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2 卷五十二·吴书七·张顾诸葛步传第七
吴书七张顾诸葛步传第七三国志五十二
晋平阳侯相 安汉陈寿 撰宋中书侍郎西乡侯 闻喜裴松之 注沔阳卢弼 集解 张昭传、诸葛瑾传 校录：河北义士 顾雍传 校录：孙武子 步骘传 校录：清荷倚梦 复校：擎骥
62.1 张昭
张昭字子布，彭城人也。 彭城，见《魏志·武帝纪》建安三年。 少好学，善隶书，从（自）[白]侯子安受《左氏春秋》，博览众书，与琅邪赵昱、 赵昱事见《魏志·陶谦传》及注，又见本志《刘繇传》。昱就处士东莞綦毋君受《公羊传》。 东海王朗 朗以通经拜郎中，著《易》、《春秋》、《孝经》、《周官传》传世，见《魏志·王朗传》。 俱发名友善。弱冠察孝廉，不就，与朗共论旧君讳事，州里才士陈琳等皆称善之。 陈琳，广陵人，见《魏志·王粲传》。彭城、广陵均属徐州，故曰州里。 ◎时汝南主簿应劭议 应劭事见《魏志·武帝纪》兴平元年注引《世语》。 宜为旧君讳，论者皆互有异同，事在《风俗通》。 ◎劭撰《风俗通》，事见《魏志·王粲传》注引华峤《汉书》。◎劭议旧君讳事，今本《风俗通》无之，严可均辑本云：周穆王名满，晋厉公名州满，是同名不讳，见《春秋·成公十年》《正义》。 ◎昭着论曰：“客有见大国之议，士君子之论，云起元建武已来，旧君名讳五十六人， 自光武至东汉末，旧君不得有五十六人。 以为后生不得协也。取乎经论，譬诸行事，义高辞丽，甚可嘉羡。愚意褊浅，窃有疑焉。盖乾坤剖分，万物定形，肇有父子君臣之经。故圣人顺天之性，制礼尚敬，在三之义，君实食之， ◎《国语·晋语》：栾共子曰：“民生于三，事之如一。父生之，师教之，君食之。”◎韦注云：食，谓禄也。 在丧之哀，君亲临之，厚莫重焉，恩莫大焉，诚臣子所尊仰，万夫所天恃， 冯本、毛本“恃”作“侍”。 焉得而同之哉？然亲亲有衰，尊尊有杀，故《礼》服上不尽高祖，下不尽玄孙。又《传》记四世而缌麻，服之穷也；五世袒免，降杀同姓也；六世而亲属竭矣。 ◎郑玄注：四世共高祖，五世高祖昆弟，六世以外，亲尽无属名。 又《曲礼》有不逮事之义则不讳， ◎《礼记·曲礼上》云：逮事父母，则讳王父母；不逮事父母，则不讳王父母。 不讳者，盖名之谓， ◎郑玄曰：讳，避也。生者不相避名。卫侯名恶，大夫有石恶，君臣同名，《春秋》不非。◎见《曲礼》注。 属绝之义，不拘于协，况乃古君五十六哉！邾子会盟， ◎《春秋》：鲁隐公元年三月，公及邾仪父盟于蔑。◎杜注云：附庸之君，未王命，例称名。能自通于大国，继好息民，故书字贵之。 季友来归， ◎《春秋》：鲁闵公元年八月，季子来归。◎杜注云：季子，公子友之字。季子忠于社稷，为国人所思，故贤而字之。 不称其名，咸书字者，是时鲁人嘉之也。何解臣子为君父讳乎？周穆王讳满，至定王时有王孙满者，其为大夫，是臣协君也。又厉王讳胡，及庄王之子名胡， 《史记·周本纪》作“庄王子釐王胡齐”。 其比众多。夫类事建议，经有明据，传有征案，然后进攻退守，万无奔北，垂示百世，永无咎失。今应劭虽上尊旧君之名，而下无所断齐，犹归之疑云。《曲礼》之篇，疑事无质，观省上下，阙义自证，文辞可为，倡而不法，将来何观？言声一放，犹拾沈也， 沈，汁也。 过辞在前，悔其何追！” 刺史陶谦举茂才，不应，谦以为轻己，遂见拘执。昱倾身营救，方以得免。 陶谦病死，子布为撰哀辞，见《魏志·陶谦传》注引《吴书》。当时之敬礼举主如此，不以拘执为憾也。 汉末大乱，徐方士民多避难扬土，昭皆南渡江。 何焯校改“皆”作“偕”。 孙策创业，命昭为长史、抚军中郎将， ◎洪饴孙曰：抚军中郎将，一人，比二千石，第四品。 升堂拜母， ◎周寿昌曰：升堂拜母，语始此，后《周瑜传》亦有之。《孙策传》注引《吴录》吴夫人谓孙策曰“王晟与汝父有升堂见妻之分”，升堂见妻语亦仅见。 如比肩之旧，文武之事，一以委昭。 ◎《孙策传》：策以彭城张昭等为谋主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策得昭甚悦，谓曰：“吾方有事四方，以士人贤者上， 谓表上也。 吾于子不得轻矣。”乃上为校尉，待以师友之礼。 昭每得北方士大夫书疏，专归美于昭，昭欲嘿而不宣则惧有私，宣之则恐非宜，进退不安。策闻之，欢笑曰：“昔管仲相齐，一则仲父，二则仲父，而桓公为霸者宗。 ◎《新序》曰：有司请吏于齐桓公，公曰：“以告仲父。”有司又请，公曰：“以告仲父。”在侧者曰：“一则告仲父，二则告仲父，易哉为君。”公曰：“吾未得仲父则难，已得仲父，曷为其不易？”故王者劳于求贤，佚于得人。 今子布贤，我能用之，其功名独不在我乎！” ◎胡三省曰：策任张昭，昭何足以当管仲？策之斯言，盖因北方人书疏，从而归重耳。英雄胸次，可易测邪？◎或曰：休休之度，因短成长，为人上者，皆宜体之。
