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9 卷五十九·吴书十四·吴主五子传第十四
吴书十四
三国志五十九吴主五子传第十四 ◎刘咸炘曰：称子，仿《汉书》武五子，以中有太子也。
晋平阳侯相 安汉陈寿 撰宋中书侍郎西乡侯 闻喜裴松之 注沔阳卢弼 集解 孙登传、孙虑传 校录：兴平建安 孙和传 校录：擎骥 孙霸传 校录：欧罗巴♀忲阳 孙奋传 校录：江渚钓客 复校：擎骥
69.1 孙登
孙登字子高，权长子也。 登不知所出，周寿昌有说，见后注。 魏黄初二年，以权为吴王，拜登东中郎将， 东中郎将，见《魏志·董卓传》。 封万户侯， ◎侯康曰：○《艺文类聚》卷五十一魏文帝《册孙权太子登为东中郎将封侯文》云：盖《河》、《洛》写天意，符谶述圣心，昭晰著明，与天谈也。故《易》曰：“河出《图》，洛出《书》，圣人则之。”孙将军归心国朝，忠亮之节，同功佐命，而其子当为魏将军，著在图谶，犹汉光武受命，李氏为辅，王梁、孙咸并见符纬也。斯乃皇天启祜大魏，永令孙氏仍世为佐。其以登为东中郎将，封县侯，万户。昔周嘉公旦，祚流七胤，汉礼萧何，一门十侯。今孙将军亦当如斯。若夫长平之荣，安丰之宠，方斯蔑如。 登辞侯不受。 宋本“侯”作“疾”。 是岁，立登为太子， 吴王太子也。黄武四年，权为太子登娉周瑜女，见《程秉传》、《周瑜传》。又权为子登拣择淑媛，娉芮玄女为妃，见《潘濬传》注引《吴书》。 选置师傅， 程秉为太子太傅，见《秉传》。 铨简秀士，以为宾友，于是诸葛恪、张休、顾谭、陈表等 表，陈武子，事见《武传》。 以选入，侍讲诗书，出从骑射。权欲登读《汉书》，习知近代之事，以张昭有师法，重烦劳之，乃命休从昭受读， ◎命，各本皆作“令”。◎范《书·列女传》：扶风马融伏于阁下，从班昭受读。◎王鸣盛曰：汉人读书，必有师法，无师不能读。《三国·吴志》吴主欲登读《汉书》，使张昭之子休从昭受读，可见。 还以授登。 ◎唐庚曰：刘备教禅以《汉书》，而权亦令张休从昭受读，还以授登。世以权、备之智，不足以知二帝三王，故所贻谋，止于如此。是大不然。伊尹之训太甲，称有夏先后而不及唐、虞；周公之戒成王，称商三宗而不及唐、虞，岂伊、周之智不足以知尧、舜、禹？亦取其近于时、切于事者已。权、备之教子，不忽近而慕远，不贵名而贱实，此亦伊尹、周公之遗法也。 登待接寮属，略用布衣之礼，与恪、休、谭等或同舆而载，或共帐而寐。太傅张温言于权曰：“夫中庶子官最亲密，切问近对，宜用雋德。”于是乃用表等为中庶子。 中庶子，见《魏志·鲍勋传》。 后又以庶子礼拘，复令整巾侍坐。 ◎《东观记》云：以中庶子入侍讲。◎沈《志》：中庶子，汉置。古者世禄卿大夫之子，既为副倅，谓之国子；天子诸侯，必有庶子官，以掌教之。 黄龙元年，权称尊号，立为皇太子，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二十引《宫苑记》云：西池，吴宣明太子孙登所凿，亦谓之太子池，在建康宫西隅，因名。○一清案：《传》云“谥宣”，而《记》云“宣明”，误也。 以恪为左辅，休右弼，谭为辅正，表为翼正都尉， ◎胡三省曰：辅正及翼正都尉，皆吴自创置之。◎潘眉曰：左辅、右弼、辅正亦都尉名，与翼正均东宫官属。 是为四友，而谢景、范慎、 范慎，见《孙晧传》建衡三年。 刁玄、 ◎刁玄事见《孙晧传》建衡三年注引《江表传》。◎何焯曰：古无“刁”字，宜从宋本作“刀”。 羊衜等 衜，音道。 ◎胡三省曰：衜，古“道”字。◎冯本“音”作“首”，误。 皆为宾客，于是东宫号为多士。 ◎侯康曰：○《艺文类聚》卷十六载吴张俨《请立太子师傅表》曰：昔贾谊为汉文帝陈周成王为太子，以周公为太傅，召公为太保，吕望为太师。又立三少，皆上大夫，使与太子居处，左右前后，皆正人也，明礼义以导习之，故能光熙文、武，兴隆周室。伏惟陛下命世应期，顺乾作主，皇太子以天然之姿，为国上嗣，朝廷以四海未定，国家多事，师傅之官，阙而未备。臣愚以为高祖初基，天下造创，引张良、叔孙通出为师表，入与朝政，宜博采周、汉，依旧仪用将相名官，辅弼太子，于是以熙赞洪业，增晖日月，实为光大也。○按：俨此表年月不可考，其称权为陛下，则在权称尊号后，姑附于此。◎又曰：○释慧皎《高僧传》：支谦字恭明，一名越，本月支人。博览经籍，莫不精究，世间伎艺多所综习。遍学异书，通六国语。其为人细长黑瘦，眼多白而睛黄，时人为之语曰：“支郎眼中黄，形驱虽细是智囊。”汉献末乱，避地于吴，权召见，悦之，拜为博士，使辅导东宫，与韦曜诸人共尽匡益，但生自外域，故《吴志》不载。 ◎《吴录》曰：慎字孝敬，广陵人，竭忠知己之君，缠绵三益之友，时人荣之。著论二十篇， 毛本“十”作“士”，误。 名曰《矫非》。 ◎《隋志》：粱有《尚书王氏传问》二卷，《尚书义》二卷，范慎问，吴太尉刘毅答，亡。