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5 卷二十五·魏书二十五·辛毗杨阜高堂隆传第二十五
魏书二十五辛毗杨阜高堂隆传第二十五三国志二十五
晋平阳侯相 安汉陈寿 撰宋中书侍郎西乡侯 闻喜裴松之 注沔阳卢弼 集解 校录:le_minuit 复校:擎骥
35.1 辛毗
辛毗字佐治,颍川阳翟人也。 阳翟,见《郭嘉传》。 其先建武中 光武时。 自陇西东迁。 《晋书·忠义传》辛勉、辛恭靖,《隐逸传》辛谧,世称冠族,俱陇西狄道人。《辛宪英传》亦云陇西人,魏侍中毗之女也。辛氏盖世居陇西。 毗随兄评从袁绍。 评字仲治。 太祖为司空,辟毗,毗不得应命。及袁尚攻兄谭于平原,谭使毗诣太祖求和。 ◎《英雄记》曰:谭、尚战于外门, ◎章怀注:郛郭之门。◎《通鉴》作“战于门外”。◎胡注:邺城门外也。 谭军败奔北。 ◎范《书·袁绍传》:谭败,引兵还南皮。 郭图说谭曰:“今将军国小兵少,粮匮势弱,显甫之来,久则不敌。愚以为可呼曹公来击显甫。曹公至,必先攻邺,显甫还救。将军引兵而西,自邺以北皆可虏得。若显甫军破,其兵奔亡,又可敛取以拒曹公。曹公远侨而来,粮饷不继,必自逃去。比此之际,赵国以北皆我之有,亦足与曹公为对矣。不然,不谐。”谭始不纳,后遂从之。问图:“谁可使?”图答:“辛佐治可。”谭遂遣毗诣太祖。 太祖将征荆州,次于西平。 ◎《郡国志》:豫州汝南郡西平。◎《一统志》:西平故城,今河南汝宁府西平县西四十五里。 毗见太祖致谭意,太祖大悦。后数日,更欲先平荆州,使谭、尚自相弊。他日置酒,毗望太祖色,知有变,以语郭嘉。嘉白太祖,太祖谓毗曰:“谭可信?尚必可克不?”毗对曰:“明公无问信与诈也,直当论其势耳。袁氏本兄弟相伐,非谓他人能间其间,乃谓天下可定于己也。 ◎胡三省曰:能间,工苋翻。言袁氏兄弟相攻,其初计不谓他人能乘其间,乃谓并青、冀为一,则可乘势以定天下矣。 今一旦求救于明公,此可知也。 ◎胡三省曰:言其势穷。 显甫见显思困而不能取, 谭字显思,尚字显甫。 此力竭也。兵革败于外,谋臣诛于内, 谓逢纪、田丰等死也。 兄弟谗阋, 阋,斗也,很也,戾也。 国分为二;连年征伐,而战士生虮虱, 宋本作“连年战伐,而介胄生虮虱”,《通鉴》同。 加以旱蝗,饥馑并臻,国无囷仓,行无裹粮,天灾应于上,人事困于下,民无愚智,皆知土崩瓦解,此乃天亡尚之时也。兵法称有石城汤池带甲百万而无粟者,不能守也。今往攻邺,尚不还救,即不能自守。还救,即谭踵其后。以明公之威,应困穷之敌,击疲弊之寇,无异迅风之振秋叶矣。 ◎胡三省曰:秋叶易陨,况遇迅风乎? 天以袁尚与明公,明公不取而伐荆州。荆州丰乐,国未有衅。仲虺有言:‘取乱侮亡。’ ◎胡三省曰:○见《尚书》。○孔安国注曰:乱则取之,有亡形则侮之。 方今二袁不务远略而内相图,可谓乱矣;居者无食,行者无粮,可谓亡矣。朝不谋夕,民命靡继,而不绥之,欲待他年;他年或登, 岁熟曰登。 又自知亡而改修厥德,失所以用兵之要矣。今因其请救而抚之,利莫大焉。且四方之寇,莫大于河北;河北平,则六军盛而天下震。” ◎《通鉴》“震”下有“矣”字。◎胡三省曰:观毗之言,非为谭请救也,劝操以取河北也。◎或曰:毗为袁氏请救,所论皆向曹氏,其心已有所私邪?抑致师之词,不得不尔邪?迹毗生平,非卖主者,或当时舍此别无以措辞。况曹瞒老奸,岂能欺以非理哉?◎弼按:良禽择木,事理之常。操为司空,已有辟毗之命,郭奉孝又为毗之乡人,策谋定计,算略深通。南向荆州,本为兵家之权变,毗已心折矣,安得不尽情倾吐乎? 太祖曰:“善。”乃许谭平,次于黎阳。明年攻邺,克之, ◎《郡国志》:冀州魏郡邺、黎阳。◎《一统志》:黎阳故城,今河南卫辉府濬县东北。邺县故城,今河南章德府临漳县西南。◎本志《荀攸传》注引《魏书》曰:攸姑子辛韬问攸取冀州事,攸曰:“佐治为袁谭乞降,王师自往平之,吾何知焉?” 表毗为议郎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:议郎,六百石,无员。 久之,太祖遣都护曹洪平下辩, 曹洪拜都护将军。下辩,见《夏侯渊传》。 使毗与曹休参之, ◎《曹休传》:休字文烈。太祖谓休:“汝虽参军,其实帅也。” 令曰:“昔高祖贪财好色,而良、平匡其过失。今佐治、文烈忧不轻矣。”军还,为丞相长史。
文帝践阼,迁侍中, ◎毗为侍中,列名劝进,见禅代众事。◎《御览·二百二十七》引《魏略》云:帝尝大会殿中,御史簪白笔侧陛而坐。上问左右:“此为何官?何主?”左右不对。辛毗曰:〖《御览·六百八十八》引此作“侍中辛毗对曰”。〗“此为御史,旧持簪笔以奏不法。今日直备官,但珥笔耳。”◎本志《鲍勋传》侍中辛毗表救鲍勋,亦毗官侍中时事。 赐爵关内侯。时议改正朔。毗以“魏氏遵舜、禹之统,应天顺民;至于汤、武,以战伐定天下,乃改正朔。孔子曰‘行夏之时’,《左氏传》曰‘夏数为得天正’,何必期于相反”。帝善而从之。
帝欲徙冀州士家十万户实河南。 ◎胡三省曰:时营洛阳,故欲徙冀州士卒家以实之。 时连蝗民饥,群司以为不可,而帝意甚盛。毗与朝臣俱求见,帝知其欲谏,作色以见之, 《通鉴》“见”作“待”。 皆莫敢言。毗曰:“陛下欲徙士家,其计安出?”帝曰:“卿谓我徙之非邪?”毗曰:“臣以为非也。” 宋本“臣”作“诚”。作“臣”亦可通,然不如“诚”字之益形鲠直。 帝曰:“吾不与卿共议也。”毗曰:“陛下不以臣不肖,置之左右,厕之谋议之官, ◎胡三省曰:侍中于周为常伯之任,在天子左右,备切问近对,拾遗补缺。 安得不与臣议邪!臣所言非私也, 宋本无“也”字。 乃社稷之虑也,安得怒臣!”帝不答,起入内;毗随而引其裾,帝遂奋衣不还,良久乃出,曰:“佐治,卿持我何太急邪?”毗曰:“今徙,既失民心,又无以食也。”帝遂徙其半。尝从帝射雉,帝曰:“射雉乐哉!”毗曰:“于陛下甚乐,而于群下甚苦。”帝默然,后遂为之稀出。
上军大将军曹真征朱然于江陵, 事在黄初三年。 毗行军师。还,封广平亭侯。帝欲大兴军征吴,毗谏曰:“吴、楚之民,险而难御,道隆后服,道洿先叛,自古患之,非徒今也。今陛下祚有海内,夫不宾者,其能久乎?昔尉佗称帝, ◎《史记·南越尉佗列传》:高后时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,佗乃自尊号为南越武帝。及孝文帝元年,使陆贾往南越,因让佗,佗顿首谢,愿长为藩臣。 子阳僭号, ◎范《书·公孙述传》:述字子阳。建武元年,遂自立为天子,号成家,建元曰龙兴元年。建武十二年,吴汉、臧宫与述战于成都,述被创死。 历年未几,或臣或诛。何则?违逆之道不久全,而大德无所不服也。方今天下新定,土广民稀。夫庙算而后出军,犹临事而惧,况今庙算有阙而欲用之,臣诚未见其利也。 毛本“未”作“朱”,误。 先帝屡起锐师,临江而旋。今六军不增于故,而复循之, ◎《通鉴》“循”作“修”。◎胡三省曰:○修之,谓修怨也。○《左传》曰:将修先君之怨。 此未易也。今日之计,莫若修范蠡之养民,法管仲之寄政,则充国之屯田,明仲尼之怀远;十年之中,强壮未老,童龀胜战,兆民知义,将士思奋,然后用之,则役不再举矣。”帝曰:“如卿意,更当以虏遗子孙邪?”毗对曰:“昔周文王以纣遗武王,唯知时也。苟时未可,容得已乎!”帝竟伐吴,至江而还。
明帝即位,进封颍乡侯, ◎《水经》:颍水南迳颍乡城西,魏明帝封侍中辛毗为侯国也。 邑三百户。时中书监刘放、令孙资见信于主,制断时政,大臣莫不交好,而毗不与往来。毗子敞谏曰:“今刘、孙用事,众皆影附,大人宜小降意,和光同尘; 解见《刘廙传》。 不然必有谤言。”毗正色曰:“主上虽未称聪明,不为闇劣。吾之立身,自有本未。就与刘、孙不平,不过令吾不作三公而已,何危害之有?焉有大丈夫欲为公而毁其高节者邪?”冗从仆射毕轨表言:“尚书仆射王思精勤旧吏,忠亮计略不如辛毗,毗宜代思。”帝以访放、资,放、资对曰:“陛下用思者,诚欲取其效力,不贵虚名也。毗实亮宜,然性刚而专,圣虑所当深察也。”遂不用。出为卫尉。
帝方修殿舍,百姓劳役,毗上疏曰:“窃闻诸葛亮讲武治兵,而孙权市马辽东,量其意指,似欲相左右。 ◎沈家本曰:○《明纪》:太和六年,治许昌宫,起景福、承光殿。○毗上疏乃是年事,故尚有“诸葛亮讲武治兵”语。 备豫不虞,古之善政,而今者宫室大兴,加连年谷麦不收。《诗》云:‘民亦劳止,迄可小康,惠此中国,以绥四方。’ ◎《诗·大雅·民劳之章》。◎《毛传》云:汔,危也。中国,京师也。四方,诸夏也。◎郑《笺》云:汔,几也。今周民罢劳矣,王几可以小安之乎?爱京师之人以安天下。 唯陛下为社稷计。”帝报曰:“二虏未灭而治宫室,直谏者立名之时也。 ◎何焯曰:千古拒谏根柢,在此一语。 夫王者之都,当及民劳兼办,使后世无所复增,是萧何为汉规摹之略也。今卿为魏重臣,亦宜解其大归。”帝又欲平北芒,令于其上作台观, ◎《黄图》曰:登之可以远观,故曰观。 则见孟津。毗谏曰:“天地之性,高高下下, ◎《国语》:周太子晋曰:“天地成而聚于高,归物于下。四岳佐禹,高高下下,封崇九山,決汨九川。” 今而反之,既非其理;加以损费人功,民不堪役。且若九河盈溢,洪水为害,而丘陵皆夷,将何以御之?”帝乃止。 ◎赵一清曰:○《水经·河水注》:魏氏起玄武观于芒垂。张景阳《玄武观赋》所谓“高楼特起,竦跱岧峣,直亭亭以孤立,延千里之清飙”也。○盖其后竟作之,传云“帝乃止”,饰词耳。 ◎《魏略》曰:诸葛亮围祁山,不克,引退。张郃追之,为流矢所中死。帝惜郃,临朝而叹曰:“蜀未平而郃死,将若之何!”司空陈群曰:“郃诚良将,国所依也。”毗心以为郃虽可惜,然已死,不当内弱主意,而示外以不大也。乃持群曰:“陈公,是何言欤!当建安之末,天下不可一日无武皇帝也,及委国祚,而文皇帝受命。黄初之世,亦谓不可无文皇帝也,及委弃天下,而陛下龙兴。今国内所少,岂张郃乎?”陈群曰:“亦诚如辛毗言。”帝笑曰:“陈公可谓善变矣。”◎臣松之以为:拟人必于其伦,取譬宜引其类,故君子于其言,无所苟而已矣。毗欲弘广主意,当举若张辽之畴,安有于一将之死而可以祖宗为譬哉?非所宜言,莫过于兹,进违其类,退似谄佞,佐治刚正之体,不宜有此。《魏略》既已难信,习氏又从而载之,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:监本“习氏”讹作“习文”。 窃谓斯人受诬不少。
