颙与荀攸、郑太、种辑谋卓,事垂就而发觉,收攸、颙系狱,颙忧惧自杀。本书《郑太传》亦言太与颙、攸共谋杀卓,事泄,颙等被执。而颙本传独言“与荀爽、王允等共谋卓,会爽薨,颙以它事为卓所系”,与诸书异。盖允手正董卓之诛,爽既死而被虚美,均不可言“事泄”,因谓颙为他事所系耳。事涉虚伪,诸多违反,故《通鉴》不载颙死。《考异》于攸与太、辑之谋,并疑《魏志》并列颙及伍琼为误,殆觉其诈耳。 攸言语饮食自若,会卓死得免。 《魏书》云攸使人说卓得免,与此不同。 弃官归,复辟公府,举高第,迁任城相,不行。 兖州任城国,今山东济宁州治。 攸以蜀汉险固,人民殷盛,乃求为蜀郡太守, ◎韩慕庐曰:据殽函,保巴蜀,两计绝伟,公达意度殆不可测。 道绝不得至,驻荆州。

太祖迎天子都许,遗攸书曰:“方今天下大乱,智士劳心之时也,而顾观变蜀汉,不已久乎!”于是征攸为汝南太守,入为尚书。太祖素闻攸名,与语大悦,谓荀彧、钟繇曰:“公达,非常人也,吾得与之计事,天下当何忧哉!”以为军师。建安三年, ◎元本、监本、官本“三”作“二”。◎赵一清曰:据《武纪》,当作“三”。◎弼按:《通鉴》引荀攸语在建安三年。 从征张绣。攸言于太祖曰:“绣与刘表相恃为强,然绣以游军仰食于表,表不能供也,势必离。不如缓军以待之,可诱而致也;若急之,其势必相救。”太祖不从,遂进军之穰,与战。绣急,表果救之。军不利。太祖谓攸曰:“不用君言至是。”乃设奇兵复战,大破之。

是岁,太祖自宛征吕布, ◎《魏书》曰:议者云“表、绣在后而还袭吕布, 冯本“还”作“远”,《通鉴》引此亦作“远”。 其危必也”。攸以为“表、绣新破,势不敢动。布骁猛,又恃袁术,若纵横淮、泗间,豪杰必应之。今乘其初叛,众心未一, 监本、官本“一”作 “附”,《通鉴》作“一”。 往可破也”。太祖曰:“善。”比行,布以败刘备, 古“以”、“已”通。 而臧霸等应之。 ◎《通鉴》:泰山屯帅臧霸、孙观、吴敦、尹礼、昌豨等皆附于布。◎胡三省曰:史言攸料敌之审。 至下邳, 下邳,见《武纪》初平四年。 布败退固守,攻之不拔,连战,士卒疲,太祖欲还。攸与郭嘉说曰:“吕布勇而无谋,今三战皆北, 《通鉴》 “三”作“屡”。 其锐气衰矣。三军以将为主,主衰则军无奋意。夫陈宫有智而迟,今及布气之未复,宫谋之未定,进急攻之, 《通鉴》无“进”字。 布可拔也。”乃引沂、泗灌城, 沂、泗水,详见《武纪》建安三年。 城溃,生禽布。

后从救刘延于白马, 白马县,见《武纪》建安三年。 攸画策斩颜良。语在《武纪》。太祖拔白马还,遣辎重循河而西。袁绍渡河追,卒与太祖遇。诸将皆恐,说太祖还保营,攸曰:“此所以禽敌, 《武纪》“禽”作“饵”,《通鉴》同。 奈何去之!”太祖目攸而笑。遂以辎重饵贼,贼竞奔之,阵乱。乃纵步骑击,大破之,斩其骑将文丑,太祖遂与绍相拒于官渡。军食方尽,攸言于太祖曰:“绍运车旦暮至,其将韩 《曹仁传》作“荀”。 锐而轻敌,击可破也。” ◎臣松之案:诸书韩或作“韩猛”,或云“韩若”,未详孰是。 ◎赵一清曰:《武纪》注引《曹瞒传》曰“斩骑督韩莒子”,岂即乎?◎弼按:《通鉴》作“韩猛”。 太祖曰:“谁可使?”攸曰:“徐晃可。”乃遣晃及史涣邀击破走之,烧其辎重。 ◎《晃传》:与史涣击袁绍运车于故市,功最多。 会许攸来降,言绍遣淳于琼等将万余兵迎运粮,将骄卒惰,可要击也。众皆疑。唯攸与贾诩劝太祖。太祖乃留攸及曹洪守。太祖自将攻破之,尽斩琼等。绍将张郃、高览烧攻橹降, ◎《通鉴》:郃忿惧,遂与高览焚攻具,诣操营降。◎《文选》载《檄吴将校部曲文书》云:官渡之役,张郃、高奂举事立功。◎李(贤)〈善〉注曰:《魏志》作“览”,此云“奂”,盖有二名。◎康发祥曰:《袁绍传》“绍为高橹,起土山,射营中”,《公孙瓒传》“楼橹千里”,考城上望楼为橹,战阵高巢车亦曰橹。郃、览所烧,皆此类也。 绍遂弃军走。郃之来,洪疑不敢受,攸谓洪曰:“郃计不用,怒而来,君何疑?”乃受之。

七年,从讨袁谭、尚於黎阳。 黎阳,见《武纪》建安四年。 明年,太祖方征刘表,谭、尚争冀州。谭遣辛毗乞降请救,太祖将许之,以问群下。群下多以为表强,宜先平之,谭、尚不足忧也。攸曰:“天下方有事,而刘表坐保江、汉之间,其无四方志可知矣。袁氏据四州之地,带甲十万,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:毛本作“百万”,何焯校本作“十万”。◎弼按:宋本、元本、冯本、监本均作“十万”,官本作“数万”,《通鉴》作“数十万”。◎沈家本曰:《张范传》“敌十万之众”,即指绍。《程昱传》亦云“袁绍拥十万之众”。作“十万”是。 绍以宽厚得众,借使二子和睦 《通鉴》“众”下有“心”字,无“借”字。 