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9 卷十九·魏书十九·任城陈萧王传第十九

魏书十九任城陈萧王传第十九 毛本无“第”字。 三国志十九

晋平阳侯相 安汉陈寿 撰宋中书侍郎西乡侯 闻喜裴松之 注沔阳卢弼 集解 任城王威彰传 校录:冯虚御风 陈思王植传、萧怀王熊传 校录:壮壮的越兮 复校:擎骥

29.1 任城威王彰

任城威王彰,字子文。 ◎子文,卞皇后生,文帝同母弟。◎《吴志·孙策传》:时袁绍方强,而策并江夏,曹公力未能逞,且欲抚之,乃以弟女配策小弟匡,又为子彰取贲女。 少善射御,膂力过人,手格猛兽,不避险阻。数从征伐,志意慷慨。太祖尝抑之曰:“汝不念读书慕圣道,而好乘汗马击剑,此一夫之用, ◎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:籍曰:“剑一人敌,不足学。” 何足贵也!”课彰读《诗》、《书》,彰谓左右曰:“丈夫一为卫、霍, 卫青、霍去病也。 将十万骑驰沙漠,驱戎狄,立功建号耳,何能作博士邪?”太祖尝问诸子所好,使各言其志。彰曰:“好为将。”太祖曰:“为将奈何?”对曰:“被坚执锐,临难不顾,为士卒先;赏必行,罚必信。”太祖大笑。建安二十一年,封鄢陵侯。 ◎《汉书》“鄢”作“傿”。◎师古曰:音偃。◎鄢陵县属颍川郡,春秋时郑伯克段于鄢,又晋败楚于鄢陵,即此地。◎《一统志》:鄢陵故城,今河南开封府鄢陵县西北。

二十三年,代郡乌丸反, ◎代郡治高柳,今山西大同府阳高县西北,见《武纪》建安十二年。◎《通鉴》:代郡、上谷乌桓无臣氐等反。 以彰为北中郎将, ◎洪饴孙曰:北中郎将,一人,比二千石,第四品。建安二十三年始置。◎弼按:○《续百官志》刘昭注:汉末又有四中郎将,皆率师征伐,不知何时置。董卓为东中郎将,卢植为北中郎将。○是建安以前有北中郎将也。○又按《宋书·百官志》:北中郎将,汉末建安中以鄢陵侯曹彰居之,凡四中郎将。何承天云:“并后汉置。” 行骁骑将军。 ◎骁骑将军,见《明纪》青龙元年。◎胡三省曰:骁骑将军,始于汉武帝以命李广。◎洪饴孙曰:骁骑将军,一人,第四品,魏置为中军。 临发,太祖戒彰曰:“居家为父子,受事为君臣,动以王法从事,尔其戒之!” 史言魏武执法之严。 彰北征,入涿郡界, 涿郡治涿,今顺天府涿州治,见《齐王纪》嘉平五年。 叛胡数千骑卒至。时兵马未集,唯有步卒千人,骑数百匹。用田豫计, ◎《田豫传》:鄢陵侯彰征代郡,以豫为相。军次易北,虏伏骑击之,军人扰乱,莫知所为。豫因地形,回车结圜阵,弓弩持满于内,疑兵塞其隙。胡不能进,大破之。 固守要隙, 何焯校改 “隙”作“隟”。 虏乃退散。彰追之,身自搏战,射胡骑,应弦而倒者前后相属。战过半日,彰铠中数箭,意气益厉,乘胜逐北,至于桑乾, ◎臣松之案:桑乾县属代郡,今北虏居之,号为索干之都。 ◎《郡国志》:幽州代郡桑乾。◎《水经》:漯水东北过代郡桑乾县南。《魏土地记》云:“代城北九十里有桑乾城。”◎《方舆纪要》卷四十四:桑乾城,在大同府东百五十里。汉县,为代郡治,后废。黄初二年,徙郡陉南,其县亦废也。◎《一统志》:桑乾故城,在今直隶宜化府蔚州东北。桑乾河自山西天镇县流入,东迳西宁县南,蔚州北,又东迳宜化县南界,又东迳保安州南,与洋河会,又东南入顺天府宛平县界。即古漯水也。 去代二百余里。长史诸将皆以为新涉远,士马疲顿,又受节度,不得过代,不可深进,违令轻敌。彰曰:“率师而行, ◎官本《考证》云:《御览》作“率师专行”。 唯利所在,何节度乎?胡走未远,追之必破。从令纵敌,非良将也。”遂上马,令军中:“后出者斩。”二日一夜, 宋本作“一日一夜”。 与虏相及,击,大破之,斩首获生以千数。彰乃倍常科大赐将士,将士无不悦喜。时鲜卑大人轲比能 ◎本志《鲜卑传》:轲比能本小种鲜卑,以勇健,断法平端,不贪财物,众推以为大人。 将数万骑观望强弱,见彰力战,所向皆破,乃请服。北方悉平。时太祖在长安,召彰诣行在所。彰自代过邺,太子谓彰曰:“卿新有功,今西见上, 操时为魏王,不得称“行在所”,亦不得称“上”。此与《许褚传》之“征南,宗室重臣”同一失检。 宜勿自伐,应对常若不足者。”彰到,如太子言,归功诸将。太祖喜,持彰须曰:“黄须儿竟大奇也!” ◎《魏略》曰:太祖在汉中,而刘备栖于山头, ◎《华阳国志》曰:汉中沔阳县有定军山,北临沔水,先主作营于此。 使刘封下挑战。 ◎林国赞曰:按《武纪》、张邰、先主传,乃先主保险不战,操引还。言“挑战”者误。 太祖骂曰:“卖履舍儿,长使假子拒汝公乎! ◎《蜀志·先主传》:先主少孤,与母贩履织席为业。◎《刘封传》:本罗侯寇氏之子,长沙刘氏之甥。先主养封为子。 待呼我黄须来,令击之。” 《通鉴》补作 “待我呼黄须来,假子为泥矣”。 乃召彰。彰晨夜进道,西到长安而太祖已还,从汉中而归。彰须黄,故以呼之。

太祖东还,以彰行越骑将军, 《续百官志》有越骑校尉,而无越骑将军。 留长安。太祖至洛阳,得疾,驿召彰,未至,太祖崩。 ◎《贾逵传》:太祖崩洛阳,逵典丧事。时鄢陵侯彰从长安来赴,问逵先王玺绶所在。逵正色曰:“太子在邺,国有储副。先王玺绶,非君侯所宜问也。”◎《陈矫传》:矫曰:“王薨于外,爱子在侧,彼此生变,社稷危矣。”◎胡三省曰:爱子,谓鄢陵侯彰也。 ◎《魏略》曰:彰至,谓临菑侯植曰:“先王召我者,欲立汝也。”植曰:“不可。不见袁氏兄弟乎!” ◎《御览》二百四十一引魏武令曰:告子文,汝等悉为侯,而子桓独不封,止为五官中郎特。此是太子可知矣。◎弼按:据此令,则《魏略》之言不足信。◎林国赞曰:操于植始怜终弃,迄无稍悔。且操未卒前一年,遣植救樊城围,植因丕逼醉失指,操方盛怒,寻衔杨修党植,又杀修。临殁召彰,度亦计与彰决,焉得复有欲立植事?彰为丕毒杀,植亦几不免。《魏略》欲甚彰、植罪,辄巧为诬构,见其非所宜言耳。 文帝即王位,彰与诸侯就国。 ◎《魏略》曰:太子嗣立,既葬,遣彰之国。始彰自以先王见任有功,冀因此遂见授用,而闻当随例,意甚不悦,不待遣而去。时以鄢陵脊薄,使治中牟。及帝受禅,因封为中牟王。 ◎钱大昭曰:传以楷为中牟王,鱼豢以彰为中牟王,未知孰是。◎潘眉曰:此说误也。封中牟王者,任城王子楷,非彰也。黄初二年,彰尚为公,三年始封王。本传云“立为任城王,四年薨”,《文帝纪》曰“任城王彰薨于京都”,彰为王仅两年,而一见本传,一见帝纪,皆曰“任城王”,其未封中牟甚明。鱼豢乃云“诸侯畏彰,过中牟不敢不速”,此虚造之言,裴世期引之,谬矣。◎周寿昌说同。 是后大驾幸许昌,北州诸侯上下,皆畏彰之刚严;每过中牟,不敢不速。 诏曰:“先王之道,庸勋亲亲,并建母弟,开国承家,故能藩屏大宗,御侮厌难。彰前受命北伐,清定朔土,厥功茂焉。增邑五千,并前万户。” ◎李安溪曰:此时未受禅,已封建母弟。 黄初二年,进爵为公。三年,立为任城王。 任城国治任城,今山东济宁州治。 四年,朝京都,疾薨于邸, ◎《文帝纪》:六月甲戌,任城王彰薨于京都。 谥曰威。 ◎曹植《任城王诔》云:昔二虢佐文,旦、奭翼武。于休我王,魏之元辅。将崇懿迹,等号齐鲁。如何奄忽,命不是与。仁者悼没,兼彼殊类。矧我同生,能不憯悴!目想官墀,心存平素,髣髴魂神,驰情陵墓。凡夫爱命,达者狥名。王虽薨徂,功著丹青。人谁不没,贵有遗声。乃作诔曰:幼有令质,光耀珪璋。孝殊闵氏,义达参商。温温其恭,爰柔克刚。心存建业,王室是匡。矫矫无戎,雷动雨徂。横行燕代,威慴北胡。奔虏无窜,还战高柳。王率壮士,常为军首。宜究长年,永保皇家,如何奄忽,景命不遐!同盟饮泪,百僚咨嗟。 ◎《魏氏春秋》曰:初,彰问玺绶,将有异志,故来朝不即得见。彰忿怒暴薨。 ◎《世说·悔尤篇》云:魏文帝忌弟任城王骁壮,因在卞太后阁共围棋,并啖枣。文帝以毒置诸枣蒂中,臣选可食者而进。王弗悟,遂杂进之。既中毒,太后索水救之。帝敕左右毁瓶罐。太后徒跣趋井,无以汲。须臾遂卒。复欲害东阿,太后曰: “汝已杀我任城,不得复杀我东阿。”◎又互见《卞后传》注。◎康发祥曰:○黄须儿力猛志大,非无觊觎之心者。史称其来朝京师,疾薨于邸,得疾之由,或未可闻也。《世说》啖枣中毒所由来乎?○又王嘉《拾遗记》:魏任城王彰薨,及丧出,空中闻数百人泣声。送者皆言:“昔乱军相杀,伤者皆无棺槨,王掩其朽骨,死者欢于地下,精灵如感王之德也。” 至葬,赐銮辂、龙旂,虎贲百人,如汉东平王故事。 ◎范《书·东平王苍传》云:苍薨,及丧,诏有司加赐鸾辂、乘马、龙旂、虎贲百人。 子楷嗣,徙封中牟。 河南尹中牟,今河南开封府中牟县东,见《武纪》卷首。 五年,改封任城县。太和六年,复改封任城国, ◎《彭城王据传》:黄初五年,改封诸王皆为县王。太和六年,改封诸王皆以郡为国。 食五县二千五百户。 ◎《郡国志》:任城国统三县。◎此食五县,青龙三年削县二,仍为三县,余二县无考。 青龙三年,楷坐私遣官属诣中尚方作禁物,削县二,千户。 局本作“削县二,户千”。以“削县二”为句,“户千”为句,亦可通。《楚王彪传》“诏削县三,户千五百”,亦此例也。 正始七年,徙封济南,三千户。正元、景元初,连增邑,凡四千四百户。 楷子悌嗣元城哀王礼后,温嗣邯郸怀王邕后。 楷,泰始初为崇化少府,见《百官名》。 ◎《晋书·职官志》:太后三卿,卫尉、少府、太仆,皆随太后宫为官号。