青龙二年,诸葛亮率众出渭南。先是,大将军司马宣王数请与亮战,明帝终不听。 前已书“明帝即位”,此“明”字疑衍。 是岁恐不能禁,乃以毗为大将军军师,使持节;六军皆肃,准毗节度,莫敢犯违。 ◎《魏略》曰:宣王数数欲进攻,毗禁不听。宣王虽能行意,而每屈于毗。 ◎互见《明纪》青龙二年注引《魏氏春秋》。◎《蜀志·诸葛亮传》注引《汉晋春秋》曰:宣王表请战,使卫尉辛毗持节以制之。◎《世说·方正篇》云:诸葛亮之次渭滨,关中震动。魏明帝深惧晋宣王战,乃遣辛毗为军司马。宣王与亮对渭而阵,亮设诱谲万方,宣王果大忿,将应之以重兵。亮遣间谍觇之,还曰:“有老夫仗黄钺,毅然当军门立,军不得出。”亮曰:“此必辛佐治也。” 亮卒,复还为卫尉。薨,谥曰肃侯。子敞嗣,咸熙中为河南太守。 宋本作“河内太守”。 ◎《世语》曰:敞字泰雍,官至卫尉。 潘眉曰:《真诰·阐幽微》云“辛毗子名敞,为河南太守,太常卿。”传注不言为太常卿者,阙略也。 毗女宪英,適太常泰山羊耽, ◎《晋书·羊祜传》:祜字叔子,泰山南城人。祜,蔡邕外孙,年十二丧父,事叔父耽甚谨。后尝与从弟琇书曰:“既定边事,当角巾东路归故里,为容棺之墟。以白士而居重位,何能不以盛满受责乎!” 外孙夏侯湛 毛本“夏”作“更”误。夏侯湛为夏侯庄之子,庄为羊衜之婿,湛为羊衜之外孙,非羊耽之外孙也,参阅《夏侯渊传》注引《世语》即知。 为其传曰:“宪英聪明有才鉴。 ◎《晋书·列女传》“明”作“朗”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晋书·夏侯湛传》:湛字孝若,谯国谯人,祖威,父庄。湛幼有盛才,文章宏富。○《御览》卷八百十五引孝若为《宪英传》有曰:夫人性不好华丽,琇上夫人鼲子披,缘以锦,不肯服。从外孙胡母扬上夫人锦被,夫人反卧之。○一清案:此事《晋书·列女传》以为羊祜。〖◎《晋书·列女传》:祜尝送锦被,宪英嫌其华,反而覆之。〗◎弼按:祜立身清俭,琇性豪侈,锦被当为琇所上,孝若传可据,《晋书·列女传》“祜”字疑亦“琇”字之误。 初文帝与陈思王争为太子,既而文帝得立,抱毗颈而喜曰:‘辛君知我喜不?’毗以告宪英,宪英叹曰:‘太子代君主宗庙社稷者也。代君不可以不戚,主国不可以不惧,宜戚而喜,何以能久?魏其不昌乎!’ ◎胡三省曰:女子之智识,有男子不能及者。 弟敞为大将军曹爽参军。司马宣王将诛爽,因爽出,闭城门。大将军司马鲁芝将爽府兵,犯门斩关,出城门赴爽, “门”字疑衍。 来呼敞俱去。敞惧,问宪英曰:‘天子在外,太傅闭城门,人云将不利国家,于事可得尔乎?’ ◎胡三省曰:尔,犹言如此也。 宪英曰:‘天下有不可知,然以吾度之,太傅不得不尔! 宋本、冯本“太傅”下有“殆”字。 明皇帝临崩,把太傅臂,以后事付之,此言犹在朝士之耳。且曹爽与太傅俱受寄托之任,而独专权势,行以骄奢,于王室不忠,于人道不直,此举不过以诛曹爽耳。’敞曰:‘然则事就乎?’宪英曰:‘得无殆就! ◎胡三省曰:殆,近也。 爽之才非太傅之偶也。’ 偶,匹也。 敞曰:‘然则敞可以无出乎?’宪英曰:‘安可不出。 宋本、冯本“可”下有“以”字。 职守,人之大义也。凡人在难,犹或恤之;为人执鞭而弃其事,不祥,不可也。且为人死,为人任,亲昵之职也, ◎冯本“昵”误作“泥”。◎胡三省曰:○《左传》:晏子曰:“君为社稷死,则死之;若为己死,非其私昵,谁敢任之?”○私昵,私爱也。此言亲者则可为质任,爱昵者则可为之死。 从众而已。’敞遂出。宣王果诛爽。事定之后,敞叹曰:‘吾不谋于姊,几不获于义。’逮钟会为镇西将军,宪英谓从子羊祜曰:‘钟士季何故西出?’祜曰:‘将为灭蜀也。’宪英曰:‘会在事纵恣,非特久处下之道,吾畏其有他志也。’祜曰:‘季母勿多言。’ ◎周寿昌曰:羊祜为羊耽从子,故呼辛氏为季母,亦犹叔母之称。 其后会请子琇为参军, 毛本“军”误作“岂”。 宪英忧曰:’他日见钟会之出,吾为国忧之矣。今日难至吾家,此国之大事,必不得止也。’琇固请司马文王,文王不听。宪英语琇曰:’行矣,戒之!古之君子,入则致孝于亲,出则致节于国,在职思其所司,在义思其所立,不遗父母忧患而已。军旅之间,可以济者,其惟仁恕乎!汝其慎之!’琇竟以全身。 琇,事见《陈留王纪》咸熙元年。 宪英年至七十有九,泰始五年卒。” 《晋书·列女传·羊耽妻辛氏传》全与此同。《御览·八百十五》题作夏侯湛《羊太常辛夫人传》,全篇通称夫人。
35.2 杨阜
杨阜字义山,天水冀人也。 ◎天水郡,见《明纪》太和二年,又见《王肃传》注引《魏略·薛夏传》。◎《郡国志》:凉州汉阳郡冀。◎胡三省曰:汉阳郡至晋方改天水,史追书也。◎又曰:冀县属汉阳郡,郡及凉州刺史治焉。◎马与龙曰:《阎温传》“马超围州所治冀城”,《杨阜传》“惟冀城奉州郡固守”,是灵帝中平以后迄建安末,凉州治冀也。◎王先谦曰:冀县,三国魏属天水郡。◎《一统志》:冀县故城,今甘肃巩昌府伏羌县南。 ◎《魏略》曰:阜少与同郡尹奉次曾、赵昂伟章俱发名,伟章、次曾与阜俱为凉州从事。 尹奉后为燉煌太守,见《仓慈传》,又见《阎温传》。 以州从事为牧韦端使诣许, 事在建安四年。韦端,见《荀彧传》注。 拜安定长史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:每郡置太守一人,丞一人,(丞)〈郡〉当边戍者,丞为长史。 阜还,关右诸将问袁、曹胜败孰在,阜曰:“袁公宽而不断, ◎或曰:断,指法度言,与“少决”非复。 好谋而少决;不断则无威,少决则失后事,今虽强,终不能成大业。曹公有雄才远略,决机无疑,法一而兵精,能用度外之人,所在各尽其力,必能济大事者也。”长史非其好,遂去官。而端征为太仆,其子康代为刺史,辟阜为别驾。察孝廉,辟丞相府,州表留参军事。
马超之战败渭南也,走保诸戎。太祖追至安定,而苏伯反河间, 马超战败渭南在建安十六年,河间民田银、苏伯反在建安十七年。 将引军东还。阜时奉使,言于太祖曰:“超有信、布之勇,甚得羌、胡心,西州畏之。若大军还,不严为之备,陇上诸郡非国家之有也。” ◎胡三省曰:○陇西南安、汉阳、永阳,皆陇上诸郡也。○《献帝起居注》:初平四年,分汉阳、上郡为永阳。 太祖善之,而军还仓卒,为备不周。超率众戎渠帅以击陇上郡县, 宋本“众”作“诸”。 陇上郡县皆应之,惟冀城奉州郡以固守。超尽兼陇右之众,而张鲁又遣大将杨昂以助之,凡万余人,攻城。 《通鉴》作“攻冀城”,在建安十八年。 阜率国士大夫 国,谓郡国也。士大夫,谓将士也。解见《武纪》建安十二年注。 及宗族子弟胜兵者千余人,使从弟岳于城上作偃月营,与超接战,自正月至八月拒守而救兵不至。州遣别驾阎温循水潜出求救, 告急于夏侯渊。时渊屯长安。 为超所杀, 详见《阎温传》。 于是刺史、太守失色,始有降超之意。 宋本“意”作“计”。 阜流涕谏曰:“阜等率父兄子弟以义相励,有死无二;田单之守, ◎《史记·田单列传》:燕师长驱平齐,田单东保即墨。 不固于此也。弃垂成之功,陷不义之名,阜以死守之。”遂号哭。刺史、太守卒遣人请和,开城门迎超。 ◎裴注引皇甫谧《列女传》云:韦康素仁,悯吏民伤残,欲与超和。◎本志《荀彧传》引注《三辅决录》云:康为马超所围,坚守历时,救军不至,遂为超所杀。◎弼按:马超勇力善战,抚有羌、胡,既兼陇右之众,又得张鲁之助,宜其所向无敌。魏武军还仓卒,为备不周,韦康孤城无援,坚守八月,阎温潜出,又死贼手,东军之来,殆已绝望,不忍吏民无辜死亡,委屈求和,其情可原。超虽残暴,背约害康,亦假手杨昂,肆其屠戮。故韦康死后,吏民忿恨,姜叙之母、赵昂之妻皆忠义奋发,咸为故君复雠。若康为卖城求活者,不特有负荀彧之荐,而杨阜、姜叙亦必不歔欷悲愤,约誓讨超矣。是非功罪,略迹原心,君子平情论事,当为康恕也。 超入,拘岳于冀,使杨昂杀刺史、太守。