◎侯康曰：《隋志》当云“吴太尉范顺问，刘毅答”，“顺”、“慎”古通。 后为侍中，出补武昌左部督，治军整顿。孙晧移都，甚惮之，诏曰：“慎勋德俱茂，朕所敬凭，宜登上公，以副众望。”以为太尉。慎自恨久为将，遂托老耄。军士恋之，举营为之陨涕。凤皇三年卒，子耀嗣。玄，丹阳人。衜，南阳人。◎《吴书》曰：衜初为中庶子，年二十。时廷尉监隐蕃交结豪杰，自卫将军全琮等皆倾心敬待，惟衜及宣诏郎豫章杨迪拒绝不与通，时人咸怪之。而蕃后叛逆，众乃服之。◎《江表传》曰：登使侍中胡综 毛本“综”作“琮”，误。 作《宾友目》 ◎胡三省曰：目者，因其人之才品，为之品题也。 曰：“英才卓越，超踰伦匹，则诸葛恪。精识时机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：《御览》“时”作“知”。 达幽究微，则顾谭。凝辨宏达， ◎何焯曰：《魏氏春秋》“凝”作“淑”。◎弼按：《通鉴》“辨”作“辩”。 言能释结，则谢景。 ◎胡三省曰：凝，坚定也。宏，阔远也。达，明通也。好辩者每不能坚定其所守，故以能凝辩而证据宏远明通者，可以释难疑之纠结也。 究学甄微，游夏同科，则范慎。” ◎胡三省曰：究，穷竟也。甄，察别也。 衜乃私驳综曰：“元逊才而疏， 诸葛恪字元逊。 子嘿精而很， 顾谭字子嘿，《谭传》作“默”。 叔发辨而浮， 谢景字叔发。宋本“辨”作“辩”，《通鉴》同。 孝敬深而狭。” ◎范慎字孝敬。《通鉴》“狭”作“陿”。◎胡注：“陿”与“狭”同。 所言皆有指趣。而衜卒以此言见咎，不为恪等所亲。后四人皆败， ◎何焯曰：景、慎未尝败也。 吴人谓衜之言有征。位至桂阳太守，卒。 桂阳，见《蜀志·先主传》建安十三年。
权迁都建业，征上大将军陆逊辅登镇武昌，领宫府留事。登或射猎，当由径道，常远避良田，不践苗稼，至所顿息，又择空闲之地，其不欲烦民如此。尝乘马出，有弹丸过，左右求之。有一人操弹佩丸，咸以为是，辞对不服，从者欲捶之，登不听，使求过丸，比之非类，乃见释。又失盛水金马盂， ◎萧常曰：盛，音成。马盂，言其大也。◎或曰：水盂于时已有。 觉得其主，左右所为，不忍致罚，呼责数之，长遣归家，敕亲近勿言。后弟虑卒， ◎《孙权传》：嘉禾元年，建昌侯虑卒。 权为之降损，登昼夜兼行，到赖乡， 赖乡，见《孙休传》永安三年。 自闻，即时召见。见权悲泣，因谏曰：“虑寝疾不起，此乃命也。方今朔土未一，四海喁喁，天戴陛下，而以下流之念， 下流，解见《魏志·阎温传》及《武文世王公传·乐陵王茂传》。 减损大官肴馔， ◎《续百宫志》：太官令，一人，六百石，掌御饮食。 过于礼制，臣窃忧惶。”权纳其言，为之加膳。住十余日，欲遣西还，深自陈乞，以久离定省，子道有阙， ◎《礼记·曲礼》曰：凡为人子之礼，冬温而夏清，昏定而晨省。 又陈陆逊忠勤，无所顾忧，权遂留焉。嘉禾三年，权征新城， 合肥新城也。 使登居守，总知留事。时年谷不丰，颇有盗贼，乃表定科令，所以防御，甚得止奸之要。
初，登所生庶贱，徐夫人少有母养之恩， ◎《妃嫔传·吴主权徐夫人传》：使母养子登。后权迁移，以夫人妒忌，废处吴。◎周寿昌曰：孙登立为太子，而不知所出，母以子贵之说，衰世亦有所不行。《左传》“州吁，嬖人之子也”，州吁虽宠，其母虽嬖，而卒莫详其姓氏，只以“嬖人”两字书之，此古之所谓贱妾也。 后徐氏以妒废处吴，而步夫人最宠。步氏有赐，登不敢辞，拜受而已。徐氏使至，所赐衣服，必沐浴服之。登将拜太子，辞曰：“本立而道生，欲立太子，宜先立后。”权曰：“卿母安在？”对曰：“在吴。”权默然。 ◎或曰：有防微之虑者，当在此时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弟和有宠于权，登亲敬，待之如兄，常有欲让之心。
立凡二十一年，年三十三卒。 登立于魏黄初二年，卒于吴赤乌四年，当生于汉建安十四年。孙权二十八岁始生长子登，年六十而登死。赤乌五年立和为太子，赤乌十三年废太子和处故鄣，鲁王霸赐死，立亮为太子。孙权自登死后，信任谗间，杀戮忠良，老耄昏愦，倒行逆施，吴国之亡，已肇于此矣。 临终，上疏曰：“臣以无状，婴抱笃疾，自省微劣，惧卒陨毙。臣不自惜，念当委离供养，埋胔后土，长不复奉望宫省，朝觐日月，生无益于国，死贻陛下重慼，以此为哽结耳。臣闻死生有命，长短自天，周晋、颜回有上智之才，而尚夭折， ◎《国语·周语》：灵王二十二年，谷、洛斗，将毁王宫，王欲壅之，太子晋谏曰：“不可。”◎韦注：晋，灵王太子也，早卒，不立。◎《史记·孔子弟子列传》：颜回者，鲁人也，字子渊，少孔子三十岁。回年二十九，发尽白，蚤死。 况臣愚陋，年过其寿，生为国嗣，没享荣祚，于臣已多，亦何悲恨哉！方今大事未定，逋寇未讨，万国喁喁，系命陛下，危者望安，乱者仰治。