以守其成业,则天下之难未息也。 ◎胡三省曰:谓能为曹操患也。 今兄弟遘恶, ◎胡三省曰:遘,当作“构”。或曰:“遘,遇也,谓以恶相遇也。” 其势不两全。 元本、冯本、监本“其”作 “此”。 若有所并则力专,力专则难图也。 ◎胡三省曰:谓谭、尚若并于一,则能专力以御操,其势难图。 及其乱而取之,天下定矣,此时不可失也。”太祖曰:“善。”乃许谭和亲,遂还击破尚。其后谭叛,从斩谭于南皮。 南平,见《武纪》建安九年。 冀州平,太祖表封攸曰:“军师荀攸,自初佐臣,无征不从,前后克敌,皆攸之谋也。”于是封陵树亭侯。 ◎《郡国志》:兖州陈留郡尉氏。◎刘昭注引《陈留■■志》曰:有陵树乡。◎《方舆纪要》:陵树亭在今河南开封府尉氏县东北三十五里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水经·渠水注》:长明沟水北分为康沟,东迳平陆县故城北,建武元年以户不满三千,罢为尉氏县之陵树乡。又有陵树亭,汉建安中封尚书荀攸为陵树亭侯,故《陈留风俗传》曰:“陵树乡,故平陆县也。” 十二年,下令大论功行封,太祖曰:“忠正密谋,抚宁内外,文若是也。公达其次也。”增邑四百,并前七百户, ◎《魏书》曰:太祖自柳城还, 柳城,见《武纪》建安十二年。 过攸舍,称述攸前后谋谟劳勋,曰:“今天下事略已定矣,孤愿与贤士大夫共飨其劳。昔高祖使张子房自择邑三万户, ◎《汉书·张良传》:高帝曰:“运筹策帷幄中,决胜千里外,子房功也,自择齐三万户。” 今孤亦欲君自择所封焉。” 转为中军师。 ◎洪饴孙曰:中军师,二人,第五品。 魏国初建,为尚书令。 ◎尚书令,见《武纪》建安十八年注。◎洪饴孙曰:尚书令,一人,千石,第三品。建安十八年置,掌凡选署及奏下尚书文书众事,总典纲纪,无所不统,所居曰尚书台,出征则以行台从,汉犹隶属少府,魏时政归台阁,则不复隶矣。

攸深密有智防, ◎胡三省曰:智以料事,防以保身。 自从太祖征伐,常谋谟帷幄,时人及子弟莫知其所言。 ◎何焯曰:攸后陵夷,岂以阴谋故耶? ◎《魏书》曰:攸姑子辛韬曾问攸说太祖取冀州时事。攸曰:“佐治为袁谭乞降, 辛毗字佐治,辛评之弟,袁谭遣毗诣操请救。 王师自往平之,吾何知焉?”自是韬及内外莫敢复问军国事也。 太祖每称曰: “公达外愚内智,外怯内勇,外弱内强,不伐善,无施劳,智可及,愚不可及,虽颜子、甯武不能过也。”文帝在东宫,太祖谓曰:“荀公达,人之师表也,汝当尽礼敬之。”攸曾病,世子问病,独拜床下,其见尊异如此。攸与钟繇善,繇言:“我每有所行,反覆思惟,自谓无以易;以咨公达,辄复过人意。”公达前后凡画奇策十二,唯繇知之。繇撰集未就,会薨,故世不得尽闻也。 ◎臣松之案:攸亡后十六年,钟繇乃卒,撰攸奇策,亦有何难?而年造八十,犹云未就,遂使攸从征机策之谋不传于世,惜哉! 攸从征孙权,道薨。太祖言则流涕。 ◎《魏书》曰:时建安十九年,攸年五十八。 ◎《朱建平传》:颍川荀攸、钟繇相与亲善。攸先亡,子幼,繇经纪其门户,欲嫁其妾,与人书曰:“吾与公达使朱建平相。建平谓荀君虽少,当以后事付钟君,吾时啁之曰:‘惟当嫁卿阿骛耳’,何意戏言遂验乎?”◎弼按:攸卒之年,说见《彧传》。 计其年大彧六岁。◎《魏书》载太祖令曰:“孤与荀公达周游二十余年, 吴金华疑“周游”为“周旋”之讹。 无毫毛可非者。”又曰:“荀公达真贤人也,所谓‘温良恭俭让以得之’。孔子称‘晏平仲善与人交,久而敬之’,公达即其人也。”◎《傅子》曰:或问近世大贤君子,答曰:“荀令君之仁,荀军师之智,斯可谓近世大贤君子矣。荀令君仁以立德,明以举贤,行无谄赎,谋能应机。孟轲称‘五百年而有王者兴,其间必有命世者’, ◎赵一清曰:命,当作“名”。 吴金华据黄生《义府》说,以“命”、“名”相通。 其荀令君乎!太祖称‘荀令君之进善,不进不休,荀军师之去恶,不去不止’也。”

长子缉,有攸风,早没。次子適嗣,无子,绝。黄初中,绍封攸孙彪为陵树亭侯,邑三百户,后转封丘阳亭侯。 ◎赵一清曰:丘阳疑是阳丘。《前汉书·王子侯表》有阳丘共侯安。◎《方舆纪要》卷三十一:阳丘城在济南府章丘县东南十里。 正始中,追谥攸曰敬侯。 正始五年从祀太祖庙廷。

20.3 贾诩