29.2 陈思王植

陈思王植字子建。年十岁余, ◎按:下文魏武视曹植文,疑其倩作,悉将诸子登台,使各为赋,语气连缀,似为一时事。《武纪》“建安十五年,作铜雀台”,时植年十九岁,登台作赋,在建安十七年,见魏文帝《登台赋序》,植已二十一岁矣,本传“年十岁余”,似应作“年十余岁”,若解作十岁余已能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为一事,善属文登台作赋又为一时,事亦可通。 诵读《诗》、《论》及辞赋数十万言,善属文。太祖尝视其文,谓植曰: “汝倩人邪?”植跪曰:“言出为论,下笔成章,顾当面试,奈何倩人?”时邺铜爵台新成, ◎铜爵台,见《武纪》建安十五年。◎《一统志》:邺县故城,今河南彰德府临漳县西。 太祖悉将诸子登台,使各为赋。植援笔立成,可观,太祖甚异之。 ◎阴澹《魏纪》 ◎《隋书·经籍志·古史类》:《魏纪》十二卷,左将军阴澹撰。◎《旧唐志》:《魏纪》十二卷,魏澹撰。◎《新唐志》:魏澹《魏记》十二卷。◎章宗源曰:○《书钞·设官部》:王隐《晋书》曰:“阴澹弱冠,州请为治中从事。”○又今《晋书·张轨传》:轨于永宁初为凉州刺史,以阴澹为股肱谋主。○《隐逸传》:索袭不应州郡之命,太守阴澹奇而造焉。○澹,晋代人,故所撰史见引于裴松之。两唐志讹作“魏澹”。《通志·艺文略》同误。然《隋志》题左将军官,《晋书》亦未详。◎沈家本曰:隋魏澹,《隋书》有传,所撰者《后魏书》,因魏收之书不善,奉敕改正之,非曹魏之书也。《曹植传》注所引《魏纪》载植《铜雀台赋》,盖阴澹叙植事之文也。◎弼按:两唐志之误,在以“阴澹”作“魏澹”,以“《魏纪》”作“《魏记》”。至隋魏澹之《后魏书》一百七卷,均列于正史,与阴澹之《魏纪》十二卷列于编年者,绝然两书,卷帙亦异,各不相蒙。章、沈二氏误为一书,宜其辞费也。◎黄逢元曰:○《十六国春秋·前涼录》云:澹,燉煌人,官至都护参军、武威太守。○《晋书·隐逸·索袭传》有燉煌太守阴澹,均与《隋志》题作左将军者不同也。◎姚振宗曰:阴氏为两州著姓,仕西凉张氏,见于史者六人。时中原沦没,江左隔绝,其为左将军、燉煌太守,皆张氏所授官也。 载植赋曰:“从明后而嬉游兮,登层台以娱情。 ◎潘眉曰:○《邺中记》:铜爵台因城为基址,高一十丈,有屋一百二十间,周围弥覆其上。后赵石虎于铜爵台上更起五层楼阁,去地三百七十尺,周围殿屋一百二十房。正殿安御床,施蜀锦流苏斗帐,四角置金龙,头衔无色流苏及安金钮屈戌屏风床,床上细直女三十人,床下立三十人。凡此众妓,皆晏日所设。又于铜爵台穿二并,作铁梁地道以通井,号曰命子窟。于井中多置财宝饮食,以悦蕃客,曰圣井。又作铜爵子楼,巅高一丈五尺,舒翼若飞。○按:周围一百二十房系魏太祖旧制,观此,亦可想见魏时繁华声伎矣。 见太府之广开兮,观圣德之所营。建高门之嵯峨兮, ◎潘眉曰:○《邺中记》:邺宫南面三门,西凤阳门,高二十五丈,上六层,反宇向阳,下开二门。未到邺城七八里,遥望此门。○《水经注》:凤阳门三台洞开,高三十五丈。 浮双阙乎太清。立中天之华观兮,连飞阁乎西城。 ◎潘眉曰:邺二城,东西六里,南北八里六十步者,邺之南城;东西七里,南北五里者,邺之北城。魏铜爵台在邺都北城西北隅。邺无西城,所谓 “西城”者,北城之西面也。台在北城西北隅,与城之西面楼阁相接,故曰“连飞阁乎西城”。◎又按:○郦道元云:邺之北城,百步一楼。○又云:层甍反宇,飞檐拂云,图以丹青,色以轻素。○当亦魏创其制,而石虎增饰华侈耳。 临漳水之长流兮, ◎潘眉曰:○《水经注》:魏武引漳流自邺城西,东入铜爵台下,伏流入城东注,谓之长明沟也。 望园果之滋荣。仰春风之和穆兮,听百鸟之悲鸣。天云垣其既立兮,家愿得而获逞。 ◎梁章钜曰:《子建集》 “逞”作“呈”,与上下是也。此“逞”字恐误。◎沈家本曰:古韵不分平仄,“逞”字不误。论文义,“逞”字为长。 扬仁化于宇内兮,尽肃恭于上京。惟桓文之为盛兮,岂足方乎圣明!休矣美矣!惠泽远扬。翼佐我皇家兮,宁彼四方。同天地之规量兮,齐日月之晖光。永贵尊而无极兮,等年寿于东王”云云。 ◎《艺文类聚·六十二》、《初学记·二十四》均引此赋。◎宋本《曹子建集》载此赋字句多异,录之于下,赋云:从明后之嬉游,聊登台以娱情。见天府之广开,观圣德之所营。建高殿之嵯峨,浮双阙乎太清。立冲天之华观,连飞阁乎西城。临漳川之长流,望众果之滋荣。仰春风之和穆,听百鸟之悲鸣。天功怛其既立,家愿得而获呈。杨仁化于宇内,尽肃恭于上京。虽桓文之为盛,岂足方乎圣明!休矣美矣!惠泽远扬。翼佐皇家,宁彼四方。同天地之矩量,齐日月之晖光。 太祖深异之。 ◎《艺文类聚·六十二》引魏文帝《登台赋》云:建安十七年春■游西园,登铜爵台,命余兄弟并作,其词曰:登高台以骋望,好零雀之丽娴。飞阁崛其特起,层楼俨以承天。步逍遥以容与,聊游目于西山。溪谷纡以交错,草木郁其相连。风飘飘而吹衣,鸟飞鸣而过前。申踌躇以周览,临城隅之通川。 性简易,不治威仪。舆马服饰,不尚华丽。每进见难问,应声而对,特见宠爱。建安十六年,封平原侯。 ◎平原郡治平原,见于《武纪》初平三年。平原侯食邑五千户,见于《武纪》建安十六年注引《魏书》。邢颙为平原侯家丞,刘桢为庶子,见《邢颙传》。◎宋本《曹子建集·离思赋》云:建安十六,大军西讨马超,太子留监国,植时从焉。意有忆恋,遂作《离思赋》之。在肇秋之嘉月,将曜师而西旗,余抱疾以宾从,扶衡轸而不怡。虑征期之方至,伤无阶以告辞。念兹君之光惠,庶没命而不疑。欲力毕于旌麾,将何心而远之!愿我君之自爱,为皇朝而宝己。水重深而鱼悦,林修茂而鸟喜。◎弼按:○《武纪》:建安十六年,天子命公世子丕为五官中郎将。二十二年,以五官中郎将丕为魏太子。○《文纪》亦云:二十二年,立为魏太子。○此赋序云“建安十六年,太子留监国”,当作“世子”方合,或为后人误改也。◎《方舆纪要》卷四十九:愁思冈在彰德府城西南二十里,曹植常悲吟于此,故名。 十九年,徙封临菑侯。 齐国治临菑,见《武纪》建安四年。 太祖征孙权,使植留守邺, ◎《艺文类聚·五十九》、《御览·三百三十六》载植《东征赋》云:建安十九年,王师东征吴寇,余典禁兵卫宫省。然神武一举,东夷必克。想见振旅之盛,故作赋一篇。登城隅之飞观兮,望六师之所营。幡旗转而心思兮,舟揖动而伤情。顾身微而任显兮,愧责重而命轻。嗟我愁其何为兮,心遥思而县旌。师旅凭皇穹之灵佑兮,亮元勋之必举。挥朱旗以东指兮,横大江而莫御。循戈橹于清流,汜云梯而容与。禽元帅于中舟,振灵威于东野。 戒之曰:“吾昔为顿丘令, 顿丘,见《武纪》卷首。 年二十三。思此时所行,无悔于今。今汝年亦二十三矣,可不勉与!”植既以才见异,而丁仪、丁廙、杨修等为之羽翼。 ◎王鸣盛曰:○《晋书·陈寿传》云:丁仪、丁廙有名于魏,寿向其子索要千斛米,不与,竟不为立佳传,议者以此少之。○《晋书》好引杂说,故多芜秽。索米一说,周柳虬、唐刘允济、刘知几皆信之。近朱氏彝尊、杭氏世骏辨其诬,谓寿于魏文士惟王粲、卫觊五人立传,粲取其兴造制度,觊取其多识典故,若徐幹、陈琳、阮瑀、应玚、刘桢仅于《粲传》附书,今《粲传》附书云“沛国丁仪、丁廙、弘农杨修、河内荀纬等,亦有文采”,又于《刘虞传》附见云“与丁仪共论刑礼”,如此亦足,何当更立专传乎!且寿岂特不为立传而已,于《陈思王传》云“植既以才见异,而丁仪、丁廙、杨修等为之羽翼”,于《卫臻传》云“太祖久不立太子,方奇贵临菑侯,丁仪等为之羽翼”,是夺嫡之罪,仪、廙为大。又毛玠、徐奕、何夔、桓階之流,皆鲠臣硕辅,仪等交构其恶,疏斥之。然则二人盖巧佞之尤,安得立佳传?然此犹陈寿一人之言也。王沈撰《魏书》一则曰“奸以事君”,一则曰“果以凶伪败”。鱼豢撰《魏略》称文帝欲仪自裁,仪等向夏侯尚叩头求哀。张骘撰《文士传》称廙盛誉临菑侯,欲以劝动太祖。则知寿所书仪、廙事皆实,而寿之用心实为忠厚。毛玠,仪所谗也,玠出见黔面,其妻子没为官奴婢者,曰“使天不下雨者盖此也”,寿不属之仪,而第曰“后有白毛玠者”。白者为谁?非仪则廙,寿为之讳也。尚得谓因索米不得而有意抑之乎!◎潘眉曰:丁仪、丁廙官不过右刺奸掾及黄门侍郎,外无摧锋接刃之功,内无升堂庙胜之效,党于陈思王,冀摇冢嗣,启衅骨肉。事既不成,刑戮随之,斯实魏朝罪人,不得立传明矣。晋史谓索米不得,不为立传,此最无识之言。同时如徐幹、陈琳、阮瑀、应玚、刘桢、吴质、邯郸淳、繁钦、路粹、杨修皆无传,益足证晋史之诬。◎何屺瞻曰:文帝即王位,诛丁仪、丁廙并其男口,安得晋时犹有子在?觅米事诬。 太祖狐疑,几为太子者数矣。 ◎《贾诩传》:文帝为五官中郎将,临菑侯植才名方盛,各有党羽,有夺宗之议。◎《崔琰传》:魏国初建,未有太祖,临菑侯植有才而爱,太祖狐疑,以函令密访于外。◎《毛玠传》:时太祖未定,而临菑侯植有宠。 而植任性而行,不自彫励, 《通鉴》作“不自雕饰”,可以明子建无夺位之谋。 饮酒不节。文帝御之以术,矫情自饰,宫人左右,并为之说,故遂定为嗣。二十二年,增植邑五千, 冯本“植”作“置”,误。 并前万户。植尝乘车行驰道中,开司马门出。 ◎《史记·张释之传》: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,不下司马门。于是释之追止太子、梁王无得入殿门。◎如淳曰:宫卫令,诸出入殿门、公车司马门,乘轺传者皆下,不如令,罚金四两。◎胡三省曰:汉令乙,骑乘车马行驰道中,已论者没入车马改具。又宫卫令,出入司马门者皆下。是司马门犹可得而出入也。若魏制,则司马门惟车驾出乃开耳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水经·糓水注》:渠水自铜驼街东迳司马门南,自此南直宣阳门,经纬通达,皆列驰道往来之禁,一同两汉。曹子建尝行御街,犯门禁,以此见薄。◎潘眉曰:宫门谓之司马门,每门立司马主之,如《百官志》南宫有南屯司马,主宫门;苍龙司马,主东门;玄武司马,主玄武门;北屯司马,主北门。北宫,则有朱雀司马,主南掖门;东明司马,主东门;朔平司马,主北门是也。 太祖大怒,公车令坐死。 ◎公车司马令,见《管宁传》。◎李祖楙曰:公车,门名,公车所在,因以名焉。公车门,或即南阙门也。◎洪饴孙曰:○案官品无“司马”二字。○《通典》云:晋江左以来,始直云公车令耳。 由是重诸侯科禁,而植宠日衰。 ◎《崔琰传》注引《世语》云:植妻衣绣,太祖登台见之,以违制命,还家赐死。◎胡三省曰:以违制命罪植妻,则当时盖禁衣锦绣也。◎弼按:○《武纪》建安二十五年注引《魏书》云:后宫衣不锦绣。○《卫觊传》觊上疏曰:武皇帝之时,后宫食不过一肉,衣不用锦绣,茵缛不缘饰。○盖当时之制如此。○《崔琰传》:植,琰之兄女婿也。○是植妻崔氏女也。 ◎《魏武故事》载令曰:“始者谓子建,儿中最可定大事。”又令曰:“自临菑侯植私出,开司马门至金门, ◎潘眉曰:○金门,疑即金明门。○《水经注》:邺城有七门,南曰凤阳门,中曰中阳门,次曰广阳门,东曰建春门,北曰广德门,次曰厩门,西曰金明门,一曰白门。◎弼按:○范《书·赵孝王良传》:白衣出司马门,坐削中丘县。○章怀注:王宫门有兵卫,亦为司马门。○据潘氏所云,似植所开者为邺城之司马门。然据《水经·糓水注》,则洛城之司马门也。当以郦注为是。 令吾异目视此儿矣。”又令曰:“诸侯长史及帐下吏,知吾出辄将诸侯行意否?从子建私开司马门来,吾都不复信诸侯也。恐吾適出,便复私出,故摄将行。不可恒使吾尔谁为心腹也!” ◎官本考证云:尔,《册府》作“以”。◎李清植曰:此文甚拗,玩其大意,盖谓恐吾它出时,诸侯中便复有私出,如子建开司马门之为者。故欲管摄而尽将之以行,既有所不可,而留之则又不可信。类如此,故曰“恒使吾以谁为心腹”,作 “以”字于义较顺。 太祖既虑终始之变,以杨修颇有才策,而又袁氏之甥也,於是以罪诛修。植益内不自安。 ◎范《书·杨彪传》:子修为曹操所杀。操见彪问曰:“公何瘦之甚?”对曰:“愧无日磾先见之明,犹怀老牛舐犊之爱。”操为之改容。修好学,有俊才,为丞相曹操主簿。操自平汉中,欲因讨刘备而不得进,欲守之又难为功。操出教,唯曰“鸡肋”。外曹莫能晓,修曰:“夫鸡肋,食之则无所得,弃之则如可惜,公归计决矣。”乃令外白稍严,操于此回师。修之几决,多有此类。〖互见《武纪》建安二十四年注引《九州春秋》。〗修又尝出行,筹操有问外事,乃逆为答记,敕守舍儿:“若有令出,依次通之。”既而果然。如是者三,操怪其速,使廉之,知状,于此忌修。且以袁术之甥,虑为后患,遂因事杀之。修所著赋、颂、碑、赞、诗、哀辞、表、记、书凡十五篇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后汉丞相主薄杨修《集》一卷,梁二卷,录一卷。◎严可均辑存七篇。◎张彦远《历代名书记》曰:杨修有《西京图》、《严君平象》、《吴季札象》。◎《文心雕龙·才略篇》:路粹、杨修,颇怀笔记之工。◎《世说·捷悟篇》:杨德祖为魏武主薄,时作相国门,始构榱桷。魏武自出看,使人题门作“活”字便去。杨见,即令坏之,既竟,曰:“门中活,阔字。王正嫌门大也。”人饷魏武一杯酪,魏武啖少许,盖头上题“合”字以示众,众莫能解。次至杨修,修便啖,曰: “公教人啖一口也,复何疑?”魏武尝过《曹娥碑》下,杨修从,碑背上见题作“黄绢幼妇,外孙齑臼”八字。魏武谓修曰:“解不?”答曰:“解。”魏武曰:“卿未可言,待我思之。”行三十里,魏武乃曰:“吾已得。”令修别记所知。修曰:“黄绢,色丝也,于字为‘绝’。幼妇,少女也,于字为‘妙’。外孙,女子也,于字为‘好’。齑臼,受辛也,于字为‘辞’。所谓‘绝妙好辞’也。”魏武亦记之,与修同,乃叹曰:“我才不及卿,乃觉三十里。”魏武征袁本初,治装,余有数十斛竹片,咸长数寸。众云并不堪用,正令烧除。太祖思所以用之,谓可为竹椑楯,而未显其言。驰使问主簿杨德祖,应声答之,与帝心同,众伏其辩悟。◎又刘孝标注引《文士传》:魏武为丞相,修尝白事,知必有反覆,教豫为答者数纸,以次牒之而行。敕守者曰:“向白事必教出相反覆,若按此次第连答之。”已而风吹纸次乱,守者不别,而遂错误。公怒,推问,修惭惧,然以所白甚有理,终亦是修。◎《古文苑》:操与彪书曰: “与足下同海内大义,足下不遗,以贤子见辅。比中国虽靖,方外未夷。今军征事大,百姓骚扰。吾制钟鼓之音,主簿宜守。而足下贤子恃豪父之势,每不与我同怀。即欲直绳,顾颇恨恨。谓其能改,遂转宽舒。复即宥贷,将延足下尊门大累,便令刑之。念卿父息之情,同此悼楚。”彪答书曰:“彪白。雅顾隆笃,每蒙接纳,私自光慰。小儿顽卤,谬见采录,不能期效,以报所爱。方今军征未暇,其备位匡政,当与戮力一心,而宽玩自稽,将违法制。相子之行,莫若其父,恒虑小儿,必致倾败。足下恩恕,延罪迄今。近闻问之日,心肠酷裂。凡人情谁能不尔?深惟其失,用以自释。所惠马及杂物,自非亲旧,熟能至斯?省览众赐,益以悲惧。◎《续汉书》曰:人有白修与临菑侯曹植饮醉共载从司马门出,谤讪鄢陵侯彰。太祖闻之,大怒,故遂收杀之。时年四十五。◎侯康曰:杨太尉夫人袁氏答曹公卞夫人书云 “小儿违越,分应至此,怜其始立之年,毕命埃土”,据此,则修卒时似未至四十五也。◎弼按:○《世说》云“修二十五,与丁仪兄弟欲以植为嗣”,则死时三十可信。○《寰宇记》卷三:洛阳芒山有杨修冢。 ◎《典略》曰:杨修字德祖,太尉彪子也。谦恭才博。建安中,举孝廉,除郎中,丞相请署仓曹属主簿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:仓曹,主仓谷事。 是时,军国多事,修总知外内,事皆称意。自魏太子已下,并争与交好。又是时临菑侯植以才捷爱幸,来意投修, 《文选注》作“秉意”,郝经《续汉书》作“委意”。 数与修书,书曰:“数日不见,思子为劳;想同之也。仆少好词赋, ◎《文选》作“仆少小好为文章”。◎何焯曰:言少小者,非谓自少笃好,盖言故吾,非今吾也。是以篇末又引子云“壮夫不为”之语。 迄至于今二十有五年矣。 此书盖建安二十一年作。 然今世作者,可略而言也。昔仲宣独步于汉南,孔璋鹰扬于河朔,伟长擅名于青土,公幹振藻于海隅,德琏发迹于大魏, ◎《文选》 “大”作“此”。◎沈家本曰:是时汉祚未移,不得称“大魏”,作“此”字为是。 足下高视于上京。 ◎李善曰:仲宣在荆州,故曰汉南。孔璋广陵人,在冀州为袁绍记室,故曰河朔。徐伟长居北海郡,《禹贡》之青州也,故曰青土。公幹东平宁阳人也,宁阳边齐,故曰海隅。德琏南顿人也,近许都,故曰北魏。修,太尉之子,故曰上京。◎李周翰曰:鹰扬,谓文体抑扬,如鹰之飞扬也。◎吕延济曰:上京,谓帝都也。◎梁章钜曰:大魏,《文选》作“此魏”。◎弼按:《文选》作“北魏”。王粲字仲宣,陈琳字孔璋,徐幹字伟长,刘桢字公幹,应玚字德琏。 当此之时,人人自谓握灵蛇之珠,家家自谓抱荆山之玉也。 ◎官本“握”作“掘”,误。《文选》无“也”字。◎高诱曰:隋侯见大蛇伤断,以药傅而涂之。后蛇于大江中衔珠以报之。◎《韩子》曰:楚人和氏得玉璞于楚山之中。 吾王于是设天网以该之,顿八纮以掩之,今尽集兹国矣。 ◎李善曰:○吾王,谓操也。○崔实《本论》曰:举弥天之网以罗海内之雄。○《淮南子》曰:九州之外是有八泽,八泽之外乃有八纮。 然此数子,犹不能飞翰绝迹, 《文选》“翰”作“轩”,六臣本作“骞”。 一举千里也。以孔璋之才,不闲辞赋,而多自谓与司马长卿同风,譬画虎不成还为狗者也。前为书啁之, 《文选》作“前书嘲之”。 反作论盛道仆赞其文。夫钟期不失听,于今称之。吾亦不敢妄叹者, 《文选》“敢”作“能”。 畏后之嗤余也。世人著述,不能无病。仆常好人讥弹其文;有不善者,应时改定。昔丁敬礼尝作小文,使仆润饰之,仆自以才不能过若人, ◎李善曰:若人,谓敬礼也。 辞不为也。敬礼云: 《文选》作“敬礼谓仆”。 ’卿何所疑难乎!文之佳丽, 《文选》“丽”作 “恶”。 吾自得之。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邪?’吾常叹此达言,以为美谈。 ◎何焯曰:自得佳丽则受弹者之益,传之后世,但以佳丽见称,亦谁知因改定而佳丽乎?今人多误会。◎梁章钜曰:○《南史·任昉传》:王俭出自作文,命昉点正。昉因定数字。俭拊几叹曰:“后世谁知子定吾文!”○语似此本。 昔尼父之文辞,与人通流;至于制《春秋》,游、夏之徒不能错一字。 《文选》作“乃不能措一辞”。 过此而言不病者,吾未之见也。盖有南威之容,乃可以论于淑媛;有龙渊之利,乃可以议于割断。 ◎《文选》“渊”作“泉”,〖六臣本作“渊”。〗 “割断”作“断割”。◎李善曰:○为刘季绪张本。○《战国策》云:晋平公得南威,三日不听朝,遂推而远之,曰:“后世必有以色亡国者。”○《尔雅》曰:美女为媛。○《战国策》苏秦说韩王曰:韩之剑戟,龙渊、太阿,陆断牛马,水击鸿雁。 刘季绪才不逮于作者, 刘季绪,见《刘表传》注。 而好诋呵文章, 《文选》“呵”作“诃”。 掎摭利病。昔田巴毁五帝,罪三王,呰五伯于稷下, 宋本《子建集》“呰”作“訾”。 一旦而服千人,鲁连一说,使终身杜口。 ◎《鲁连子》曰:齐之辩者曰田巴,辩于徂丘,而议于稷下。◎《七略》曰:齐有稷城门,齐谈说之士期会于稷下者甚众。 刘生之辩 宋本“辨”作“辩”。 未若田氏,今之仲连求之不难, ◎何焯曰:盖以仲连属德祖。 可无叹息乎! ◎宋本《子建集》无“叹”字。◎六臣本《文选》注曰:善本无“叹”。◎又引《诗传》:息,止也。◎梁章钜曰:以无 “叹”字为是。 人各有所好尚。兰茝荪蕙之芳, 茝,昌待切。 众人之所好,而海畔有逐臭之夫; ◎李善曰:喻人评论文章,爱好不同也。 《咸池》、《六英》之发,众人所乐, 《文选》“英”作“茎”,“乐”上有“共”字。 而墨翟有非之之论: ◎吕向曰:《咸池》、《六茎》,黄帝、颛顼乐也,古今所共乐。墨子著书乃非之,鑒文好恶类于是也。 岂可同哉!今往仆少小所著词赋一通 ◎吕向曰:一通,犹一卷也。 相与。夫街谈巷说, 毛本“街”作“衘”,误。 必有可采,《击辕》之歌, ◎吕向曰:《击辕》,野人之歌也。 有应风雅,匹夫之思,未易轻弃也。辞赋小道,固未足以揄扬大义,彰示来世也。昔扬子云,先朝执戟之臣耳, ◎李贤曰:杨雄奏《羽猎赋》,为郎,然郎皆执戟而持也。 犹称‘壮夫不为’也;吾虽薄德,位为藩侯,犹庶几戮力上国,流惠下民,建永世之业,流金石之功, 六臣本《文选》注云:流,善本作“留”。 岂徒以翰墨为勋绩,辞颂为君子哉? 《文选》“颂”作“赋”。 若吾志不果,吾道不行,亦将采史官之实录, 《子建集》“史”作“庶”。 辩时俗之得失,定仁义之衷,成一家之言,虽未能藏之名山,将以传之同好,此要之白首,岂可以今日论乎! 《文选》作“此要之皓首,岂今日之论乎”。 其言之不怍, 《子建集》“怍”作“慙”,毛本误作 “作”。 恃惠子之知我也。明早相迎,书不尽怀。” 《文选》下有“植白”二字。 修答曰: “不侍数日, 《文选》是句上有“修死罪死罪“五字。 若弥年载, ◎毛苌《诗传》曰:弥,终也。 岂独爱顾之隆, 《文选》“独”作“由”。 使系仰之情深邪!损辱来命, 《文选》“来”作“嘉”。 蔚矣其文。 ◎《易》曰:君子豹变,其文蔚也。 诵读反覆,虽讽《雅》、《颂》, 官本“讽”作“风”。 不复过也。 《文选》“也”作“此”。 若仲宣之擅江表,陈氏之跨冀域,徐、刘之显青、豫,应生之发魏国,斯皆然矣。至如修者,听采风声,仰德不暇,目周章于省览,何惶骇于高视哉? 《文选》作“自周章于省览,何遑高视哉”。 伏惟君侯,少长贵盛,体旦、发之质,有圣善之教。 ◎李善曰:○发,武王名也。旦,周公名也。○《毛诗》曰:母氏圣善,我无令人。 远近观者,徒谓能宣昭懿德,光赞大业而已,不谓复能兼览传记, 《文选》作“不复谓能”。 留思文章。今乃含王超陈,度越数子;观者骇视而拭目,听者倾首而耸耳; 《文选》“耸”作“竦”。 非夫体通性达,受之自然,其谁能至于此乎?又尝亲见执事握牍持笔,有所造作,若成诵在心,借书于手,曾不斯须少留思虑。仲尼日月,无所踰焉。 宋本“所”作“得”,《文选》同。 修之仰望,殆如此矣。 此子建之所以独步一时。 是以对鹖而辞,作《暑赋》弥日而不献, ◎李善曰:植为《鹖乌赋》,亦命修为之,而修辞让。植又作《大暑赋》,而修亦为之,终日不敢献。 见西施之容,归憎其貌者也。 ◎《越绝书》曰:越王乃饰美女西施、郑旦,使大夫种献之于吴王。 伏想执事不知其然,猥受顾赐, 《文选》“赐”作“锡”。 教使刊定。 ◎《艺文类聚·五十三》魏陈王曹植《文章序》曰:故君子之作也,俨乎若高山,勃乎若浮云,质素也如秋蓬,摛藻也如春葩。葩。汜乎洋洋,光乎 ,与《雅》、《颂》争流可也。余少而好赋,其所尚也。雅好慷慨,所著繁多,虽触类而芜秽者众,故删定别撰,为《前录》七十八篇。◎姚振宗曰:《陈思王传》注引《典略》植与杨修书曰“今往仆少小所著辞赋一通相与”,修答书云“猥受顾赐,教使刊定”云云,与此录自序所言相印合。其即此录尝以属杨修点定者。建安十九年徙封临菑之后事也。 《春秋》之成,莫能损益。《吕氏》、《淮南》,字直千金;然而弟子钳口,市人拱手者,圣贤卓荦,固所以殊绝凡庸也。 ◎李善曰:○《史记》曰:孔子在位听讼,文辞有可与共者,弗独有也。至于为《春秋》,笔则笔,削则削,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。○桓子《新论》:秦吕不韦请迎高妙作《吕氏春秋》。汉之淮南王聘天下辨通以著篇掌。书成,皆布之都市,悬置千金,以延示众士,而莫能有变易者,乃其事约艳,体具而言微也。 今之赋颂,古诗之流,不更孔公,风雅无别耳。修家子云, ◎刘攽曰:案,杨氏有两族,赤泉氏从木,子云《自叙》其受氏从才,而杨修称曰“修家子云”,又似震族亦是扬氏。不知文士聊如此云,其亦实然也?今范《书》中华阴之族从木从才,未知所从。◎梁章钜曰:○六臣本有善注云:子云,雄字也,与修同姓,故云“修家”。○按沈氏作喆《寓简》云:修,宏农华阴人,而扬子云《自序》云“五世传一子”,雄无他扬于蜀,而雄又无子。盖子云为蜀之扬,非华阴之杨也。○林先生曰:唐《杨珣碑》云:“叔虞翦珪,自周封晋,伯高食采,受君邑杨。”按《雄传》,其先出周伯侨食采于晋之扬,因氏焉。《珣碑》岂沿德祖而误邪?然吴仁杰《两汉刊误补遗》所辨,则修与雄实同祖,皆氏木名之杨,雄《自序》误耳。○桂氏馥《跋汉郎中郑固碑》云:今考《沛相杨统碑》、《高杨(命)〈令〉杨著碑》、《太尉杨震碑》,皆修之先,其字亦从木也。◎王先谦曰:古从木从手之字多通。◎胡玉缙曰:○杨椿《孟邻堂文钞·扬氏家传》云:修尝与曹植书云“吾家子云”,然考雄《自序》云“杨氏出有周伯侨”,或曰周宣王子尚父封于扬,其后灭于晋,春秋时有扬孙为秦戍郑者,其苗裔也。而周惠王十七年,齐人迁阳,阳,昭王之后也。自后晋有阳处父,为太傅。或又云周景王封少子于阳,其子孙因以为姓。盖杨氏与扬氏、阳氏各为一姓,而后世之以扬为杨,且谓扬之出于阳者,皆非也。○钱大昕《潜研堂问答》云:问:“扬子云自序先世,自张衡、晋灼、颜籒诸人皆讥其疏谬。谱牒之学,虽通人犹或失之,信乎?”曰:“以愚考之,扬氏之先出自有周伯侨,初非出自羊舌。且羊舌食采之杨本从木,此文从手。其称侯者,非五等之侯,如邢侯、张侯之类耳。六卿争权之时,安知不别有扬侯畏逼而奔楚者乎?○案,杨说分晰,钱说明通,可于吴说外别备一义。李慈铭《受礼卢日记》则直以为唐以前用雄事无作“扬”者矣。 老不晓事,强著一书, ◎李善曰:即《法言》也。 悔其少作。若此,仲山、周旦之徒,则皆有愆乎! ◎《文选》作为“皆有諐邪”。◎李善注:《诗》无仲山甫作者,而吉甫美仲山甫之德,未详德祖何以言之。◎何焯曰:李注是,定是一时误使。 君侯忘圣贤之显迹,述鄙宗之过言,窃以为未之思也。若乃不忘经国之大美,流千载之英声,铭功景钟, ◎韦昭曰:景钟,景公钟也。 书名竹帛,此自雅量素所蓄也,岂与文章相妨害哉?辄受所惠,窃备矇瞍诵歌而已。 宋本作“诵歌”,《文选》作“诵咏”。 敢望惠施, 官本“望”作“忘”,《文选》、《册府》作“望”。 以忝庄氏! ◎李善曰:修言己岂敢望比惠施之德,以忝辱于庄周之相知乎?庄周,喻植也。惠施、庄周相知者也,故引之。 季绪琐琐,何足以云。” ◎《文选》此句下有“反答造次,不能宣备。修死罪死罪”十三字。◎吴曾《漫录》云:书尾用不宣语始此。 其相往来,如此甚数。植后以骄纵见疏, ◎胡三省曰:植乘车行驰道中,私开司马门出,既得罪矣。曹仁为关羽所围,操欲遣植救仁,而植醉不能受命,于是益见疏。 而植故连缀修不止,修亦不敢自绝。至二十四年秋,公以修前后漏泄言教,交关诸侯, ◎胡三省曰:以修豫作答教,谓之“漏泄”;与植往来,谓之“交关诸侯”。 乃收杀之。修临死,谓故人曰:“我固自以死之晚也。”其意以为坐曹植也。修死后百余日而太祖薨, 杨修死百余日而操死,鲍勋死二旬而丕死,此皆可为人才惜也。 太子立,遂有天下。初,修以所得王髦剑奉太子,太子常服之。及即尊位,在洛阳,从容出宫,追思修之过薄也,抚其剑,驻车顾左右曰:“此杨德祖昔所说王髦剑也。髦今焉在?”及召见之,赐髦谷帛。 ◎林国赞曰:修党曹植,丕即位,植党杀几尽,修若在,当亦坐杀。谓杀后而犹追思其过薄,岂非谰语? ◎挚虞《文章志》曰:刘季绪名修,刘表子。官至东安太守。 ◎《文选》注引此作 “乐安太守”。◎潘眉曰:《郡国志》无东安郡,此注载刘修为东安太守,《杜畿传》注有东安太守郭智。建安四年,太祖使臧霸入青州,破齐、北海、东安。立郡在建安以前,岁月不可得详。旧有东安县属于琅邪,后遂升县作郡。◎钱大昭曰:东安郡,吴黄武五年分三郡恶地置,治富春。七年罢。◎弼按:钱氏所引为吴地,与此无涉。◎王先谦曰:东安,前汉县,汉末置郡,三国魏末废,还属琅琊。◎《一统志》:东安故城,今山东沂州府沂水县治。 著诗、赋、颂六篇。◎臣松之案:《吕氏春秋》曰:“人有臭者,其兄弟妻妾皆莫能与居, 冯本“妾”作“子”。 其人自苦而居海上。 毛本“苦”作“若”,误。 海上人有悦其臭者,昼夜随之而不能去。”此植所云“逐臭之夫”也。田巴事出《鲁连子》,亦见《皇览》,文多故不载。◎《世语》曰:修年二十五,以名公子有才能,为太祖所器,与丁仪兄弟皆欲以植为嗣。太子患之, ◎嗣尚未定,不得称“太子”,当为“世子”之误。下文云“世子从之”,可证。◎胡玉缙曰:○《礼记·曲礼》:不敢与世子同名。○郑注:世,或为“太”。○桓九年《春秋经》:曹伯使世子射姑来朝。○孔《疏》:诸经称“世子及卫世叔申”,《经》作“世子”,《传》皆为“大”。然则古者“世”之与“大”字义通也。○据此,则此处“太”字似不误。 以车载废簏,内朝歌长吴质与谋。修以白太祖,未及推验。太子惧,告质,质曰: “何患?明日复以簏受绢车内以惑之,修必复重白,重白必推,而无验,则彼受罪矣。”世子从之,修果白,而无人,太祖由是疑焉。修与贾逵、王淩并为主簿,而为植所友。每当就植,虑事有阙, 冯本、官本“阙”作“关”。 忖度太祖意,豫作答教十余条,敕门下,教出以次答。教裁出,答已入,太祖怪其捷,推问始泄。太祖遣太子及植各出邺城一门,密敕门不得出,以观其所为。太子至门,不得出而还。修先戒植:“若门不出侯,侯受王命,可斩守者。”植从之。故修遂以交构赐死。 ◎何焯曰:《世语》所言皆鄙浅儿戏,不足信。◎弼按:《世说·捷悟篇》所云魏武过《曹娥碑》事亦不可据。《曹娥碑》在会稽上虞,魏武、杨修未尝渡江,刘孝标已辩之矣。◎王鸣盛曰:杨彪为操所忌,几死得免。修当远去权势,韬晦以避之,反为操总知内外,与丕、植亲昵,又数炫其才于操,死非不幸。 修子嚻,嚻子准,皆知名于晋世。嚻,泰始初为典军将军,受心膂之任,早卒。准字始丘, ◎李慈铭曰:始丘,《世说·赏誉篇》注引《世说》作“立丘”,乃“立”字之形误也。◎弼按:《世说》“嚻”作“嚣”,为“典军校尉”。“准”作“淮”。同引一书,而刊本流传相异如此。 惠帝末为冀州刺史。◎荀绰《冀州记》曰:准见王纲不振,遂纵酒,不以官事为意,逍遥卒岁而已。成都王知准不治,犹以其为名士,惜而不责,召以为军谋祭酒。 《世说》注引此“准”作“淮”,“逍遥”作“消摇”,“责”作“遣”,“军谋”作“军咨议”。 府散停家,关东诸侯议欲以准补三事,以示怀贤尚德之举。事未施行而卒。准子峤字国彦,髦字士彦, ◎《世说》云:王大将军与丞相书称杨朗曰:“世彦识器理致,才隐明断,既为国器,且是杨侯淮之子,位望殊为陵迟,卿亦足与之处。◎据此,则淮子朗字士彦,或别为一人。 并为后出之俊。准与裴頠、乐广善,遣往见之。頠性弘方,爱峤之有高韵,谓准曰:“峤当及卿,然髦小减也。”广性清淳,爱髦之有神检,谓准曰:“峤自及卿,然髦尤精出。”准叹曰:“我二儿之优劣,乃裴、乐之优劣也。”评者以为峤虽有高韵,而神检不逮,广言为得。傅畅云: “峤似准而疏。”峤弟俊,字惠彦,最清出。峤、髦皆为二千石。俊,太傅掾。 ◎《晋书·杨佺期传》:佺期,弘农华阴人,汉太尉震之后。曾祖准,太常。自震至准,七世有名德。祖林,少有才望。父亮,梁州刺史。 二十四年,曹仁为关羽所围。太祖以植为南中郎将, ◎《宋书·百官志》:南中郎将,汉献帝建安中以临淄侯植居之。◎洪饴孙曰:南中郎将,一人,比二千石,第四品。建安二十四年始置。 行征虏将军。 ◎《宋书·百官志》:征虏将军,汉光武建武中以祭遵居之。◎洪饴孙曰:征虏将军,一人,第三品。 欲遣救仁,呼有所敕戒。植醉不能受命,于是悔而罢之。 ◎《魏氏春秋》曰:植将行,太子饮焉,逼而醉之。王召植,植不能受王命,故王怒也。