愿陛下弃忘臣身，割下流之恩， 下流，见前。 修黄、老之术，笃养神光，加羞珍膳，广开神明之虑，以定无穷之业，则率土幸赖，臣死无恨也。皇子和仁孝聪哲，德行清茂，宜早建置，以系民望。诸葛恪才略博达，器任佐时。张休、顾谭、谢景，皆通敏有识断，入宜委腹心，出可为爪牙。范慎、华融矫矫壮节，有国士之风。羊衜辩捷，有专对之材。刁玄优弘，志履道真。裴钦博记， 裴钦，见《严畯传》。 翰采足用。蒋修、虞翻， ◎何焯曰：此“虞翻”字疑误，于时仲翔没交州已十余年矣，且未尝厕迹官僚也。◎官本《考证》陈晧说同。◎弼按：虞翻死于赤乌二年，孙登死于赤乌四年五月，相距年余，远道或不及知，此“翻”字或不误，何云“已没十余年”，误。 志节分明。凡此诸臣，或宜廊庙，或任将帅，皆练时事，明习法令，守信固义，有不可夺之志。此皆陛下日月所照，选置臣宫，得与从事，备知情素，敢以陈闻。臣重惟当今方外多虞，师旅未休，当厉六军，以图进取。军以人为众，众以财为宝，窃闻郡县颇有荒残，民物凋敝，奸乱萌生，是以法令繁滋，刑辟重切。臣闻为政听民，律令与时推移，诚宜与将相大臣详择时宜，博采众议，宽刑轻赋，均息力役，以顺民望。陆逊忠勤于时，出身忧国，謇謇在公，有匪躬之节。 ◎《易·蹇卦》之辞：王臣蹇蹇，匪躬之故。◎《正义》曰：蹇，难也。有险在前，畏而不进，故称为蹇。志匡王室，能涉蹇难，而往济蹇，故曰王臣蹇蹇也。尽忠于君，匪以私身之故而不往济君，故曰匪躬之故。 诸葛瑾、步骘、朱然、全琮、朱据、吕岱、吾粲、阚泽、严畯、张承、孙怡忠于为国，通达治体。可令陈上便宜，蠲除苛烦，爱养士马，抚循百姓。五年之外，十年之内，远者归复，近者尽力，兵不血刃，而大事可定也。臣闻‘鸟之将死其鸣也哀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’， 《论语》曾子之辞。 故子囊临终，遗言戒时，君子以为忠， ◎《左传·襄公十四年》：楚子囊还自伐吴，卒。将死，遗言谓子庚：“必城郢。”君子谓子囊忠，君薨不忘增其名，将死不忘卫社稷，可不谓忠乎？ 岂况臣登，其能已乎？愿陛下留意听采，臣虽死之日，犹生之年也。”既绝而后书闻，权益以摧感，言则陨涕。是岁，赤乌四年也。 陈本无“也”字，误。 谢景时为豫章太守，不胜哀情，弃官奔赴，拜表自劾。权曰：“君与太子从事，异于他吏。”使中使慰劳，听复本职，发遣还郡。谥登曰宣太子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初葬句容， 句容，见《孙权传》赤乌八年。 置园邑，奉守如法，后三年改葬蒋陵。 孙权葬蒋陵。
子璠、希，皆早卒，次子英，封吴侯。五凤元年，英以大将军孙峻擅权，谋诛峻，事觉自杀，国除。 ◎《吴历》曰：孙和以无罪见杀，众庶皆怀愤叹，前司马桓虑因此招合将吏，欲共杀峻立英，事觉，皆见杀，英实不知。
谢景者字叔发，南阳宛人。在郡有治迹，吏民称之，以为前有顾劭，其次即景。数年卒官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水经·赣水注》：白社有徐孺子墓，吴嘉禾中，太守长沙徐熙于墓隧种松，太守南阳谢景于墓侧立碑。
69.2 孙虑
孙虑字子智，登弟也。少敏惠有才艺，权器爱之。黄武七年，封建昌侯。 ◎建昌，见《孙权传》黄武七年，又见《太史慈》传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寰宇记》卷百十一：孙虑城在建昌县南一百里，城南有青石井，可深十丈，常冬夏有水。 后二年， 黄龙二年。 丞相雍等奏虑性聪体达，所尚日新，比方近汉， 鉴本、官本“比”作“北”，误。 宜进爵称王，权未许。 虑作斗鸭栏，陆逊谏止，虑即时毁彻之，见《陆逊传》。虑纳潘濬女，见《濬传》。 久之，尚书仆射存上疏曰： ◎李龙官曰：“存”上有脱文，否则失其姓也。◎钱大昭曰：史失其姓。建衡元年有督军徐存，与监军李勖从建安海道击交阯，未知是否。 “帝王之兴，莫不褒崇至亲，以光群后，故鲁、卫于周，宠冠诸侯， 周公封于鲁，康叔封于卫，皆武王同母弟也。 高帝五王，封列于汉， 汉高帝八男，此言五王者，《汉书》有《高五王传》，惠帝、文帝有纪，淮南王别有传也。 所以藩屏本朝，为国镇卫。建昌侯虑禀性聪敏，才兼文武，于古典制，宜正名号。陛下谦光，未肯如旧，群寮大小，咸用於邑。 於邑，郁结也。 方今奸寇恣睢，金鼓未弭，腹心爪牙，惟亲与贤。辄与丞相雍等议，咸以虑宜为镇军大将军，授任偏方，以光大业。”权乃许之，于是假节开府，治半州。 ◎半州，见《张昭传》、《薛综传》。虑以薛综为长史，见《综传》，事在黄龙三年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方舆纪要》卷八十五：半洲城在九江府西九十里，晋所筑。