策临亡，以弟权托昭， 事见《策传》。 昭率群僚立而辅之。 事见《权传》建安五年。 ◎《吴历》曰：策谓昭曰：“若仲谋不任事者，君便自取之。 ◎或曰：吴、蜀之主托孤，皆有自取之语。◎梁章钜曰：此与昭烈付托后主之言如出一辙。然阿斗昏稚，先主自不失知人之明，而仲谋英勇盖世，乃兄亦作此语，将谁欺乎？可见当日君臣都以权术相尚，恐孔明、子布亦早应窃笑矣。 正复不克捷，缓步西归，亦无所虑。” ◎周寿昌曰：昭之终不得为相者，正坐此数语耳。权狭中多忌，徒以昭老臣练事，创业功多，恐废弃群情不服，计隐以全终始。观后案刀而怒之言，岂曾须臾置念哉！异日拥号称尊，于策不过谥号桓王，并未追尊帝号，待其子孙者亦甚薄，皆由此言横耿于中而不释。《江表传》谓昭之不相因驳肃、瑜等议而然，此犹见其一端，而未测权之险忍也。吾所以于季汉后主之待武侯，而断其为贤君也。◎弼按：孙权之不满意于张昭，在昭谓策当以兵属孙翊，事见《孙翊传》注引《典略》。周说极是，然亦止其见一端也。 上表汉室，下移属城，中外将校，各令奉职。权悲感未视事，昭谓权曰：“夫为人后者，贵能负荷先轨，克昌堂构， ◎《尚书·大诰》曰：厥子乃弗肯堂，矧肯构？◎《孔传》云：以作室喻治政也。父已致法，子乃不肯为堂基，况肯构立屋乎？ 以成勋业也。方今天下鼎沸，群盗满山，孝廉何得寝伏哀戚，肆匹夫之情哉？”乃身自扶权上马，陈兵而出，然后众心知有所归。昭复为权长史，授任如前。 ◎此与《孙权传》所载事同而辞异。◎《周瑜传》：建安五年，策薨，权统事。瑜将兵赴丧，遂留吴，以中护军与长史张昭共掌众事。◎《鲁肃传》：张昭非肃谦下不足，颇訾毁之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是时天下分裂，擅命者众。孙策莅事日浅，恩泽未洽，一旦倾陨，士民狼狈，颇有同异。及昭辅权，绥抚百姓，诸侯宾旅寄寓之士，得用自安。权每出征，留昭镇守，领幕府事。后黄巾贼起，昭讨平之。权征合肥，命昭别讨匡琦， 匡琦，见《魏志》卷七《陈登传》注引《先贤行状》，又见《魏志》卷二十二《陈矫传》注。 又督领诸将，攻破豫章贼率周凤等于南城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扬州豫章郡南城。◎三国吴改属临川郡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故城，今江西建昌府南城县东南。◎《方舆纪要》云：以在豫章郡城之南而名。 自此希复将帅， 监本“帅”作“领”。 常在左右，为谋谟臣。权以昭旧臣，待遇尤重。 后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， 事在建安十四年，见《孙权传》。 昭为军师。权每田猎，常乘马射虎，虎常突前攀持马鞍。昭变色而前曰：“将军何有当尔？夫为人君者，谓能驾御英雄，驱使群贤，岂谓驰逐于原野，校勇于猛兽者乎？如有一旦之患，奈天下笑何？”权谢昭曰：“年少虑事不远，以此惭君。” 时权年三十，不为少也。 然犹不能已，乃作射虎车，为方目，间不置盖，一人为御，自于中射之。时有逸群之兽，辄复犯车，而权每手击以为乐。昭虽谏争，常笑而不答。魏黄初二年，遣使者邢贞拜权为吴王。 《魏志·程昱传》“昱与中尉邢贞争威仪”，即此人。 贞入门，不下车。昭谓贞曰：“夫礼无不敬，故法无不行。而君敢自尊大，岂以江南寡弱，无方寸之刃故乎！”贞即遽下车。 ◎互见《徐盛传》。◎胡三省曰：观贞以张昭之言而下车，则其气已夺矣。 拜昭为绥远将军， ◎绥远将军，见《孙瑜传》。◎潘眉曰：陆绩《述玄》称“安远将军彭城张子布”，考杂号有绥远，无安远。魏于禁曾为安远将军，或是三国时有此号，今当以“绥”字为正。◎梁章钜曰：建安中，士燮、士徽、魏唐咨、蜀邓方、王嗣皆曾为安远将军，不止于禁一人，不得谓“杂号有绥远，无安远”也。 封由拳侯。 由拳，吴黄龙三年改禾兴，赤乌五年改嘉兴，详见《孙策传》注引《吴录》注。 ◎《吴录》曰：昭与孙绍、滕胤、郑礼等， ◎赵一清曰：孙绍即孙长绪，本作“邵”。◎弼按：孙邵事见《孙权传》黄武四年注引《吴录》。郑礼事见《孙权传》赤乌二年注引《文士传》。 采周、汉，撰定朝仪。 权于武昌，临钓台，饮酒大醉。 ◎武昌，见《孙权传》黄初二年。◎《水经·江水注》：武昌郡治南有樊山，北背大江，江上有钓台，权常极饮其上，曰：“堕台醉乃已。”张昭尽言处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七十六：樊山下有寒溪，中有蟠龙石，山北背大江，江上有钓台，即孙权与众臣会饮处。又有避暑宫在寒溪上，相传孙吴所置。钓台在武昌县北门外大江中，孙权尝驻兵于此。又县有大、小回，乃大江回曲处。在樊口者曰大回，在钓台下者曰小回。唐元结歌曰：“樊水欲东流，大江又北来。樊山当其南，此中为大回。丛石横大江，人云是钓台。水石相冲击，此中为小回。” 权使人以水洒群臣， ◎胡三省曰：醉者以水洒之醒，然后能饮。 曰：“今日酣饮，惟醉堕台中，乃当止耳。”昭正色不言，出外车中坐。权遣人呼昭还，谓曰：“为共作乐耳，公何为怒乎？” ◎钱大昭曰：○《江表传》：初，权与属多呼其字，惟呼张昭曰公。○本传：权叹曰：“使张公在坐，彼不折自废。○又曰：孤与张公言，不敢妄也。○又《诸葛恪传》：权曰：“卿其能令张公词屈，乃当饮之耳。”○皆称为公。〖顾雍，大帝亦称公，曰“顾公在坐，使人不乐”。〗 昭对曰：“昔纣为糟丘酒池长夜之饮， ◎胡三省曰：纣以酒为池，糟丘足以望一里，一鼓而牛饮者三千人。悬肉为林，使男女裸逐于其间，为长夜之饮。 当时亦以为乐，不以为恶也。”权默然，有惭色，遂罢酒。初，权当置丞相，众议归昭。权曰：“方今多事，职统者责重，非所以优之也。”后孙邵卒，百寮复举昭，权曰：“孤岂为子布有爱乎？领丞相事烦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：《通鉴》“领”作“顾”。◎弼按：《通鉴》亦作“领”，官本《考证》误。 而此公性刚，所言不从，怨咎将兴，非所以益之也。” ◎韩慕庐曰：真爱张君者。◎或曰：君臣之间，护其短而用之，真如骨肉之爱，令人生感。◎弼按：孙权始终不满意于张昭，此皆托词耳。 乃用顾雍。