贾诩字文和,武威姑臧人也。 ◎《郡国志》:凉州武威郡治姑臧,又为凉州刺史治,故匈奴休屠王地也。◎《一统志》:武威故城,今甘肃凉州府武威县治。◎惠栋曰:○《西河旧事》云:昔匈奴盖藏城也,后人音讹,名姑臧。○案此,则“臧”音“藏”也。 少时人莫知,唯汉阳阎忠异之, ◎《郡国志》凉州汉阳郡治冀。◎灵帝中平以后迄建安末,凉州刺史治冀,今甘肃巩昌府伏羌县治。 谓诩有良、平之奇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:《太平御览》作“良、平之计”。 ◎《九州春秋》曰:中平元年,车骑将军皇甫嵩既破黄巾,威震天下。阎忠时罢信都令, ◎《郡国志》:冀州安平国治信都。◎《一统志》:故城,今直隶冀州治。 说嵩曰:“夫难得而易失者时也,时至而不旋踵者机也,故圣人常顺时而动,智者必因机以发。今将军遭难得之运,蹈易解之机, 范《书·皇甫嵩传》“解”作“骇”。 而践运不抚,临机不发,将何以享大名乎?” 范《书》“享”作“保”。 嵩曰:“何谓也?”忠曰:“天道无亲,百姓与能, ◎《老子》曰:天道无亲,常与善人。◎《易》曰:人谋鬼谋,百姓与能。 故有高人之功者,不受庸主之赏。今将军授钺于初春, ◎《淮南子》曰:凡命将,王亲受钺曰:“从此上至天,将军制之。”◎范《书·嵩传》作“暮春”。◎潘眉曰:黄巾以中平元年春二月起,嵩以三月讨之,此作“初春”者,误也。 收功于末冬,兵动若神,谋不再计,旬月之间,神兵电扫,攻坚易于折枯,摧敌甚于汤雪,七州席卷,屠三十六万方,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:○何焯曰:“万”字疑衍,想因下“方”字而妄增加也。◎范《书·嵩传》:黄巾置三十六方。方,犹将军号也。大方万余人,小方六七千,各立渠帅。◎赵一清曰:《灵帝纪》作“三十六万”,注引《续汉书》作“三十六万余人”,《孙坚传》亦作“三十六万”,恐皆后人误改。 夷黄巾之师,除邪害之患,或封户刻石, ◎范《书·嵩传》“户”作“尸”。◎黄山曰:封尸,本《左传》筑武军而封晋尸,若以封侯为封户,语殊费解。 南向以报德,威震本朝,风驰海外。 范《书》作“威德震本朝,风声驰海外”。 是以群雄回首,百姓企踵,虽汤武之举,未有高于将军者。身建高人之功,北面以事庸主,将何以图安?”嵩曰: “心不忘忠,何为不安?”忠曰:“不然。昔韩信不忍一餐之遇,而弃三分之利, 范《书》 “利”作“业”。 拒蒯通之忠,忽鼎跱之势,利剑已揣其喉,乃叹息而悔,所以见烹于儿女也。今主势弱于刘、项,将军权重于淮阴,指麾可以振风云,叱咤足以兴雷电; ◎李贤曰:叱咤,怒声也。 赫然奋发,因危抵颓,崇恩以绥前附,振武以临后服;征冀方之士,动七州之众,羽檄先驰于前,大军震响于后,蹈迹漳河, 范《书·嵩传》“颓”作“穨”,“前附”作“先附”,“蹈迹”作“蹈流”。 饮马孟津,举天网以网罗京都, 元本作“举天纲”。 诛阉宦之罪,除群怨之积忿, 范《书·嵩传》作“除群凶之积”。 解久危之倒悬。如此则攻守无坚城, ◎吴金华曰:进击敌方城垒,谓之“攻”;因未能急下而守候之,谓之“守”。 不招必影从, ◎赵一清曰:“不”字疑误。 虽儿童可使奋空拳以致力,女子可使其褰裳以用命,况厉智能之士,因迅风之势,则大功不足合,八方不足同也。功业已就,天下已顺,乃燎于上帝,告以天命,混齐六合,南面以制,移神器于己家,推亡汉以定祚, 范《书》作“南面称制,移宝器于将兴,推亡汉于已坠”。 实神机之至决,风发之良时也。夫木朽不彫,世衰难佐,将军虽欲委忠难佐之朝,彫画朽败之木,犹逆坂而走丸,必不可也。方今权宦群居,同恶如市,主上不自由,诏命出左右。如有至聪不察, 监本、官本“至”作“主”。 机事不先,必婴后悔,亦无及矣。”嵩不从,忠乃亡去。 ◎范《书·嵩传》:嵩曰:“非常之谋,不施于有常之势。创图大功,岂庸才所致。黄巾细孽,敌非奏、项,新结易散,难以济业。且人未忘主,天不祐逆。若虚造不冀之功,以速朝夕之祸,孰与委忠本朝,守其臣节。虽云多谗,不过放废,犹有令名,死且不朽。反常之论,所不敢闻。”忠知计不用,因亡去。 ◎《英雄记》曰:凉州贼王国等起兵,共劫忠为主,统三十六部,号车骑将军。忠感慨发病而死。 ◎范《书·嵩传》注引此作“三十六郡”,误。◎苏舆曰:忠耻被众胁病死事,亦见范《书·董卓传》。彼云韩遂等因废王国而劫忠,与注引《英雄记》不同。◎何焯曰:张元说张温以诛宦官、清君侧,此则直教义真以反耳。然用元之言,必至如忠之计,骑虎岂得中下?其归于逆乱,一也。其后王国之乱,忠亦卒为逆魁。◎又曰:人心未忘汉,而拥兵作逆,必且变生麾下,身膏齐斧,以膺祸始之罚。使嵩听之,则董卓之前驱耳。忠导人作贼,卒为贼所迫胁,愤慨而死,其气焰有以取之矣。◎顾千里曰:淮阴之时,臣主分非素定,举可为轻重,鼎峙之势实可望也。至嵩当日,汉室虽衰,俨然共主。嵩受脤专征,本仗国威,何得忽焉造乱?且尔时同为将者,如朱儁、卢植辈,皆知兵善战,即犷悍如董卓,肯北面为嵩用乎?若从忠言,立见屠灭,逆乱之祸,先卓而见矣。忠之倾险凶悖,非比蒯通,贾诩心术不端,宜乎为忠所识赏也。 察孝廉为郎,疾病去官,西还至汧, ◎《郡国志》司隶右扶风汧。◎《一统志》:今陕西凤翔府陇州南。 道遇叛氐,同行数十人皆为所执。诩曰:“我段公外孙也, 各本“段”作“叚”,误,下同。 汝别埋我,我家必厚赎之。”时太尉段颎,昔久为边将,威震西土, 段颎字纪明,武威姑臧人,光和二年代桥玄为太尉。 故诩假以惧氐。氐果不敢害,与盟而送之,其余悉死。诩实非段甥,权以济事,咸此类也。