文帝即王位,诛丁仪、丁廙并其男口。 ◎胡三省曰:并男口诛之,绝其世也。 ◎《魏略》曰:丁仪字正礼,沛郡人也。父冲,宿与太祖亲善,时随乘舆。见国家未定,乃与太祖书曰:“足下平生常喟然有匡佐之志, 毛本“常”作“有”,误。 今其时矣。”是时张杨適还河内,太祖得其书,乃引军迎天子东诣许,以冲为司隶校尉。后数来 《书钞·六一》作 “数岁”。 过诸将饮,酒美不能止,醉烂肠死。太祖以冲前见开导,常德之。闻仪为令士,虽未见,欲以爱女妻之, 爱女,即清河公主也。 以问五官将。五官将曰:“女人观貌,而正礼目不便,诚恐爱女未必悦也。以为不如与伏波子楙。” 夏侯惇为伏波将军。 太祖从之。寻辟仪为掾,到与论议,嘉其才朗,曰:“丁掾,好士也,即使其两目盲,尚当与女,何况但眇?是吾儿误我。”时仪亦恨不得尚公主,而与临菑侯亲善,数称其奇才。 ◎《刘廙传》:廙与丁仪共论刑礼,传于世。◎《子建集》有《赠丁仪诗》,又有《赠丁仪王粲诗》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后汉尚书丁仪《集》一卷,梁二卷,录一卷。◎《文心雕龙·才略篇》:丁仪、邯郸,亦含论述之美。◎严可均辑丁仪文三篇。 太祖既有意欲立植,而仪又共赞之。及太子立,欲治仪罪,转仪为右刺奸掾, ◎胡三省曰:王莽置左右刺奸,以督奸猾。光武中兴,亦置刺奸将军,然公府掾无其员也。魏晋公府始有营刺奸等员。◎弼按:○《续百官志》:大将军有外刺刺奸,主罪法。 欲仪自裁而仪不能。乃对中领军夏侯尚叩头求哀,尚为涕泣而不能救。后遂因职事收付狱,杀之。廙字敬礼,仪之弟也。 ◎赵一清曰:○《陈思王集》有《赠丁翼诗》,即廙也。○《隋书·经籍志》:后汉黄门侍郎丁廙《集》一卷,梁二卷,录一卷。○冯氏《诗纪》作“丁翼”。严可均辑存丁廙《蔡伯喈女赋》、《弹棋赋》二篇。 ◎《文士传》曰:廙少有才姿,博学洽闻。 子建自谓不如敬礼,可想见其文。 初辟公府,建安中为黄门侍郎。廙尝从容谓太祖曰:“临菑侯天性仁孝,发于自然,而聪明智达,其殆庶几。至于博学渊识,文章绝伦。当今天下之贤才君子,不问少长,皆愿从其游而为之死,实天下所以种福于大魏, 冯本无“下”字,官本“下”作“之”,宋本“种”作“锺”。 而永受无穷之祚也。” 宋本“受”作“授”。 欲以劝动太祖。太祖答曰:“植,吾爱之,安能若卿言!吾欲立之为嗣,何如?”廙曰:“此国家之所以兴衰,天下之所以存亡,非愚劣琐贱者所敢与及。廙闻知臣莫若于君,知子莫若于父。至于君不论明闇,父不问贤愚,而能常知其臣子者何?盖由相知非一事一物,相尽非一旦一夕。况明公加之以圣哲, 宋本“明公”作“名公”,误。“明哲”作“圣哲”。 习之以人子。今发明达之命,吐永安之言,可谓上应天命,下合人心,得之于须臾,垂之于万世者也。廙不避斧钺之诛,敢不尽言!”太祖深纳之。 ◎《魏略辑本·四》鱼豢议曰:谚言“贫不学俭,卑不学恭”,非人性分也,势使然耳。此实然之势,信不虚矣。假令太祖防遏植等,在于畴昔,此贤之心,何缘有窥望乎?彰之挟恨,尚无所至。至于植者,乃令杨修以倚注遇害,丁仪以希意族灭,哀夫!余每览植之华采,思若有神,以此推之,太祖之动心亦良有以也。◎弼按:此议见后。《通鉴》改“议”为“论”,无后五句。◎李安溪曰:若立植,当与丕大别,可知天厌魏德,如扶苏之不得祚秦也。 植与诸侯并就国。 ◎《隶释·十九》载《大飨碑》,为延康元年作。◎严可均曰:○闻人牟准《魏敬侯碑阴》云:《大飨碑》,卫觊文亦书。○《天下碑录》引《图经》云:曹子建文,钟繇书。○今录入《子建集》,俟考。◎《艺文类聚·十三》载植《庆文帝受禅章》云:陛下以圣德龙飞,顺天革命,允答神符,诞作民主。乃祖先后,积德累仁,世济其美,以暨于先王。王勤恤民隐,劬劳戮力,以除其害,经营四方,不遑启处。是用隆兹福庆,光启于魏。陛下承统,缵戎前绪,可广德音,绥静内外,绍先周之旧迹,袭文、武之懿德,保大定功,海内为一,岂不休哉!◎又载《庆文帝受禅上礼章》云:陛下以圣明之德受天显命,良辰即祚,以临天下。洪化宣流,洋溢宇内。是以溥天率土,莫不风欣庆,执贽奔走,奉贺阙下。况臣亲体至戚,怀欢踊跃。◎《隶释·十九》、《艺文类聚·三十八》载植《孔子庙颂》,为黄初元年作。 黄初二年,监国谒者灌均希指,奏“植醉酒悖慢,劫胁使者”。 ◎《通鉴》此事编入延康元年,当因诸侯就国连类而书也。◎胡三省曰:时禁切藩侯,使谒者监其国。◎弼按:○《续百官志》:王国谒者,比四百石。侯国置家丞、庶子各一人。○是汉官制侯国无谒者,此监国谒者,当魏文特置之官。○沈《志》:魏氏王国谒者,官属史阙,不知次第。○而侯国乃有此盖国之谒者,其希指上奏,固所宜然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陈思王集》:令曰:“孤前令写灌均所上孤章,三台九府所奏事,及诏书一通。置之座隅,朝夕讽咏,以自警戒。”◎周寿昌曰:时希指者岂止灌均一人?特均其最著耳。观后诏“取黄初中诸奏植罪状”语可见。◎弼按:○《苏则传》:临菑侯植闻魏氏代汉,发服悲哭。○又引《魏略》云:植自伤失先帝意,怨激而哭。○事在黄初元年,本传未载。 有司请治罪,帝以太后故,贬爵安乡侯。 ◎《子建集》载《谢初封安乡侯表》云:臣抱罪即道,忧惶恐怖,不知刑罪,当所限齐。陛下哀愍臣身,不听有司所执,待之过厚,即日于延津受安乡侯印绶。奉诏之日,且惧且悲。惧于不修,始违宪法;悲于不慎,速此贬退。上增陛下垂念,下遗太后见忧。臣自知罪深责重,受恩无量,精魂飞散,亡躯殒命。〖又见《艺文类聚·五十一》。〗◎《汉书·地理志》:钜鹿郡安乡,侯国。◎《续志》:后汉省。◎《一统志》:安乡故城,今直隶正定府晋州东。◎沈家本曰:○《文选·责躬诗表》李注云:《植集》曰“植抱罪徙居京师,后归本国”,而《魏志》不载,盖《魏志》略也。○案:植之徙居京师,当在贬爵安乡侯之时,史不言徙居,而当文帝猜疑之际,虽封乡侯,而不遣就国,理或然也。 ◎《魏书》载诏曰: “植,朕之同母弟。朕于天下无所不容,而况植乎?骨肉之亲,舍而不诛, 《文选》李善注引此“舛而不殊”。 其改封植。” ◎《世说·文学篇》云: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步中作诗,不成者,行大法。应声便为诗曰:“煮豆持作羹,漉菽以为汁。萁在釜下燃,豆在釜中泣。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。”帝有惭色。◎弼按:植于太和三年徙封东阿,此时何以称东阿王?◎又《世说·悔尤篇》:卞太后云:“不得复杀我东阿。”◎事见《任城王传》注。 其年改封鄄城侯。三年,立为鄄城王, ◎鄄城,见《武纪》初平四年。◎《寰宇语》卷十四:陈思王台在鄄城西二里。◎洪亮吉曰:杜预庄公十三年《左传》注“东郡鄄城”,疑魏时移属东郡。 邑二千五百户。 ◎《艺文类聚·五十一》载植《封鄄城王谢表》云:臣愚笃诟秽,才质疵下,过受陛下日月之恩,不能摧身碎首,以答陛下厚德。而狂悖发露,始干天宪,自分放弃,抱罪终身,苟贪视息,无复晞幸。不悟圣恩,爵以非望,枯木生叶,白骨更肉,非臣罪戾,所当宜蒙。俯仰惭惶,五内战悸。奉诏之日,悲喜参至,虽因拜章,陈答圣恩,下情未展。◎《文馆词林·六百九十五》载植《毁鄄城故殿令》云:鄄城有故殿,名汉武帝殿。昔武帝好游行,或所幸处也。梁桷倾顿,栋宇零落,修之不成良宅,置之终于毁坏,故颇撤取,以备宫舍。余时获疾,望风乘虚,卒得慌惚,数日后廖。而医坐妄说,以为武帝魂神,生兹疾病。此小人之无知,愚惑之甚者也。昔汤之隆也,则夏馆无余迹;武之兴也,则殷台无遗基;周之亡也,则伊、洛无只椽;秦之灭也,则阿房无尺梠。汉道衰则建章撤,灵帝崩则两宫燔,高祖之魂不能■未央,孝明之神不能救德阳。天子之存也,必居名邦■土,则死有知,亦当逍遥于华都,留神于旧室。则甘泉通天之台,云阳九层之阁,足以绥神育灵。夫何恋于下县,而居灵于朽宅哉?以生谕死,则不然也。况于死者之无知乎?且圣帝明王顾宫阙之泰,苑囿之侈,有妨于时者,或省以惠民。况汉氏绝业,大魏龙兴,只人尺土,非复汉有,是以咸阳则魏之西都,伊、洛为魏之东京,故夷朱雀而树阊阖,平德阳而建泰极,况下县腐殿,为狐狸之窟藏者乎?今将撤坏,以修殿舍,恐无知之人,坐自生疑,故为此令,亦足以反惑而解迷焉。