权既称尊号，昭以老病，上还官位及所统领。 ◎《江表传》曰：权既即尊位，请会百官，归功周瑜。昭举笏欲褒赞功德，未及言，权曰：“如张公之计，今已乞食矣。” ◎胡三省曰：归功周瑜，以能拒曹公而成三分之业也。乞食，谓张昭欲迎曹公也。 昭大惭，伏地流汗。 ◎王懋竑《白田草堂存稿》卷四云：此《江表传》之谬也。昭以刚直见惮，权称为张公而不敢字之，何得于群中公肆摧折？即后按刀责怒之时，亦未当及此也。昭之议迎操，乃过为权计，不欲以孤注一掷，亦用策“缓步西归”之言耳。虽为失策，然未至误大计。权即尊位，不当追仇前语。昭以师傅自居，于权未当有所降屈，何至以一语之故遂伏地流汗乎？其必不然也明矣。陈《志》不载而《通鉴》取之，私所未晓。◎弼按：孙权始终不满意于张昭，说已见前。王说谓“迎操不误大计”，殊不谓然。 昭忠謇亮直，有大臣节，权敬重之，然所以不相昭者，盖以昔驳周瑜、鲁肃等议为非也。 ◎《周瑜传》注引《江表传》云：孙权抚周瑜背曰：“子布、文表诸人，各顾妻子，挟持私虑，深失所望。”◎又按：《周瑜传》载议者劝迎曹公之语，《通鉴》直书“长史张昭等曰”，盖亦以昭为力主迎曹者。设无孙权拔刀斫案之决心，则与刘琮等耳。然亦赖公瑾、子敬熟权利害，深知彼我，益以程普、黄盖诸将之猛勇，故能一战而霸，雄视江东耳。孙权之归功周瑜，岂无故哉！◎王懋竑曰：权初置丞相，众举昭，权言非所以优之。及顾雍卒，〖◎弼按：当作“及孙邵卒”。〗群再举昭，权又言“此公性刚，非所以益之”，其语自明，正陈《志》所云“以严见惮，以高见外”者。《江表传》所言，非其实也。◎弼按：此为托词，说见前。 ◎臣松之以为：张昭劝迎曹公，所存岂不远乎？夫其扬休正色，委质孙氏，诚以厄运初遘，涂炭方始，自策及权，才略足辅，是以尽诚匡弼，以成其业，上藩汉室，下保民物；鼎峙之计，本非其志也。曹公仗顺而起，功以义立，冀以清一诸华，拓平荆郢，大定之机，在于此会。若使昭议获从，则六合为一，岂有兵连祸结，遂为战国之弊哉！虽无功于孙氏，有大当于天下矣。昔窦融归汉，与国升降；张鲁降魏，赏延于世。况权举全吴，望风顺服，宠灵之厚，其可测量哉！然则昭为人谋，岂不忠且正乎！ ◎曹操果忠于汉室，则松之之言是也。无如操乃周瑜所谓“托名汉相，其实汉贼”，迎汉相可也，降汉贼不可也。◎李安溪曰：松之言粗有理，恐如此，则曹氏革命，不待子桓，昭亦与华歆辈为魏佐命也，何当辅汉邪？◎厉鹗曰：孙氏初起江东，有会稽、丹阳、豫章、吴郡之地，桓王不幸死于贡客，昭受遗辅政，奉孝廉于戎马间，犯颜强谏，有大臣风，而位亚三司，不登丞相，权真多忌哉！将毋乌林之战，昭劝迎操委质，策名之义安在？权之秉衡炯如也。夫昭习《春秋》，览群书，宁不如瑜之知操为汉贼也？特慑于稚琮以荆土降曹，兵号八十万，将有水陆席卷之势，不胜欲保妻子，遂举讨逆、破虏之遗烈，一旦思灰灭之。寿虽不书，《江表传》之言详矣。然寿虽良史，鲁肃，吴之邓禹，谋定鼎足，与武侯埒，乃讨祖战表，斥为“少年粗疏”者，昭也。厥后劝迎操者众，非昭谁倡邪？裴松之以此段为忠且正，驷其可追邪？使昭之言得行，吴之君臣将稽颡许下，求守旧国之不得，昭烈安能拒上游、帝全蜀邪？是操之迎不迎，吴、蜀兴亡共之矣。天佑孙、刘以敌曹，故生肃、瑜并时耳。军旅之事将军后，酒食之事将军先，恪之嘲昭有愧焉。迨公孙渊在辽东，惧魏称藩，昭策两使之不返，有如蓍蔡。彼利害不切于身，己所见诚远且大，以瓦注者巧，以金注者昏，人臣之怀二心，未有如昭者也。寿犹以为“忠謇方直，动不为己”，夫以方盛之吴而欲折入于魏，彼谯叟将笑之矣。◎顾千里曰：子布辅佐孙氏，其心岂为汉室？而谓鼎峙非其本志，一何迂也！当时劝权降操，不过谓势力不敌耳。裴氏诸论多当，而此论特乖刺，亦可怪矣。◎刘咸炘曰：昭本汉末名士，短于智计，本传不书劝降事，盖原文讳之。◎钱振锽曰：裴注论张昭如此，而于诸葛瑾与先主笺云“义旗所指，宜在孙氏”，二说水火，岂有立言之值哉！ 更拜辅吴将军， ◎辅吴将军，一人，吴置。◎《世说新语·排调篇》云：于张辅吴坐中相遇。◎刘注引环济《吴纪》曰：张昭忠正有才义，仕吴为辅吴将军。〖周寿昌云“为辅将军”，误。〗 班亚三司，改封娄侯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扬州吴郡娄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故城，今江苏苏州府崑山县东北三里。◎胡三省曰：娄，古县也，前汉属会稽郡，东汉分属吴郡，今苏州崑山县地。吴以封昭，非真国于娄而君国子民也。◎弼按：建安二十四年，封陆逊为娄侯，破刘，改封江陵侯，见《陆逊传》。至吴黄龙元年，改封张昭为娄侯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寰宇纪》卷九十：娄湖在昇州江宁县东南十里，灌田二十余顷，水入舰澳通秦淮。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二十：娄湖，张昭所濬，昭封娄侯，故名。