董卓之入洛阳,诩以太尉掾为平津都尉, ◎《续百官志》:太尉掾史属二十四人。◎刘昭注引《汉书音义》曰:正曰掾,副曰属。◎惠栋曰:崔寔《政论》曰:后汉品轶为下,优礼甚宏,三公乃天子之股肱,掾属则三公之喉舌,故三府掾乃言行之本、祸福之主。及其迁除,或期月而长州郡,或数年而至公卿。◎赵一清曰:○平津,即小平津也。○《方舆纪要》卷四十八:小平城在孟津县西北,城北有河津,曰小平津。津上有城,灵帝时河南八关之一也。◎弼按:○范《书·皇甫嵩传》:灵帝中平元年,自函谷、大谷、广城、伊阙、轘辕、孟津、小平津诸关,并置都尉。 迁讨虏校尉。卓婿中郎将牛辅屯陕,诩在辅军。卓败,辅又死,众恐惧,校尉李傕、郭汜、张济等欲解散,间行归乡里。 ◎范《书·董卓传》:傕等恐,乃先遗使诣长安,求乞赦免。王允以为一岁不可再赦,不许之。傕等益怀忧惧,不知所为。武威人贾诩时在傕军。◎李贤曰:牛辅既死,故诩在傕军。 诩曰:“闻长安中议欲尽诛凉州人,而诸君弃众单行,即一亭长能束君矣。不如率众而西,所在收兵,以攻长安,为董公报仇,幸而事济,奉国家以征天下,若不济,走未后也。” 范《书·董卓传》“以征”作 “以正”,“若不济”作“若其不合”。 众以为然。傕乃西攻长安。语在《卓传》。 ◎臣松之以为:《传》称“仁人之言,其利博哉”。 官本“博”作“溥”。 然则不仁之言,理必反是。夫仁功难著,而乱源易成,是故有祸机一发而殃流百世者矣。当是时,元恶既枭,天地始开,致使厉阶重结,大梗殷流,邦国遘殄悴之哀,黎民婴周余之酷,岂不由贾诩片言乎?诩之罪也,一何大哉!自古兆乱,未有如此之甚。 ◎何焯曰:诩,凉州人,为此救死,当咎王允,不得独恨诩也。◎钱大昭曰:裴说诚是,然李傕、郭汜、樊稠、张济之徒,皆董卓党羽,渠魁既伏其辜,余众方免死之不暇,敢有他志?自王允有一岁不可再赦之议,且欲尽诛凉州人,于是李傕等遂蚁聚蜂屯,至于败坏不可收拾。卒之允既诛死,汉遂以亡。故吾谓汉室之亡,不亡于贾诩,而亡于王允之一言也。允虽有诛卓之功,实为汉室之一大罪人矣。◎梁章钜曰:诩为贼计则忠矣,李郭之乱,诩实造之。良、平之计,岂出此乎!后傕等欲以功侯之,诩曰 “此救命之计,何功之有”,盖亦本心不昧矣。◎顾千里曰:董卓之死,举世称快,诩独何心而欲为报仇?且傕汜之不足与成事,诩料之审矣。以诩之智计,何患无途进身,乃必佐若辈为乱。卒之乱贼之间,亦有何利?此殊不可解,殆天生此贼以亡汉而启魏也。◎弼按:贾诩为李、郭画策西攻长安,其罪不容诛,人尽知之。然当徐州刺史陶谦连合豪杰,移檄牧伯,推朱雋讨贼,李傕用贾诩策,征雋入朝,义师方集,垂成而罢,此又诩之阴谋贻误国家者也。 后诩为左冯翊,傕等欲以功侯之,诩曰:“此救命之计,何功之有!”固辞不受。 ◎韩慕庐曰:赖此语,差足湔浣,要亦其智谲处。 又以为尚书仆射, 尚书仆射,见《武纪》建安十八年。 诩曰:“尚书仆射,官之师长,天下所望,诩名不素重,非所以服人也。纵诩昧于荣利,奈国朝何!” ◎刘家立曰:“朝”字疑系“家”字。 赵幼文、吴金华并以“国朝”为当时习语,不当改动。 乃更拜诩尚书, ◎袁宏《后汉纪》:献帝初平四年,日有蚀之,未晡八刻,太史令王立奏曰:“日晷过度,无有变色。”群臣皆贺。帝密令尚书候焉。未晡一刻而蚀。尚书贾诩奏:“立司候不明,疑误上下,太尉周忠,职所典掌,请皆治罪。” 典选举,多所匡济,傕等亲而惮之。 ◎《献帝纪》曰:郭汜、樊稠与傕互相违戾, 冯本“互”作“乎”,误。 欲斗者数矣。诩辄以道理责之,颇受诩言。◎《魏书》曰:诩典选举,多选旧名以为令仆,论者以此多诩。 会母丧去官,拜光禄大夫。 光禄大夫,见《文纪》黄初二年。 傕、汜等斗长安中, ◎《献帝记》曰: 记,应作“纪”,下同。 傕等与诩议迎天子置其营中。诩曰:“不可。胁天子,非义也。”傕不听。张绣谓诩曰:“此中不可久处,君胡不去?”诩曰:“吾受国恩,义不可背。卿自行,我不能也。” ◎顾千里曰:谁生厉階,犹谓国恩难背,言之羞人。 傕复请诩为宣义将军。 ◎胡三省曰:宣义将军,亦一时暂置。 ◎《献帝纪》曰:傕时召羌、胡数千人,先以御物缯采与之,又许以宫人妇女,欲令攻郭汜。羌、胡数来闚省门,曰:“天子在中邪!李将军许我宫人美女,今皆安在?”帝患之,使诩为之方计。诩乃密呼羌、胡大帅饮食之,许以封爵重宝,于是皆引去。傕由此衰弱。 