四年,徙封雍丘王。 雍丘,见《武纪》兴平二年。 其年,朝京都。 ◎《文选》子建《洛神赋序》云:黄初三年,余朝京师,还济洛川。◎李善注云:《魏志》及诸诗序,并云 “四年朝”,此云“三年”,误。一云《魏志》三年不言植朝,盖《魏志》略也。◎何焯曰:按《魏志》,丕以延康元年十月二十九日禅代,十一月遽改元黄初。陈思实以四年朝雒阳,而赋云“三年”者,不欲亟夺汉年,犹发丧哭之志,注家未喻其微旨耳。◎又按:○李善注引《记》曰:魏东阿王,汉末求甄逸女不遂,后太祖与五官中郎将,植殊不平,昼思夜想,废寝与食。黄初中入朝,帝示植甄后玉镂金带枕,植见,不觉泣下。时已为郭后谗死,帝意亦寻悟,因令太子留宴饮,仍以枕赉植。植还度轩辕,少许时将息洛水上,思甄后,忽见女来,自云:“我本托心君王,其心不遂,此枕是我在家时从嫁,前与五官中郎将,今与君王。遂用荐枕席,懽情交集,岂常辞能具!我为郭后以糠塞口,今被发,羞将此形貌重睹君王尔。”言讫,遂不复见所在。遣人献珠于王,王答以玉珮,悲喜不能自胜,遂作《感甄赋》。后明帝见之,改为《洛神赋》。◎何焯曰:《魏志》无子建求甄逸女事,此乃小说《感甄记》,尤本误取之,六臣本无此注。◎又曰:后三岁失父,袁绍纳为中子煕妻。曹操平冀州,丕纳之于邺下,安有子建尝求为妻之事?示枕赍枕,里巷之人所不为,况帝又猜忌诸弟,留宴从容,正不可得,“感甄”名赋,其为不恭,夫岂酗酒悖慢、劫胁使者之可比乎?◎又曰:《离骚》 “我令丰隆乘云兮,求宓妃之所在”,植既不得于君,因济洛以作为此赋,托词宓妃,以寄心文帝,其亦屈子之志也。自好事者“感甄”无稽之说,萧统遂分类入于《情赋》,于是植几为名教之所弃。而后之大儒如朱子者,亦不加察,于众恶之余,以附之楚人之辞之后,尤可悲也。◎弼按:邺下初平,甄姬掩面,事在建安九年,子建年才十三。若求婚未遂,当在未嫁袁煕之前,此岂数岁小儿所能为之事?不辨而知其诬。子建就国而后,忧虑恐惧,情见乎词,所谓“苍蝇间白黑,谗巧令亲疏”,安敢尚有他念?世人惑于微波通辞、宓妃留枕之绮语,不究事实,遂疑陈思有不谨之嫌,此真千古奇冤,应为昭雪也。 上疏曰:|“臣自抱衅归藩, 《文选》此句上有“臣植言”三字。 刻肌刻骨,追思罪戾,昼分而食,夜分而寝。诚以天罔不可重离, ◎《文选》“离”作“罹”。◎《老子》曰:天网恢恢。 圣恩难可再恃。窃感《相鼠》之篇,无礼遄死之义, ◎《毛诗》曰:相鼠有体,人而无礼。人而无礼,胡不遄死?◎《尔雅》曰:遄,速也。 形影相吊,五情愧赧。 ◎《文子》曰:昔者中黄子曰: “色有五章,人有五情。” 以罪弃生,则违古贤‘夕改’之劝,忍活苟全, 《文选》“活”作“垢”。 则犯诗人‘胡颜’之讥。 ◎《困学纪闻》云:《诗》无此句。李善引《毛诗》曰 “何颜而不速死也”,今《相鼠》注无之。◎赵一清曰:黄初四年,始立《毛诗》于学官,此与《文帝纪》引“曹人之刺”诏书正同。 伏惟陛下德象天地,恩隆父母,施畅春风,泽如时雨。是以不别荆棘者,庆云之惠也;七子均养者,尸鸠之仁也; ◎宋本《子建集》“尸”作“鸤”,《文选》同。◎《毛诗》曰:鸤鸠在桑,其子七兮。◎毛苌曰:鸤鸠之养其子,旦从上下,暮从下上,其均平如一。 舍罪责功者,明君之举也;矜愚爱能者,慈父之恩也:是以愚臣徘徊于恩泽而不能自弃者也。