○又《纪要》卷二十四：娄城在今崑山县治东，孙权封张昭于此。 食邑万户。在里宅无事，乃著《春秋左氏传解》 此本子布少时所学。 及《论语注》。 魏文帝以素书所著《典论》及诗赋饷孙权，又以纸写一通与张昭，见《魏文纪》黄初七年注引《吴历》。 权尝问卫尉严畯： 《畯传》见后。 “宁念小时所闇书不？”畯因诵《孝经》“仲尼居”。 ◎畯著《孝经传》，见本传。◎潘眉曰：《孝经正义》引《古文孝经》作“仲尼闲居”。彼所谓古文，伪古文也。三国时伪书未出，故畯所引“仲尼居”无“闲”字，与《说文》所引合。居，《说文》作“凥”，古今字异耳。近见日本国郑注《孝经》，亦作“仲尼居”，无“闲”字。 昭曰：“严畯鄙生，臣请为陛下诵之。”乃诵“君子之事上”，咸以昭为知所诵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南史·王俭传》：齐高帝使陆澄诵《孝经》，起自“仲尼居”。俭曰：“澄所谓博而寡要，臣请诵之。”乃诵“君子之事上”章。○盖袭张子布事也。
昭每朝见，辞气壮厉，义形于色，会以直言逆旨， 宋本“会”作“曾”，《通鉴》同。 中不进见。后蜀使来，称蜀德美，而群臣莫拒， 《通鉴》作“群臣莫能屈”。 权叹曰：“使张公在坐，彼不折自废， 《通鉴》“自”作“则” 安复自夸乎？” ◎胡三省曰：○折，屈也。○李奇曰：废，失气也。○晋灼曰：废，不收也。 明日，遣中使劳问，因请见昭。昭避席谢，权跪止之。昭坐定，仰曰：“昔太后、桓王 ◎胡三省曰：太后，谓权母吴氏也。 不以老臣属陛下，而以陛下属老臣，是以思尽臣节，以报厚恩，使泯没之后，有可称述，而意虑浅短，违逆盛旨，自分幽沦，长弃沟壑，不图复蒙引见，得奉帷幄。然臣愚心所以事国，志在忠益，毕命而已。若乃变心易虑，以偷荣取容，此臣所不能也。”权辞谢焉。
权以公孙渊称藩，遣张弥、许晏至辽东拜渊为燕王， 事在吴嘉禾二年。 昭谏曰：“渊背魏惧讨，远来求援，非本志也。若渊改图，欲自明于魏，两使不反，不亦取笑于天下乎？”权与相反覆，昭意弥切。权不能堪，案刀而怒曰： 《通鉴》“刀”作“剑”。 “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，出宫则拜君，孤之敬君，亦为至矣，而数于众中折孤，孤尝恐失计。” ◎胡三省曰：失计，谓不能容昭而杀之也。 昭熟视权 ◎宋本“熟”作“孰”，《通鉴》同。◎胡三省曰：故“孰”、“熟”字通。 曰：“臣虽知言不用，每竭愚忠者，诚以太后临崩，呼老臣于床下，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。” ◎《吴夫人传》：夫人临薨，引见张昭等，属以后事。 因涕泣横流。权掷刀致地，与昭对泣。然卒遣弥、晏往。昭忿言之不用，称疾不朝。权恨之，土塞其门，昭又于内以土封之。 ◎胡三省曰：张昭事吴，有古大臣之风。 渊果杀弥、晏。权数慰谢昭，昭固不起，权因出过其门呼昭，昭辞疾笃。权烧其门，欲以恐之，昭更闭户。权使人灭火，住门良久，昭诸子共扶昭起，权载以还宫，深自克责。昭不得已，然后朝会。 ◎习凿齿曰：张昭于是乎不臣矣！夫臣人者，三谏不从则奉身而退，身苟不绝，何忿怼之有？且秦穆违谏，卒霸西戎， ◎《左传·僖公三十三年》：晋败秦师于崤，秦伯乡师而哭曰：“孤违蹇叔，以辱二三子，孤之罪也。”◎《文公三年》：秦伯伐晋，遂霸西戎，用孟明也。 晋文暂怒，终成大业。 ◎《左传·僖公二十三年》：狐偃从重耳在秦。〖狐偃，子犯也。重耳，晋文也。〗重耳至齐，齐桓公妻之，重耳安之。姜氏与子犯谋，醉而遣之，醒，以戈逐子犯。 遗誓以悔过见录， 秦穆公悔过，作《秦誓》。 狐偃无怨绝之辞，君臣道泰，上下俱荣。今权悔往之非而求昭，后益回虑降心，不远而复，是其善也。昭为人臣，不度权得道，匡其后失，夙夜匪懈，以延来誉，乃追忿不用，归罪于君，闭户拒命，坐待焚灭，岂不悖哉！
昭容貌矜严，有威风，权常曰：“孤与张公言，不敢妄也。”举邦惮之。年八十一，嘉禾五年卒。 子布当生于汉桓帝永寿二年，小孙坚一岁。 遗令幅巾素棺， 幅巾，解见《魏志武帝纪》建安二十五年引《傅子》，又见《华歆传》。 敛以时服。 敛以时服，解见《魏志·司马朗传》。 权素服临吊，谥曰文侯。 ◎《典略》曰：余曩闻刘荆州尝自作书欲与孙伯符，以示祢正平，正平蚩之，言：“如是为欲使孙策帐下儿读之邪，将使张子布见乎？”如正平言，以为子布之才高乎？虽然，犹自蕴藉典雅，不可谓之无笔迹也。加闻吴中称谓之仲父，如此，其人信一时之良幹，恨其不于嵩岳等资，而乃播殖于会稽。 ◎袁宏《三国名臣序赞》曰：子布擅名，遭时方扰，抚翼桑梓，息肩江表。王略威夷，吴、魏同宝；遂献密谋，匡此霸道。桓王之薨，大业未纯，把臂托孤，惟贤与亲。辍哭止哀，临难忘身，成此南面，实由老臣。 长子承已自封侯，少子休袭爵。