傕等和,出天子,祐护大臣,诩有力焉。 ◎顾千里曰:独不曰“傕等入长安,胁天子,害大臣,诩有力焉”? ◎《献帝记》曰:天子既东,而李傕来追,王师败绩。司徒赵温、太常王伟、 《通鉴》作 “王绛”。 卫尉周忠、司隶荣邵 ◎《通鉴》作“司隶校尉管邰”。《续百官志》注“献帝分置左右仆射。建安四年,以荣邵为尚书左右仆射”是也。◎《献帝起居注》曰:邵卒官,赠执金吾。 皆为傕所嫌,欲杀之。诩谓傕曰:“此皆天子大臣,卿奈何害之?”傕乃止。 ◎范《书·皇后纪》:唐姬,颍川人。李傕破长安,遣兵抄关东,略得姬。傕因欲妻之,固不听,而终不自名。尚书贾诩知之,以状白献帝。帝闻感怆,乃下诏迎姬,置园中,使侍中持节拜为弘农王妃。 天子既出,诩上还印绶。是时将军段煨屯华阴, ◎《郡国志》:司隶弘农郡华阴。◎《一统志》:今陕西同州府华阴县东南。 ◎《典略》称煨在华阴时,修农事,不虏略。天子东还,煨迎道贡遗周急。◎《献帝纪》曰:后以煨为大鸿胪、光禄大夫,建安十四年,以寿终。 ◎范《书·董卓传》:车驾进至华阴,宁辑将军段煨乃具服御及公卿以下资储,请帝幸其营。初,杨定与煨有隙,遂诬煨欲反,乃攻其营,十余日不下。而煨犹拳给御膳,禀赡百官,终无二意。◎袁宏《纪》曰:煨与杨定有隙,煨迎乘舆不敢下马,揖马上。侍中种辑素与定亲,乃言曰:“段煨欲反。”上曰:“煨属来迎,何谓反?”对曰:“迎不至界,拜不下马,其色变,必有异心。”太尉杨彪等曰:“煨不反,臣等敢以死保,车驾可幸其营。”董承、杨定言曰:“郭汜今且将七百骑来入煨营。”天子信之,遂露次于道南。◎胡三省曰:宁辑之号,亦一时暂置也。◎《通鉴》:献帝建安三年,诏关中诸将段煨等〖范《书·献帝纪》作“中郎将段煨”。〗讨李傕,夷其三族,以煨为安南将军,封閺乡侯。◎《宋书·百官志》:安西将军,一人,后汉末段煨居之。 与诩同郡,遂去傕托煨。诩素知名,为煨军所望。煨内恐其见夺,而外奉诩礼甚备,诩愈不自安。

张绣在南阳,诩阴结绣,绣遣人迎诩。诩将行,或谓诩曰:“煨待君厚矣,君安去之?”诩曰:“煨性多疑,有忌诩意,礼虽厚,不可恃,久将为所图。 ◎胡三省曰:诩既为煨军所望,则必为煨所忌矣,久留则煨惧诩夺其军,必将图杀之。 我去必喜,又望吾结大援于外,必厚吾妻子。绣无谋主,亦原得诩,则家与身必俱全矣。” ◎顾千里曰:诩身家之计密矣,犹念及国恩乎? 诩遂往,绣执子孙礼, ◎《张范传》:世子执子孙礼。◎《崔琰传》注引《九州春秋》云:孔融礼高密郑玄,执子孙礼。◎盖当日风尚如此。 煨果善视其家。诩说绣与刘表连和。 ◎《傅子》曰:诩南见刘表,表以客礼待之。诩曰:“表,平世三公才也;不见事变,多疑无决,无能为也。” 太祖比征之,一朝引军退,绣自追之。诩谓绣曰:“不可追也,追必败。”绣不从,进兵交战,大败而还。诩谓绣曰: 《通鉴》作“诩登城谓绣曰”。 “促更追之,更战必胜。”绣谢曰:“不用公言,以至于此。今已败,奈何复追?”诩曰:“兵势有变,亟往必利。” ◎《通鉴》作“兵势有变,促追之”。◎胡三省曰:言兵势无常,审知其变,则因败而为胜。 绣信之,遂收散卒赴追,大战, 《通鉴》作“更追合战”。 果以胜还。 ◎胡三省曰:此亦小胜耳。 问诩曰:“绣以精兵追退军,而公曰必败;退以败卒击胜兵,而公曰必克。悉如公言,何其反而皆验也?”诩曰:“此易知耳。将军虽善用兵,非曹公敌也。军虽新退, 吴金华以“虽”字涉上“将军虽善用兵”句而衍。 曹公必自断后;追兵虽精,将既不敌,彼士亦锐,故知必败。曹公攻将军无失策,力未尽而退,必国内有故; ◎胡三省曰:有故,谓有变也。 已破将军,必轻军速进,纵留诸将断后,诸将虽勇,亦非将军敌,故虽用败兵而战必胜也。”绣乃服。是后,太祖拒袁绍于官渡,绍遣人招绣,并与诩书结援。绣欲许之,诩显于绣坐上谓绍使曰:“归谢袁本初,兄弟不能相容, ◎胡三省曰:谓与袁术有隙,各结党与以相图也。显者,明言之于稠人中也。 而能容天下国士乎?” 此与随何直喝楚使者,同一机变。 绣惊惧曰:“何至于此!”窃谓诩曰:“若此,当何归?”诩曰:“不如从曹公。”绣曰:“袁强曹弱,又与曹为雠, ◎胡三省曰:谓淯水之战,杀其子也。 从之如何?”诩曰:“此乃所以宜从也。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,其宜从一也。绍强盛,我以少众从之,必不以我为重。曹公众弱,其得我必喜,其宜从二也。夫有霸王之志者,固将释私怨,以明德于四海,其宜从三也。原将军无疑!” 识明而言辩,魏武当日逆节未著,固天子之宰也。较群雄已不同,而其人又可托命,故愿从者众也。 绣从之,率众归太祖。太祖见之,喜,执诩手曰:“使我信重于天下者,子也。”表诩为执金吾, 执金吾,见《武纪》初平元年。 