“前奉诏书,臣等绝朝,心离志绝,自分黄耇无复执珪之望。 《文选》“无复”,作“永无”。 不图圣诏猥垂齿召, ◎李善曰:○猥,犹“曲”也。○《尚书》曰:降霍叔于庶人,三年不齿。○孔安国曰:三年之后,乃齿录之。 至止之日,驰心辇毂。僻处西馆,未奉阙廷,踊跃之怀,瞻望反仄。 ◎《文选》“仄”作“侧”,此下有“不胜犬马恋主之情,谨拜表并献诗二篇,词旨浅末,不足采览,贵露下情,冒颜以闻。臣植诚惶诚恐,顿首顿首,死罪死罪”数语。 谨拜表献诗二篇,其辞曰: 《文选》作“责躬诗”。 於穆显考,时惟武皇,受命于天,宁济四方。朱旗所拂,九土披攘,玄化滂流, ◎《广雅》曰:玄化也,谓道德之化也。 荒服来王。超商越周,与唐比踪。笃生我皇,奕世再聪, ◎《文选》“再”作“载”,是。 武则肃烈,文则时雍,受禅炎汉,临君万邦。 ◎《文选》“炎”作“于”,“临君”作 “君临”,宋本《子建集》同。◎朱臶曰:作“临君”,与今《书·顾命》合,是也。 万邦既化,率由旧则;广命懿亲,以藩王国。帝曰尔侯,君兹青土, ◎李善曰:《魏志》植封临淄侯,临淄属齐郡,旧青州之境。 奄有海滨,方周于鲁, ◎《诗》:奄有龜蒙。◎毛苌曰:奄,大也。◎《论语》注:方,比方也。 车服有辉,旗章有叙,济济雋乂,我弼我辅。伊予小子,恃宠骄盈,举挂时网, ◎黄节《曹诗补注》云:挂,碍也。◎《汉书·叙传》曰:不絓圣人之罔。◎师古曰:絓,读与挂同。 动乱国经。作藩作屏,先轨是堕, 毛本作“堕”作“墜”,误。 傲我皇使,犯我朝仪。国有典刑,我削我绌, ◎《文选》“绌”作“黜”,宋本《子建集》同。◎李善曰:○《植集》云:博士等议可削爵士,免为庶人。 将寘于理,元凶是率。 ◎李善曰:○郑玄《礼记》注云:理,治狱之官。○《仪礼》曰:率,导也。◎黄节注:○胡绍瑛曰:率,类也。《汉书·外戚传》:“事率众多。”颜注:“率,犹类也。” 明明天子,时笃同类, 《文选》作“时惟笃类”,《子建集》同。 不忍我刑,暴之朝肆, ◎李善曰:○杀人陈尸曰肆。○杜预《左氏传注》曰:肆,市列也。◎余萧客曰:○《独异志》言:陈思王与文帝不叶,帝即位,召植游华林园。酒酣,密遣左右缢杀。使者以弓絃三缢,不死,絃皆顿绝,植即惊觉。左右走白帝,帝自是不敢害植。○《魏志》纪、传俱无,可补裴注之缺。◎弼按:○子建诗云:嘉诏未赐,朝觐莫从。○即谒帝承明,亦不过随班旅进,猜忌方深,怨嫌未释,安得有华林园之宴饮?齐东野言,不足置信。 违彼执宪,哀予小子。 ◎梁章钜曰:《文选》“子”作“臣”,恐误,与下文“臣”音复。 改封兖邑,于河之滨, ◎李善曰:○《魏志》改封鄄城,属东郡,旧兖州之境。○植表曰:行至延津,受安乡侯印绶。◎张诜曰:鄄城近济河,故曰于河之滨。 股肱弗置,有君无臣,荒淫之阙,谁弼予身?茕茕仆夫,于彼冀方, ◎李善曰:○植《求出猎表》云:臣自招罪衅,徙居京师,待罪南宫。○然植虽封安乡侯,犹住冀州也。时魏都邺。邺,冀州之境也。一云时魏以雒为京师,比尧之冀方也。◎弼按:安乡属冀州钜鹿郡,故云“于彼冀方”也。 嗟予小子,乃罹斯殃。赫赫天子,恩不遗物, ◎毛本“天”作“小”,误。◎李善曰:○谓至京师,蒙恩得还也。○植《求习业表》云:虽免大诛,得归本国。◎何焯曰:谓复立为鄄城王也,李注非。 冠我玄冕,要我朱绂。朱绂光大,使我荣华, 《文选》作“光光大使,我荣我华。” 剖符授玉,王爵是加。 《文选》李善注本“玉”作“土”,五臣注本作“玉”。 仰齿金玺,俯执圣策, ◎《左传》曰:不敢诸任齿。◎杜预注:齿,列也。 皇恩过隆,祗承怵惕。咨我小子, 六臣本“咨”作“启”,非。 顽凶是婴, ◎《说文》曰:婴,绕也。 逝惭陵墓,存愧阙廷。匪敢傲德,实恩是恃,威灵改加,足以没齿。 ◎孔安国《论语注》曰:齿,年也。 昊天罔极,性命不图, 《文选》“性”作“生”。 常惧颠沛,抱罪黄垆。 ◎李善注:○《淮南子》曰:上际九天,下契黄垆。○高诱曰:泉下有垆山。◎梁章钜曰:今本《淮南子·览冥训》高诱注作“黄泉下垆土”,不作“山”。 愿蒙矢石,建旗东岳,庶立豪氂, 毛本“氂”作“ ”。 微功自赎。 ◎何焯曰:此即《求自试表》之意。同气一体,冀可感动,立效报国,不虚此生,未可律以自悔免猜之常也。 危躯授命,知足免戾,甘赴江、湘,奋戈吴、越。天启其衷,得会京畿,迟奉圣颜, ◎黄节注:迟,待也。 如渴如饥。心之云慕,怆矣其悲,天高听卑,皇肯照微!” ◎李善注:○《尔雅》曰:皇,君也。○又曰:肯,可也。班固说东平王仓曰:“愿降照微之明,信日昃之听。” 又曰: 《文选》作“《应诏诗》”。 “肃承明诏,应会皇都,星陈夙驾,秣马脂车。命彼掌徒,肃我征旅,朝发鸾台,夕宿兰渚。 ◎李善曰:○鸾台、兰渚,以美言之。○《汉宫阙名》曰:长安有鸳鸾殿。○公孙《乘月赋》曰:鹍鸡舞于兰渚。◎吕向曰:鸾台、兰渚,并路边地,美言之也。 芒芒原隰,祁祁士女,经彼公田,乐我稷黍。爰有樛木,重阴匪息;虽有糇粮,饥不遑食。望城不过,面邑匪游, ◎《文选》“匪”作“不”。◎李善引郑玄《周礼注》曰:面,犹向也。 仆夫警策, 宋本《子建集》“策”作“ ”。 平路是由。玄驷蔼蔼,扬镳沫; ◎《文选》“ 沫”作“漂沫”。◎《广雅》曰:蔼蔼,盛也。◎张铣曰:镳,马衔也。漂沫,谓行急马口中沫出也。 流风翼衡, ◎吕向曰:翼,扶也。衡,车轭也。 轻云承盖。涉涧之滨,缘山之隈,遵彼河浒,黄阪是阶。 ◎《文选》“阪”作“坂”。◎李善曰:○《毛诗》:在河之浒。○毛苌曰:水涯曰浒。○《尔雅》曰:阶,因也。◎吕向曰:黄坂,坂名。◎赵一清曰:○黄坂,即黄卷坂,一作“黄巷”。○《水经·河水注》:河水自潼关东北流,水侧有长坂,谓之黄卷坂。坂傍绝涧,涉此坂以升潼关,所谓溯黄卷以济潼关矣。◎梁章钜说同。◎弼按:潼关在洛阳之西,植由鄄城朝京都,鄄城在洛阳之东,无由越洛阳而至潼关之理,殆沿下文 “西济关谷”之语而误。赵、梁说均非是。◎胡玉缙曰:○所辨良是。惟“涉涧之滨”四句,与《水经·河水注》所述情形合。○《文选》潘岳《西征赋》:发阌乡而警策,愬黄卷以济潼。○李善注引《述征记》亦云:河自关北东流,水侧有坂,谓之黄卷坂。○是诗首言“应会皇都”,下文又言“将朝圣皇”,岂中间有事于潼欤?赵、梁二说似可推求。果尔,则“西济关谷”句,李注引《洛阳记》非矣。 西济关谷, ◎李善注:○陆机《洛阳记》曰:洛阳有西关南伊阙。谷,即大谷也。◎冯氏《诗纪》作“西跻关谷”。王闿运《八代诗选》作“西跻函谷”,则更失之远矣。 或降或升;騑骖倦路,再寝再兴。将朝圣皇,匪敢晏宁;弭节长骛,指日遄征。前驱举燧,后乘抗旌;轮不辍运,鸾无废声。爰暨帝室,税此西墉; ◎李善曰:○《毛诗》曰:昭伯所税。○毛苌曰:税,犹舍也。◎又曰:墉,城也。 嘉诏未赐,朝觐莫从。仰瞻城阈,俯惟阙廷;长怀永慕,忧心如酲。”帝嘉其辞义,优诏答勉之。 ◎《文选·魏都赋》注:文帝答曹植诏曰:“所献诗二篇,微显成章,此犹机事之先见者也。” ◎《魏略》曰:初,植未到关,自念有过,宜当谢帝。乃留其从官著关东,单将两三人微行,入见清河长公主, 清河长公主,武帝女,夏侯楙妻,见《卞后传》注引《魏略》。 欲因主谢。而关吏以闻,帝使人逆之,不得见。太后以为自杀也,对帝泣。会植科头负鈇锧,徒跣诣阙下,帝及太后乃喜。及见之,帝犹严颜色,不与语,又不使冠履。植伏地泣涕,太后为不乐。诏乃听复王服。 ◎何焯曰:《魏略》所载,皆规橅前史梁孝王事,而忘其失实。 ◎《魏氏春秋》曰:是时待遇诸国法峻。任城王暴薨。诸王既怀友于之痛。植及白马王彪还国,欲同路东归,以叙隔阔之思,而监国使者不听。植发愤告离而作诗曰: ◎何焯曰:《彪传》是时为吴王五年,改封寿春县;七年,乃徙封白马。◎姜皋曰:黄初四年不当为白马。裴注引《魏氏春秋》云“植及白马王彪还国”,《艺文类聚》亦题为“《赠弟白马王彪》”,岂彪在是年已封白马?陈寿之书,殆有不核者欤?◎赵一清曰:○《文选》子建《赠白马王诗》注载《集序》曰:黄初四年五月,白马、任城王与余俱朝京师,会节气到洛阳,任城王薨。至七月,与白马王还国。后有司以二王归藩,道路宜异宿止,意每恨之。○杭氏世骏曰:史称七年徙封白马,而序称四年白马王朝京师,则当时未有此封,宜称吴王。○一清案:《诗序》既有白马之文,疑史之误。◎黄节曰:植是时以鄄城王应诏至京师,东归后始徙封雍丘,则与白马王同路东归者,归鄄城也。鄄城在今濮州东二十里,白马在今滑县东二十里,魏时同属兖州东郡,故能同路东归。若吴,则当南下,不能同东矣。又《初学记》载曹彪《答东阿王诗》曰“盘径难怀抱,停驾与君诀,即车登北路,永叹寻先辙”,盖由洛阳东归,则鄄城、白马皆在东北,而鄄城又在白马之东,故诗云“怨彼东路长”。地理方向,明白如此。是彪于黄初四年曾徙白马,可无疑矣。杭世骏谓当时未有此封,宜称吴王,盖未深考耳。◎弼按:黄说诚辨,然本传言四年徙雍丘,其年朝京都。雍丘为今杞县,亦在洛阳之东。黄氏引曹彪《答东阿王诗》,植封东阿在太和三年,此时不应称东阿。要之,佳什轶事,辗转传钞,白马、东阿,遂致歧异。诗题为后人所加,《集序》出注家之语。史文具在,年月可稽,似不必信彼而疑此。宋本《子建集》即无此序言也。 “谒帝承明庐, 承明庐,详见《文纪》黄初元年。 逝将归旧疆。 ◎李善曰:○《毛诗》:逝将取汝。○旧疆,鄄城也。时植虽封雍丘,仍居鄄城。 清晨发皇邑,日夕过首阳。 ◎陆机《洛阳记》曰:首阳山在洛阳东北,去洛二十里。 伊、洛旷且深, 《文选》“旷”作“广”。 欲济川无梁。汎舟越洪涛,怨彼东路长。回顾恋城阙, 《文选》“回顾”作“顾瞻”。 引领情内伤。大谷何寥廓, ◎李善注:太谷在洛阳西南。◎刘履曰:○此指东路所行之山谷,善注非。○《东京赋》注引洛阳注云:大谷,洛城南五十里,旧名通谷。○李注多“西”字。 山树郁苍苍。霖雨泥我涂,流潦浩从横。 ◎《文纪》:黄初四年六月大雨,伊、洛溢流。 中田绝无轨,改辙登高冈。 ◎《文选》“中田”作“中逵”。◎何焯曰:不直言有司之禁其通路,而托之淫潦改辙,恐伤国家亲亲之恩。下言非我马不进,势固有不克俱者,婉转温厚。◎梁章钜曰:诗中图相与偕,中更不克俱,何尝不直言。 修阪造云日,我马玄以黄。 ◎毛苌曰:玄马病则黄。 玄黄犹能进,我思郁以纡。郁纡将何念? 何念,《文选》作“难进”。 亲爱在离居。本图相与偕,中更不克俱。鸱枭鸣衡轭, ◎黄节曰:○《续汉志·與服志》:乘舆,龙首衔轭,鸾雀立衡。○诗言“鸱枭鸣衡轭”,言不详之鸟,近在乘舆,喻君侧之多恶人也。 豺狼当路衢;苍蝇间白黑。 宋本《子建集》作“苍蝇白间黑”。 谗巧反亲疏。 《文选》“轭”作“枙”,“反”作“令”。 欲还绝无蹊,擥辔止踟蹰。 ◎《文选》“擥”作“榄”。◎何焯曰:言欲还诉而不得也。 踟蹰亦何留,相思无终极。秋风发微凉,寒蝉鸣我侧。原野何萧条,白日忽西匿。孤兽走索群,衔草不遑食。归鸟赴高林,翩翩厉羽翼。 ◎《文选》“孤兽”二句在“归鸟”二句之下,“高”作“乔”。◎李善曰:厉,疾貌。 感物伤我怀,抚心长叹息。叹息亦何为, 宋本“亦”作 “将”,官本作“何所为”。 天命与我违。奈何念同生,一往形不归!孤魂翔故域, 《文选》 “域”作“城”。 灵柩寄京师。存者勿复过, 《文选》“勿”作“忽”。魏、晋刀笔中多勿勿语。 亡没身自衰。 ◎刘履曰:“存者”、“亡没”四字,疑互误。 人生处一世,忽若朝露晞。 《文选》“忽”作“去”。 年在桑榆间,影响不能追。自顾非金石,咄咤令心悲。 ◎《文选》“叱咤”作“咄唶”。◎李善注:○《说文》曰:咄,叱也,丁兀切。○《声类》曰:唶,大呼也,子夜切。言人命叱之间,或至夭丧也。 心悲动我神,弃置莫复陈。丈夫志四海,万里犹比邻。恩爱苟不亏,在远分日亲。何必同衾帱,然后展殷勤。 ◎《文选》此下有“忧思成疾疢,无乃儿女仁”二句。◎何焯曰:恐彪以不得同宿止忧伤成疾,故复为此以宽之。 仓卒骨肉情,能不怀苦辛?苦辛何虑思,天命信可疑。虚无求列仙,松子久吾欺。变故在斯须, 宋本《子建集》“斯须”作“须臾”。 百年谁能持?离别永无会,执手将何时?王其爱玉体,俱享黄发期。收涕即长涂。 《文选》“涕”作“泪”,“涂”作“路”。 援笔从此辞。” ◎何焯曰:《魏氏春秋》载此诗极有识,与《六代论》相表里也。

六年,帝东征还,过雍丘,幸植宫,增户五百。 ◎《文馆词林·六百九十五》载植《自诫令》曰:今吾昔以信人之心,无忌于左右,深为东郡太守王机、防辅吏仓辑等枉所诬白,获罪圣朝,身轻于鸿毛,而谤重于泰山。赖蒙帝主天地之仁,违百寮之典议,赦三千之首戾,反我旧居,袭我初服,云雨之施,焉有量哉!反旋在国,揵门退扫,形影相守,出入二载。机等吹毛求瑕,千端万绪,然终无可言者。及到雍,又为监官所举,亦以纷若,于今复三年矣。然卒归不能有病于孤者,信心足以贯于神明也。昔雄渠李广,武发石开;邹子囚燕,中夏霜下;杞妻哭梁,山为之崩。固精诚可以动天地金石,(河)〈何〉况于人乎!今皇帝遥过鄙国,旷然大赦,与孤更始,欣笑和乐以欢孤,陨涕咨嗟以悼孤,丰赐光厚,訾重千金,损乘舆之副,竭中黄之府,名马充厩,驱牛塞路,孤以何德而当斯惠?孤以何功而纳斯贶?富而不吝,宠至不骄者,则周公其人也。孤小人尔,深更以荣为慼,何者?将恐简易之尤,出于细微,脱尔之愆,一朝复露也。故欲循吾往业,守吾初志,欲使皇帝恩在摩天,使孤心常存人地,将以全陛下厚德,究孤犬马之年,此难能也。然孤固欲行众人之所难。《诗》曰: “德輶如毛,人鲜克举之。”此之谓也。故为此令,著于宫门,欲使左右共观志焉。◎又略见《艺文类聚·五十四》,又见《续古文苑》。黄初七年,植作《文帝诔》,见《文帝》注。 太和元年,徙封浚仪。 ◎《郡国志》:兖州陈留郡浚仪。◎《一统志》:浚仪故城,今河南开封府祥符县西北。 二年,复还雍丘。植常自愤怨,抱利器而无所施,上疏求自试曰:“臣闻士之生世,入则事父,出则事君;事父尚于荣亲,事君贵于兴国。故慈父不能爱无益之子,仁君不能畜无用之臣。 ◎李善注:○《墨子》曰:虽有贤君,不爱无功之臣,虽有慈父,不爱无益之子。 夫论德而授官者,成功之君也;量能而受爵者,毕命之臣也。故君无虚授,臣无虚受;虚授谓之谬举,虚受谓之尸禄,《诗》之‘素餐’所由作也。昔二虢不辞两国之任,其德厚也; ◎《左传》:虢仲、虢叔,王季之穆也,为文王卿士。勋在王室,藏于盟府。 旦、奭不让燕、鲁之封,其功大也。 ◎《史记》:武王封周公旦于少昊之墟曲阜,是为鲁公;封召共奭于燕。 今臣蒙国重恩,三世于今矣。 三世,谓武、文、明也。 正值陛下升平之际,沐浴圣泽,潜润德教,可谓厚幸矣。而窃位东藩, 《文选》作“位窃”。 爵在上列,身被轻暖,口厌百味,目极华靡,耳倦丝竹者,爵重禄厚之所致也。退念古之授爵禄者, 《文选》“授”作“受”。 有异于此,皆以功勤济国,辅主惠民。今臣无德可述,无功可纪,若此终年无益国朝,将挂风人‘彼己’之讥。 ◎《文选》“己”作“其”。◎李善注:○《毛诗》:彼其之子。 是以上惭玄冕,俯愧朱绂。

“方今天下一统,九州晏如,而顾西有违命之蜀。 《文选》“而顾西”作“顾西尚”。 东有不臣之吴,使边境未得脱甲,谋士未得高枕者,诚欲混同宇内以致太和也。故启灭有扈而夏功昭,成克商、奄而周德著。今陛下以圣明统世,将欲卒文、武之功,继成、康之隆,简贤授能,以方叔、召虎之臣镇御四境 《文选》“御”作“卫”。 为国爪牙者,可谓当矣。然而高鸟未挂于轻缴,渊鱼未县于钩饵者, 毛本“饵”作“铒”,误。 恐钓射之术或未尽也。 ◎李善注:高鸟渊鱼,喻吴、蜀二主也。 昔耿弇不俟光武,亟击张步,言不以贼遗于君父。 ◎《文选》“父”下有“也”字。◎《东观汉纪》曰:耿弇讨张步,陈俊谓弇曰:“虏兵盛,可且闭营休士,以待上来。”弇曰:“乘舆且到,臣子当击牛釃酒,以待百官,故反欲以贼虏遗君父邪!”及出大战。自旦及昏,大破之。 故车右伏剑于鸣毂,雍门刎首于齐境,若此二士, 《文选》“士”作“子”。 岂恶生而尚死哉?诚忿其慢主而陵君也。 ◎刘向《说苑》曰: ◎《汉书·艺文志》刘向所序六十七篇,《新序》、《说苑》、《列女传》、《颂图》也。◎《汉书·楚元王传》附传:向字子政,本名更生。以父德任为辇郎,历官中垒校尉。向以为王教由内及外,故採取《诗》、《书》所载,序次为《列女传》,凡八篇,及採传记行事,著《新序》、《说苑》,凡五十篇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《新序》三十卷,录一卷,刘向撰。《说苑》二十卷,刘向撰。◎两唐志《新序》、《说苑》俱作三十卷。◎《四库提要》曰:《隋志》“《新序》三十卷,曾巩校”,《书序》则云“今可见者十篇”,《崇文总目》云“所载战国、秦、汉间事”,以今考之,春秋时事尤多,汉事不过数条,大抵采百家传记,以类相从,故颇与《春秋内外传》、《战国策》、《太史公书》相出入。◎《提要》又曰:○《崇文总目》云:《说苑》今存者五篇,余皆亡。曾巩校《书序》云得十五篇于士大夫家,与旧为二十篇。其书皆录遗闻逸事,足为法戒之资者。其例略如《诗外传》,议论醇正,不愧儒宗。◎《四库简明目录》曰:《说苑》与《新序》体例相同,大旨亦复相类。其所以分为两书之故,莫之能详。中有一事而两书异词者,盖采摭群书,各据其所见,既莫定其孰是,宁传疑而两存。 越甲至齐,雍门狄请死之。齐王曰:“鼓铎之声未闻,矢石未交,长兵未接,子何务死?知为人臣之礼邪?”雍门狄对曰:“臣闻之,昔者王田于囿,左毂鸣,车右请死之,王曰:’子何为死?’车右曰:’为其鸣吾君也。’王曰:’左毂鸣者,此工师之罪也。子何事之有焉?’车右对曰:’吾不见工师之乘,而见其鸣吾君也。’遂刎颈而死。有是乎?”王曰:“有之。”雍门狄曰:“今越甲至,其鸣吾君,岂左毂之下哉?车右可以死左毂,而臣独不可以死越甲邪?”遂刎颈而死。是日,越人引军而退七十里,曰:“齐王有臣,钧如雍门狄,疑使越社稷不血食。”遂归。齐王葬雍门狄以上卿之礼。 《文选》张铣注做“雍门儁”。 夫君之宠臣,欲以除患兴利;臣之事君,必以杀身靖乱, 宋本“靖”作“静”,官本改正。《文选》无“以”字。 以功报主也。昔贾谊弱冠,求试属国, ◎吕延济曰:属国,夷狄官名。 请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; ◎《汉书》:贾谊曰:“何不试臣以属国之官,以主匈奴,行臣之计,必係单于之颈,而致其命。”◎李善曰:贾谊、终军,皆年十八,故曰弱冠。 终军以妙年使越,欲得长缨缨其王, ◎《文选》作“占其王”。◎李善注:○占,隐也。○郭璞曰:隐度之。 羁致北阙。 ◎《汉书》:南越与汉和亲,乃遣终军使南越,说其王,欲令入朝,比内诸侯。军自请愿受长缨,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。 此二臣, 宋本《子建集》“臣”下有“者”字。 岂好为夸主而耀世哉? 《子建集》“世”下有“俗”字。 志或郁结,欲逞其才力, 《文选》无“其”字。 输能于明君也。昔汉武为霍去病治第,辞曰:’匈奴未灭,臣无以家为!’固夫忧国忘家, 固,或改作“故”,《文选》无“固”字。 捐躯济难,忠臣之志也。今臣居外,非不厚也,而寝不安席,食不遑味者,伏以二方未克为念。 一本校改“伏”作“恒”,《子建集》无“伏”字。