○一清案：孙虑封建昌侯，今南康府之建昌县也，北去九江寻阳仅九十里耳，故开府于此。然必有城治，或晋时因其旧基修筑之耳。 ◎《吴书》载权诏曰：“期运扰乱，凶邪肆虐，威罚有序，干戈不戢。以虑气志休懿，武略夙昭，必能为国佐定大业，故授以上将之位，显以殊特之荣，宠以兵马之势，委以偏方之任。外欲威振敌虏，厌难万里，内欲镇抚远近，慰恤将士，诚虑建功立事竭命之秋也。虑其内修文德，外经武训，持盈若冲， 毛本“盈”作“隐”，误。 则满而不溢。敬慎乃心，无忝所受。” 虑以皇子之尊，富于春秋，远近嫌其不能留意。及至临事，遵奉法度，敬纳师友，过于众望。年二十，嘉禾元年卒。 当生于汉建安十八年，小孙登四岁，先登死十年。 无子，国除。
69.3 孙和
孙和字子孝，虑弟也。少以母王有宠见爱， ◎《妃嫔传·王夫人传》：黄武中得幸，生和。◎和当生于黄武三年，说见《王夫人传》。 年十四， 嘉禾六年。 为置宫卫，使中书令阚泽教以书艺。好学下士，甚见称述。赤乌五年，立为太子，时年十九。阚泽为太傅，薛综为少傅， 阙泽、薛综皆以赤乌六年卒，为傅不过一年。此后吾粲为太傅。自此遂二宫交搆。陆逊上疏言太子正统，鲁王藩臣，宜宠秩有差。书三四上，权不听许，且累遣中使责让逊，逊以赤乌八年愤恚致卒，和亦幽闭。直至赤乌十三年徙和于故鄣，鲁王霸赐死，两败俱伤，而吴遂立幼主矣。 而蔡颖、张纯、封俌、严维等皆从容侍从。 ◎吴书曰：和少岐嶷有智意， 岐嶷，解见《魏志·明纪》卷首注引《魏书》。 故权尤爱幸，常在左右，衣服礼秩雕玩珍异之赐，诸子莫得比焉。好文学，善骑射，承师涉学，精识聪敏，尊敬师傅，爱好人物。颖等每朝见进贺，和常降意，欢以待之。讲校经义，综察是非，及访谘朝臣，考绩行能，以知优劣，各有条贯。后诸葛丰伪叛以诱魏将诸葛诞， ◎李龙官曰：诸葛诞即诸葛丰之后，此何以云诸葛丰？吴主赤乌十年《传》注引《江表传》作“诸葛壹”，是“丰”字乃“壹”字之讹。 权潜军待之。和以权暴露外次，又战者凶事，常忧劳憯怛，不复会同饮食，数上谏，戒令持重，务在全胜，权还，然后敢安。◎张纯字元基，敦之子。 张纯，事见《顾邵传》及注引《吴录》，又见《朱异传》注引《文士传》。 ◎《吴录》曰：纯少厉操行，学博才秀，切问捷对，容止可观。拜郎中，补广德令， 广德，见《妃嫔传·徐夫人传》。 治有异绩，擢为太子辅义都尉。 辅义都尉，一人，吴置。纯事又见后注。
是时有司颇以条书问事，和以为奸妄之人，将因事错意，以生祸心，不可长也，表宜绝之。又都督刘宝白庶子丁晏，晏亦白宝，和谓晏曰：“文武在事，当能几人，因隙构薄，图相危害，岂有福哉？”遂两释之，使之从厚。常言：“当世士人宜讲修术学，校习射御，以周世务，而但交游博弈以妨事业，非进取之谓。”后群寮侍宴，言及博弈，以为“妨事费日而无益于用，劳精损思而终无所成，非所以进德修业，积累功绪者也。且志士爱日惜力，君子慕其大者，高山景行， ◎《诗·小雅·车舝之章》：高山仰止，景行行止。◎郑《笺》云：王亦庶几古人有高德者则慕仰之，有明行者则而行之。 耻非其次。夫以天地长久，而人居其间，有白驹过隙之喻， ◎《汉书·魏豹传》：人生一世间，如白驹过隙。◎师古曰：言其速疾也。白驹，谓日景也。隙，壁际也。◎沈钦韩曰：○《庄子·盗跖篇》：忽然无异骐骥之驰过隙也。○《墨子·兼爱篇》：人之生乎地上无几何也，譬犹驷驰而过却也。○据此，则谓马也。 年齿一暮，荣华不再。凡所患者，在于人情所不能绝，诚能绝无益之欲以奉德义之涂，弃不急之务以修功业之基，其于名行，岂不善哉？夫人情固不能无嬉娱， 宋本“固”作“犹”。 嬉娱之好，亦在于饮宴琴书射御之间，何必博弈，然后为欢”。乃命侍坐者八人，各著论以矫之。于是中庶子韦曜退而论奏， 曜论见本传。 和以示宾客。时蔡颖好弈，直事在署者颇斅焉，故以此讽之。
是后王夫人与全公主隙。 宋本“隙”上多“有”字。 权尝寝疾，和祠祭于庙， ◎《通鉴》：吴主寝疾，遣太子祷于长沙桓王庙。◎胡注：○孙策追谥长沙桓王。○杜佑曰：孙权都建业，立兄长沙桓王庙于朱雀桥南。 和妃叔父张休居近庙， 张承生女，权为子和纳之。张休，承弟也。均见《张昭传》。 邀和过所居。全公主使人觇视， ◎胡三省曰：过，工禾翻。觇，丑廉翻，窥也。 因言太子不在庙中，专就妃家计议，又言王夫人见上寝疾，有喜色。权由是发怒，夫人忧死， 互见《妃嫔传》。 而和宠稍损，惧于废黜。鲁王霸觊觎滋甚， ◎《左传·桓公二年》：是以民服事其上，而下无觊觎。◎杜注：下不冀望上位。觊，音冀。觎，羊朱翻。 陆逊、吾粲、顾谭等数陈適庶之义，理不可夺。 各见本传。 全寄、杨竺为鲁王霸支党， ◎周寿昌曰：是时党霸者，霸本传内尚有吴安、孙奇，并无步骘，《骘传》内亦无此事，即周昭论步骘，亦无一言及此。疑注引《通语》之言未可信。 