阜内有报超之志,而未得其便。顷之,阜以丧妻求葬假。 ◎《通鉴》:会杨阜丧妻,就超求假以葬之。◎胡注:休假也。求假,犹古之请告请急也。 阜外兄姜叙屯历城。 ◎胡三省曰:○《水经注》:历城在西县,去仇池一百二十里,后改为建安城。○杜佑曰:历城在今同谷郡西七里,去仇池九十里。○宋白曰:晋置仇池郡于历城,今为成州。◎《一统志》:建安城在今甘肃階州成县北,本名历城。◎《水经注》:建安水经建安城南,其地古西县之历城也,后改为建安。 阜少长叙家,见叙母及叙,说前在冀中时事,歔欷悲甚。 ◎胡三省曰:歔,音虚。欷,音希。泣余声也。 叙曰:“何为乃尔?”阜曰:“守城不能完,君亡不能死,亦何面目以视息于天下! ◎胡三省曰:目之视物,一出入息之顷则一瞬。 马超背父叛君,虐杀州将,岂独阜之忧责,一州士大夫皆蒙其耻。君拥兵专制而无讨贼心, 叙为抚夷将军,拥兵屯历城。 此赵盾所以书弑君也。 ◎各本“弑”皆作“杀”,局本作“弑”。◎胡三省曰:○赵盾,晋卿,赵宣子也。○《左传》:赵穿攻灵公于桃园,宣子未出山而复。太史书曰“赵盾弑其君”,以示于朝。宣子曰:“不然。”对曰:“子为正卿,亡不越境,反不讨贼,非子而谁?” 超强而无义,多衅易图耳。”叙母慨然,敕从阜计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:北宋本作“敕叙从阜”。 计定, 元本、吴本、毛本俱无下“计”字。 外与乡人姜隐、赵昂、尹奉、姚琼、孔信、武都人李俊、王灵结谋,定讨超约,使从弟谟至冀语岳,并结安定梁宽、 梁宽,故黄门侍郎,见《庞淯传》注引《列女传》。 见南安赵衢、庞恭等。约誓既明,十七年九月, ◎《通鉴考异》曰:○《杨阜传》云“十七年九月”。○《武帝纪》:十八年,超在汉阳,复因羌、胡为害。十九年正月,赵衢等讨超,超奔汉中。○按:姜叙九月起兵,超即应出讨,超出,衢等即应闭门,不应至来年正月,盖魏史书捷音到邺之月耳。《杨阜传》误也。◎钱大昭曰:按《武帝纪》及《夏侯渊传》,并作“十九年”,此“七”字疑误。◎弼按:《考异》以十九年正月为捷音到邺之日,则杨阜、姜叙起兵之日当在十八年九月也。 与叙起兵于卤城。 ◎卤城,详见《夏侯渊传》、《阎温传》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方舆纪要·五十九》:卤城在冀县、西县之间,或曰“卤城”即“西城”之误。○一清按:《汉志》陇西郡有西县,安定郡有卤县。《续志》汉阳郡西县,故属陇西,安定无卤县,盖后汉省也。此当为安定之卤城。◎弼按:赵说述《汉志》、《续志》“西”与“卤”之别,是也。指杨阜起兵之卤城为安定之卤城,误也。安定之卤城后汉已省,则传文当云“故卤城”,且当时用兵实在天水郡〖即汉阳郡。〗冀县、西县地,不在安定也。 超闻阜等兵起,自将出。而衢、宽等解岳,闭冀城门,讨超妻子。超袭历城,得叙母。叙母骂之曰:“汝背父之逆子,杀君之桀贼, ◎胡三省曰:背父,谓马腾在邺,不顾而反。杀君,谓杀韦康也。 天地岂久容汝,而不早死,敢以面目视人乎!”超怒,杀之。阜与超战,身被五创,宗族昆弟死者七人。超遂南奔张鲁。
陇右平定,太祖封讨超之功,侯者十一人,赐阜爵关内侯。阜让曰:“阜君存无扞难之功,君亡无死节之效,于义当绌,于法当诛;超又不死,无宜苟荷爵禄。”太祖报曰:“君与群贤共建大功,西土之人以为美谈。子贡辞赏,仲尼谓之止善。 ◎《说苑》:鲁国之法,鲁人有赎臣妾于诸侯者,取金于府。子贡赎人于诸侯而还其金,孔子闻之曰:“赐失之矣!自今以来,鲁人不复赎矣。” 君其剖心以顺国命。姜叙之母,劝叙早发,明智乃尔,虽杨敞之妻 ◎《汉书·杨敞传》:敞为丞相,昭帝崩,昌邑王征即位,淫乱。大将军霍光、车骑将军张安世谋欲废王更立,使大司农田延年报敞。敞惊惧不知所言。延年起至更衣,敞夫人遽从东厢谓敞曰:“此国大事,今大将军议已定,使九卿来报君侯,君侯不疾应,与大将军同心,犹与无决,先事诛矣。”延年从更衣还,敞夫人与延年参语许诺,请奉大将军教令,遂共废昌邑王,立宣帝。 盖不过此。贤哉,贤哉!良史记录,必不坠于地矣。” ◎皇甫谧《列女传》曰: 冯本“列”作“烈”,误。 姜叙母者,天水姜伯奕之母也。建安中,马超攻冀,害凉州刺史韦康,州人凄然,莫不感愤。叙为抚夷将军,拥兵屯历。叙姑子杨阜,故为康从事,同等十余人,皆略属超,阴相结为康报仇,未有间。会阜妻死,辞超宁归西,因过至历,候叙母,说康被害及冀中之难,相对泣良久。姜叙举室感悲,叙母曰:“咄!伯奕,韦使君遇难,岂一州之耻,亦汝之负, ◎胡三省曰:负,罪负也。 岂独义山哉?汝无顾我,事淹变生。人谁不死?死国,忠义之大者。但当速发,我自为汝当之,不以余年累汝也。”因敕叙与阜参议,许诺,分人使语乡里尹奉、赵昂及安定梁宽等,令叙先举兵叛超,超怒,必自来击叙,宽等因从后闭门。约誓以定,叙遂进兵入卤,昂、奉守祁山。超闻,果自出击叙,宽等从后闭冀门,超失据。过卤,叙守卤。超因进至历,历中见超往,以为叙军还。又传闻超以走奔汉中, 官本“以”作“已”,古“以”、“已”通。 故历无备。及超入历,执叙母,母怒骂超。超被骂大怒,即杀叙母及其子,烧城而去。阜等以状闻,太祖甚嘉之,手令褒扬,语如本传。◎臣松之案:谧称阜为叙姑子,而本传云叙为阜外兄,与今名内外为不同。 ◎钱大昭曰:高幹为袁绍外甥,而《牵招传》云“尚外兄高幹”,以是例之,叙当以阜为外兄,疑传之误,非今古异称也。◎弼按:《夏侯玄传》“玄,曹爽之姑子也”,注引《魏书》云“玄亲曹爽外弟”,《夏侯渊传》注引《魏略》云“玄于曹爽为外弟”,此为姑子称外兄、外弟之证。 ◎谧又载赵昂妻曰:赵昂妻异者,故益州刺史天水赵伟璋妻,王氏女也。 ◎胡三省曰:据皇甫谧《列女传》,异,士氏女也。 昂为羌道令, ◎《郡国志》:凉州武都郡羌道。◎李兆洛曰:今甘肃階州西北。◎弼按:○《一统志》:羌道废县在西固所西北,西固所在階州西北百二十里。 留异在西。 西县也。 会同郡梁双反,攻破西城,害异两男。异女英,年六岁,独与异在城中。异见两男已死,又恐为双所侵,引刀欲自刎,顾英而叹曰:“身死尔弃,当谁恃哉!吾闻西施蒙不洁之服,则人掩鼻,况我貌非西施乎?”乃以溷粪涅麻而被之,鲜食瘠形,自春至冬。双与州郡和,异竟以是免难。昂遣吏迎之,未至三十里,止谓英曰: “妇人无符信保傅,则不出房闱。昭姜沈流, ◎刘向《列女传》曰:楚昭贞姜者,齐侯之女,楚昭王之夫人也。昭王出游,留夫人渐台之上而去。王闻江水大至,使使者迎夫人,忘持其符。夫人曰:“王与宫人约召必以符,今使者不持符,妾不敢行。”使者曰:“水方大至,还而取符,恐后。”夫人曰:“贞女之义不犯约,勇者不畏死。妾知从使者必生,留必死,然弃约越义而求生,不若留而死耳。”使者取符,水大至,台崩,夫人流而死。王曰:“嗟夫!守义死节,不为苟生,处约持信,以成其贞。”乃号曰贞姜。 伯姬待烧, ◎《谷梁传·襄公三十年》:伯姬之舍失火,左右曰:“夫人少辟火乎!”伯姬曰:“妇人之义,傅母不在,宵不下堂。”左右又曰:“妇人少辟火乎!”伯姬曰:“妇人之义,保母不在,宵不下堂。”遂逮乎火而死。妇人以贞为行者也,伯姬之妇道尽矣。详其事,贤伯姬也。 每读其传,心壮其节。今吾遭乱不能死,将何以复见诸姑?所以偷生不死,惟怜汝耳。今官舍已近,吾去汝死矣。”遂饮毒药而绝。时適有解毒药良汤,撅口灌之,良久乃苏。建安中,昂转参军事,徙居冀。会马超攻冀,异躬著布韝,佐昂守备,又悉脱所佩环、黼黻以赏战士。及超攻急,城中饥困,刺史韦康素仁,愍吏民伤残,欲与超和。昂谏不听,归以语异,异曰:“君有争臣,大夫有专利之义;专不为非也。焉知救兵不到关陇哉?当共勉卒高勋,全节致死,不可从也。”比昂还,康与超和。超遂背约害康,又劫昂,质其嫡子月于南郑。 ◎《郡国志》:益州汉中郡南郑。◎《一统志》:南郑故城,今陕西汉中府城东。 欲要昂以为己用,然心未甚信。超妻杨闻异节行, ◎《通鉴》:建安十八年,赵衢、梁宽闭冀城门,尽杀超妻子,超进退失据,南奔张鲁。鲁欲妻之以女,或谓鲁曰:“有人若此不爱其亲,焉能爱人?”鲁乃止。〖事见《超传》注引《典略》。〗◎超妻杨氏盖死于冀城。 请与宴终日。异欲信昂于超以济其谋,谓杨曰:“昔管仲入齐,立九合之功; ◎《论语》:子曰:“桓公九合诸侯,不以兵车,管仲之力也。” 由余適秦,穆公成霸。 ◎《史记》:戎王使由余于秦。由余,其先晋人也,亡入戎,能晋言。闻缪公贤,故使由余观秦。秦穆公得由余,西戎八国服于秦。 方今社稷初定,治乱在于得人,凉州士马,乃可与中夏争锋,不可不详也。”杨深感之,以为忠于己,遂与异重相接结。昂所以得信于超,全功免祸者,异之力也。及昂与杨阜等结谋讨超,告异曰:“吾谋如是,事必万全,当奈月何?”异厉声应曰:“忠义立于身,雪君父之大耻,丧元不足为重,况一子哉?夫项橐、颜渊, ◎《淮南子》:项讬七岁为孔子师,孔子有以听其言也。◎《家语》:颜回年二十九而发白,三十二早死。回以德行著名,孔子称其仁焉。◎《史记》:颜回字子渊,鲁人。 岂复百年,贵义存耳。”昂曰:“善。”遂共闭门逐超,超奔汉中,从张鲁得兵还。异复与昂保祁山, 冯本“祁”作“祈”,误。 为超所围,三十日救兵到,乃解。超卒杀异子月。凡自冀城之难,至于祁山, 冯本“祁”作“祈”,误。 昂出九奇,异辄参焉。
太祖征汉中,以阜为益州刺史。还,拜金城太守,未发,转武都太守。郡滨蜀汉,阜请依龚遂故事,安之而已。 ◎《汉书·循吏传》:宣帝以龚遂为勃海太守,谓遂曰:“勃海废乱,君欲何以息其盗贼而称朕意?”遂对曰:“今欲使臣胜之(也)邪?将安之也?”上曰: “选用贤良,固欲安之也。”遂曰:“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,不可急也,唯缓之,然后可治。臣愿丞相、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,得一切便宜从事。”上许焉。 会刘备遣张飞、马超等从沮道趣下辩, ◎赵一清曰:○《续郡国志》:武都郡沮。○沔水出东狼谷,此云沮道,县有蛮夷谓之道,或汉末所增。◎王先谦曰:前汉县,三国蜀因,见常《志》。◎《一统志》:沮县故城,今陕西汉中府略阳县东一百十里。 而氐雷定等七部万余落反应之。太祖遣都护曹洪御超等,超等退还。洪置酒大会,令女倡著罗縠之衣,蹋鼓,一坐皆笑。阜厉声责洪曰:“男女之别,国之大节,何有于广坐之中裸女人形体!虽桀、纣之乱,不甚于此。”遂奋衣辞出。洪立罢女乐,请阜还坐,肃然惮焉。
及刘备取汉中以逼下辩,太祖以武都孤远,欲移之,恐吏民恋土。阜威信素著,前后徙民、氐,使居京兆、扶风、天水界者万余户,徙郡小槐里, ◎赵一清曰:○《寰宇记》卷二十七:武功县小槐里。○李奇曰:即槐里之西城也。东已有槐里城,以此城为小槐里。 百姓襁负而随之。为政举大纲而已,下不忍欺也。文帝问侍中刘晔等:“武都太守何如人也?”皆称阜有公辅之节。未及用,会帝崩。在郡十余年,征拜城门校尉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:城门校尉,一人,比二千石,掌雒阳城门十二所。