“伏见先武皇帝武臣宿将, 《子建集》作“伏见先帝武臣宿兵”,《文选》同。 年耆即世者有闻矣。虽贤不乏世,宿将旧卒,犹习战阵,窃不自量,志在效命,庶立毛发之功,以报所受之恩。若使陛下出不世之诏,效臣锥刀之用,使得西属大将军,当一校之队, 太和二年,遣大将军曹真击诸葛亮于街亭。 若东属大司马,统偏舟之任, 《文选》“舟”作“师”。太和二年,大司马曹休率诸军至皖。 必乘危蹈险, 《文选》“蹈”作“躡”。 骋舟奋骊, ◎郑玄曰:马黑色曰骊。 突刃触锋,为士卒先。虽未能禽权馘亮,庶将虏其雄率,歼其丑类,必效须臾之捷,以灭终身之愧,使名挂史笔,事列朝策。 《文选》“策”作“荣”。 虽身分蜀境,首县吴阙,犹生之年也。如微才弗试,没世无闻,徒荣其躯而丰其体,生无益于事,死无损于数,虚荷上位而忝重禄,禽息鸟视,终于白首,此徒圈牢之养物,非臣之所志也。流闻东军失备, ◎吕延济曰:流,传也。 师徒小衄, ◎衄,女六切,音忸,败北曰衄。◎《明纪》:太和二年九月,曹休与吴将陆逊战于街亭,败绩。 辍食弃餐,奋袂攘衽,抚剑东顾,而心已驰于吴会矣。

“臣昔从先武皇帝南极赤岸,东临沧海, 宋本《子建集》无此四字。 西望玉门,北出玄塞, ◎李善曰:○《七发》曰:凌赤岸,彗扶桑。○山谦之《南徐州记》曰:京江,《禹贡》北江,有大涛,涛至乘北激赤岸,尤更迅猛。○《汉书》燉煌郡龙勒县有玉门关。玄塞,长城也。北方色黑,故曰玄。◎李周翰曰:极,尽也。赤岸,谓朱崖郡也。玉门,西域关名。玄塞,谓黑山。◎赵一清曰:赤,赤壁也,谓征刘表。沧海,东海也,谓平青、兖、冀三州。玉门城今肃州卫西二百里,汉县,属酒泉郡玉门,谓削平韩遂、马超、宋建之属。玄塞,虚龙之塞也,谓柳城之役。皆魏武亲历之事。又,赤壁亦作赤圻,则“ ”字或 “圻”之误。◎沈家本曰:南极赤岸,指操征孙权时事,不必定是赤壁之役。◎林畅园曰:植所述从征,本传俱不载。按《魏武纪》,建安二年,东征吕布,植方六岁,度未必能从。十二年北征乌丸。十四年南征刘表。十六年西征马超。十九年南征孙权,时植二十二,太祖命守邺。所云“东临沧海”,疑破袁谭,在建安十年也。◎弼按:建安二年,应作“三年”。植方六岁,应作“七岁”。十四年,应作“十三年”。时植年二十二,应作“年二十三”。林氏俱误。 伏见所以行军用兵之势,可谓神妙矣。 宋本《子建集》“军”作“师”,“矣”作 “也”。 故兵者不可豫言,临难而制变者也。志欲自效于明时,立功于圣世。每览史籍,观古忠臣义士,出一朝之命,以徇国家之难,身虽屠裂,而功铭著于鼎钟, ◎《文选》“鼎”作“景”。◎李善注:○韦昭曰:景钟,景公钟也。 名称垂于竹帛,未尝不拊心而叹息也。 宋本《子建集》“称”作“续”,“拊”作“抚”。 臣闻明主使臣,不废有罪。故奔北败军之将用,秦、鲁以成其功; ◎臣松之案:秦用败军之将, ◎范《书·臧宫传》:自是乘胜追北,降者以十万数。◎章怀注:○人好阳而恶阴,北方幽阴之地,故军败者皆谓之北。○《史记·乐书》曰:北者,败也。○而近代音“北”为“背”,失其指矣。◎苏舆曰:○《说文》:北,乖也,从二人相背。○《国语》韦注:北者,古之背字。军奔则彼此相失,故取乖背之义,谓败为北。○章怀注非。◎黄山曰:○《前书·高纪》:沛公、项羽追北至城阳。○服虔曰:师败曰北。○韦昭曰:古背字也,背去而走也。○《师古》曰:北,阴幽之处,故谓退败奔走者为北。《老子》曰:“万物向阳而负阴。”许慎《说文解字》云:“北,乖也。”《史记·乐书》曰:“纣为朝歌北鄙之音。”朝歌者,不时;北者,败也;鄙者,陋也。是知北即训乖,训败,无劳借音。韦昭之徒,并为妄矣。○师古说主于驳韦伸服,而王念孙谓古北、背本同音,不为借音,又力斥颜说为凿。章怀此注,即本颜说,王氏已言之;苏氏之驳章怀,亦即本王说也。○今案:北之训败,义本龙门,服氏承之,不得为凿。败则士卒乖散,于《说文》之训北为乖,义亦一贯。是颜之伸服,说已圆足。必改北为背,须从脊背之义引而伸之,抑仍不过至反背之形而止矣。去而走,则韦氏所添设;经典凡言背,言背盟、背德,皆无去走之义也。不独此也,两军相见,由于不合;不合,即背也。是故又背逆、背畔之名辞。今战败又言背,则其说掍而难明。奔北古多连文,若北亦训背去而走,则其义复而近累。《史记·淮阴侯传》云“折北不救”,《吕览·忠廉篇》云“将众则必不挠北”,皆以训败为确,若训背则于义窒矣。惟北、败亦同音相训,颜氏之失在昧于古音,而又援引《老子》加入阴幽之说耳。◎弼按:王念孙说,王先谦《汉书补注·高帝纪》引之,词繁不录。 事显,故不注。鲁连与燕将书曰: ◎《汉书·艺文志·儒家》:《鲁仲连子》十四篇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《鲁连子》五卷,录一卷。鲁连,齐人,不仕,称为先生。◎《旧唐志》:《鲁连子》五卷,鲁仲连撰。◎《新唐志》:《鲁连子》一卷。◎《玉海·艺文》:○《中兴书目》:五卷,退隐海上,论著此书。◎王应麟曰:《春秋正义》、《文选注》、《御览》、《史记正义》引之。◎叶德辉曰:《齐策》引《鲁连子》谏孟尝君勿逐舍人,遗燕将书说田单攻狄。《赵策》引说孟尝君养士,《水经注》丹水、汶水、沂水、巨洋水均引《鲁连子》。◎马国翰辑本《序》曰:《战国策》载其六篇,其却秦军、说燕将二篇,《史记》亦载,文句不同。参互校订,又搜采《意林》、《御览》等书,得佚文二十五节,合录一卷。指意在于势数,未能纯粹合圣贤之义。然高才远致,读其书想见其为人矣。◎《黄氏日抄》曰:鲁仲连闢新桓衍帝秦之说,引邹鲁不纳齐愍王之事为证,可谓深切著明矣。然解邯郸之围者,信陵君力也,非仲连口舌之争所能解也。射书聊城,使其将自杀,而城见屠,此不过为田单谋耳。纵当时无仲连书,聊城无救,势亦必亡,亦非甚有功于田单也。使连能说单无屠柳城,而约其将降;或说燕王无杀其将,以救聊城之命,皆可也。连释此不为,射书何为哉!惟不以爵赏自累,而轻世肆志,故得优游天下,如飞鸟翔空然。然直以为天下士,则未也。◎姚振宗曰:仲连之说新桓衍,衍不敢复言帝秦。亲将闻之,为却军五十里。是信陵未来之前,邯郸围已少解矣,其功固不小也。其遗燕将书,原约其全师归燕,或弃燕归齐,非不欲全一城之命。其后燕将自杀,田单屠聊,非仲连意计所及。黄氏不揣其本末,而苛论古人,殆不足据。 “曹子为鲁将,三战三北而亡地五百里,向使曹子计不反顾,义不旋踵,刎颈而死,则亦不免为败军之将矣。曹子弃三北之耻,而退与鲁君计。桓公朝天子,会诸侯,曹子以一剑之任,披桓公之心于坛坫之上,颜色不变,辞气不悖。三战之所亡,一朝而复之。天下震动,诸侯惊骇,威加吴、越。”若此二士者,非不能成少廉而行小节也。 ◎李善注:○《史记》曰:秦缪公使百里奚子孟明视、蹇叔子西乞术及白乙丙,将兵袭郑,晋发兵遮秦兵于殽,虏秦三将以归。后还秦三将,穆公复三人官轶,复使将兵伐晋,大败晋人,以报殽之役。○又曰:曹沫者,鲁人也。以勇力事鲁庄公,为鲁将,与齐战,三败北。鲁庄公惧,乃献遂邑之地以和,犹复以为将。齐桓公许与鲁会于柯而盟,桓公与庄公既然盟于坛上,曹沫执匕首劫齐桓公。公问曰:“子将欲何?”曹沫曰:“齐强鲁弱,而大国侵鲁,亦已甚矣。今鲁城坏即压境,君其图之!”桓公乃许尽还鲁之侵地。曹沫三战所亡,尽复于鲁。◎胡玉缙曰:沫,一作“刿”,其本事见庄十年《左传》、十三年《公羊传》,而以前三北事皆未之及,惟《鲁连书》有之,其言手剑劫盟,与《公羊》互有详略。《史记》盖参酌以为说。裴注以鲁连在史公前,故舍彼取此耳。 绝缨盗马之臣赦,楚、赵以济其难。 ◎臣松之案:楚庄掩绝缨之罪,事亦显,故不书。秦穆公有赦盗马事,赵则未闻。盖以秦亦赵姓,故互文以避上“秦”字也。 ◎李善注:○《说苑》曰:楚庄王赐群臣酒,日暮,华烛灭;有引王美人衣,美人乃挽绝冠缨,告王知之。王曰:“赐人酒醉,欲显妇人之节,吾不取也。”乃命左右勿上火:“与寡人饮不绝缨者,不欢也。”群臣缨皆绝,尽欢而去。后与晋战,引美人衣者五合五获以报庄王。○《吕氏春秋》曰:昔者秦穆公乘马,右服失之;野人取之。缪公自往求之,见野人方将食之于岐山之阳。缪公笑曰:“食骏马之肉不饮酒,余恐伤汝也。”遍饮而去。韩原之战,晋人已环缪公之车矣,晋梁靡已扣公左骖矣。野人尝食马于岐山之阳者三百有余人,毕力为缪公疾斗于车下,遂大克晋,及获惠公以归。○此秦而谓之赵者,《史记》曰“赵之先于秦共祖”,然则以其同祖,故曰“赵”焉。◎吕周翰曰:秦时而曰“赵”者,植之误也。◎何焯曰:○《秦本纪》:蜚廉子季胜之后造父,以善御幸于周穆王,王以赵城封造父,造父族由此为赵氏。蜚廉子恶来之后非子,以造父之宠,皆蒙赵城姓赵氏。周孝王以其伯翳后,邑之秦为附庸,使续嬴氏祀,号曰嬴秦。○然则秦尝为赵矣,不特为其同祖也。 臣窃感先帝早崩,威王弃世, 先帝,谓文帝。任城王彰薨,谥曰威。 臣独何人,以堪长久!常恐先朝露, ◎《汉书》:李陵谓苏武曰:“人如朝露。” 填沟壑,坟土未乾,而身名并灭。臣闻骐骥长鸣,则伯乐照其能; ◎《文选》“照”作“昭”。◎李善注:○《战国策》:楚客谓春申君曰:“昔骐骥驾车吴坂,迁延负辕而不能进。遭伯乐,仰而长鸣,知伯乐知己也。今仆屈厄久,君独无意使仆为君长鸣乎?” 卢狗悲号,则韩国知其才。 ◎李善注:○《战国策》曰:齐欲伐魏,淳于髡谓齐王曰:“韩子卢者,天下之壮犬也;东郭者,海内之狡兔也。韩子卢逐东郭,环山者三,腾山者五,兔极于前,犬疲于后;犬兔俱罢,各死其处。田父见之,而擅其功。今齐、魏相持,臣恐强秦大楚承其后,有田父之功。”○高诱曰:韩国之卢犬,古之名狗也。然悲号之义未闻。◎刘良曰:卢,黑也,谓黑狗也。齐人韩国相狗于市,遂有狗号鸣而国知其善。 是以效之齐、楚之路,以逞千里之任;试之狡兔之捷,以验搏噬之用。今臣志狗马之微功,窃自惟度,终无伯乐、韩国之举,是以于邑而窃自痛者也。 ◎《文选》“邑”作“悒”。◎《楚辞》曰:长呼吸以于悒。◎王逸曰:于邑,啼貌也。

“夫临博而企竦,闻乐而窃抃者, ◎《说文》曰:博,局戏也,六箸十二棋。企,举踵也。竦,犹立也。抃,拊也。 或有赏音而识道也。 ◎沈钦韩曰:○道,谓博道也。○《列子·说符》注:《古博经》曰:“博法,二人相对坐,向局,局分为十二道,两头当中名为水。”○《史记》:吴王濞太子与景帝博,争道。 昔毛遂,赵之陪隶,犹假锥囊之喻, ◎《史记·平原君传》:毛遂自赞于平原君。平原君曰:“贤士处世,譬若锥处囊中,其末立见。今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,胜未有所闻。”遂曰:“使遂蚤处囊中,乃颖脱而出,非特其末立见而已也。” 以寤主立功,何况巍巍大魏多士之朝,而无慷慨死难之臣乎!夫自衒自媒者,士女之丑行也。干时求进者,道家之明忌也。而臣敢陈闻于陛下者,诚与国分形同气,忧患共之者也。 ◎何焯曰:于是人民稀少,东西并鹜,馈输是忧,若屡丧败,魏将不复能支。且植自料才武犹不侯于真、休,故恳恳求试,不忍为秦、越之视也。 冀以尘雾之微, 《文选》“雾”作“露”。 补益山海,荧烛末光, ◎《文选》“荧”作“萤”。◎张照曰:萤,古字体本作“荧”。荧,小火也。以虫尾有光,故名。后世乃易火从虫。 增辉日月,是以敢冒其丑而献其忠。” 《文选》此下有“知必为朝士所笑。圣主不以人废言。伏望陛下少垂神听,臣则幸矣”数语。 ◎《魏略》曰:植虽上此表,犹疑不见用,故曰“夫人贵生者,非贵其养体好服,终竟年寿也,贵在其代天而理物也。夫爵禄者,非虚张者也,有功德然后应之,当矣。 何焯校改 “应”作“膺”。 无功而爵厚,无德而禄重,或人以为荣,而壮夫以为耻。故太上立德,其次立功,盖功德者所以垂名也。名者不灭,士之所利,故孔子有夕死之论,孟轲有弃生之义。彼一圣一贤,岂不愿久生哉?志或有不展也。是用喟然求试,必立功也。呜呼!言之未用,欲使后之君子知吾意者也。 《艺文类聚·五十三》有《又求自试表》,其前半即本传中《陈审举疏》。

三年,徙封东阿。 ◎东阿,见《武纪》兴平元年。◎《艺文类聚·五十一》载植《转封东阿王谢表》云:奉诏,太皇太后念雍丘下湿少桑,欲转东阿,当合王意,可遣人按行,知可居不?奉诏之日,伏增悲喜。臣以无功,虚荷国恩,爵尊禄厚,用无益于时;脂车秣马,志在黜放。不图陛下天父之恩,猥宣皇太后慈母之念迁之。陛下幸为久长计,圣旨恻隐,恩过天地。臣在雍丘,劬劳五年,左右罢殆,居业向定,园果万株,枝条始茂,私情区区,实所重弃。然桑田无业,左右贫穷,食裁糊口,形有裸露。臣闻古之任君,必有弃国,以为百姓。况乃转居沃土,人从蒙福。江海所流,无地不润;云雨所加,无物不茂。若陛下念臣从五年之劝,少见佐助,此枯木生华,白骨更肉,非臣之敢望也。饥者易食,寒食易衣,臣之谓矣。◎《御览·一百九十八》载植《迁都赋序》云:余初封平原,转出临淄,中命鄄城,遂徙雍丘,改邑浚仪,而末将適于东阿。号则六易,居宾三迁,车过瘠土,衣食不继。 五年,复上疏求存问亲戚,因致其意曰: 《文选》作“《求通亲亲表》”。 “臣闻天称其高者,以无不覆;地称其广者,以无不载;日月称其明者,以无不照;江海称其大者,以无不容。故孔子曰:‘大哉尧之为君!惟天为大,惟尧则之。’夫天德之于万物,可谓弘广矣。盖尧之为教,先亲后疏,自近及远。 尧亲九族,九族既睦,平章百姓,百姓昭明,协和万邦。 其《传》曰:‘克明峻德,以亲九族;九族既睦,平章百姓。”及周之文王亦崇厥化,其《诗》曰:‘刑于寡妻,至于兄弟,以御于家邦。’ ◎《诗·大雅·思齐》之辞。◎毛苌曰:刑,法也。寡妻,嫡妻也。御,迎也。◎郑玄曰:寡妻,寡有之妻,言贤也。御,治也。文王以礼法接待其妻,至于宗族,以此又能为政治于家邦也。 是以雍雍穆穆,风人咏之。昔周公吊管、蔡之不咸,广封懿亲以藩屏王室, ◎李善注:○《左氏传》:富辰曰:“周公吊二叔之不咸。○马融曰:二叔,管、蔡也。◎姜阜曰:杜注二叔为夏、殷之叔世,本马融之说;其以二叔为管、蔡者,郑众、贾逵也。李注偶误引耳。◎钱大昭曰:杜注以二叔为夏、殷之叔世,孔颖达弥缝其失,谓马融有此说。今观李善所引马注亦与郑、贾同也。 《传》曰:’周之宗盟,异姓为后。’诚骨肉之恩爽而不离,亲亲之义实在敦固,未有义而后其君,仁而遗其亲者也。