封都亭侯, ◎《武纪》建安十八年注作“都乡侯”。◎胡三省曰:凡郡国县道治所,皆有都亭。◎顾千里曰:诩幸而遇操,其凶德正同耳。设遇英君哲辅,必揭其罪状,明正典刑,雪朝野之愤,不止如丁公为戮已也。 迁冀州牧。 盖遥领冀州也。冀州既平,则魏武自领耳。 冀州未平,留参司空军事。袁绍围太祖于官渡,太祖粮方尽,问诩计焉出,诩曰:“公明胜绍,勇胜绍,用人胜绍,决机胜绍,有此四胜而半年不定者,但顾万全故也。 诸葛武侯之不能规复中原者,亦坐此病。 必决其机,须臾可定也。”太祖曰:“善。”乃并兵出, ◎吴金华曰:并兵,谓集结业已分散之兵力。 围击绍三十余里营, ◎赵一清曰: “里”字疑衍。◎弼按:淳于琼宿乌巢,去绍军四十里,魏武潜往攻琼,似“里”字不误。 破之。绍军大溃,河北平。太祖领冀州牧,徙诩为太中大夫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:太中大夫,千石。 建安十三年,太祖破荆州,欲顺江东下。诩谏曰:“明公昔破袁氏,今收汉南,威名远著,军势既大;若乘旧楚之饶, 毛本作“若旧江、楚之饶”。 以飨吏士,抚安百姓,使安土乐业,则可不劳众而江东稽服矣。”太祖不从,军遂无利。 ◎何焯曰:谭、尚兄弟三驾而后克顺。江东下顾,易了若是乎?从贾言而以为后图,养威持胜之善谋也。 ◎臣松之以为:诩之此谋,未合当时之宜。于时韩、马之徒尚狼顾关右,魏武不得安坐郢都以威怀吴会,亦已明矣。彼荆州者,孙、刘之所必争也。荆人服刘主之雄姿,惮孙权之武略, ◎何焯曰:权自赤壁之胜始能立国,前此荆人何惮之有? 为日既久,诚非曹氏诸将所能抗御。故曹仁守江陵,败不旋踵,何抚安之得行,稽服之可期?将此既新平江、汉,威慑扬、越,资刘表水战之具,藉荆、楚楫棹之手,实震荡之良会,廓定之大机。不乘此取吴,将安俟哉?至于赤壁之败,盖有运数。实由疾疫大兴,以损凌厉之锋,凯风自南,用成焚如之势。 ◎潘眉曰:松之此二句,足证唐人东风之误。 天实为之,岂人事哉?然则魏武之东下,非失算也。诩之此规,为无当矣。魏武后克平张鲁,蜀中一日数十惊,刘备虽斩之而不能止,由不用刘晔之计,以失席卷之会,斤石既差,悔无所及,即亦此事之类也。世咸谓刘计为是,即愈见贾言之非也。 ◎何焯曰:贾言未可非。然使刘琦倚仗昭烈收父故地,荆州犹必旋得而复失,固无暇远望江东之稽服耳。◎顾千里曰:用军之道,先胜后战,量敌论将。赤壁之役,亦有人事,岂尽天为之哉?紫髯、大耳皆命世之雄,非操所遽能吞并者。诩盖审之当时,未便直言,故姑为是宽缓之词耳。观诩后所以对文帝者,可见裴谓“此谋未合当时之宜”,过矣。 太祖后与韩遂、马超战于渭南,超等索割地以和,并求任子。诩以为可伪许之。又问诩计策,诩曰:“离之而已。”太祖曰:“解。” ◎问答会心,情景如画。◎胡三省曰:解,晓也。 一承用诩谋。语在《武纪》。卒破遂、超,诩本谋也。

是时,文帝为五官将,而临菑侯植才名方盛,各有党与,有夺宗之议。文帝使人问诩自固之术,诩曰:“愿将军恢崇德度,躬素士之业,朝夕孜孜,不违子道。如此而已。”文帝从之,深自砥砺。太祖又尝屏除左右问诩,诩嘿然不对。太祖曰:“与卿言而不答,何也?”诩曰:“属適有所思,故不即对耳。”太祖曰:“何思?”诩曰:“思袁本初、刘景升父子也。”太祖大笑,于是太子遂定。诩自以非太祖旧臣,而策谋深长,惧见猜疑,阖门自守,退无私交,男女嫁娶,不结高门,天下之论智计者归之。 ◎谋身涉世,可谓最工。◎韩慕庐曰:文和周旋群雄,晚归太祖。惟其智防沈密,而机速过人,故能不受牢笼。

文帝即位, 吴金华引王昶《金石萃编》说,以“即”下脱一“王”字。 以诩为太尉, ◎诩列名劝进,《上尊号奏》云“太尉都亭侯臣诩”。◎杭世骏曰:○《太平御览》引《齐职仪》曰:魏文帝黄初二年,日蚀,奏免太尉贾诩。诏:“天地灾害,责在朕躬,无贬三公。”遂为永制。◎弼按:与本志《文纪》及《晋书·天文志》、《艺文类聚》所载稍异。 ◎《魏略》曰:文帝得诩之对太祖, ◎官本“得”作“德”。◎赵一清曰:得,即“德”,古通。 故即位首登上司。◎《荀勖别传》曰:晋司徒阙,武帝问其人于勖。答曰:“三公具瞻所归,不可用非其人。昔魏文帝用贾诩为三公,孙权笑之。” 进爵魏寿乡侯, ◎赵一清曰:○《续汉志·郡国志》:武陵郡汉寿,故索,阳嘉三年更名。○魏改为魏寿,故蜀又改葭萌为汉寿也。◎王先谦曰:○汉寿县,三国吴改曰吴寿,见沈《志》。《晋志》仍曰“汉寿”。献帝封关羽汉寿亭侯,当即县亭。○《一统志》:今湖南常德府武陵县东北六十里。 增邑三百,并前八百户。又分邑二百,封小子访为列侯。以长子穆为驸马都尉。 驸马都尉,见《明纪》青龙元年。 帝问诩曰:“吾欲伐不从命以一天下,吴、蜀何先?”