昭弟子奋年二十，造作攻城大攻车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：下“攻”字疑衍。 为步骘所荐。昭不愿曰：“汝年尚少，何为自委于军旅乎？”奋对曰：“昔童汪死难， ◎《礼记·檀弓下》云：公叔禺人与其邻重汪踦往，〖◎郑注云：重，当为“童”。童，未冠者之称。姓汪名踦。〗皆死焉，鲁人欲勿殇重汪踦，问于仲尼。仲尼曰：“能执干戈以卫社稷，遂欲勿殇也，不亦可乎？” 子奇治阿， ◎《新序》曰：昔子奇年十八，齐君使之治阿，既行矣，悔之，使使追，曰：“未至阿及之，还之；已至，勿还也。”使者及之而不还，君问其故，对曰：“臣见所与共载者，白首也。夫以老者之智，以少者之决，必能治阿矣，是以不还。” 奋实不才耳，于年不为少也。”遂领兵为将军，连有功效，至平州都督， ◎赵一清曰：平州在辽东，此是遥领。◎陈景云曰：吴无平州，当是“半州”之误。吴主子建昌侯虑曾镇半州。又大将甘宁、潘璋亦尝屯此，乃中流重地，故特置都督，如西陵、濡须之比也。◎纪昀曰：○平州，《晋书》作“半州”，见庾怿、褚裒二传。○《元和郡县志》：晋太康十年，分豫章、鄱阳、庐江等郡之地置江州，惠帝分庐江之浔阳、武昌之柴桑置浔阳郡。自东晋元帝至萧齐，或理半州。隋改浔阳为湓城县，武德五年复改为浔阳县。半州故城在县西九十里，吴孙虑出镇，于此筑城云云。○据吉甫所志，合之褚裒除江州刺史，镇半州，即《吴志》之半州无疑。◎洪饴孙曰：半州在蕲春寻阳县，见《通典》。◎《一统志》：半州城在今江西九江府德化县西，◎半州，互见《薛综传》。◎沈家本曰：州牧、郡守三国时遥领者甚多，而都督则无遥领者，赵说误。 封乐乡亭侯。 乐乡，见《孙晧传》凤皇元年。
承字仲嗣，少以才学知名，与诸葛瑾、步骘、严畯相友善。权为骠骑将军，辟西曹掾，出为长沙西部都尉。 ◎赵一清曰：两汉无长沙西部都尉，疑是吴立，孙亮太平二年分为衡阳郡。◎弼按：长沙西部都尉为吴立，详见《孙亮传》太平二年“衡阳郡”注。 讨平山寇，得精兵万五千人。后为濡须都督、奋威将军， 颍川周昭称张承为奋武将军，见后《步骘传》。 封都乡侯，领部曲五千人。承为人壮毅忠谠，能甄识人物，拔彭城蔡款、南阳谢景于孤微童幼，后并为国士，款至卫尉，景豫章太守。 ◎《吴录》曰：款字文德， ◎钱大昕曰：周昭论作“蔡文至”，与《吴录》互异。◎虞明楷曰：即名求义，作“文至”于“款”更协。 历位内外，以清贞显于当世。后以卫尉领中书令，封留侯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徐州彭城留。◎刘昭注引《西征记》曰：城中有张良庙。◎《一统志》：今江苏徐州府沛县东南。◎弼按：是时吴不能有其地，盖遥封之耳。 二子，条、机。条孙晧时位至尚书令、太子少傅。机为临川太守。◎谢景事在《孙登传》。 又诸葛恪年少时，众人奇其英才，承言“终败诸葛氏者，元逊也”。勤于长进，笃于物类，凡在庶几之流， ◎钱大昕曰：王弼以庶几为慕圣，何晏解《论语》亦云“庶几，圣道”，王充《论衡》云“孔子之门，讲习五经，五经皆习庶几之才也”，《顾邵传》“自州郡庶几及四方人士往来相见”，《王羲之传》“母兄鞠育，得渐庶几”，盖魏、晋人好用“庶几”字。◎《论衡·超奇篇》：造论助思，极窅冥之深，非庶几之才，不能成也。◎《文选》吴质《与魏太子牋》：抑亦懔懔，有庶几之心。◎李冶《敬斋古今黈》卷四云：庶几者，所谓凡有可以成材者皆是也。 无不造门。年六十七，赤乌七年卒， 当生于汉灵帝光和元年，长孙权四岁。 谥曰定侯。子震嗣。初，承丧妻，昭欲为索诸葛瑾女，承以相与有好，难之，权闻而劝焉，遂为婿。 ◎臣松之案：承与诸葛瑾同以赤乌中卒， ◎《诸葛瑾传》：赤乌四年，年六十八卒。 计承年小瑾四岁耳。 生女，权为子和纳之。 孙和张夫人见《妃嫔传》，又见《孙和传》。 权数令和修敬于承，执子婿之礼。 承又有女为陆抗妻，见《陆抗传》注引《文士传》。 震诸葛恪诛时亦死。
休字叔嗣，弱冠与诸葛恪、顾谭等俱为太子登僚友，以《汉书》授登。 ◎《孙登传》：登为太子，铨简秀士，以为宾友。于是诸葛恪、张休、顾谭、陈表以选入，侍讲诗书。权欲登读《汉书》，使休从昭受读，还以受登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休进授，指摘文义，分别事物，并有章条。每升堂宴饮，酒酣乐作，登辄降意与同欢乐。休为人解达，登甚爱之，常在左右。 从中庶子转为右弼都尉。 ◎《孙登传》：登为皇太子，以恪为左辅，休右弼，谭为辅正，表为翼正都尉，是为四友。 权常游猎，迨暮乃归，休上疏谏戒，权大善之，以示于昭。及登卒后，为侍中，拜羽林都督， ◎《汉志》：羽林中郎将，主羽林郎。◎此亦当主宿卫者。 平三典军事， 吴置中、左、右三典军。左典军万彧，见《孙晧传》。 迁扬武将军。为鲁王霸友党所谮，与顾谭、承俱以芍陂论功事， ◎芍陂，见《魏志·武纪》建安十四年。◎或曰：按《顾谭传》，止承与休北征，此处疑衍一“谭”字。 休、承与典军陈恂通情，诈增其伐， 互见《顾谭传》注引《吴录》。 并徙交州。中书令孙弘佞伪险诐， 孙弘附鲁王霸，见《孙和传》注引殷基《通语》。 休素所忿， 毛本少此四字，误。 ◎《吴录》云：弘，会稽人也。 弘因是谮诉，下诏书赐休死，时年四十一。 ◎芍陂之役在魏正始二年，即吴赤乌四年。赐休死，《通鉴》编入魏正始六年，即吴赤乌八年。休当生于建安十年。张昭二十四岁生承，五十一岁生休，承长休二十八岁，故承与诸葛瑾等为友，休与诸葛恪等为友也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晋书·张闓传》：昭曾孙闓，字敬绪，以佐翼元帝勋赐爵丹阳县侯，以讨苏峻功由尚书加散骑常侍，赐爵宜阳伯，迁廷尉，拜金紫光禄大夫。
62.2 顾雍