“伏惟陛下资帝唐钦明之德,体文王翼翼之仁,惠洽椒房, 椒房,见《夏侯玄传》。 恩昭九族,群后百寮, 《文选》“族”作“亲”,“后”作“臣”。 番休递上, ◎李周翰曰:递,迭也。言百寮宿卫,以次休息,更递上直。 执政不废于公朝,下情得展于私室,亲理之路通,庆吊之情展,诚可谓恕己治人,推惠施恩者矣。至于臣者,人道绝绪,禁锢明时, 《文选》“锢”作“固”。“锢”与“固”通。下文诏语作“禁固”。 臣窃自伤也。不敢过望交气类, ◎《文选》“过”作“乃”。◎胡三省曰:○《易》曰:同声相应,同气相求。○此言志同道合者,畴昔文会之友也。 修人事,叙人伦。近且婚媾不通,兄弟乖绝, 《文选》 “乖”作“永”。 吉凶之问塞, 下文诏报曰“本无禁固诸国通问之诏”。 庆吊之礼废,恩纪之违,甚于路人,隔阂之异,殊于胡越。 殊,绝也。 今臣以一切之制, ◎李善注:○《汉书音义》曰:一切,权时也。◎胡三省曰:一切,谓权宜也。一说,一切谓不问可否,一切整齐之也。 永无朝觐之望,至于注心皇极, 皇极,宅中之位,人君居之。 结情紫闼,神明知之矣。然天实为之,谓之何哉! ◎胡三省曰:植意盖谓君者,天也;天可违乎! 退惟诸王常有戚戚具尔之心, ◎《文选》“惟”作“省”。◎张铣注:惟,思也。◎李善注:《毛诗》曰:戚戚兄弟,莫远具尔。◎胡三省曰:尔,义与“迩”通。 愿陛下沛然垂诏,使诸国庆问,四节得展, 四节,谓四时之节。展,舒也。 以叙骨肉之欢恩。全怡怡之笃义。妃妾之家,膏沐之遗, ◎吕延济曰:膏,脂也。沐,甘浆之属也。 岁得再通,齐义于贵宗,等惠于百司, 贵宗,谓贵戚及公卿之族也。百司,谓百官也。 如此,则古人之所叹,风雅之所咏,复存于圣世矣。

“臣伏自惟省,无锥刀之用。及观陛下之所拔授,若以臣为异姓,窃自料度,不后于朝士矣。若得辞远游,戴武弁, ◎李善注:○蔡邕《独断》曰:远游冠者,王侯所服。○《傅子》曰:侍中冠武弁。 解朱组,佩青绂,驸马、奉车,趣得一号, ◎济注:趣,疾也。言将立功绩,疾取一勋号也。◎胡三省曰:驸马、奉车都尉及骑都尉,为三都尉,皆汉武帝置。魏、晋以下,多以宗室及外戚为之。 安宅京室,执鞭珥笔,出从华盖,入侍辇毂,承答圣问,拾遗左右, ◎胡三省曰:珥笔,插笔也。古者侍臣持橐簪笔。华盖,乘舆车上施之。魏、晋之制,侍中与散骑常侍,或乘舆、御殿及出游幸、祭祀、治兵,侍中居左,常侍居右,备切问近对,拾遗补阙。 乃臣丹诚之至愿, 《文选》“诚”作“情”。 不离于梦想者也。远慕《鹿鸣》君臣之宴,中咏《常棣》匪他之诫,下思《伐木》友生之义,终怀《蓼莪》罔极之哀; ◎何焯曰:此谓太皇太后四年崩也。 每四节之会,块然独处,左右惟仆隶,所对惟妻子,高谈无所与陈,发义无所与展,未尝不闻乐而拊心,临觞而叹息也。臣伏以为犬马之诚不能动人,譬人之诚不能动天。崩城、陨霜, ◎胡三省曰:齐大夫杞梁战死于莒城,其妻向城而哭,城为之崩。邹衍尽忠于君,燕惠王信谗而系之。邹子仰天而哭,正复而天降霜。 臣初信之,以臣心况, ◎胡三省曰:况,譬也。 徒虚语耳。若葵藿之倾叶,太阳虽不为之回光,然向之者诚也。 ◎《文选》“然”下有“终”字。◎胡三省曰:言葵藿,草也,倾叶于日,日虽不为回光,终是诚心向日也。 窃自比于葵藿,若降天地之施,垂三光之明者,实在陛下。

“臣闻《文子》曰:‘不为福始,不为祸先。’ ◎李善注:○《文子》曰:与道为际,与德为邻,不为福始,不为祸先。○《范子》曰:文子者,姓辛,葵邱濮上人也,称曰计然。南游于越,范蠡师事之。◎班固曰:文子,老子弟子。◎李周翰曰:福始祸先,谓诸王皆不表,植独先表也。 今之否隔,友于同忧, ◎胡三省曰:否隔,不通也。友于,兄弟也。 而臣独倡言者, 《文选》此下有“何也”二字。 窃不愿于圣世使有不蒙施之物。有不蒙施之物,必有惨毒之怀,故《柏舟》有‘天只’之怨,《谷风》有‘弃予’之叹。 ◎李善注:○《毛诗·柏舟》曰:母也天只,不谅人只。○毛苌曰:谅,信也。母也,尚不信我也。○又《谷风》曰:将安将乐,汝转弃予。 故伊尹耻其君不为尧、舜,孟子曰:’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其君者,不敬其君者也。’臣之愚蔽,固非虞、伊,至于欲使陛下崇光被时雍之美,宣缉熙章明之德者, ◎胡三省曰:○光被时雍,言帝尧睦族之效。○《诗·周颂》曰:维清缉熙,文王之典。○郑氏《笺》曰:缉熙,光明也。○故植以言文王之治。 是臣慺慺之诚, 《文选》“为”作“臣”。 窃所独守,实怀鹤立企伫之心。敢复陈闻者,冀陛下傥发天聪而垂神听也。”

诏报曰:“盖教化所由,各有隆弊,非皆善始而恶终也,事使之然。 ◎胡三省曰:隆,崇也。谓立教之始,各有所崇,其流弊则事势使之然也。 故夫忠厚仁极草木,则《行苇》之诗作; ◎《毛诗》:《行苇》,忠厚也。周家忠厚,仁及草木,故能内睦九族,外尊事黄耇,养老乞言,以成其福禄焉。 恩泽衰薄,不亲九族,则《角弓》之章刺。 ◎《毛诗》:《角弓》,父兄刺幽王也。不亲九族而好谗佞,骨肉相怨,故作是诗。 今令诸国兄弟,情理简怠,妃妾之家,膏沐疏略,朕纵不能敦而睦之,王援古喻义备悉矣,何言精诚不足以感通哉?夫明贵贱,崇亲亲,礼贤良,顺少长,国之纲纪,本无禁固诸国通问之诏也, 何焯校改“固”作“锢。” 矫枉过正,下吏惧谴,以至于此耳。已敕有司,如王所诉。” 毛本“诉”作“訢”,误。

植复上疏陈审举之义,曰:“臣闻天地协气而万物生,君臣合德而庶政成;五帝之世非皆智,三季之末非皆愚, 毛本作“皆非”,误。 用与不用,知与不知也。既时有举贤之名,而无得贤之实,必各援其类而进矣。谚曰:‘相门有相,将门有将。’ ◎《史记·孟尝君传》:田文曰:“文闻将门必有将,相门必有相。” 夫相者,文德昭者也;将者,武功烈者也。文德昭,则可以匡国朝,致雍熙,稷、契、夔、龙是也;武功烈,则所以征不庭,威四夷,南仲、方叔是矣。昔伊尹之为媵臣,至贱也,吕尚之处屠钓,至陋也,及其见举于汤武、周文,诚道合志同,玄谟神通,岂复假近习之荐,因左右之介哉。书曰:‘有不世之君,必能用不世之臣;用不世之臣,必能立不世之功。’殷、周二王是矣。若夫龌龊近步,遵常守故,安足为陛下言哉?故阴阳不和,三光不畅,官旷无人,庶政不整者,三司之责也。疆埸骚动,方隅内侵,没军丧众,干戈不息者, 毛本“干”作“于”,误。 边将之忧也。岂可虚荷国宠而不称其任哉?故任益隆者负益重,位益高者责益深,《书》称‘无旷庶官’,《诗》有‘职思其忧’,此其义也。

“陛下体天真之淑圣,登神机以继统,冀闻‘康哉’之歌,偃武行文之美。 《册府》“行”作“修”。 而数年以来,水旱不时,民困衣食,师徒之发,岁岁增调,加东有覆败之军, 太和二年,曹休石亭之败。 西有殪没之将, 太和二年,诸葛亮斩王双;五年,亮射杀张郃。 至使蚌蛤浮翔于淮、泗,鼲鼬讙哗于林木。臣每念之,未尝不辍食而挥餐,临觞而搤腕矣。昔汉文发代,疑朝有变,宋昌曰:’内有朱虚、东牟之亲,外有齐、楚、淮南、琅邪,此则磐石之宗,愿王勿疑。’臣伏惟陛下远览姬文二虢之援,中虑周成召、毕之辅, ◎胡三省曰:虢仲、虢叔,文王之母弟,文王咨于二虢,以成王业。召公、毕公,周同姓也。二伯分治,辅成王以成太平之功。 下存宋昌磐石之固。昔骐骥之于吴阪,可谓困矣,及其伯乐相之,孙邮御之,形体不劳而坐取千里。盖伯乐善御马,明君善御臣;伯乐驰千里,明君致太平;诚任贤使能之明效也。若朝司惟良,万机内理,武将行师,方难克弭。陛下可得雍容都城,何事劳动銮驾,暴露于边境哉?

“臣闻‘羊质虎皮,见草则悦,见豺则战,忘其皮之虎也。’今置将不良,有似于此。故语曰:’患为之者不知,知之者不得为也。’昔乐毅奔赵,心不忘燕;廉颇在楚,思为赵将。臣生乎乱,长乎军,又数承教于武皇帝,伏见行师用兵之要,不必取孙、吴而闇与之合。窃揆之于心,常愿得一奉朝觐,排金门,蹈玉陛,列有职之臣,赐须臾之问, 《册府》“问”作“间”。 使臣得一散所怀,摅舒蕴积,死不恨矣。

“被鸿胪所下发士息书,期会甚急。又闻豹尾已建,戎轩骛驾,陛下将复劳玉躬,扰挂神思。臣诚竦息,不遑宁处。愿得策马执鞭,首当尘露,撮风后之奇, ◎潘眉曰:撮,当作“握”。◎弼按:○《汉书·艺文志》:《风后》十三篇,图二卷,黄帝臣依托也。○《四库提要》云:《握奇经》一卷,旧本题风后撰。《汉志》无《握奇经》之名,其依托更不待辨。 接孙、吴之要, 孙武、吴起也。 追慕卜商起予左右, 卜商字子夏。孔子曰:“起予者商也,始可与言《诗》已矣。” 效命先驱, 毛本“驱”作“躯”,误。 毕命轮毂,虽无大益,冀有小补。然天高听远,情不上通,徒独望青云而拊心,仰高天而叹息耳。屈平曰:‘国有骥而不知乘,焉皇皇而更索!’ ◎梁章钜曰:此宋玉《九辨》第八章之词,子建云“屈平”,误。 昔管、蔡放诛,周、召作弼; ◎胡三省曰:成王幼,管叔、蔡叔以武庚畔。成王诛管叔,放蔡叔,以周公为师,召公为保,而相左右。 叔鱼陷刑,叔向匡国。 ◎胡三省曰:○《左传》:晋邢侯与雍子争田,久而无成。韩宣子使叔鱼断旧狱,罪在雍子。雍子纳其女于叔鱼,叔鱼蔽罪于邢侯。邢侯怒,杀叔鱼及雍子于朝。宣子问其罪于叔向,不以叔向为私其亲而从之。决平也。 三监之衅,臣自当之;二南之辅,求必不远。华宗贵族,藩王之中,必有应斯举者。故《传》曰:’无周公之亲,不得行周公之事。’唯陛下少留意焉。

“近者汉氏广建藩王,丰则连城数十,约则飨食祖祭而已,未若姬周之树国,五等之品制之。若扶苏之谏始皇,淳于越之难周青臣, ◎李慈铭曰:博士齐人淳于越难仆射周青臣,事见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。 可谓知时变矣。夫能使天下倾耳注目者,当权者是矣,故谋能移主,威能慑下。豪右执政,不在亲戚;权之所在,虽疏必重,势之所去,虽亲必轻,盖取齐者田族,非吕宗也。分晋者赵、魏,非姬姓也。 ◎胡三省曰:齐太公姓吕,其后为田成子所取,非吕族也。晋唐叔,姬姓,其后为赵籍、魏斯、韩虔所分。此不言韩,以韩亦姬姓。◎李慈铭曰:分晋者赵、魏,不云三家者,以韩为曲沃桓叔之后,本晋公族也。 唯陛下察之。苟吉专其位,凶离其患者,异姓之臣也。欲国之安,祈家之贵,存共其荣,没同其祸者,公族之臣也。今反公族疏而异姓亲,臣窃惑焉。

“臣闻孟子曰:’君子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善天下。’今臣与陛下践冰履炭,登山浮涧,寒温燥湿,高下共之,岂得离陛下哉?不胜愤懑,拜表陈情。若有不合,乞且藏之书府,不便灭弃, 便,疑作“使”。 臣死之后,事或可思。若有豪釐 宋本作“氂”。 少挂圣意者,乞出之朝堂,使夫博古之士,纠臣表之不合义者。如是,则臣愿足矣。”帝辄优文答报。 ◎《文馆词林·六百六十四》载魏明帝《答东阿王论边事诏》云:省览来书,至于再三。朕以不德,夙遭旻凶,圣祖皇考,复见孤弃。武宣皇后复即玄宫。重此哀茕,五内伤剥。又以眇身,闇于从政,是故二寇未诛,黔首元元,各不得所。虽复兢兢,坐而待旦,惧云无益。王侠辅帝室,朕深赖焉,何乃谦卑,自同三监?知吴、蜀未枭,海内虚耗为忧,又虑边将或非其人,诸所开论。朕敬德之高谋良策,思闻其次。◎梁章钜曰:《植集》无《论边事表》,或即是此篇。◎弼按:诏文“何乃谦卑,自同三监”,即答疏中语也。◎胡三省曰:植求自试,而但以优诏答之,终疑之也。 ◎《魏略》曰:是后大发士息,及取诸国士。植以近前诸国士息已见发,其遗孤稚弱,在者无几,而复被取,乃上书曰:“臣闻古者圣君,与日月齐其明,四时等其信,是以戮凶无重,赏善无轻,怒若惊霆,喜若时雨,恩不中绝,教无二可,以此临朝,则臣下知所死矣。受任在万里之外,审主之所以受官,必己之所以投命, 宋本 “己”作“以”,无下“以”字。 虽有构会之徒,泊然不以为惧者,盖君臣相信之明效也。昔章子为齐将,人有告之反者,威王曰:’不然。’左右曰:’王何以明之?’王曰:’闻章子改葬死母;彼尚不欺死父,顾当叛生君乎?’此君之信臣也。 ◎《战国策》:秦假道韩、魏以攻齐,齐威王使章子将而应之。章子为双其徽章,以杂秦军。候者言:“章子以齐入秦。”威王不应。顷之间候复言:“章子以齐兵降秦。”威王不应。而此者三。有司请曰:“言章子之败,异人而同辞,王何不废将而击之?”王曰:“此不叛寡人。”顷间言齐兵大胜。左右曰: “何以知之?”王曰:“吾使章子将也,勉之曰:’夫子全兵而还,必更葬将军之母。’对曰: ’臣母得罪臣父,臣父未教而死。夫不得父教,而更葬母,是欺死父也,故不敢。’夫为人子而不欺死父,岂为人臣而欺生君哉!” 昔管仲亲射桓公,后幽囚从鲁槛车载,使少年挽而送齐。管仲知桓公之必用己,惧鲁之悔,谓少年曰:’吾为汝唱,汝为和,声和声,宜走。’于是管仲唱之,少年走而和之,日行数百里,宿昔而至。至则相齐,此臣之信君也。 ◎《吕氏春秋》:管子得于鲁。鲁束缚而槛之,使役人载而送之齐,其讴歌而引。管子恐鲁之止而杀己也,欲速至齐,因谓役人曰:“我为汝唱,汝为我和。”其所唱適宜走,役人不倦,而取道甚速。 臣初受封,策书曰:’植受兹青社,封于东土,以屏翰皇家,为魏藩辅。’而所得兵百五十人,皆年在耳顺,或不踰矩,虎贲官骑及亲事凡二百余人。正复不老,皆使年壮,备有不虞,检校乘城,顾不足以自救,况皆复耄耋罢曳乎?而名为魏东藩,使屏翰王室,臣窃自羞矣。就之诸国,国有士子,合不过五百人。伏以为三军益损,不复赖此。方外不定,必当须(辨)〈办〉者,臣愿将部曲倍道奔赴,夫妻负襁,子弟怀粮,蹈锋履刃,以徇国难,何但习业小儿哉?愚诚以挥涕增河,鼷鼠饮海,于朝万无损益,于臣家计甚有废损。又臣士息前后三送,兼人已竭。惟尚有小儿,七八岁已上,十六七已还,三十余人。今部曲皆年耆,卧在床席,非糜不食,眼不能视,气息裁属者,凡三十七人;疲瘵风靡,疣盲聋聩者,二十三人。惟正须此小儿,大者可备宿卫,虽不足以御寇,粗可以警小盗;小者未堪大使,为可使耘鉏秽草,驱护鸟雀。休候人则一事废,一日猎则众业散,不亲自经营则功不摄;常自躬亲,不委下吏而已。陛下圣仁,恩诏三至,士子给国,长不复发。明诏之下,有若皦日,保金石之恩,必明神之信,画然自固,如天如地。定习业者并复见送,晻若昼晦,怅然失图。伏以为陛下既爵臣百寮之右,居藩国之任,为置卿士,屋名为宫,冢名为陵,不使其危居独立,无异于凡庶。若柏成欣于野耕, ◎《庄子》:尧治天下,伯成子高立为诸侯。尧授舜,舜授禹,辞为诸侯而耕。 子仲乐于灌园; 陈仲子,齐人。楚王欲以为相,而不许;为人灌园。见《列士传》。 蓬户茅牖,原宪之宅也;陋巷箪瓢,颜子之居也:臣才不见效用,常慨然执斯志焉。若陛下听臣悉还部曲,罢官属,省监官,使解玺释绂,追柏成、子仲之业,营颜渊、原宪之事,居子臧之庐,宅延陵之室。如此,虽进无成功,退有可守,身死之日,犹松、乔也。然伏度国朝终未肯听臣之若是,固当羁绊于世绳,维系于禄位,怀屑屑之小忧,执无已之百念,安得荡然肆志,逍遥于宇宙之外哉?此愿未从,陛下必欲崇亲亲,笃骨肉,润白骨而荣枯木者,惟遂仁德以副前恩诏。”皆遂还之。