阜尝见明帝著绣,被缥绫半褎, ◎宋本作“阜尝见明帝著,被缥绫半褎袖”,《通鉴》作“帝尝著帽,被缥绫半袖”。◎胡三省曰:○著,陟略翻。○《说文》曰:帽,小儿蛮夷头衣。缥,普沼翻,青白色。绫,纹帛,或谓之绮,或谓之纹缯。半袖,半臂也。《晋志》曰:帽名犹冠也,义取于蒙覆其首,其本纚也。古者冠无帻,冠下有纚,以其缯为之,后世施帻于冠,因或裁纚为帽,自乘舆宴居下至庶人无爵者皆服之。被,皮义翻。◎何焯曰:“ ”上《宋书》有“绣”字。◎张照曰:褎,即古“袖”字。褎,应作“袤”。◎梁章钜曰:○《宋书·五行志》云:魏明帝著绣,被缥纨半袖。○此脱“绣”字,复“袖”字,又误“纨”为“绫”耳。◎赵一清曰:○《晋书·舆服志》:后汉以来,天子之冕前后旒用真白玉珠。魏明帝好妇人饰,改以珊瑚珠。◎李慈铭曰:,疑当作“帽”,褎,即古“袖”字。此本用古字作“褎”,校者注“袖”于旁,遂连为“褎袖”耳。 阜问帝曰:“此于礼何法服也?”帝默然不答,自是不法服不以见阜。
迁将作大匠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:将作大匠,一人,二千石,掌修作宗庙、路寝、宫室、陵园土木之功,并树桐、梓之类,列于道侧。 时初治宫室,发美女以充后庭,数出入弋猎。秋,大雨震电,多杀鸟雀。阜上疏曰: 阜上此疏时为将作大匠,《通鉴》书“少府杨阜”,误。 “臣闻明主在上,群下尽辞。尧、舜圣德,求非索谏;大禹勤功,务卑宫室;成汤遭旱,归咎责己;周文刑于寡妻,以御家邦;汉文躬行节俭,身衣弋綈:此皆能昭令问,贻厥孙谋者也。伏惟陛下奉武皇帝开拓之大业,守文皇帝克终之元绪, ◎胡三省曰:元,始也。绪,丝端也。言文帝克终武帝之志,受禅易制,此丝端所从始也。 诚宜思齐往古圣贤之善治,总观季世放盪之恶政。 《通鉴》“盪”作“荡”。 所谓善治者,务俭约、重民力也;所谓恶政者,从心恣欲,触情而发也。惟陛下稽古世代之初所以明赫,及季世所以衰弱至于泯灭,近览汉末之变,足以动心诫惧矣。曩使桓、灵不废高祖之法, ◎钱大昭曰:“法”字上下疑有脱字。◎弼按:《通鉴》“法”下有“度”字。 文、景之恭俭,太祖虽有神武,于何所施其能邪?而陛下何由处斯尊哉?今吴、蜀未定,军旅在外,愿陛下动则三思,虑而后行,重慎出入,以往鉴来,言之若轻,成败甚重。顷者天雨,又多卒暴雷电非常,至杀鸟雀。天地神明,以王者为子也,政有不当,则见灾谴。克己内讼,圣人所记。惟陛下虑患无形之外,慎萌纤微之初,法汉孝文出惠帝美人,令得自嫁; ◎《汉书·文帝纪》:十二年二月,出孝惠皇帝后宫美人,令得嫁。 顷所调送小女,远闻不令,宜为后图。诸所缮治,务从约节。《书》曰:’九族既睦,协和万国。’事思厥宜,以从中道,精心计谋,省息费用。吴、蜀以定,尔乃上安下乐,九亲熙熙。如此以往,祖考心欢,尧、舜其犹病诸。今宜开大信于天下,以安众庶,以示远人。”时雍丘王植怨于不齿,藩国至亲,法禁峻密,故阜又陈九族之义焉。 曹植封雍丘在黄初末年,《通鉴》编此疏于青龙三年,盖集杨阜诸疏汇叙耳。 诏报曰:“间得密表,先陈往古明王圣主,以讽闇政,切至之辞,款诚笃实。退思补过,将顺匡救,备至悉矣。览思苦言,吾甚嘉之。”
后迁少府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:少府,卿,一人,中二千石,掌中服御诸物,衣服、宝货、珍膳之属。 是时大司马曹真伐蜀,遇雨不进。阜上疏曰: 大司马曹真伐蜀,会天大雨,三十余日,栈道断绝,在太和四年。阜此疏应在谏治宫室、发美女疏之前。 “昔文王有赤乌之符,而犹日昃不暇食;武王白鱼入舟,君臣变色。而动得吉瑞, ◎《通鉴》无“而”字, “动”字属下读。◎胡注:○《史记》:周文王崩,武王奉文王木主,东观兵于孟津,武王度河,中流,白鱼跃入王舟。是时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,皆曰:“纣可伐矣!”武王曰:“汝未知天命,未可也。”乃还师。 犹尚忧惧,况有灾异而不战竦者哉?今吴、蜀未平,而天屡降变,陛下宜深有以专精应答,侧席而坐,思示远以德,绥迩以俭。间者诸军始进,便有天雨之患,稽阂山险, ◎胡三省曰:“阂”与“碍”同。 以积日矣。 “以”、“已”古通用,下同,《通鉴》作“巳”。 转运之劳,担负之苦,所费以多,若有不继,必违本图。《传》曰: ’见可而进,知难而退, 《左传》随武子之言。 军之善政也。’徒使六军困于山谷之间,进无所略,退又不得,非主兵之道也。 ◎《通鉴》:“主”作“王”。◎胡注:王兵,王者之兵也。 武王还师,殷卒以亡,知天期也。今年凶民饥,宜发明诏损膳减服,技巧珍玩之物,皆可罢之。昔邵信臣为少府于无事之世,而奏罢浮食; ◎《汉书·循吏传·召信臣传》:信臣字翁卿,九江寿春人。以明经甲科为郎,出补谷阳长。举高第,迁上蔡长。其治视民如子。迁南阳太守,其治如上蔡。好为民兴利,吏民亲爱信臣,号之曰“召父”。迁河南太守,治行常为第一。征为少府。信臣以非法食物悉奏罢,省费岁数千万。 今者军用不足,益宜节度。”帝即召诸军还。
后诏大议政治之不便于民者,阜议以为:“致治在于任贤,兴国在于务农。若舍贤而任所私,此忘治之甚者也。广开宫馆,高为台榭,以妨民务,此害农之甚者也。百工不敦其器,而竞作奇巧,以合上欲,此伤本之甚者也。孔子曰:’苛政甚于猛虎。’今守功文俗之吏,为政不通治体,苟好烦苛,此乱民之甚者也。当今之急,宜去四甚, 即上文忘治、害农、伤本、乱民四者。 并诏公卿郡国,举贤良方正敦朴之士而选用之,此亦求贤之一端也。”
阜又上疏欲省宫人诸不见幸者,乃召御府吏问后宫人数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:御府令,一人,六百石,典官婢。◎《刘昭》注引《汉官》曰:员吏七人,〖《通鉴》胡注误作“七十人”。〗吏从官三十人。 吏守旧令,对曰:“禁密,不得宣露。”阜怒,杖吏一百,数之曰:“国家不与九卿为密,反与小吏为密乎?”帝闻而愈敬惮阜。
帝爱女淑,未期而夭, ◎赵一清曰:《宋书·礼志》作“三月而夭”。 帝痛之甚, 在太和六年。 追封平原公主,立庙洛阳,葬于南陵。将自临送,阜上疏曰:“文皇帝、武宣皇后崩,陛下皆不送葬,所以重社稷、备不虞也。何至孩抱之赤子而可送葬也哉?”帝不从。
帝既新作许宫,又营洛阳宫殿观阁。阜上疏曰:“尧尚茅茨而万国安其居, 尧土阶三尺,茅茨不翦。 禹卑宫室而天下乐其业;及至殷、周,或堂崇三尺,度以九筵耳。 ◎胡三省曰:《周官·考工记》曰:殷人重屋,堂修七寻,堂崇三尺;周人明堂,度九尺之筵,东西九筵,南北七筵,堂崇一筵,五室,凡室二筵。 古之圣帝明王,未有极宫室之高丽以彫弊百姓之财力者也。桀作琁室、象廊, ◎官本“琁”作“璇”。◎胡三省曰:○《史记·龟策传》曰:桀为瓦室,纣作象廊。○与此稍异。 纣为倾宫、鹿台, ◎《新序》曰:鹿台其大三里,高千仞。◎臣瓒曰:今在朝歌中。 以丧其社稷,楚灵以筑章华而身受其祸; ◎互见《高堂隆传》“役百乾溪”句下。◎《左传·昭公七年》:楚子成章华之台。◎杜注:台在今华容城内。◎杜氏《土地名》云:南郡华容县。台在城内。或曰章华台在谯国城父,《传》曰“楚子成章华之台,愿与诸侯落之”,如楚道由郑,知不在城父者也。◎刘献廷《广阳杂记》云:○章华台在荆州沙市古城隍庙东约二里许。自此而北长堤里许,堤旁有废刹曰章台寺,寺之东北有一井,砖甃周曰沈香井,土人言此为楚宫故迹。《郡志》言章华有二,一在沙市,一在监利县离湖之侧。予考之旧册,在监利者乃章华台,此则楚王钓台也。○郦道元〖沔水注。〗曰:江陵城西南有赤阪冈,冈下有渎水,东北流入城,名子胥渎,盖吴师入郢所开也。又东北出城西南,注于龙陂,陂北有楚庄王钓台。○今核之正在沙市。○又曰:扬水又东入华容县,有灵溪水,西通赤湖水,东入离湖,湖在县东七十五里。湖侧有章华台,台高十丈,广十五丈。左丘明曰:“楚筑台于章华之上。”〖见《吴语》。〗“王与伍举登之,举曰:‘台高不过望国之氛祥,大不过容宴之俎豆。’”〖见《楚语上》。〗盖讥其奢而谏其失也。言此渎,灵王立台之日漕运所由也。○此则监利之章华台矣。监利古华容地,今离湖之迹犹在也。◎沈括《梦溪笔谈·四》云:天下地名错乱乖谬,率难考信。如楚章华台,亳州城父县、陈州商水县、荆州江陵、长林、监利县皆有之。据《左传》杜注“章华台在华容城中”,华容即今之监利县,非岳州之华容也。至今有章华故台在县郭中,与杜说相符。亳州城父县有乾溪,其侧亦有章华台,故台基下往往得人骨,云楚灵王战死于此。商水县章华之侧亦有乾溪。薛综注张衡《东京赋》引《左氏传》乃云“楚子成章华之台于乾溪”,皆误说也。左氏实无此文。 秦始皇作阿房而殃及其子,天下叛之,二世而灭。夫不度万民之力,以从耳目之欲,未有不亡者也。陛下当以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为法则,夏桀、殷纣、楚灵、秦皇为深诫。高高在上,实监后德。慎守天位,以承祖考,巍巍大业,犹恐失之。不夙夜敬止,允恭恤民,而乃自暇自逸,惟宫台是侈是饰,必有颠覆危亡之祸。《易》曰:‘丰其屋,蔀其家,闚其户,阒其无人。’ ◎《易·丰卦》之辞。◎王弼注:蔀,覆暧障光明之物也。屋,藏荫之物也。既丰其屋,又蔀其家,屋厚家覆,闇之甚也。