顾雍字元叹，吴郡吴人也。 ◎吴郡治吴，见《孙策传》。◎赵一清曰：○顾炎武《顾氏谱系考》云：越王句践七世孙闽王摇，汉封东瓯，摇别封其子为顾余侯，汉初居会稽，为顾氏。顾族之著，乃自东汉至孙吴时，称为四姓。自分会稽为吴郡，而后三国、晋、宋见于史者，皆吴郡吴人。○一清按：《文选·吴都赋》“高门鼎贵，魁岸豪杰。虞、魏之昆，顾、陆之裔”，虞、顾、陆三姓皆见《吴书》，而魏则无闻。陆机《吴趋行》“八族未足侈，四姓实名家”，注引张勃《吴录》云“八族，陈、桓、吕、窦、公孙、司马、徐、傅也；四姓，朱、张、顾、陆也”，此四姓为近之。○《鼎录》曰：顾雍铸一鼎，文曰“顾元叹鼎”，八分书，三足。◎弼按：○《世说·赏誉篇》曰：吴四姓旧目云：“张文，朱武，陆忠，顾厚。”○刘孝标注引《吴录·士林》曰：吴郡有顾、陆、朱、张为四姓。三国之间，四姓盛焉。 ◎《吴录》曰： 监本无“曰”字，误。 雍曾祖父奉，字季鸿，颍川太守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后汉书·张霸传》：霸为会稽太守，表用郡人处士顾奉、公孙松等。奉后为颍川太守，松为司隶校尉，并有名称。○又《儒林·程曾传》：曾还家讲授，会稽顾奉等数百人常居门下。◎弼按：○范《书·顺帝纪》：永建四年，分会稽为吴郡。○是吴郡各县初属会稽，故顾奉为会稽郡人。○又按范《书·黄琼传》云：自顷征聘之士胡元安、薛孟尝、朱仲昭、顾季鸿等，其功业皆无所采，是故俗论皆言处士纯盗虚声。 蔡伯喈从朔方还，尝避怨于吴，雍从学琴书。 ◎范《书·蔡邕传》：雍字伯喈，陈留圉人。特诏以邕经学深奥，密特稽问，以皂囊封上。邕奏对，帝览而叹息，因起更衣，曹节于后窃视之，悉宣语左右。其为邕所裁黜者，皆侧目思报。后徙邕朔方，帝嘉其才高，会大赦，宥邕还本郡。邕虑卒不免，乃亡命江海，远跡吴会。往来依太山羊氏，积十二年在吴。吴人有烧桐以爨者，邕闻火烈之声，知其良木，因请而裁为琴，果有美音，而其尾犹焦，故时人名之曰焦尾琴焉。◎章怀注引张骘《文士传》曰：邕告吴人曰：“吾昔常经会稽高迁亭，见屋椽竹东间第十六可以为笛。”取用，果有异声。 ◎《江表传》曰：雍从伯喈学，专一清静，敏而易教。伯喈贵异之，谓曰：“卿必成致，今以吾名与卿。”故雍与伯喈同名也。 ◎宋本作“故雍与伯喈同名，由此也”，吴本、毛本无“由此”二字。◎潘眉曰：“雍”、“邕”古字通用。 ◎《吴录》曰： 陈本“《吴录》曰”提行，误。 雍字元叹，言为伯喈之所叹， 伯喈，各本皆作“蔡雍”。 故以为字焉。 ◎林国赞曰：雍母弟徽字子叹，又将谁叹耶？ 州郡表荐，弱冠为合肥长， ◎合肥，见《魏志·武纪》建安十三年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方舆纪要》卷二十六：建安四年，孙策取合肥，以顾雍为合肥长。五年，曹操表刘馥为扬州刺史。时扬州独有九江，馥单马造合肥，建州治。○一清按：自后孙权屡攻合肥不克，遂为重镇。太和六年，满宠更治新城。终吴之世，不能有淮南尺寸之土也。 后转在娄、曲阿、上虞， 娄县，见《张昭传》。曲阿、上虞，均见《孙策传》。 皆有治迹。孙权领会稽太守，不之郡，以雍为丞，行太守事， ◎《续百官志》：每郡置太守一人，二千石。丞一人。◎《孙权传》：曹公表权为讨虏将军，领会稽太守，屯吴，使丞之郡行文书事。 讨除寇贼，郡界宁静，吏民归服。数年，入为左司马。 ◎当为讨虏将军之左司马。 权为吴王，累迁大理、奉常，领尚书令，封阳遂乡侯， ◎《晋书·地理志》：交州九德郡阳遂。◎《宋书·州郡志》：九德太守，故属九真，吴分立。阳远，〖◎弼按：远，当作“遂”。〗吴立，曰阳成，太康二年更名。◎李兆洛曰：当在今安南国境。◎弼按：据《宋志》，则吴时为阳成，未知顾雍所封为今何地，似不应封边裔之乡侯也。 拜侯还寺， ◎胡三省曰：寺，官舍也。◎潘眉曰：○《一切经音义》引《三仓》曰：寺，官寺也。○又汉九卿谓之九寺，时雍累迁大理、奉常，职在九卿，故曰“还寺”。 而家人不知，后闻乃惊。
黄武四年，迎母于吴。既至，权临贺之，亲拜其母于庭，公卿大臣毕会，后太子又往庆焉。雍为人不饮酒，寡言语，举动时当。权尝叹曰：“顾君不言，言必有中。”至饮宴欢乐之际，左右恐有酒失，而雍必见之，是以不敢肆情。权亦曰：“顾公在坐，使人不乐。”其见惮如此。是岁，改为太常， ◎赵一清曰：魏黄初元年，改奉常为太常，吴朝官制亦如之，盖孙权奉魏正朔时也。◎弼按：权自黄武改年以后，临江拒守。三年，遂与魏绝。此时已至黄武四年，非遵魏之官制也。 进封醴陵侯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荆州长沙郡醴陵。◎《水经·湘水注》：湘水又北过醴陵县西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故城，今湖南长沙府醴陵县治。 代孙邵为丞相，平尚书事。 ◎《宋书·百官志》：汉武帝世，使左右曹诸吏分平尚书事。昭帝即位，霍光领尚书事。成帝初，王凤录尚书事。汉东京每帝即位，辄置太傅录尚书事，薨辄省。录尚书职无不总。◎洪饴孙曰：吴或曰“领尚书事”，〖《滕胤传》。〗或曰“平尚书事”，〖顾雍、顾谭传。〗或曰“分平尚书事”，〖刘繇子基传。〗或曰“省尚书事”，〖《是仪传》。〗无常员。 其所选用文武将吏各随能所任，心无適莫。 ◎胡三省曰：适，音的。