谮愬日兴。粲遂下狱诛，谭徙交州。权沈吟者历年， ◎胡三省曰：沈吟者，欲决而未决之意。今人犹有此语。沈，持林翻。 ◎殷基《通语》曰：初权既立和为太子，而封霸为鲁王，初拜犹同宫室，礼秩未分。群公之议，以为太子、国王上下有序，礼秩宜异，于是分宫别寮，而隙端开矣。 ◎胡三省曰：和、霸之隙，亦两官僚属交搆成之。 自侍御宾客造为二端，仇党疑贰，滋延大臣。丞相陆逊、大将军诸葛恪、太常顾谭、骠骑将军朱据、会稽太守滕胤、大都督施绩、 绩未为大都督，朱然为大督。 尚书丁密等奉礼而行，宗事太子； 冯本、毛本“事”作“祀”，误。 骠骑将军步骘、镇南将军吕岱、大司马全琮、左将军吕据、中书令孙弘等附鲁王；中外官僚将军大臣举国中分。权患之，谓侍中孙峻曰：“子弟不睦，臣下分部， ◎胡三省曰：分部，谓各分部党，若汉甘陵南北部。 将有袁氏之败，为天下笑。一人立者，安得不乱？”于是有改嗣之规矣。 ◎韩菼曰：袁、刘固无论矣，如孟德、仲谋，目睹祸败而旋蹈其辙，多少英雄到此便有儿女子气。 ◎臣松之以为：袁绍、刘表谓尚、琮为贤，本有传后之意，异于孙权既以立和而复宠霸，坐生乱阶，自构家祸，方之袁、刘，昏悖甚矣。步骘以德度著称，为吴良臣，而阿附于霸，事同杨竺，何哉？和既正位，適庶分定，就使才德不殊，犹将义不党庶，况霸实无闻，而和为令嗣乎？夫邪僻之人，岂其举体无善，但一为不善，众美皆亡耳。骘若果有此事，则其余不足观矣！吕岱、全琮之徒，盖所不足论耳。 后遂幽闭和。于是骠骑将军朱据、尚书仆射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缚，连日诣阙请和。 ◎互见《朱据传》。◎或曰：速之废耳，益知批鳞之无益，哲哉子房！ 权登白爵观见，甚恶之， ◎胡三省曰：白爵观在建业宫中。观，古玩翻。 敕据、晃等无事忩忩。 ◎监本、官本“忩忩”作“忿忿”，误。◎《通鉴》作“悤悤”。◎胡注：悤悤，急遽不谛细也。 权欲废和立亮，无难督陈正、五营督陈象 ◎胡三省曰：吴主置左右无难营兵，又置五营营兵，各置督领之。 上书，称引晋献公杀申生，立奚齐，晋国扰乱， 《朱据传》注引殷基《通语》载据谏争，亦引晋献事。 又据、晃固谏不止。权大怒，族诛正、象，据、晃牵入殿，杖一百， ◎何焯曰：老悖昏惑，吴亡不待晧而决。◎潘眉曰：此陈正、陈象、朱据、屈晃四人，当以“象”字绝句。言族诛陈正、陈象，牵据、晃入殿，杖各一百。◎弼按：《通鉴》作“族诛正、象，牵据、晃入殿，据、晃犹口谏，杖之各一百”。是廷杖之风，由来已远。正、象忠谏，家族诛夷。朱据初尚公主，近复兼领丞相，贵戚重臣，辱之殿陛，专制淫威，无殊桀、纣矣！ ◎《吴历》曰：晃入，口谏曰：“太子仁明，显闻四海。今三方鼎跱，实不宜摇动太子，以生众心。愿陛下少垂圣虑，老臣虽死，犹生之年。”叩头流血，辞气不挠。权不纳晃言，斥还田里。孙晧即位，诏曰：“故仆射屈晃，志匡社稷，忠谏亡身。封晃子绪为东阳亭侯， 东阳，见《魏志·吕布传》。 弟幹、恭为立义都尉。” 立义都尉，吴置。 绪后亦至尚书仆射。晃，汝南人，见胡冲《答问》。 ◎冲著《吴历》，见《魏志·文纪》黄初七年。◎沈家本曰：隋、唐志不著，裴所引屈晃事，似传记之属。冲，胡综子，见《综传》，吴天纪中为中书令，后仕晋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张纯亦尽言极谏，权幽之，遂弃市。 竟徙和于故鄣， ◎故鄣，见《孙权传》赤乌十三年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九十一：故鄣城在湖州府长兴县西南八十里。秦灭楚，置鄣县，为鄣郡。汉为故鄣县，属丹阳郡。吴属吴兴郡。○一清案：是时尚未置吴兴，县仍属丹阳。 群司坐谏诛放者十数。众咸冤之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权寝疾，意颇感寤，欲征和还立之，全公主及孙峻、孙弘等固争之， ◎胡三省曰：争者，恐和复立为己患也。 乃止。
太元二年正月，封和为南阳王，遣之长沙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和之长沙，行过芜湖，有鹊巢于帆樯，故官寮闻之皆忧惨，以为樯末倾危，非久安之象。或言：“《鹊巢》之诗有‘积行累功以致爵位’之言，今王至德茂行，复受国土，傥神灵以此告寤人意乎？”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九十：严州府淳安县西三十里有普慈山，上有太子城，孙和尝避难于此。 四月，权薨，诸葛恪秉政。恪即和妃张之舅也。 张承，诸葛瑾婿也。和妃，张承女也，为瑾之外孙女，恪之甥女。 妃使黄门陈迁之建业上疏中宫，并致问于恪。临去，恪谓迁曰：“为我达妃，期当使胜他人。”此言颇泄。又恪有徙都意，使治武昌宫，民间或言欲迎和。及恪被诛，孙峻因此夺和玺绶， ◎胡三省曰：南阳王玺绶也。 徙新都， 新都郡治始新，见《孙权传》建安十三年。 又遣使者赐死。和与妃张辞别，张曰：“吉凶当相随，终不独生活也。” 《通鉴》无“活也”二字。 亦自杀，举邦伤焉。