虽闚其户,阒其无人,弃其所处,而自深藏也。◎陆德明《音义》云:阒,苦鵙反。马、郑云“旡人貌”,《字林》云“静也”,姚作“阋”,孟作“窒”,并通。 王者以天下为家,言丰屋之祸,至于家无人也。方今二虏合从,谋危宗庙,十万之军,东西奔赴, 监本“赴”作“走”,误。 边境无一日之娱;农夫废业,民有饥色。陛下不以是为忧,而营作宫室,无有已时。使国亡而臣可以独存,臣又不言也; ◎臣松之以为:忠至之道,以亡己为理。是以匡救其恶,不为身计。而阜表云“使国亡而臣可以独存,臣又不言也”,此则发愤为己,岂为国哉?斯言也,岂不伤谠烈之义,为一表之病乎! ◎李慈铭曰:阜此言所谓危言动主也。激切之言,忠爱之深,故下云“存亡一体,得失同之”,裴注驳之非是。 君作元首,臣为股肱,存亡一体,得失同之。《孝经》曰:’天子有争臣七人, ◎刑昺《疏》:○《文王世子记》曰:虞、夏、商、周有师保,有疑丞,设四辅及三公,不必备,惟其人。○又《尚书大传》曰:古者天子必有四邻,前曰疑,后曰丞,左曰辅,右曰弼。○《大传》四邻则见之四辅,兼三公,以充七人之数。 虽无道,不失其天下。’臣虽驽怯,敢忘争臣之义? 争,读曰“诤”。 言不切至,不足以感寤陛下。陛下不察臣言,恐皇祖烈考之祚,将坠于地。使臣身死有补万一,则死之日,犹生之年也。谨叩棺沐浴,伏俟重诛。”奏御, ◎胡三省曰:叩,近也。御,进也。 天子感其忠言,手笔诏答。每朝廷会议,阜常侃然以天下为己任。数谏争,不听,乃屡乞逊位,未许。会卒,家无余财。孙豹嗣。 或曰:“义山初为节侠,终为直臣,若是乎不相谋也。”曰:“夫道一而已矣,将毋同。”
35.3 高堂隆
高堂隆字升平,泰山平阳人,鲁高堂生后也。 ◎胡三省曰:○汉儒有高堂生,鲁人,隆其后也。○《姓谱》:齐公族有高堂氏。○《风俗通》:齐卿高恭仲食采于高堂。◎泰山郡平阳,见《鲍勋传》。 少为诸生,泰山太守薛悌命为督邮。 ◎薛悌字孝威,东郡人,见《陈矫传》。◎《续百官志》:其监属县,有五部督邮,曹掾一人。 郡督军与悌争论,名悌而呵之。隆按剑叱督军曰: 毛本“叱”作“敕”,误。 “昔鲁定见侮,仲尼历阶; ◎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:定公十年,齐景公与鲁定公会于夹谷。孔子摄相事,为坛位,土阶三等,以会遇之礼相见。揖让而登,献酬之礼毕,齐有司请奏四方之乐,孔子趋而进,历阶而登,不尽一等,举袂而言曰:“吾两君为好会,夷狄之乐何为于此!” 赵弹秦筝,相如进缶。 ◎《史记·蔺相如传》:秦王请赵王鼓瑟,蔺相如前曰:“赵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,请奉盆缻秦王,以相娱乐。” 临臣名君,义之所讨也。” ◎康发祥曰:临子字父,常林因之不拜;临臣名君,高堂为之按剑。古人之不忍触讳如是。 督军失色,悌惊起止之。后去吏,避地济南。
建安十八年,太祖召为丞相军议掾, ◎赵一清曰:军议掾亦魏武所置。 后为历城侯徽文学,转为相。 ◎见《武文世王公传·东平灵王徽传》。◎《续百官志》:皇子封王,置傅一人,相一人。 徽遭太祖丧,不哀,反游猎驰骋;隆以义正谏,甚得辅导之节。黄初中,为堂阳长, ◎《郡国志》:冀州安平国堂阳。◎《一统志》:堂阳故城,今直隶冀州新河县西。 以选为平原王傅。 明帝初封平原王。 王即尊位,是为明帝。以隆为给事中、博士、驸马都尉。 ◎《汉书·百官公卿表》:给事中,掌顾问应对,位次中常侍,为加官,所加或大夫、博士、议郎。博士掌通古今,秩比六百石。驸马都尉掌驸马。◎师古曰:驸,副马也,非正驾车,皆为副马。一曰,驸,近也,疾也。 帝初践阼,群臣或以为宜响会,隆曰:“唐、虞有遏密之哀, 遏,绝也。密,静也。尧崩,四海遏密八音。 高宗有不言之思, ◎《史记·殷本纪》:武丁三年不言,政事决定于冢宰。 是以至德雍熙,光于四海。”以为不宜为会,帝敬纳之。迁陈留太守。犊民酉牧,年七十余, ◎钱大昭曰:“犊民”非县,疑“尉氏”之讹。◎姚范曰:疑作“民犊酉”。 有至行,举为计曹掾;帝嘉之,特除郎中以显焉。征隆为散骑常侍, “帝嘉之”之下,监本作“特之赤水九日,隆为散骑常侍”,大误,元本无“以显焉”三字,“征隆”作“以隆”,均误。 赐爵关内侯。 ◎《魏略》曰:太史上汉历不及天时,因更推步弦望朔晦,为《太和历》。帝以隆学问优深,于天文又精,乃诏使隆与尚书郎杨伟、太史待诏骆禄参共推校。伟、禄是太史,隆故据旧历更相劾奏,纷纭数岁,伟称“禄得日蚀而月晦不尽,隆不得日蚀而月晦尽”,诏从太史。隆所争虽不得,而远近犹知其精微也。 ◎改历事在景初元年。◎《宋书·历志》:明帝时,尚书杨伟制《景初历》,施用至于晋、宋。◎或曰:月晦不尽,不能定朔,焉能得日食乎?此《魏略》之妄也。
青龙中,大治殿舍,西取长安大钟。 ◎潘眉曰:《帝纪》注徙长安钟簴在景初元年,与此不同。 隆上疏曰;“昔周景王不仪刑文、武之明德,忽公旦之圣制,既铸大钱,又作大钟,单穆公谏而弗听,伶州鸠对而弗从, ◎宋本“伶”作“泠”。《左传释文》“泠”或作“伶”。◎《国语》:王将铸大钱,单穆公谏曰:“不可。绝民用以实王府,犹塞川原而为潢汙也,其竭无日矣。”王不听,卒铸大钱。◎《左传》:天王将铸无射,泠州鸠曰:“王其以心疾死乎?”◎杜预注:无射,钟名。律中无射。泠,乐官;州鸠其名也。◎州鸠对景王问,亦见《国语》。 遂迷不反,周德以衰,良史记焉,以为永鉴。然今之小人,好说秦、汉之奢靡以荡圣心, 宋本“荡”作“盪”,《左传》“王心荡”,作“荡”。 求取亡国不度之器, 谓长安钟簴、骆驼、铜人、承露盘也。 劳役费损,以伤德政,非所以兴礼乐之和,保神明之休也。”是日,帝幸上方,隆与卞兰从。 卞兰,见《卞后传》。 帝以隆表授兰,使难隆曰:“兴衰在政,乐何为也?化之不明,岂钟之罪?”隆曰:“夫礼乐者,为治之大本也。故箫韶九成,凤皇来仪, ◎《尚书·益稷篇》之辞。◎《孔传》:韶,舜乐名。言箫,见细器之备。雄曰凤,雌曰皇,灵鸟也。仪,有容仪。备乐九奏而致凤皇。◎《正义》曰:箫韶之乐作之九成,以致凤皇来而有容仪也。成,谓乐曲成也。◎郑云:成,犹终也。每曲一终,必变更奏。故《经》言“九成”,《传》言“九奏”,《周礼》谓之“九变”,其实一也。 雷鼓六变,天神以降, ◎《周礼·地官·鼓人》:以雷鼓鼓神祀。◎郑注:雷鼓,八面鼓也。神祀,祀天神也。 政是以平,刑是以错,和之至也。新声发响,商辛以陨, ◎《史记·殷本纪》:纣使师涓作新淫声,北里之舞,靡靡之乐。 大钟既铸,周景以弊,存亡之机,恒由斯作,安在废兴之不阶也?君举必书,古之道也,作而不法,何以示后?圣王乐闻其阙,故有箴规之道;忠臣愿竭其节,故有匪躬之义也。”帝称善。
迁侍中,犹领太史令。 太史令属太常,隆以侍中领之。 崇华殿灾,诏问隆:“此何咎?于礼,宁有祈禳之义乎?”隆对曰:“夫灾变之发, 元本、监本、官本“发”作“法”。 皆所以明教诫也,惟率礼修德,可以胜之。《易传》曰:‘上不俭,下不节,孽火烧其室。’又曰:‘君高其台,天火为灾。’ ◎胡三省曰:京房《易传》之辞。 此人君苟饰宫室, 《通鉴》 “苟”作“务”。 不知百姓空竭,故天应之以旱,火从高殿起也。上天降鉴,故谴告陛下;陛下宜增崇人道,以答天意。 元本、监本“意”上多“之”字。 昔太戊有桑谷生于朝,武丁有雊雉登于鼎, ◎《史记·殷本纪》:亳有祥桑谷,共生于朝,一暮大拱。帝太戊惧,问伊陟。伊陟曰:“臣闻妖不胜德,帝之政其有阙与?帝其修德。”太戊从之,而祥桑枯死而去。帝武丁祭成汤,有飞雉登鼎耳而呴,武丁惧。祖己曰:“王勿忧,先修政事。”武丁修政行德,天下咸欢,殷道复兴。 皆闻灾恐惧,侧身修德,三年之后,远夷朝贡,故号曰中宗、高宗。此则前代之明鉴也。今案旧占, 元本、监本“占”作“史”。 灾火之发,皆以台榭宫室为诫。然今宫室之所以充广者,实由宫人猥多之故。宜简择留其淑懿,如周之制,罢省其余。此则祖己之所以训高宗,高宗之所以享远号也。”诏问隆:“吾闻汉武帝时,柏梁灾,而大起宫殿以厌之,其义云何?”隆对曰:“臣闻西京柏梁既灾,越巫陈方,建章是经, 《续五行志》注“经”作“营”。 以厌火祥;乃夷越之巫所为,非圣贤之明训也。 ◎《汉书·武帝纪》:太初元年,柏梁台灾。二月,起建章宫。◎文颖曰:越巫名勇,谓帝曰:“越国有火灾,即复大起宫室以厌胜之。”故帝作建章宫。◎师古曰:建章宫在未央宫西,俗所呼贞女楼,即建章宫之阙也。 《五行志》曰:‘柏梁灾,其后有江充巫蛊也,卫太子事。’ 《五行志》无 “也”字,官本“卫太子事”四字作小字旁注,误。 如志之言,越巫建章无所厌也。孔子曰:’灾者修类应行,精祲相感,以戒人君。’是以圣主睹灾责躬,退而修德,以消复之。今宜罢散民役。宫室之制,务从约节,内足以待风雨,外足以讲礼仪。清埽所灾之处,不敢于此有所立作,萐莆、嘉禾 毛本“萐莆”作“箑”,误。 必生此地, ◎陈锡仁本作“萐莆、疲木必生此也”误。◎胡三省曰:○萐,山辄翻,又色洽翻。莆,音蒲。○《说文》:萐莆,瑞草也。尧时生于庖厨,扇暑而凉。 以报陛下虔恭之德。岂可疲民之力,竭民之财!实非所以致符瑞而怀远人也。” ◎刘昭曰:高堂隆之言灾,其得天心乎。 帝遂复崇华殿, ◎周寿昌曰:凡因人言而成事者,谓之遂。兹隆既谏阻工役,帝不听其言而仍兴作,则“帝遂”之语,殊不相承。盖帝将大事土木,因隆言而仅复被焚之崇华殿,尚未他役也。迨后隆请改正朔、易服色,帝愈崇宫殿、饰台观,侈心荡志,隆实启之,虽谏亦莫之入矣。 时郡国有九龙见, ◎潘眉曰:此九龙非一时并见,《宋五行志》以郡国前后言龙见者九。 故改曰九龙殿。 事在青龙三年。