对曰:“攻取者先兵权,建本者尚德化。陛下应期受禅,抚临率土,若绥之以文德而俟其变,则平之不难矣。吴、蜀虽蕞尔小国,依阻山水,刘备有雄才,诸葛亮善治国,孙权识虚实,陆逊见兵势, 宋本“逊”作“议”。 吴金华有辨《国志》称旧、新名用例之说,详彼。 据险守要,汎舟江湖,皆难卒谋也。 ◎胡三省曰:据险守要,谓蜀。汎舟江湖,谓吴。卒,读曰猝。 用兵之道,先胜后战,量敌论将,故举无遗策。臣窃料群臣,无备、权对,虽以天威临之,未见万全之势也。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, 舜诞敷文德,舞干羽于两阶,七旬有苗格。 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。”文帝不纳。后兴江陵之役,士卒多死。 ◎顾千里曰:前魏武破荆州,欲顺江东下,诩以宽缓之语沮之,与此对大意略同。此时三分之形势已成,而魏文之才更非乃父比,故遂直言之耳。诩之识略,实盖一时,独其劝傕、汜为可痛恨,不知尔时其识安在。 诩年七十七,薨, ◎《文纪》:黄初四年六月甲申,太尉贾诩薨。 谥曰肃侯。 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《钞孙子兵法》一卷,魏太尉贾诩钞。◎《日本国见在书目》:《孙子兵书》一卷,臣诩撰。◎《隋志》:《吴起兵法》一卷,贾诩注。 子穆嗣,历位郡守。穆薨,子模嗣。 ◎魏有二贾诩,一见《蜀志·诸葛亮传》注引《汉晋春秋》。晋有二贾模。◎顾千里曰:傕、汜作乱,职诩之由,荼毒生灵,不可胜算。乃诩位登台司,寿考令终,子孙累叶,皆至大官,福善祸淫,徒虚语耳。天道宁论,可为三叹。 ◎《世语》曰:(谟)〈模〉,晋惠帝时为散骑常侍、护军将军。模子胤,胤弟龛,从弟疋,皆至大官,并显于晋也。 ◎赵一清曰:○《晋书·贾疋传》:疋字彦度,魏太尉诩之曾孙。少有志略,器望甚伟。愍帝以为骠骑将军、雍州刺史,封酒泉公。为胡彭夫护所害。疋以匡复晋室为己任,不幸颠堕,时人咸痛惜之。◎梁章钜曰:《唐书·宰相世系表》作“诩子璣,璣子通、延,通子疋”,延后无考,与本传所载子孙不合。潘眉谓当从本传,是也。然《唐书》作表,当亦有所依据,如《晋书·贾疋传》云疋为诩曾孙,与《世语》合,与《唐书》亦合,存以俟考。

评曰:荀彧清秀通雅,有王佐之风,然机鉴先识,未能充其志也。 ◎何焯云:评谓如魏武者,岂能终为纯臣?恨文若辨之不早,有王佐之才,而必欲自见,遂不暇于择主,不如孔明潜见皆合龙德。 ◎世之论者, ◎陈少章云:“世之论者”上当有书名或前人名氏,今脱略。 多讥彧协规魏氏,以倾汉祚;君臣易位,实彧之由。虽晚节立异,无救运移;功既违义,识亦疚焉。陈氏此评,盖亦同乎世识。◎臣松之以为:斯言之作,诚未得其远大者也。彧岂不知魏武之志气,非衰汉之贞臣哉?良以于时王道既微,横流已极, ◎官本“及”作 “极”。◎《考证》云:明监本“极”误作“及”。 雄豪虎视,人怀异心,不有拨乱之资,仗顺之略,则汉室之亡忽诸,黔首之类殄矣。夫欲翼讚时英,一匡屯运,非斯人之与而谁与哉?是故经纶急病,若救身首,用能动于嶮中,至于大亨,苍生蒙舟航之接,刘宗延二纪之祚,岂非荀生之本图,仁恕之远致乎?及至霸业既隆,翦汉迹著,然后亡身殉节,以申素情,全大正于当年,布诚心于百代,可谓任重道远,志行义立。谓之未充,其殆诬欤! ◎弼按:世论荀彧者极多,今分别汇录如下,以为知人论世者之参证。◎袁宏曰:汉自桓、灵,君失其柄,陵迟不振,乱殄海内,以弱致弊,虐不及民,刘氏之泽未尽,天下之望未改。故征伐者奉汉,拜爵赏者称帝。名器之重,未尝一日非汉。魏之平乱,资汉之义,功之克济,荀生之谋。谋適则勋隆,勋隆则移汉,刘氏之失天下,荀生为之也。若始图一匡,终与事乖,情见事屈,容身无所,则荀生之识为不智矣。若取济生民,振其涂炭,百姓安而君位危,中原定而社稷亡,于魏虽亲,于汉已疏,则荀生之功为不义也。杀身犹有余愧,焉足以成名,惜哉!◎王应麟曰:东汉之季,彧附曹群忘汉,荃蕙化为茅,苦节之士安在哉!◎宋景文《笔记》: 景文,宋祁之谥。 荀彧之于曹操,本许以天下,及议者欲加九锡,彧未之许,非不之许,欲出诸己耳。操不悟,遽杀之。然则天夺其爽以诛彧,宁不信乎。◎赵一清曰:彧之得祸与刘穆之惭忿而死正同。后人犹欲宽其罪,吾不取也。◎翁元圻曰:管仲有尊周室之功,其实亦挟天子以令诸侯,假大义以强齐国。彧盖欲为管仲者也,惜所事非桓公耳。及代汉之势已成,始阻九锡之议,譬犹教猱升木、为虎添翼而后制之,岂可及哉?◎顾千里曰:汉末崇尚志节,文若又名家之子,故虽委身曹氏,卒亦畏忌清议,欲稍示异同,以免世讥。度其隐情,谓君臣之契素厚,不至中否。