孙休立，封和子晧为乌程侯， 乌程，见《孙坚传》。 自新都之本国。休薨，晧即阼，其年追谥父和曰文皇帝，改葬明陵，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寰宇记》卷九十四：乌程县西陵山，孙晧改葬父和于此，号曰明陵，即卞山之别岭也。 置园邑二百家，令、丞奉守。后年正月，又分吴郡、丹阳九县为吴兴郡，治乌程， ◎详见《孙晧传》宝鼎元年十月及注引晧诏。◎潘眉曰：后年者，明年之明年也。正月，当为“十月”。分吴郡之乌程、阳羡、永安、余杭、临水及丹阳郡之故鄣、安吉、原乡、於潜共九县为吴兴郡。其乌程、阳羡、余杭、故鄣、於潜五县皆汉旧县。其永安县，吴时分乌程、余杭立。临水县，吴时分余杭立。安吉、原乡二县，汉灵帝中平二年分故鄣立。 置太守，四时奉祠。有司奏言宜立庙京邑。宝鼎二年七月，使守大匠薛珝 毛本“珝”作“翊”，误。珝为薛综子，见《综传》。 营立寝堂，号曰清庙。十二月，遣守丞相孟仁、 孟仁，事见《孙晧传》注引《吴录》。 太常姚信等 姚信，事见《陆绩传》注。 备官僚 何校本“官”作“宫”。宋本“僚”作“寮”。 中军步骑二千人，以灵舆法驾，东迎神于明陵。晧引见仁，亲拜送于庭。 ◎刘咸炘曰：备载仪节，盖吴所希有耳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比仁还，中使手诏，日夜相继， 日夜，各本皆误作“曰使”。 奉问神灵起居动止。巫觋言见和被服，颜色如平生日， 《宋书·礼志》无“生”字。 晧悲嘉涕泪， 宋本“嘉”作“喜”。 悉召公卿尚书诣阙门下受赐。 灵舆当至，使丞相陆凯奉三牲祭于近郊，晧于金城外露宿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二十：金城在上元县北三十五里。○《括地志》：在江乘蒲洲上，相传孙吴所筑。 明日，望拜于东门之外。其翌日，拜庙荐祭，歔欷悲感。比七日三祭，倡技昼夜娱乐。 ◎侯康曰：○《宋书·乐志一》：何承天曰：“世咸传吴朝无雅乐。”案孙晧迎父丧明陵，唯云倡技昼夜不息，则无金石登歌可知矣。承天曰：“或云今之《神弦》，孙氏以为宗庙登歌也。”史臣案陆机《孙权诔》“《肆夏》在庙，《云翘》承〖缺〗”，机不容虚设此言。又韦昭于孙休世上《鼓吹铙歌》十二曲，表曰“当付乐官善歌者习歌”，然则吴朝非无乐官，善歌者乃能以歌辞被丝管，宁容止以《神弦》为庙乐而已乎？○按：韦昭所撰十二曲，见《宋书·乐志四》。 有司奏言“祭不欲数，数则黩，宜以礼断情”，然后止。 ◎《吴历》曰：和四子：晧、德、谦、俊。孙休即位，封德钱塘侯，谦永安侯， 俱见《孙休传》永安元年。 俊拜骑都尉。晧在武昌，吴兴施但因民之不堪命，聚万余人，劫谦，将至秣陵，欲立之。未至三十里住，择吉日，但遣使以谦命诏丁固、诸葛靓。靓即斩其使。但遂前到九里， 赵一清谓九里即牛屯，见《孙晧传》宝鼎元年。又云《方舆纪要》卷二十引史作“九里汀”。 固、靓出击，大破之。但兵裸身无铠甲，临阵皆披散。谦独坐车中，遂生获之。固不敢杀，以状告晧，晧鸩之，母子皆死。俊，张承外孙， 云俊为张承外孙者，当系俊为张妃所生也。晧为何姬所生，余未详。 聪明辨惠， 宋本“辨”作“辩”。 为远近所称，晧又杀之。 昆弟相残，惨无人道。
69.4 孙霸
孙霸字子威，和同母弟也。 ◎何焯曰：“同母”二字衍。传后云霸二子与祖母谢姬俱徙乌伤，则和出自王，霸出自谢矣。〖卢明楷说同。〗 和为太子，霸为鲁王， 孙权为子霸纳刘基女，见《刘繇传》。 宠爱崇特，与和无殊。顷之，和、霸不穆之声闻于权耳，权禁断往来，假以精学。督军使者羊衟上疏曰：“臣闻古之有天下者，皆先显别適庶，封建子弟，所以尊重祖宗，为国藩表也。二宫拜授，海内称宜，斯乃大吴兴隆之基。顷闻二宫并绝宾客，远近悚然，大小失望。窃从下风，听采众论，咸谓二宫智达英茂，自正名建号，于今三年， 和立于赤乌五年，此疏当上于赤乌七年。 德行内著，美称外昭，西北二隅， ◎胡三省曰：蜀在西，魏在北。 久所服闻。谓陛下当副顺遐迩所以归德，勤命二宫宾延四远，使异国闻声，思为臣妾。今既未垂意于此，而发明诏，省夺备卫，抑绝宾客，使四方礼敬，不复得通，虽实陛下敦尚古义，欲令二宫专志于学，不复顾虑观听小宜，期于温故博物而已， ◎何焯校本以“听”字为句，一本以“宜”字为句。◎弼按：“宜”字疑误。 然非臣下倾企喁喁之至愿也。或谓二宫不遵典式，此臣所以寝息不宁。就如所嫌，犹宜补察，密加斟酌，不使远近得容异言。臣惧积疑成谤，久将宣流，而西北二隅，去国不远，异同之语，易以闻达。闻达之日，声论当兴，将谓二宫有不顺之愆，不审陛下何以解之？若无以解异国，则亦无以释境内。境内守疑，异国兴谤，非所以育巍巍，镇社稷也。愿陛下早发优诏，使二宫周旋礼命如初，则天清地宴，万国幸甚矣。”