陵霄阙始构,有鹊巢其上, 《通鉴》系此事于青龙三年。《晋书·五行志中》云事在景初元年。下文云“是岁,有星孛于大辰”,《明纪》在青龙四年。 帝以问隆,对曰:“《诗》云‘维鹊有巢,维鸠居之’。今兴宫室,起陵霄阙,而鹊巢之,此宫室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。天意若曰,宫室未成,将有他姓制御之,斯乃上天之戒也。 ◎何焯曰:高堂本以师傅旧恩,素所敬信,明帝虽从而不改,亦与很愎恶直者殊。使当日身领太史,遇灾隐默,岂不为张禹之续乎? 夫天道无亲,惟与善人,不可不深防,不可不深虑。夏、商之季,皆继体也,不钦承上天之明命,惟谗谄是从,废德適欲,故其亡也忽焉。太戊、武丁,睹灾竦惧,祗承天戒,故其兴也勃焉。今若休罢百役,俭以足用,增崇德政,动遵帝则,除普天之所患,兴兆民之所利,三王可四,五帝可六,岂惟殷宗转祸为福而已哉!臣备腹心,苟可以繁祉圣躬,安存社稷,臣虽灰身破族,犹生之年也。岂惮忤逆之灾,而令陛下不闻至言乎?”于是帝改容动色。
是岁,有星孛于大辰。隆上疏曰:“凡帝王徙都立邑,皆先定天地社稷之位, ◎胡三省曰:所谓圜丘、方泽、南北郊及社稷神位也。 敬恭以奉之。将营宫室,则宗庙为先,厩库为次,居室为后。 ◎胡三省曰:《记·曲礼》之言。 今圜丘、方泽、南北郊、明堂、社稷,神位未定, ◎侯康曰:○《通典》:魏明帝景初中立帝社。博士孔晁议“汉氏及魏初皆立一社一稷。至景初之时,更立太社、太稷,又特立帝社”云。○据此,知魏初只一社,景初时始立帝社也。隆是疏上于青龙四年,故云“神位未定”。 宗庙之制又未如礼,而崇饰居室, 北宋本“居”作“宫”。 士民失业。外人咸云宫人之用,与兴戎军国之费,所尽略齐。 可知当时宫中之奢。 民不堪命,皆有怨怒。《书》曰‘天聪明自我民聪明,天明畏自我民明威’, ◎《书·皋陶谟》之言。◎孔安国注曰:言天因民而降之福,民所归者,天命之。天视听人君之行,用民为聪明;天明可畏,亦用民成其威。民所叛者,天讨之,是天明可畏之效也。 舆人作颂,则乡以五福,民怒吁嗟,则威以六极,言天之赏罚,随民言,顺民心也。是以临政务在安民为先,然后稽古之化,格于上下,自古及今,未尝不然也。夫采椽卑宫,唐、虞、大禹之所以垂皇风也;玉台琼室,夏癸、商辛之所以犯昊天也。 ◎胡三省曰:○采椽,即采来之木为椽,不加斲削也。○张蕴古曰:彼昏不知,瑶其台而琼其室。○《文选·东都赋》注曰:纣为琼室,以琼瑶饰之。 今之宫室,实违礼度,乃更建立九龙,华饰过前。天彗章灼,始起于房心,犯帝坐而干紫微,此乃皇天子爱陛下, 毛本“天”作“太”,误。 是以发教戒之象,始卒皆于尊位,殷勤郑重,欲必觉寤陛下;斯乃慈父恳切之训,宜崇孝子祗耸之礼,以率先先下,以昭示后昆,不宜有忽,以重天怒。”
时军国多事,用法深重。隆上疏曰:“夫拓迹垂统,必俟圣明,辅世匡治,亦须良佐,用能庶绩其凝而品物康乂也。夫移风易俗,宣明道化,使四表同风,回首面内,德教光熙,九服慕义,固非俗吏之所能也。今有司务纠刑书,不本大道,是以刑用而不措,俗弊而不敦。宜崇礼乐,班叙明堂,修三雍、大射、养老,营建郊庙,尊儒士,举逸民,表章制度,改正朔,易服色,布恺悌,尚俭素,然后备礼封禅,归功天地,使雅颂之声盈于六合,缉熙之化混于后嗣。 《册府》“混”作“流”。 斯盖至治之美事,不朽之贵业也。然九域之内, “然”上疑脱“夫”字。 可揖让而治,尚何忧哉!不正其本而救其末,譬犹棼丝,非政理也。可命群公卿士通儒,造具其事,以为典式。”隆又以为改正朔,易服色,殊徽号,异器械,自古帝王所以神明其政,变民耳目,故三春称王,明三统也。于是敷演旧章,奏而改焉。帝从其议, ◎隆改正朔议,见《宋书·礼志一》。◎议云:按自古有文章以来,帝王之兴,受禅之与干戈,皆改正朔,所以明天道、定民心也。《易》曰:“革,元亨利贞。有孚改命,吉。汤、武革命,应乎天,从乎人。”其义曰水火更用事,犹王者必改正朔、易服色也。《易通卦验》曰:“王者必改正朔,易服色,以应天地三气三色。”《书》曰:“若稽古帝舜曰重华,建皇授政改朔。”初“高阳氏以十一月为正,荐玉以赤缯。高辛氏以十三月为正,荐玉以白缯”。《尚书传》曰:“舜定钟石,论人声,乃及鸟兽,咸变于前。故更四时,改尧正。”《诗》曰: “一之日觱发,二之日栗烈,三之日于耜。”《传》曰:“一之日,周正月;二之日,殷正月;三之日,夏正月。”《诗推度灾》曰:“如有继周而王者,虽百世可知。以前检后,文质相因,法度相改。三而复者,正色也;二而复者,文质也。”以前检后,谓轩辕、高辛、夏后氏、汉,皆以十三月为正;少昊、有唐、有殷,皆以十二月为正;高阳、有虞、有周,皆以十一月为正。后虽百世,皆以前代三而复也。《礼大传》曰:“圣人南面而治天下,必正度量,考文章,改正朔,易服色,殊徽号。”《乐稽曜嘉》曰:“禹将受位,天意大变,迅风雷雨,以明将去虞而適夏也。是以舜、禹虽继平受禅,犹制礼乐,改正朔,以应天从民。夏以十三月为正,法物之始,其色尚黑。殷以十二月为正,法物之牙,其色尚白。周以十一月为正,法物之萌,其色尚赤。能察其类,能正其本,则岳渎致云雨,四时和,五稼成,麟凰翔集。”《春秋》:“十七年夏六月甲子朔,日有蚀之。”《传》曰:“当夏四月,是谓孟夏。”《春秋元命苞》曰:“王者受命,昭然明于天地之理,故必移居处,更称号,改正朔,易服色,以明天命圣人之宝,质文再而改,穷明相承,周则复始,正朔改则天命显。凡典籍所记,不尽于此,略举大较,亦足以明也。 改青龙五年春三月为景初元年孟夏四月,服色尚黄,牺牲用白,从地正也。 ◎《宋书·礼志一》云:太尉司马懿、尚书仆射卫臻、尚书薛悌、中书监刘放、中书侍郎刁幹、博士秦静、赵怡、中候中诏季岐以为宜改;侍中缪袭、散骑常侍王肃、尚书郎(王)〈魏〉衡以为不宜改。青龙五年,山茌县黄龙见,帝乃诏改。◎李光地曰:改用地正,此隆之迂谬,陈承祚评语云“必改正朔,俾魏祖虞,所谓意过其通者”,非苛论也。
迁光禄勋。帝愈增崇宫殿,彫饰观阁,凿太山之石英, 《御览·五十一》引《魏志》“饰”作“镂”,“太山”作“太行”。 采谷城之文石,起景阳山于芳林之园, ◎局本“园”作“围”误。◎《明帝纪》引《魏略》云:起土山于芳林园西北陬。◎胡三省曰:○《水经注》:大夏门内东侧际城有景阳山,即芳林园之西北陬也。○裴松之曰:〖此胡注引裴注。〗芳林园,即今华林园,齐王芳即位,改曰华林园。 建昭阳殿于太极之北,铸作黄龙、凤皇奇伟之兽, ◎《魏略》曰:龙高四丈,凤高三丈余,置内殿前。 饰金墉、陵云台、陵霄阙。百役繁兴,作者万数,公卿以下至于学生,莫不展力, ◎《魏略》曰:使公卿群僚皆负土成山。 帝乃躬自掘土以率之。而辽东不朝。 公孙渊发兵反。 悼皇后崩。 景初元年,赐后死,见《后妃传》。 天作淫雨,冀州水出,漂没民物。隆上疏切谏曰:“盖‘天地之大德曰生,圣人之大宝曰位;何以守位?曰仁;何以聚人?曰财’。然则士民者,乃国家之镇也;谷帛者,乃士民之命也。谷帛非造化不育,非人力不成。是以帝耕以劝农,后桑以成服,所以昭事上帝,告虔报施也。昔在伊唐,世值阳九厄运之会,洪水滔天,使鲧治之,绩用不成,乃举文命, ◎《史记·夏本纪》:夏禹名曰文命。◎《索隐》曰:○《尚书》云:文命敷于四海。○孔安国云:外布文德教命。○不云是禹名。太史公皆以放勋、重华、文命为名。◎《正义》曰:○《帝王纪》云:鲧生禹,名文命。○《大戴礼》云:鲧之子曰文命。◎陆德明《音义》曰:先儒云文命,禹名。 随山刊木, ◎《尚书·禹贡》:禹敷土,随山刊木。◎《孔传》云:洪水汎滥,禹分布治九州之土,随行山林,斩木通道。◎《史记·夏本纪》:行山表木。◎《索隐》曰:表木,谓刊木立为表记。 前后历年二十二载。 ◎胡三省曰:隆盖取鲧九载绩用弗成,禹治兖州作十有三载,乃合同以为二十二载之数。◎赵一清曰:鲧九载,禹十三载,乃同合父子,共得二十二载,与《孟子》、《史记》及马融等诸儒之说不同。◎沈家本曰:此极言其灾甚役久,故合鲧、禹治水之年言之,文用“前后”二字,其长显然。《史记·夏本纪》言“禹居外十三年”,《河渠书》言“禹抑洪水十三年”,盖据《禹贡》作“十有三载”,乃同以为言。然则此合鲧九载,而云二十二载,未尝与《史记》不同也。惟《孟子》言禹八年于外,马融以为禹治水三年八州平,见《禹贡》《正义》,其说与《史记》异。然罗苹《路史》注云“八年于外”,特记过门不入之年,则《孟子》所言,原非谓治水止此八年,马融之说不知何本。夫以九州之大,且又鲧治之九载之久,而未能平,乃谓三年而毕其役,恐未必若是之速,终当以《史记》为是。 灾眚之甚,莫过于彼,力役之兴,莫久于此,尧、舜君臣,南面而已。禹敷九州,庶士庸勋,各有等差,君子小人,物有服章。今无若时之急,而使公卿大夫并与厮徒共供事役,闻之四夷,非嘉声也,垂之竹帛,非令名也。是以有国有家者,近取诸身,远取诸物,妪煦养育,故称‘恺悌君子,民之父母’。今上下劳役,疾病凶荒,耕稼者寡,饥馑荐臻,无以卒岁;宜加愍恤,以救其困。
“臣观在昔书籍所载,天人之际,未有不应也。是以古先哲王,畏上天之明命,循阴阳之逆顺,矜矜业业,惟恐有违。然后治道用兴,德与神符,灾异既发,惧而修政,未有不延期流祚者也。爰及末叶,闇君昏主,不崇先王之令轨,不纳正士之直言,以遂其情志,恬忽变戒,未有不寻践祸难,至于颠覆者也。