及以忧殒命,则操之猜忍实甚,非所及料也。裴氏以为翼赞时英,以延刘祚,亡身殉节,以申素情,非其理矣。汉魏之交,名士如华子鱼辈,希操意旨,无所不为。文若犹为顾惜廉耻,君子盖重伤之。然其进退失据,实有如时人所讥者。裴氏乃以不情之论掩其实而张其美,亦何益矣。◎弼按:以上皆贬彧之辞,兹再录原彧之论,以昭平允。◎袁宏《三国名臣序》曰:文若怀独见之明,而有救世之心,论时则民方涂炭,计能则莫出魏武,故委面霸朝,豫议世事。举才不以标鉴,故久之而后显;筹划不以要功,故事至而后定。虽亡身明顺,识亦高矣。◎又赞曰:达人兼善,废己存爱,谋解时纷,功济宇内,始救生人,终明风概。◎范蔚宗论曰:自迁帝西京,山东腾沸,天下之命倒县矣。荀君乃越河、冀,间关以从曹氏,察其定举措,立言策,崇明王略,以急国艰,岂云因乱假义,以就违正之谋乎!诚仁为己任,期纾民于仓卒也。及阻董昭之议,以致非命,岂数也夫!世言荀君者,通塞或过矣,常以为中贤以下,道无求备,智算有所研疏,原始未必要末,斯理之不可全诘者也。方时运之屯邅,非雄才无以济其溺,功高势强,则皇器自移矣。此又时之不可并也。盖取其归正而已,亦杀身以成仁之义也。◎又赞曰:彧之有弼,诚感国疾。功申运改,迹疑心一。◎司马光曰:孔子之言仁也重矣,自子路、冉求、公西赤门人之高第,令尹子文、陈文子诸侯之贤大夫,皆不足以当之,而独称管仲之仁,岂非以其辅佐齐桓,大济生民乎!齐桓之行若狗彘,管仲不羞而相之,其志盖以非桓公则生民不可得而济也。汉末大乱,群生涂炭,自非高世之才不能济也。然则荀彧舍魏武将谁事哉!齐桓之时,周室虽衰,未若建安之初也。建安之初,四海荡覆,尺土一民,皆非汉有。荀彧佐魏武而兴之,举贤用能,训卒厉兵,决机发策,征伐四克,遂能以弱为强,化乱为治,十分天下而有其八,其功岂在管仲之后乎!管仲不死子纠而荀彧死汉室,其仁复居管仲之先矣!而杜牧乃以为“彧之劝魏武取兖州则比之高、光,官渡不令还许则比之楚、汉,及事就功毕,乃欲邀名于汉代,譬之教盗穴墙发匮而不与同挈,得不为盗乎”?臣以为孔子称“文胜质则史”,凡为史者记人之言,必有以文之。然则比魏武于高、光、楚、汉者,史氏之文也,岂皆彧口所言邪!用是贬彧,非其罪矣。且使魏武为帝,则彧为佐命元功,与萧何同赏矣;彧不利此而利于杀身以邀名,岂人情乎!◎唐庚曰:董昭建议曹公宜进爵国公,九锡备物,以彰殊勋。荀彧称曹公兴师,本为朝廷,君子爱人以德,不宜如此。曹公由是不平,彧以忧卒。昔管仲相桓公,其意欲尊周尔,而桓公遂有封禅之志。文若依曹公,其志欲尊汉耳,而曹公遂有九锡之议。管仲知封禅之不可许也,故设词以拒之;文若知九锡之不可长也,故逊词以却之。管仲幸,故桓公从其说以全勤王之功;文若不幸,故曹公不用其语以成窃国之祸。究其终始,幸与不幸异耳,用心岂不同耶!论者何得非之。◎何焯曰:彧以争九锡建国自杀,岂可挤之附曹之列?南宋人持论太峻,病在不详考本末耳。◎李安溪曰:考彧本末,诚不宜深贬。由其前事,则管子之于桓公,推其晚节,则龚胜之于王莽也。当曹丕登坛之顷,王朗、华歆之徒如有能引义深规仰药不臣者,君子犹将许之,况睹逆节于未萌者乎?然则管宁、荀彧虽黽勉于乱世,其行必不绝于《春秋》也。至裴论文若,千古知己,万世生色。◎胡玉缙曰:○朱珔编辑《国朝古文汇钞》凡八百九十家,所录荀彧论计三人,梁佩兰、王大经均失之深文。王汝骥称其才智过人,而志不充,命不允,究由遇非其主,如生高、光时,功名不在良、平、弇、禹下,持论特为平允。○窃谓:公山佛肸之叛,视操未建国前何如?而子尚欲赴其召,曰“吾其〖◎按:其,岂也。〗为东周乎”,曰“磨而不磷,涅而不淄”,后虽不果往,而用世之志固自若也。彧见操即进以高、光根本之说,犹不失为东周之旨也,争九锡自杀,心终为汉,是“不磷”、“不淄”也。彧固万不能希孔子,而苟以是推论,则于彧当有恕词焉。 荀攸、贾诩,庶乎算无遗策,经达权变,其良、平之亚欤! ◎袁宏《三国名臣序赞》曰:公达潜朗,思同蓍蔡,运用无方,动摄群会。爰初发迹,遘此颠沛,神情玄定,处之弥泰。愔愔慕里,筭无不理,亹亹通韵,迹不蹔停。虽怀尺壁,顾哂连城。知能拯物,愚足全生。 ◎臣松之以为:列传之体,以事类相从。张子房青云之士,诚非陈平之伦。然汉之谋臣,良、平而已。若不共列,则余无所附,故前史合之,盖其宜也。魏氏如诩之俦,其比幸多,诩不编程、郭之篇,而与二荀并列,失其类矣。且攸、诩之为人,其犹夜光之与蒸烛乎!其照虽均,质则异焉。今荀、贾之评,共同一称,尤失区别之宜也。 ◎或曰:裴论亦是,然贾惟李、郭之事为负耳,若以谋论,亦未见果有优劣也。且储位定于一言,非嘉谟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