时全寄、吴安、孙奇、杨竺等阴共附霸，图危太子。谮毁既行，太子以败，霸亦赐死。流竺尸于江，兄穆以数谏戒竺，得免大辟，犹徙南州。霸赐死后，又诛寄、安、奇等，咸以党霸构和故也。
霸二子，基、壹。 ◎陈景云曰：此传霸次子名壹，而孙奂庶子亦名壹，疑此传“壹”字误。◎钱大昕、陈浩说同。 五凤中，封基为吴侯，壹宛陵侯。基侍孙亮在内，太平二年，盗乘御马，收付狱。亮问侍中刁玄曰：“盗乘御马罪云何？”玄对曰：“科应死。然鲁王早终，惟陛下哀原之。”亮曰：“法者，天下所共，何得阿以亲亲故邪？当思惟可以释此者，奈何以情相迫乎？”玄曰：“旧赦有大小，或天下，亦有千里、五百里赦，随意所及。”亮曰：“解人不当尔邪！”乃赦宫中，基以得免。孙晧即位，追和、霸旧隙，削基、壹爵土，与祖母谢姬俱徙会稽乌伤县。 乌伤，见《虞翻传》。
69.5 孙奋
孙奋字子扬，霸弟也，母曰仲姬。太元二年，立为齐王，居武昌。 奋娶袁术孙女，见《魏志·袁术传》。 权薨，太傅诸葛恪不欲诸王处江滨兵马之地， 《孙休传》作“不欲诸王在滨江兵马之地”。 徙奋于豫章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水经·赣水注》：王步侧有城，云是孙奋为齐王，镇此，城之。渚，今谓之王步，盖齐王之渚步也。郡东南二十余里又有一城，号曰齐王城，筑道相连，盖其离宫也。○《寰宇记》卷一百六：齐城在洪州南昌县东陆路二十里，诸葛恪徙齐王奋居于此。 奋怒，不从命，又数越法度。恪上笺谏曰：“帝王之尊，与天同位，是以家天下，臣父兄，四海之内，皆为臣妾。仇雠有善，不得不举，亲戚有恶，不得不诛，所以承天理物，先国后身，盖圣人立制，百代不易之道也。昔汉初兴，多王子弟，至于太强，辄为不轨，上则几危社稷， ◎胡三省曰：谓吴、楚七国，淮南、济北、燕、广陵也。 下则骨肉相残， ◎胡三省曰：谓如广川王去之类。 其后惩戒，以为大讳。自光武以来，诸王有制，惟得自娱于宫内，不得临民，干预政事，其与交通，皆有重禁， ◎胡三省曰：光武设科，禁藩王不得交通宾客。 遂以全安，各保福祚。此则前世得失之验也。近袁绍、刘表各有国土，土地非狭，人众非弱，以適庶不分，遂灭其宗祀。此乃天下愚智，所共嗟痛。大行皇帝览古戒今，防芽遏萌，虑于千载。是以寝疾之日，分遣诸王，各早就国，诏策殷勤，科禁严峻，其所戒敕，无所不至，诚欲上安宗庙，下全诸王，使百世相承，无凶国害家之悔也。 ◎《书·洪范》曰：凶于而国，害于而家。 大王宜上惟太伯顺父之志， 周太王三子，长曰太伯，次曰仲雍，次曰季历。季历之子曰昌，有圣德。太王欲传国季历以及昌，太伯、仲雍遂逃之荆蛮，让国季历，以成父之志。惟，思也。 中念河间献王、东海王彊恭敬之节， ◎胡三省曰：汉河间献王德，于武帝兄也。东海王彊，于明帝异母兄也。二王之事二帝，极为恭顺。 下当裁抑骄恣荒乱 宋本“裁”作“存”，《通鉴》作“下存前世骄恣荒乱之王”。 以为警戒。而闻顷至武昌以来，多违诏敕，不拘制度，擅发诸将兵治护宫室。又左右常从有罪过者，当以表闻，公付有司，而擅私杀，事不明白。 ◎胡三省曰：吴诸王有常从吏兵，置常从督以领之。明，显也。白，奏也。谓不显奏其罪，而擅杀之也。从，才用翻。 大司马吕岱亲受先帝诏敕，辅导大王，既不承用其言，令怀忧怖。华锜先帝近臣，忠良正直，其所陈道，当纳用之，而闻怒锜，有收缚之语。又中书杨融，亲受诏敕，所当恭肃，云‘正自不听禁， ◎《通鉴》作“乃云‘正自不听禁’”。◎胡注：谓不听禁约也。 当如我何’？闻此之日，大小惊怪，莫不寒心。里语曰：’明镜所以照形，古事所以知今。’大王宜深以鲁王为戒，改易其行，战战兢兢，尽敬朝廷， ◎《通鉴》“敬”作“礼”。◎弼按：作“敬”是，《周瑜传》“瑜独先尽敬”。 如此则无求不得。若弃忘先帝法教，怀轻慢之心，臣下宁负大王，不敢负先帝遗诏，宁为大王所怨疾，岂敢忘尊主之威，而令诏敕不行于藩臣邪？此古今正义，大王所照知也。夫福来有由，祸来有渐，渐生不忧，将不可悔。向使鲁王早纳忠直之言，怀惊惧之虑， ◎胡三省曰：惊，当作“兢”。 享祚无穷，岂有灭亡之祸哉？夫良药苦口，惟疾者能甘之。忠言逆耳，惟达者能受之。今者恪等慺慺 慺，卢侯翻。慺慺，恭谨貌。 欲为大王除危殆于萌芽，广福庆之基原，是以不自知言至， ◎胡三省曰：至，极也，切也。 愿蒙三思。”