“天道既著,请以人道论之。夫六情五性,同在于人,嗜欲廉贞,各居其一。及其动也,交争于心。欲强质弱,则纵滥不禁;精诚不制,则放溢无极。夫情之所在,非好则美,而美好之集,非人力不成,非谷帛不立。情苟无极,则人不堪其劳,物不充其求。劳求并至,将起祸乱。故不割情,无以相供。仲尼云:’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’由此观之,礼义之制,非苟拘分,将以远害而兴治也。 ◎李慈铭曰:○《乐记》: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;感于物而动,性之欲也。物至知知,然后好恶形焉。好恶无节于内,知诱于外,不能反躬,天理灭矣。○此疏云云,可作《礼记义疏》。○《中庸》: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。○郑注:中为大本者,以其含喜怒哀乐,礼之所由生,政教自此出也。○《说文》:性,人之阳气,性善者也;情,人之阴气,有欲者也。○《诗·蒸民》郑《笺》:其性有物象,其情有法则。情法性,阴承阳也。○诸儒分别性情动静,极为明确,而归本于礼,与此疏“礼义之制,非苟拘分”云云,皆圣贤之古训,性理之精言。
“今吴、蜀二贼,非徒白地小虏、聚邑之寇, ◎胡三省曰:白地,谓大幕不生草木,多白沙也。小虏,谓乌桓、鲜卑也。聚邑之寇,谓盗贼窃发屯据乡邑聚落也。 乃据险乘流,跨有士众,僭号称帝,欲与中国争衡。 ◎胡三省曰:衡,所以称轻重。争衡者,言吴蜀自谓国势与中国钧,无所轻重也。 今若有人来告:’权、备 ◎何焯曰:备,当作“禅”。◎钱仪吉曰:是时昭烈已死,《通鉴》作“禅”,是也。◎钱大昕曰:此疏在明帝景初改元以后,蜀先主殂谢久矣,权、备并称,殊误。 并修德政,复履清俭,轻省租赋,不治玩好,动咨耆贤,事遵礼度。’陛下闻之,岂不惕然恶其如此,以为难卒讨灭,而为国忧乎?若使告者曰:’彼二贼并为无道,崇侈无度,役其士民,重其征赋,下不堪命,吁嗟日甚。’陛下闻之,岂不勃然忿其困我无辜之民,而欲速加之诛?其次,岂不幸彼疲弊而取之不难乎?苟如此,则可易心而度,事义之数亦不远矣。 ◎胡三省曰:义,礼也。高堂隆之论谏,可谓深切著明矣。◎何焯曰:词意周至,是儒者语。
“且秦始皇不筑道德之基,而筑阿房之宫,不忧萧墙之变,而修长城之役。当其君臣为此计也,亦欲立万世之业,使子孙长有天下,岂意一朝匹夫大呼,而天下倾覆哉?故臣以为使先代之君知其所行必将至于败,则弗为之矣。是以亡国之主自谓不亡,然后至于亡;贤圣之君自谓将亡,然后至于不亡。昔汉文帝称为贤主,躬行约俭,惠下养民,而贾谊方之,以为天下倒县,可为痛哭者一,可为流涕者二,可为长叹息者三。况今天下彫弊,民无儋石之储,国无终年之畜,外有强敌,六军暴边,内兴土功,州郡骚动,若有寇警,则臣惧版筑之士不能投命虏庭矣。
“又,将吏奉禄,稍见折减,方之于昔,五分居一;诸受休者又绝廪赐, 廪,给也。 不应输者今皆出半:此为官入兼多于旧,其所出与参少于昔。 参,三分也。 而度支经用,更每不足,牛肉小赋,前后相继。 ◎胡三省曰:此盖犒飨工徒,度支经用不足以给,故赋牛肉以供之。 反而推之,凡此诸费,必有所在。 ◎胡三省曰:指言诸费皆在于营缮也。 且夫禄赐谷帛,人主所以惠养吏民而为之司命者也,若今有废,是夺其命矣。既得之而又失之,此生怨之府也。《周礼》,太府掌九赋之则, ◎各本均作“天府掌九伐之则”。◎卢明楷曰:○《周礼》:太府掌九贡、九赋、九功之贰,以受其货贿之入。○则九赋太府职也。◎梁章钜曰:“则”字亦误,当作“财”。 以给九式之用, ◎《周礼·天官·太府》:凡颁财,以式法授之。◎郑注:九赋之财给九式者。 入有其分,出有其所,不相干乘而用各足。各足之后,乃以式贡之余,供王玩好。 ◎《周礼·天官·太府》:凡式贡之余财,以供玩好之用。◎郑注:谓先给九式及吊用,足府库而有余财,乃可以供玩好,明玩好非治国之用。 又上用财,必考于司会。 会,音脍。 ◎《周礼·天官·司会》:以九贡之法致邦国之财用,以九赋之法令田野之财用,以九功之法令民职之财用,以九式之法均节邦之财用。 今陛下所与共坐廊庙治天下者,非三司九列,则台阁近臣,皆腹心造膝,宜在无讳。若见丰省而不敢以告,从命奔走,惟恐不胜,是则具臣,非鲠辅也。昔李斯教秦二世曰:’为人主而不恣睢,命之曰天下桎梏。’二世用之,秦国以覆,斯亦灭族。是以史迁议其不正谏,而为世诫。”书奏,帝览焉,谓中书监、令曰:“观隆此奏,使朕惧哉!” ◎胡三省曰:中书监、令典奏事,观隆奏,遂以语之。
隆疾笃,口占上疏曰: ◎胡三省曰:疾笃不能自书,故口占而使人书之。 “曾子有疾,孟敬子问之。曾子曰:’鸟之将死,其鸣也哀;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’臣寝疾病,有增无损,常惧奄忽,忠款不昭。臣之丹诚,岂惟曾子?愿陛下少垂省览! 冯本“愿”作“靡”,误。 涣然改往事之过谬,勃然兴来事之渊塞,使神人嚮应,殊方慕义,四灵效珍, ◎《礼记》:麟、凤、龟、龙,谓之四灵。 玉衡曜精, ◎《尚书·舜典》:在璇玑玉衡,以齐七政。◎《孔传》:玑衡,王者正天文之器,可运转者。◎《正义》云:玉衡,美玉;玑为转运,衡为横箫,王者正天文之器,汉世谓之浑天仪。蔡邕云:“玉衡长八尺,孔径一寸,下端望之以视星辰,转玑窥衡以知星宿。” 则三王可迈,五帝可越,非徒继体守文而已也。
“臣常疾世主莫不思绍尧、舜、汤、武之治,而蹈踵桀、纣、幽、厉之迹,莫不蚩笑季世惑乱亡国之主,而不登践虞、夏、殷、周之轨。悲夫!以若所为,求若所致, ◎赵一清曰:“致”字当依《孟子》作“欲”。 犹缘木求鱼,煎水作冰, 毛本“煎”作“将”,误。 其不可得,明矣。寻观三代之有天下也,圣贤相承,历载数百,尺土莫非其有,一民莫非其臣,万国咸宁,九有有截; ◎《诗·商颂》:九有有截。◎郑《笺》云:截,整齐也,◎又云:九州齐壹截然。 鹿台之金,巨桥之粟, ◎《尚书·武城篇》:散鹿台之财,发巨桥之粟。◎《正义》曰:○《新序》云:鹿台,其大三里,其高千尺。○则容物多矣,此言“鹿台之财”,则非一物也。 无所用之,仍旧南面, “仍旧”二字未详。 夫何为哉!然癸、辛之徒, ◎《史记·夏本纪》:子帝履癸立,是为桀。◎《殷本纪》:子辛立,是为帝辛,天下谓之纣。知足以距谏,言足以饰非。 恃其旅力,知足以拒谏,才足以饰非,谄谀是尚,台观是崇,淫乐是好,倡优是说,作靡靡之乐,安濮上之音。上天不蠲,眷然回顾,宗国为墟,不夷于隶, 何本校改“不”作“下”。 纣县白旗,桀放鸣条; ◎胡三省曰:武王斩纣首,悬于太白之旗。商汤破桀于鸣条,遂放之于南巢。◎孔安国曰:鸣条,地在安邑之西。 天子之尊,汤、武有之,岂伊异人,皆明王之胄也。且当六国之时,天下殷炽,秦既兼之,不修圣道,乃构阿房之宫,筑长城之守,矜夸中国,威服百蛮,天下震竦,道路以目;自谓本枝百叶,永垂洪晖,岂悟二世而灭,社稷崩圮哉?近汉孝武乘文、景之福,外攘夷狄,内兴宫殿,十余年间,天下嚣然。乃信越巫,怼天迁怒,起建章之宫,千门万户,卒致江充妖蛊之变, 冯本“江”作“汪”,误。 至于宫室乖离,父子相残,殃咎之毒,祸流数世。
“臣观黄初之际,天兆其戒,异类之鸟,育长燕巢,口爪胸赤, ◎赵一清曰:○《晋书·五行志》:黄初元年末,未央宫中有燕生鹰,口爪俱赤,此与商纣、宋隐同象。景初元年,又有燕生巨鷇于卫国李盖家,形若鹰,吻似燕。○高堂隆所指即此二事。其后司马氏诛曹爽,遂有魏室。文、明二纪,俱不载。◎潘眉曰:“胸”字误。《晋书》、《宋志》并云“口爪俱赤”,又云“有燕生鹰”,故下言“鹰扬之臣”。◎梁章钜曰:○《宋书·五行志》云:黄初末,宫中有燕生鹰,口爪俱赤。景初元年,又有燕生巨鷇于卫国涓桃里李益家,形若鹰,吻似燕。此羽虫之孽,又赤眚也。 此魏室之大异也,宜防鹰扬之臣于萧墙之内。 ◎胡三省曰:司马氏之事,隆固逆知之矣。◎李慈铭曰:此显指司马懿,而晋君臣不以为非,史官因而载之,皆非后世所及。 可选诸王,使君国典兵,往往棋跱,镇抚皇畿,翼亮帝室。昔周之东迁,晋、郑是依, ◎《左传·隐公六年》:周桓公曰:“我周之东迁,晋、郑焉依。”◎杜注:平王东徙,晋文侯、郑武公左右王室。 汉吕之乱,实赖朱虚, 朱虚侯刘章平诸吕之乱。 斯盖前代之明鉴。夫皇天无亲,惟德是辅。民咏德政,则延期过历,下有怨叹,掇录授能。 《通鉴》“掇”作“辍”。录,图录也。 由此观之,天下之天下,非独陛下之天下也。臣百疾所钟,气力稍微,辄自舆出,归还里舍,若遂沈沦,魂而有知,结草以报。 老人结草以亢杜回,事见《常林传》注引《魏略·沐并传》“魏颗”注。 诏曰:“生廉侔伯夷,直过史鱼, ◎《汉书·贡禹传》:禹上书言“年老,愿乞骸骨”。天子报曰:“朕以生有伯夷之廉,史鱼之直。”◎师古曰:生,谓先生也。史鱼,卫大夫史鰌也。《论语》称孔子曰“直哉史鱼”。◎又《贾谊传》:文帝曰:“吾久不见贾生,自以为过之,今不及也。”◎是称“生”为美称。◎又《儒林传》:汉兴,言《易》,自淄川田生;言《书》,自济南伏生;言《诗》,于鲁则申培公,于齐则辕固生;言《礼》,则鲁高堂生。◎师古曰:培、固者,其人名;公、生者,其号。◎此则又别为一解。◎钱大昭曰:明帝不称隆名而称为生,直以先生尊之矣。下云“天不欲成吾事,高堂生舍我亡也”,亦此意。◎周寿昌曰:呼之曰“高堂生”,以其祖之称称之也,重之也。生,即先生。 执心坚白,謇謇匪躬,如何微疾未除,退身里舍?昔邴吉以阴德,疾除而延寿; ◎《汉书·丙吉传》:上忧吉疾不起,太子太傅夏侯胜曰:“此未死也。臣闻有阴德者,必飨其乐以及子孙。今吉未获报而疾甚,非其死疾也。”后病果瘉。 贡禹以守节,疾笃而济愈。生其强饭专精以自持。”隆卒,遗令薄葬,敛以时服。 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:《魏台杂访议》三卷,《杂忌历》二卷,《张掖郡玄石图》一卷,高堂隆撰。又魏光禄勋《高堂隆集》六卷,梁十卷,录一卷。◎章宗源《隋志考证》曰:《宋书·礼志》、《文选》谢惠连《捣衣诗》注、《后汉书·牟长传》注、《艺文类聚·岁时部》、《初学记·岁时部》、《服食部》、《太平御览·时序部》并引《魏台访议》。◎严可均《全三国文》辑本一卷,对、诏、表、疏、上言、奏议、对问,凡二十九篇,多考订礼仪之文,为本传所无者。 ◎习凿齿曰:高堂隆可谓忠臣矣。君侈每思谏其恶,将死不忘忧社稷,正辞动于昏主,明戒验于身后,謇谔足以励物,德音没而弥彰,可不谓忠且智乎!《诗》云:“听用我谋,庶无大悔。”又曰:“曾是莫听,大命以倾。”其高堂隆之谓也。