心之所主为適，心之所否为莫。 时访逮民间，及政职所宜，辄密以闻。若见纳用，则归之于上；不用，终不宣泄。 ◎胡三省曰：宣，明也，布也。泄，漏也。 权以此重之。然于公朝有所陈及，辞色虽顺而所执者正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御览》卷四百五十四引梁祚《魏国统》曰：雍谏曰：“公孙渊未可信，后必悔也。”权入禁中，雍后随之，顿首曰：“此国之大事，臣以死争之！”权令左右扶出。◎弼按：○《孙权传》：举朝大臣，自丞相雍以下皆谏，以为渊未可信。 权尝咨问得失，张昭因陈听采闻， ◎或曰：“采”下应有“风”字。 颇以法令太稠，刑罚微重，宜有所蠲损。权默然，顾问雍曰：“君以为何如？”雍对曰：“臣之所闻，亦如昭所陈。”于是权乃议狱轻刑。 ◎《江表传》曰：权常令中书郎诣雍， ◎胡三省曰：中书郎，魏曰通事郎，晋为中书侍郎。 有所咨访。若合雍意，事可施行，即与相反覆， 《通鉴》作“即相与反覆”。 究而论之，为设酒食；如不合意，雍即正色改容，默然不言，无所施设，即退告。权曰：“顾公欢悦，是事合宜也；其不言者，是事未平也，孤当重思之。”其见敬信如此。江边诸将，各欲立功自效，多陈便宜，有所掩袭。权以访雍，雍曰：“臣闻兵法戒于小利，此等所陈，欲邀功名而为其身，非为国也，陛下宜禁制。苟不足以曜威损敌，所不宜听也。”权从之。军国得失，行事可不，自非面见，口未尝言之。 久之，吕壹、秦博为中书，典校诸官府及州郡文书。 ◎冯本、毛本“诸”作“诣”，误，“官”作“宫”，宋本作“官”，《通鉴》同。◎何焯校本云：宫，指太子诸王，或是“官”字。 壹等因此渐作威福，遂造作榷酤障管之利， ◎《汉书·武帝纪》：天汉三年，初榷酒酤。◎如淳曰：榷，音较。◎应劭曰：县官自酤榷卖酒，小民不得复酤也。◎韦昭曰：以木渡水曰榷，谓禁民酤酿，独官开置，如道路设木为榷，独取利也。◎师古曰：榷者，步渡桥，《尔雅》谓之石杠，今之略彴是也。禁闭其事，总利入官，而下无由以得，有若渡水之榷，因立名焉。韦说如音是也。酤，音工护反。彴，音酌。◎《礼记·王制篇》：名山大泽不以封。◎郑注云：名山大泽不以封者，与民同财，不得障管，亦赋税之而已。◎《正义》曰：既不封诸侯，其诸侯不得障塞管领，禁民取物，民既取物，随其所取，赋税而已。◎梁章钜曰：萧常《续后汉书》谓王莽设六管之利，酤酒、卖盐、铁器、铸钱、名山、大泽也。此即榷酤障管之利。 举罪纠奸，纤介必闻，重以深案丑诬，毁短大臣，排陷无辜，雍等皆见举白，用被谴让。 ◎《潘濬传》：时校事吕壹操弄威柄，奏案丞相顾雍、左将军朱据等，皆见禁止。黄门侍郎谢厷语壹：“潘太常常切齿于君。”壹大惧，遂解散雍事。 后壹奸罪发露，收系廷尉。雍往断狱，壹以囚见，雍和颜色，问其辞状，临出，又谓壹曰：“君意得无欲有所道？” ◎胡三省曰：道，言也。 壹叩头无言。时尚书郎怀叙 ◎胡三省曰：○怀姓，叙名。○《姓谱》：无怀氏之后。 面詈辱壹，雍责叙曰：“官有正法，何至于此！” ◎何焯曰：国体当尔。壹之死，于此益无所展矣。权多猜，不使壹得尽其情，则疑大臣衔前事而周内之矣。◎弼按：此与满宠之考讯杨彪事相反，而用意相同。 ◎《江表传》曰：权嫁从女，女顾氏甥，故请雍父子及孙谭，谭时为选曹尚书， ◎洪饴孙曰：吴尚书有选曹、〖见顾谭、薛综、张温传。〗户曹、〖见《孙休传》。〗左曹、〖见《濮阳兴传》。〗贼曹。〖见《薛综传》。〗 见任贵重。是日，权极欢。谭醉酒，三起舞，舞不知止。雍内怒之。明日，召谭，诃责之曰：“君王以含垢为德， 王，疑作“上”。 臣下以恭敬为节。昔萧何、吴汉并有大功，何每见高帝，似不能言；汉奉光武，亦信恪勤。汝之于国，宁有汗马之劳，可书之事邪？但阶门户之资，遂见宠任耳，何有舞不复知止？虽为酒后，亦由恃恩忘敬，谦虚不足。损吾家者必尔也。”因背向壁卧，谭立过一时，乃见遣。◎徐众《评》曰： ◎赵一清曰：众，当作“爰”。◎弼按：解见《魏志·臧洪传》。 雍不以吕壹见毁之故，而和颜悦色，诚长者矣。然开引其意，问所欲道，此非也。壹奸险乱法，毁伤忠贤，吴国寒心，自太子登、陆逊已下，切谏不能得，是以潘濬欲因会手剑之， ◎宋本作“是以潘濬欲因会同手剑之”，冯本、毛本作“是以潘濬欲同手剑之”。◎弼按：○《潘濬传》：濬乃大请百寮，欲因会手刃杀壹。 以除国患，疾恶忠主，义形于色，而今乃发起令言。若壹称枉邪，不申理，则非录狱本旨；若承辞而奏之，吴主傥以敬丞相所言，而复原宥，伯言、承明不当悲慨哉！ ◎《陆逊传》：时中书点校吕壹窃弄权柄，擅作威福，逊与太常潘濬同心忧之，言至流涕。 怀叙本无私恨，无所为嫌，故詈辱之，疾恶意耳，恶不仁者，其为仁也。季武子死，曾点倚其门而歌； ◎《礼记·檀弓下》：季武子寝疾。及其丧也，曾点倚其门而歌。◎郑注云：季武子，鲁大夫季孙夙也。世为上卿，强且专政。◎周寿昌曰：据此，则点非但狂直，于季武子有乐其死之心矣。此亦汉经师之训有异于今者。 子晳创发，子产催令自裁。 ◎《左传·昭公二年》：郑公孙黑将作乱，〖公孙黑字子皙。〗伤疾作而不果。子产使吏数之曰：“不速死，大刑将至。” 以此言之，雍不当责怀叙也。 ◎何焯曰：引季武子事不伦，不为子产地异也。吕壹狐鼠，亦非子皙强家怙乱，当急除之，以防他变也。◎沈家本曰：雍之断狱，盖得圣人哀矜勿喜之意，众之所讥，未必是也。怀叙之詈辱，岂官有正法哉！◎弼按：何、沈二说均是。沈精法律，所言尤允。