奋得笺惧，遂移南昌， ◎胡三省曰：南昌县，豫章郡治所。 游猎弥甚，官属不堪命。及恪诛，奋下住芜湖，欲至建业观变。傅相谢慈等谏奋，奋杀之。 谢慈，一作“射慈”，见《孙休传》。 慈字孝宗，彭城人，见《礼论》， ◎《释文·叙录》：射慈字孝宗，彭城人，吴中书侍郎、齐王傅。《礼记音》一卷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：《礼记音义隐》一卷，谢氏撰。◎又曰：梁有郑玄、王肃、射慈、射贞、孙毓、缪炳《音》各一卷，亡。◎《唐经籍志》：《礼记音》二卷，谢慈撰。◎《艺文志》：射慈，《小戴礼记音》二卷。◎《通志·艺文略》：《礼记音义隐》二卷，谢慈撰。◎王模辑本序曰：《经典·序录》《礼记音》十三家，内有射慈《礼记音》，无“义隐”字。《隋志》有谢氏《礼记音义隐》一卷，又有射慈《音》一卷，则谢氏与射慈当为二人，其《礼记音义》与《音义隐》亦当为两书也。《经义考》竟作射慈《音义隐》，今从之，而以《正义》、《释文》所引《隐义》并抄入焉，凡二十八条。◎马国翰辑本序曰：唐时射《音》尚在，故《正义》及引之。然引称谢慈，谢慈即射慈，其所说下室之馈，音兼乎义，此又谢氏即射慈之一证也。《唐志》二卷之《音》，即《隋志》一卷之《音义隐》，《唐志》标题书目，多与《隋志》不合，幸存射慈之名，犹可寻绎而参考之也。今从《释文》、《正义》辑录为卷。 撰《丧服图》及《变除》行于世。 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：梁有《丧服变除图》五卷，吴齐王傅射慈撰，亡。◎《唐经籍志》：《丧服天子诸侯图》二卷，谢慈撰。◎《艺文志》：射慈《丧服天子诸侯图》一卷。◎严可均《全三国文》曰：射慈字孝宗，彭城人，一作谢慈。为中书郎，领齐王奋傅，以谏被杀。有《丧服图》及《变除》五卷。◎又曰：《丧服变除》，今见于《通典》者凡二十条。◎马国翰辑本序曰：裴松之注云“撰《丧服图》及《除变》行于世”，盖二书也，《七录》合之，云“《丧服除变图》五卷”。《唐艺文志》有《丧服天子诸侯图》一卷，已非梁时之旧本。今佚，从杜佑《通典》采得二十七节，又从《御览》、《南史》、《礼记正义》各采一节，合而录之。与徐整答问为多，整当是慈之门人，其书体例亦《郑志》之类。 坐废为庶人，徙章安县。 ◎章安，见《孙权传》黄武四年。◎胡三省曰：○章安，前汉治县也，故闽越地。光武更名章安，属会稽郡。○沈约《宋志》曰：临海太守，本会稽东部都尉，前汉治鄞，后汉分会稽为吴郡，疑是都尉徙治章安也。○《晋太康记》曰：章安本鄞县南之回浦县。○余谓《太康志》所云吴临海郡之章安县地，今台州黄岩县章安镇是也。奋徙章安，即临海之章安也。 太平三年，封为章安侯。 ◎《江表传》载亮诏曰：“齐王奋前坐杀吏，废为庶人，连有赦令， 局本“令”作“命”，误。 独不见原，纵未宜复王，何以不侯？又诸孙兄弟作将，列在江渚，孤有兄独尔云何？”有司奏可，就拜为侯。
建衡二年，孙晧左夫人王氏卒。 ◎钱大昭曰：《妃嫔传》注引《江表传》，则以左夫人为张布女，即所夺卫尉冯朝子纯妻也。此云王氏，为不同矣。 晧哀念过甚，朝夕哭临，数月不出，由是民间或谓晧死，讹言奋与上虞侯奉当有立者。奋母仲姬墓在豫章，豫章太守张俊 ◎赵一清曰：此人即造豫章双阙者。 疑其或然，扫除坟茔。 ◎胡三省曰：扫，粪扫也。除，芟除荆棘。 晧闻之，车裂俊，夷三族，诛奋及其五子，国除。 官本“五”作“三”，误。 ◎《江表传》曰：豫章吏十人乞代俊死，晧不听。奋以此见疑，本在章安，徙还吴城禁锢，使男女不得通婚，或年三十四十不得嫁娶。奋上表乞自比禽兽，使男女自相配偶。晧大怒，遣察战赍药赐奋， 察战，见《孙休传》永安五年。 奋不受药，叩头千下， ◎千，或改作“于”。◎俞正燮《癸巳存稿》卷七云：叩头千下，其事可悯。《韦曜传》云曜下狱置对曰“囚被问，叩头五百下”，华覈救曜表曰“谨通进表，叩头百下”，盖其时卑乞常语。《公羊春秋》“郑伯乞盟”，何休注云“使吾叩头乞盟”，然知东汉末常语。若此形容之文，非真叩头千、叩头五百也。稽首有定仪式，叩首则随地匍匐自叩，无定仪式也。 曰：“老臣自将儿子治生求治，无豫国事，乞丐余年。”晧不听，父子皆饮药死。◎臣松之案：建衡二年至奋之死，孙晧即位，尚犹未久。若奋未被疑之前，儿女年二十左右，至奋死时，不得年三十四十也。若先已长大，自失时未婚娶，则不由晧之禁锢矣。此虽欲增晧之恶，然非实理。
评曰：孙登居心所存，足为茂美之德。虑、和并有好善之姿，规自砥砺，或短命早终，或不得其死，哀哉！霸以庶干適，奋不遵轨度，固取危亡之道也。然奋之诛夷，横遇飞祸矣。 ◎刘咸炘曰：此论尚当畅言其兄弟嫌隙，叔侄诛杀之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