其年冬,诏诸王朝六年正月。 诏见《明纪》太和五年八月。 其二月,以陈四县封植为陈王,邑三千五百户。 ◎陈国治陈,见《武纪》兴平二年。◎吴增僅曰:汉末陈王宠为袁绍所杀,国除为郡。黄初四年,淮南王邑改封此。太和六年,东阿王植封此。植薨,子志徙封济北,国复为郡。◎《艺文类聚·五十一》载植《改封陈王谢恩章》云:臣既弊陋,守国无效,自分削黜,以彰众诫。〖《子建集》“削黜”作“出削”,“诫”作“诚”。〗不意天恩滂霈,润泽横流,猥蒙加封,茅土既优,爵赏必重,非臣虚浅,所宜奉受;非臣灰身,所能报塞。〖《子建集》“塞”作“答”。〗◎又载《谢妻改封表》云:玺书今以东阿王妃为陈王妃,并下印绶,因故上前所假印,以其拜授书以即日到,臣辄奉诏拜。其才质底下,谬同受私,遇宠素餐,非臣秽衅,所宜蒙获。夙夜忧叹,念报罔极。洪施遂隆,既荣枝干,猥复正臣妃为陈妃。熠燿宣朗,非妾妇惷愚所当蒙被。葵藿草物,犹感恩养。况臣含气,衔佩弘惠,没而后已。诚非翰墨屡辞所能报答。〖《子建集》“底下”作“仾下”,“熠燿”作“光耀”。〗 植每欲求别见独谈,论及时政,幸冀试用,终不能得。既还,怅然绝望。时法制,待藩国既自峻迫,寮属皆贾竖下才,兵人给其残老,大数不过二百人。又植以前过,事事复减半, 宋本无下“事”字。 十一年中而三徙都,常汲汲无欢,遂发疾薨,时年四十一。 ◎周寿昌曰:○“四十一”下疑脱“谥曰思”三字。○《明纪》:太和六年十一月庚寅,陈思王植薨。○考帝纪,诸王薨例不书谥,彼特出“思”字,而本传反不书谥,皆误。◎胡三省曰:谥法,追悔前过曰思。 ◎植常为琴瑟调歌,辞曰: 宋本作“瑟瑟调”,误。宋本《子建集》题曰 “《吁嗟篇》”。 “吁嗟此转蓬,居世何独然!长去本根逝,夙夜无休间。 ◎黄节注:○《说苑》云,秋蓬恶于根本,而美于枝叶。秋风一起,根且拔矣。 东西经十陌, 宋本“十”作 “七”。 南北越九阡,卒遇回风起,吹我入云间。自谓终天路,忽焉下沈渊。惊飚接我出, ◎黄节注:○《尔雅》曰:扶摇谓之猋。○郭注曰:暴风从下上。猋,通作飙。 故归彼中田。 ◎故,疑作“放”。◎《诗·小雅》:中田有卢。◎郑《笺》云:中田,田中也。 当南而更北,谓东而反西,宕宕当何依,忽亡而复存。飘飖周八泽,连翩历五山,流转无恒处,谁知吾苦艰?愿为中林草,秋随野火燔,糜灭岂不痛,愿与林叶连。” ◎宋本《子建集》作 “愿与株荄连”。◎或曰:《送白马王》及《琴瑟调》二篇,顿挫凄壮,仲宣、公幹俱不能及,《风》、《雅》以还,一人而已。◎丁晏曰:《植传》,十一年中而三徙都,尝汲汲无欢。此诗当感徙都而作,收两语痛心之言,伤同根而见灭也。 ◎孙盛曰:异哉,魏氏之封建也!不度先王之典,不思藩屏之术,违敦睦之风,背维城之义。汉初之封,或权侔人主,虽云不度,时势然也。魏氏诸侯,陋同匹夫,虽惩七国,矫枉过也。 也,疑作“正”。 且魏之代汉,非积德之由,风泽既微,六合未一,而彫翦枝幹,委权异族,势同瘣木,危若巢幕, 监本 “若”作“共”,误。 不嗣忽诸,非天丧也。五等之制,万世不易之典。六代兴亡,曹冏论之详矣。 ◎何焯曰:○段成式《语资篇》载元魏尉瑾曰:九锡或称王粲,《六代》亦言曹植。○按:元首不以文章名世,安得宏伟至此!意者陈王感怆孤立,常著论欲上,以身属亲藩,嫌为己地,至身没而元首以贻曹爽欤?◎又曰:○《晋书·曹志传》:武帝常阅《六代论》,问志:“是卿先王所作邪?”志对曰:“先王有手所作目录,请归寻按。”还奏曰:“按录无此。”帝曰:“谁作?”对曰:“以臣所闻,是臣族父冏所作,以先王文高名著,欲令书传于后,是以假托。”帝谓公卿曰:“父子证明,足以为审,可无复疑。”○按:允恭最称好学,岂有先王所作,必待寻按目录,乃定是非?且素知元首假托,何不即相证明,待帝再问邪?或缘此论于司马氏后事,有若烛照,身立其廷,恐招猜忌,故逊词诡对耳。◎沈家本曰:此论有云 “大魏之兴,于今二十有四年矣”,则当在齐王芳正始四年上也。陈思薨于太和六年,下距正始四年,凡十二年,而谓预作此论,恐未然。且陈王于《陈审举之义疏》中,曾言广建藩王,几二百言,亦何尝以身属亲藩为嫌哉!◎弼按:曹囧字元首,《六代论》见下卷评后注引《魏氏春秋》。 遗令薄葬。以小子志,保家之主也,欲立之。 ◎《晋书·曹志传》:曹志字允恭,谯国谯人,魏陈思王植之孽子也。少好学,以才行称,夷简有大度,兼善骑射。植曰:“此保家主也。”立以为嗣。◎《艺文类聚·五十一》载植《封二子为乡公谢恩章》云:诏书封臣息男苗为高阳乡公,志为穆乡公。臣伏自惟,文无升堂庙胜之功,武无摧锋接刃之效,天时运幸,得生贵门,遇以亲戚,少荷光宠,窃位列侯,荣曜当世。顾影惭形,流汗反侧。洪恩罔极,云雨增加,既荣本幹,枝叶并蒙。苗、志小竖,既顽且稚,猥荷列爵,并佩金紫。施崇一门,惠及父子。◎据此文,则植有二子,一名苗,本传未载。 初,植登鱼山,临东阿,喟然有终焉之心, 终,宋本作“归”。 遂营为墓。 ◎《异苑》:陈思王尝登鱼山,临东阿,忽闻岩岫里有诵经声,清遒深亮,远谷流响,肃然有灵气,不觉敛衿祗敬,便有终焉之志,即效而则之。今梵唱皆植依擬所造。◎梁释慧皎《高僧传·诵经篇论》云:始有魏陈思王曹植,深爱经律,属意经旨,既通般若之瑞响,又感渔山之神制。于是删治瑞应本起,以为学者之宗。传声则三千有余,在契则四十有二。◎《法苑珠林·呗讚篇》云:陈思王曹植每读佛经,以为至道之宗极,遂制转讚读七章。〖《广宏明集》作“转读七章”。〗升降曲折之响,故世之讽诵,咸宪章焉。常游鱼山,忽闻空中梵天之响,清雅哀婉,其声动心。独听良久,乃摹其声节,写为梵呗,撰文制音,传为后式。◎《寰宇记》卷十三:鱼山一名吾山,曹植葬其西,亦其所封之国也,周围二十里。◎《方舆纪要》卷三十三:○鱼山在东阿县西北八里,一名吾山。○《史记·河渠书》:《瓠子歌》:“吾山平兮钜野溢。”○徐广曰:东阿县鱼山也。○今山在大清河西盐舟,自泺口来者俱泊于此。○《名胜志》:曹子建墓在开封通许县之七里冈。成化九年大水,墓崩二穴,居民入视,隧表碣曰曹子建墓。◎杭世骏曰:植曾徙封雍丘王,雍丘今之杞县,距通许四十里而近,岂植真葬斯地邪?◎弼按:此说与鱼山营墓之事不合,与《寰宇记》亦异。◎蒋超伯曰:东阿县西八里鱼山陈思王墓旁有隋开皇十三年所制碑,其铭曰:“分珪作瑞,建国开疆;蕙楼兰阁,远迈灵光。” 子志嗣,徙封济北王。景初中诏曰:“陈思王昔虽有过失,既克己慎行,以补前阙,且自少至终,篇籍不离于手,诚难能也。其收黄初中诸奏植罪状, ◎李慈铭曰:上文称“陈思王”,不应又称“植”。 公卿已下议尚书、秘书、中书三府、大鸿胪者皆削除之。 ◎李慈铭曰:“议”下疑脱“藏”字或“在”字。 撰录植前后所著赋、颂、诗、铭、杂论凡百余篇,副藏内外。” ◎《宋书·乐志》:○曹植《鞞舞歌序》曰:汉灵帝西园故事,〖《晋志》“故事”作“鼓吹”。〗有李坚者,能鞞舞。遭乱西随将军段煨。先帝闻其旧又伎,召之。坚既中废,兼古曲多谬误,异代之文,未必相袭,故依前曲改作新歌五篇。不敢充之黄门,近以成下国之陋乐焉。◎《宋志》又曰:魏陈思王《鞞舞歌》五篇,曰《圣皇篇》、《灵芝篇》、《大魏篇》、《精微篇》、《孟冬篇》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《列女传颂》一卷,曹植撰。《书讚》五卷,汉明帝殿阁画,魏陈思王讚。魏陈思王曹植《集》三十卷。◎《唐经籍志》:魏陈思王《集》二卷,又三十卷。◎《四库总目提要》云:《曹子建集》十卷。《唐志》云二十,复云三十者,盖隋时旧本二十卷,合并重编,实无两集。郑樵《通志略》亦并载二本,焦竑《国史·经籍志》合二本为五十卷,谬甚。此本目录后有“嘉定六年癸酉”字,犹从宋宁宗时本翻雕。凡赋四十四篇,诗七十四篇,杂文九十二篇,合二百十篇。残篇断句,错出其间。《弃妇篇》见《玉台新咏》。《镜铭》八字反覆颠倒,皆叶韵成文,实为回文之祖,见《艺文类聚》。皆未收入,亦不免有所舛漏。◎姚振宗曰:陈思王文章有前后录。景初诏撰称“前后所著百余篇”,亦似指前录、后录而言。除前录自定七十八篇,后录当二十余,疑前录三十卷,后录二十卷。隋时但有前录,唐代乃前后录并出。《通志略》以三十卷在前,二十卷列后,似亦以为前录、后录,所以别于《唐志》之颠倒欤?然是否即景初原本,不可知也。◎胡玉缙曰:植自定前录七十八篇,有见文,后录定否不可知。景初中诏撰植前后所著,前后犹先后尔,各为一事。否则前录七十八篇为三十卷,后录二十余篇为二十卷,不应后俱录系长篇文字。况业经诏撰,讵有仍其所自定者?以此知《通知略》所载两本,非景初本;其三十卷本,非自定前录。《唐志》先二十后三十,亦无所谓颠倒也。姚说殊嫌牵合傅会。◎弼按:子建撰前录七十八篇,见前裴注引《典略》杨修答书注下。◎钟峥《诗品》曰:陈思为建安之杰。◎又曰:陈思王诗,其源出于《国风》,骨气奇高,词采华茂,情兼雅怨,体被文质,粲溢今古,卓然不群。嗟乎!陈思之于文章也,譬人伦之有周、孔,麟羽之有龙凤,音乐之有琴笙,女工之有黼黻。故孔氏之门,如用《诗》则公幹升堂,思王入室矣。◎《文心雕龙·章表篇》曰:陈思之表,独冠群才。◎《明诗篇》曰:四言五言兼善,则子建、仲宣、丁晏。◎《陈思王诗抄序》曰:洛神九咏,屈灵均之嗣声;求试诸疏,刘更生之方驾。与杨德祖书,不以翰墨为勋绩,词赋为君子。其所见甚大,不仅以诗人目之。又《东阿怀古》云:“新莽有女不附篡,孟德有子不忘汉,天遣血嗣全孤忠,自发奸邪一家判。”亦实录也。◎弼按:孟德亦有女山阳夫人,可与黄皇室主并称。◎又按:丁晏有《陈思王年谱》一卷,附《曹集》后。 志累增邑,并前九百九十户。 ◎陈景云曰:魏室诸王,至正元、景元间,普增封邑,其户皆累千。即如平阳、成武二公,亦皆踰千户矣。思王初封于陈,已有邑三千五百户;至子志嗣爵,又累增邑,乃并前计之,止有九百九十户。必传写脱误也。 ◎《志别传》曰: 《曹志别传》,隋、唐志不著录。 志字允恭,好学有才行。晋武帝为中抚军,迎常道乡公于邺,志夜与帝相见,帝与语,从暮至旦,甚器之。及受禅,改封鄄城公。发诏以志为乐平太守,历章武、赵郡,迁散骑常侍、国子博士,后转博士祭酒。及齐王攸当之藩,下礼官议崇锡之典,志叹曰:“安有如此之才,如此之亲,而不得树本助化,而远出海隅者乎?”乃建议以谏,辞旨甚切。帝大怒,免志官。 ◎《晋书·曹志传》:志常恨其父不得志于魏,因怆然欢曰:“安有如此之才,如此之亲,不得树本助化,而远出海隅。晋朝之隆,其殆乎哉!”乃奏议曰:“伏闻大司马齐王当出藩东夏,备物尽礼,同之二伯。今陛下为圣君,稷、契为贤臣,内有鲁、卫之亲,外有齐、晋之辅,坐而守安,此万世之基也。古之夹辅王室,同姓则周公其人也,异姓则太公其人也。皆身在内,五世反葬。后虽有五霸代兴,桓、文谲主,下有请隧之僭,上有九锡之礼,终于谲而不正,验于尾大不掉,岂与召公之歌《棠棣》,周诗之咏《鸱鸮》同日论哉!今圣朝创业之始,始之不谅,后事难工。幹植不强,枝叶不茂;骨鲠不存,皮肤不充。自羲皇以来,岂是一姓之独有!欲结其心者,当有磐石之固。夫欲享万世之利者,当与天下议之。故天之聪明,自我人之聪明。秦、魏欲独擅其威,而财得没其身;周、汉能分其利,而亲疏为之用。此自圣主之深虑,日月之所照。事虽浅,当深谋之;言虽轻,当重思之。志备位儒官,若言不及礼,是志寇窃。知忠不言,议所不敢。志以为当如博士等议。”议成当上,见其从弟高邑公嘉。嘉曰:“兄议甚切,百年之后必书晋史,目下将见责邪。”帝览议,大怒曰: “曹志尚不明吾心,况四海乎!”以议者不指答所问,横造异论,策免太常郑默。于是有司奏收志等结罪,诏惟免志官,以公还第。 后复为散骑常侍。志遭母忧,居丧尽哀,因得疾病,喜怒失常,太康九年卒,谥曰定公。 ◎志葬济北榖城墓宅。◎《隋志》:梁有散骑常侍曹志《集》二卷,录一卷。◎《唐志》:曹志《集》二卷。◎志子臣,元康中为中郎,封关中侯。《通典·九十九》有曹臣《移冀州大中正文》。

29.3 萧怀王熊

萧怀王熊,早薨。 萧,见《明纪》景初二年。 黄初二年追封谥萧怀公。太和三年,又追进爵为王。青龙二年,子哀王炳嗣,食邑二千五百户。六年薨,无子,国除。 ◎何焯曰:〖一作邵晋涵说。〗三王以母弟故,别为一卷。后卷为母贵贱为次,其犹《春秋》之义欤?

评曰:任城武艺壮猛,有将领之气。陈思文才富艳,足以自通后叶,然不能克让远防,终致携隙。《传》曰“楚则失之矣,而齐亦未为得也”,其此之谓欤? ◎鱼豢曰:谚言“贫不学俭,卑不学恭”,非人性分也,势使然耳。此实然之势,信不虚矣。假令太祖防遏植等,在于畴昔,此贤之心,何缘有窥望乎?彰之挟恨,尚无所至。至于植者, ◎陈景云曰:《通鉴》引此,此句下有“岂能兴难”一句,以文义求之,此语断不可删。此注少四字,必非裴氏所芟,乃后来刊本脱落耳。 乃令杨修以倚注遇害,丁仪以希意族灭,哀夫!余每览植之华采,思若有神。以此推之,太祖之动心,亦良有以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