初,太和中,中护军蒋济上疏曰“宜遵古封禅”。诏曰:“闻济斯言,使吾汗出流足。”事寝历岁,后遂议修之,使隆撰其礼仪。帝闻隆没,叹息曰:“天不欲成吾事,高堂生舍我亡也。”子琛嗣爵。 ◎蒋济奏见本志卷十四《蒋济传》注。◎《通典》卷五十四《礼十四·封禅》云:古者帝王之兴,每易姓而起,以致太平,必封乎泰山,所以告成功也。《礼》云“因名山升中于天”,〖封禅必于泰山者,万物交代之处,封增其高,顺其类也。升,上也。中,成也。刻石纪号,著己功绩。〗封讫而禅梁甫,亦以告太平也。〖封禅者,高厚之道也。封土于山,而禅祭于地。天以高为尊,地以厚为德。增泰山之高以报天,厚梁甫之阶以报地。明天之所命,功成事就,有益于天地,有若天地之更高厚然。梁甫者,泰山之支山卑下者也。能以道配成高德,故禅梁甫亦以告太平也。〗无怀氏封泰山云云。〖◎管仲对齐桓公曰: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,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。◎而昔有无怀氏,古之王者,在伏羲前。◎《韩诗外传》曰:孔子升泰山,观易姓而王,可得而数者七十余氏,不可得而数者万数。◎袁准《正论》曰:唯周官有王大封之文。按成王封禅,而文、武皆不在七十二君,而无一言见于经传,学者疑焉。◎服虔曰:云云在梁甫东,山名也。◎晋灼曰:云云在蒙阴县故城东北,下有云云亭。〗伏羲、神农并因之。黄帝禅亭亭。〖◎服虔曰:亭亭山在牟阴。〗颛顼、帝喾、帝尧、舜复禅云云。禹禅会稽。汤亦禅云云,其所封皆于泰山也。周成王封泰山,禅社首。〖◎应劭曰:社首,山名,在博县。〗其仪不存。秦始皇平天下,三年,东巡郡县,祠邹峄山,颂秦功业,立石颂德,有金册石函、金泥玉检之事焉。汉武帝立二十八年,元鼎中,汾阴得宝鼎,遂议封禅。〖◎太史公曰:其封禅之礼,则有司存。◎而汉史不得其制。〗后汉光武建武三十二年,封禅泰山。
始,景初中,帝以苏林、秦静等并老, 苏林,见《刘劭传》。 恐无能传业者。乃诏曰: “昔先圣既没,而其遗言余教,著于六艺。六艺之文,礼又为急,弗可斯须离者也。末俗背本,所由来久。故闵子讥原伯之不学, ◎《左传·昭公十八年》:往者见周原伯鲁焉,与之语,不说学。归以语闵子马。闵子马曰:“周其乱乎!夫学,殖也。不学将落,原氏其亡乎!”◎杜注:原伯鲁,周大夫。闵马父,字子马,鲁大夫。 荀卿丑秦世之坑儒, ◎姚范曰:○《荀子》篇末云:孙卿迫于乱世,鰌于严刑,上无贤主,下遇暴秦。◎弼按:○《史记·荀卿传》:荀卿,赵人,年五十始来游学于齐。齐襄王时荀卿最为老师,春申君以为兰陵令,春申君死而荀卿废。○又按《史记·春申君传》,春申君死,秦始皇立九年矣。自齐襄王元年至秦始皇九年,计四十六年,是时荀卿当已逾百岁。始皇坑诸生于咸阳在三十五年,恐荀卿已不及见矣。荀卿丑秦之论,或为魏明诏书之误也。或谓《荀子·议兵篇》有答李斯之问,疑荀卿至始皇时犹存。然案《李斯传》,李斯辞荀卿西入秦在秦庄襄王时,距始皇坑儒之时相隔三十余年,不得谓荀卿及见坑儒之事也。《荀卿传》言“李斯尝为弟子,已而相秦”者,竟其事之辞也。姚氏引《荀子》篇末之语,乃荀卿弟子之辞,见杨倞注。 儒学既废,则风化曷由兴哉?方今宿生巨儒,并各年高,教训之道,孰为其继?昔伏生将老,汉文帝嗣以晁错; ◎《汉书·儒林传》:伏生,济南人,治《尚书》,年九十余,老不能行,于是诏太常,使掌故朝错往受之。 《谷梁》寡畴,宣帝承以士郎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:士郎,宋本作“十郎”。◎《汉书·儒林传》:宣帝善《谷梁》说,愍其学且绝,乃以蔡千秋为郎中户将,选郎十人从受。 其科郎吏高才解经义者三十人,从光禄勋隆、散骑常侍林、博士静,分受四经三礼,主者具为设课试之法。 ◎何焯曰:魏世去汉未远,犹有此举。 夏侯胜有言: 夏侯胜,见《汉书·儒林传》 ’士病不明经术,经术苟明,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。’今学者有能究极经道,则爵禄荣宠,不期而至。可不勉哉!” ◎或曰:明经在传道,若仅以拾青紫为事,其为明经也陋矣。 数年,隆等皆卒,学者遂废。
初,任城栈潜,太祖世历县令, ◎胡三省曰:○何氏《姓苑》:栈姓出任城。○潜,任城人也,盖自潜始著。 潜字彦皇,见应璩《书林》。 ◎应璩,事见《王粲传》及注。◎沈家本曰:○《隋志》:《书林》十卷,无撰人。○二唐志有夏赤松《书林》六卷,而无应书裴所引栈潜之字。 尝督守邺城。时文帝为太子,耽乐田猎,晨出夜还。潜谏曰:“王公设险以固其国,都城禁卫,用戒不虞。《大雅》云:‘宗子维城,无俾城坏。’又曰:‘犹之未远,是用大谏。’ ◎《诗·大雅·板之章》。◎郑《笺》云:宗子,王之適子也。◎《毛传》云:犹,图也。◎郑《笺》云:王之谋不能图远,是故我大谏王也。 若逸于游田,晨出昏归,以一日从禽之娱,而忘无垠之衅,愚窃惑之。”太子不悦,然自后游出差简。黄初中,文帝将立郭贵嫔为皇后,潜上疏谏,语在《后妃传》。明帝时,众役并兴,戚属疏斥,潜上疏曰: “天生蒸民而树之君,所以覆焘群生,熙育兆庶,故方制四海匪为天子,裂土分疆匪为诸侯也。始自三皇,爰暨唐、虞,咸以博济加于天下,醇德以洽,黎元赖之。三五既微,降逮于汉,治日益少,丧乱弘多,自时厥后,亦罔克乂。太祖濬哲神武,芟除暴乱,克复王纲,以开帝业。文帝受天明命,廓恢皇基,践阼七载,每事未遑。陛下圣德,纂承洪绪,宜崇晏晏, ◎钱大昭曰:《尧典》“文思安安”,《尚书·考灵燿》作“文塞晏晏”。 与民休息。而方隅匪宁,征夫远戍,有事海外,县旌万里,六军骚动,水陆转运,百姓舍业,日费千金。大兴殿舍,功作万计,徂来之松, ◎《诗·鲁颂》:徂来之松。◎《毛传》:徂来,山也。◎《水经注》:汶水又西南流,迳徂徕山西。山多松柏。◎《宋史·儒林传》:石介字守道,耕徂徕山下,以《易》教授于家,鲁人号介徂徕先生。◎《一统志》:徂徕山在今山东泰安府东南四十里。 刊山穷谷,怪石珷玞,浮于河、淮,都圻之内,尽为甸服,当供槀秸铚粟之调, ◎《尚书·禹贡》:五百里甸服:百里赋纳总,二百里纳铚,三百里纳秸服,四百里粟,五百里米。◎《孔传》云:规方千里之内谓之甸服,为天子服,治田去王城面五百里。禾槀曰总,铚刈谓禾穗也。秸,槀也。◎蔡沈曰:甸服,畿内之地也。禾本全曰总。刈禾曰铚,半槀也。半藁去皮曰秸。 而为苑囿择禽之府, “择”字疑误。 盛林莽之秽,丰鹿兔之薮;伤害农功,地繁茨棘,灾疫流行,民物大溃,上减和气,嘉禾不植。臣闻文王作丰,经始勿亟,百姓子来,不日而成。灵沼、灵囿,与民共之。今宫观崇侈,雕镂极妙,忘有虞之总期,思殷辛之琼室, ◎《文选》张平子《东京赋》:必以示肆奢为贤,则是黄帝合宫,有虞总期,固不如夏癸之瑶台,商辛之琼室也。◎李善注:○黄帝明堂以草盖之,名曰合宫。舜之明堂以草盖之,名曰总章。○《尸子》曰:观尧、舜之行于总章。章、期一也。○《汲冢古文》曰:夏桀作倾宫、瑶台,殚百姓之财。殷纣作琼室,立玉门。 禁地千里,举足投网,丽拟阿房, ◎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:三十五年,作前殿阿房,东西五百步,南北五十丈,上可以坐万人,下可以建五丈旗。◎颜师古曰:阿,近也。以其去咸阳近,且号阿房。◎《索隐》云:言其宫四阿旁广也。阿房后为宫名。 役百乾谿, ◎《新序·九·善谋篇》:楚灵王起章华之台,为乾溪之役,百姓罢劳怨怼于下,群臣倍畔于上,公子弃疾作乱,灵王亡逃,卒死于野。◎《左传·昭公十二年》:楚子次于乾溪,不能自克,以及于难。仲尼曰:“克己复礼,仁也。信善哉!楚灵王若能如是,岂其辱于乾溪?”◎杜注:乾溪在谯国城父县南。◎高士奇曰:城父故城,在今亳州东南七十里。 臣恐民力彫尽,下不堪命也。昔秦据殽函以制六合,自以德高三皇,功兼五帝,欲号谥至万叶,而二世颠覆,愿为黔首,由枝幹既杌, ◎沈家本曰:杌,当作“扤”。 本实先拔也。 ◎钱大昭曰:古“拔”与“拨”通用。 盖圣王之御世也,克明俊德,庸勋亲亲;俊乂在官,则功业可隆,亲亲显用,则安危同忧;深根固本,并为幹翼,虽历盛衰,内外有辅。昔成王幼冲,未能莅政,周、吕、召、毕,并在左右;今既无卫侯、康叔之监,分陕所任,又非旦、奭。东宫未建,天下无副。愿陛下留心关塞,永保无极,则海内幸甚。”后为燕中尉,辞疾不就,卒。
评曰:辛毗、杨阜,刚亮公直,正谏匪躬,亚乎汲黯之高风焉。高堂隆学业修明,志在匡君,因变陈戒,发于恳诚,忠矣哉!及至必改正朔,俾魏祖虞,所谓意过其通者欤! ◎胡三省曰:意过其通,谓意料之说执之甚坚,反过其学之所通习者也。◎何焯曰:升平学行不减刘子政。◎或曰:恐汲黯少此文雅,杜谷愧其亮直,庶几子政之流欤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