雍为相十九年， 黄武四年至赤乌六年。 年七十六，赤乌六年卒。 ◎十一月卒，见《孙权传》。当生于汉灵帝建宁元年。◎袁宏《三国名臣序赞》曰：元叹穆远，神和形检，如彼白圭，质无尘玷。立行以恒，匡主以渐，清不增洁，浊不加染。 初疾微时，权令医赵泉视之，拜其少子济为骑都尉。雍闻，悲曰：“泉善别死生，吾必不起，故上欲及吾目见济拜也。”权素服临吊，谥曰肃侯。长子邵早卒， ◎《世说·雅量篇》云：豫章太守顾邵，是雍之子。邵在郡卒，雍盛集僚属自围棋，外启信至，而无儿书，虽神气不变，而心了其故，以爪掐掌，血流沾褥。宾客既散，方叹曰：“已无延陵之高，岂可有丧明之责！”于是豁情散哀，颜色自若。 次子裕有笃疾， ◎潘眉曰：雍次子名裕，母弟徽之子亦名裕，必有一误。或疑注“中子裕”即雍次子，是一人。然既云“有笃疾”，不能袭爵，而又云“少知名，位至镇东将军”，当是两人也。◎弼按：下文裕后袭爵注引《吴录》云“裕，一名穆，终宜都太守”，似与位至镇东将军者为两人。《晋书·顾荣传》“荣父穆，宜都太守”，与《吴录》合，然注引《吴书》云“裕字季则”，与顾邵之子孝则似为昆仲也。◎周寿昌曰：裕或因徽子名裕，遂改名穆，而史仍书其初名也。 少子济嗣，无后，绝。永安元年，诏曰：“故丞相雍，至德忠贤，辅国以礼，而侯统废绝，朕甚愍之。其以雍次子裕袭爵为醴陵侯，以明著旧勋。” ◎《吴录》曰：裕一名穆，终宜都太守。 宜都郡，见《蜀志·先主传》章武二年。 裕子荣。◎《晋书》曰： ◎汤球辑本王隐《晋书》云：裴注此条未标王隐，姑录，俟考。 荣字彦先，为东南名士，仕吴为黄门郎， ◎《晋书·顾荣传》：荣为南土著姓。祖雍，吴丞相。父穆，宜都太守。荣机神朗悟，弱冠仕吴，为黄门侍郎、太子辅义都尉。吴平，与陆机兄弟同入洛，时人号为三俊。◎《世说·德行篇》云：顾荣在洛阳，尝应人请，觉行炙人有欲炙之色，因辍己施焉。同坐嗤之。荣曰：“岂有终日执之而不知其味者乎？”后遭乱渡江，每经危急，常有一人左右。己问其所以，乃受炙人也。◎刘孝标注引《文士传》曰：荣字彦先，吴郡人。其先越王句践之支庶，封于顾邑，子孙遂氏焉，世为吴著姓。大父雍，吴丞相。父穆，宜都太守。荣少朗俊机警，风颖标彻，历廷尉正。曾在省与同僚共饮，见行炙者有异于常仆，乃割炙以啖之。后赵王伦篡位，其子为中领军，逼用荣为长史。及伦诛，荣亦被执。凡受戮等辈十有余人。或有救荣者，问其故。曰：“某省中受炙臣也。”荣乃悟而叹曰：“一餐之惠，恩今不忘，古人岂虚言哉！”◎《初学记·十二》云：顾荣少有珪璋，符采朗澈，仕吴。弱冠举贤良，为黄门侍郎。当时后进，尽相推谢，称荣有大才令望。 在晋历显位。 ◎《晋书·顾荣传》：赵王伦篡位，以荣为大将军长史。伦败，齐王冏召为大司马主簿。转中书侍郎，封嘉兴伯。转太子中庶子。长沙王乂召为骠骑长史，转成都王颖丞相从事中郎，入兼侍中。惠帝西迁，避乱还吴。陈敏据江东，以为右将军、丹阳内史。寻起兵攻敏。事平，复还吴。怀帝征侍中，不就。 元帝初镇江东，以荣为军司马，礼遇甚重。 ◎《类聚》卷七十一云：顾荣征拜侍中，见王路塞绝，便乘船而还。过下邳，遂解舫，为单舸，一日一夜行五六百里，遂得免。◎《御览》卷四百四十五云：顾荣谓中宗曰：“陆士元贞正清贵，金相玉质；甘季思忠款尽诚，加以胆榦殊快；殷庆元质略有明规，文武可施用；荣族兄公让明亮守节，困不易操；会稽杨彦明、谢行言皆服膺儒教，足为公望；贺生沈潜，青云之士；陶恭兄弟才力虽少，实事极佳。凡此诸人，皆南金也。”中宗纳之。 卒，表赠侍中、骠骑将军、仪同三司。 ◎《晋书·顾荣传》：荣素好琴。及卒，家人常置琴于灵座。吴郡张翰哭之恸，继而上床，鼓琴数曲，抚琴而叹曰：“顾彦先复能赏此不？”因又恸哭，不吊丧主而去。子毗嗣，官至散骑侍郎。◎范成大《吴郡志》云：陈敏反，南渡江，荣起兵攻敏。敏率万余人出，荣以羽扇麾之，皆溃。永嘉初，召拜侍中，祸难方作，轻舟而还。元帝镇江东，以为军司，谋画皆谘焉。朝野推敬之。卒，官散骑常侍、安东军司、嘉兴伯，赠侍中、骠骑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，谥曰元。荣经德体道，谋猷洪远，忠正之节，在困弥厉。 荣兄子禺，字孟著， ◎《御览》卷四百五引《苏州志》云：通贤桥东有吴丞相顾雍宅，自雍至孟，名著四代，常居此宅，门无杂宾，投刺摄齐者，不过一时英俊。◎范成大《吴郡志》云：顾禺字孟著，雍诸孙而荣兄子也。◎弼按：《苏州志》“自雍至孟”或系“自雍至禺”之误。 少有名望，为散骑侍郎，早卒。◎《吴书》曰：雍母弟徽，字子叹，少游学，有唇吻。 ◎《汉书·东方朔传》：朔曰：“臣观其臿齿牙，树颊胲，吐唇吻，擢项颐，结股脚，连脽凥，遗蛇其迹，行步偊旅。臣朔虽不肖，尚兼此数子者。◎《蜀志·庞统传》注引蒋济《万机论》曰：樊子昭吐唇吻，自非许文休敌也。 孙权统事，闻徽有才辩，召署主簿。尝近出行，见营军将一男子至市行刑，问之何罪，云盗百钱，徽语使住。须臾，驰诣阙陈启：“方今畜养士众， 冯本“士”作“亡”，误。 以图北虏，视此兵丁壮健儿，且所盗少，愚乞哀原。”权许而嘉之。转东曹掾。或传曹公欲东，权谓徽曰：“卿孤腹心，今传孟德怀异意，莫足使揣之，卿为吾行。”拜辅义都尉， 辅义都尉，一人，吴置。 到北与曹公相见。公具问境内消息，徽应对婉顺，因说江东大丰，山薮宿恶，皆慕化为善，义出作兵。公笑曰：“孤与孙将军一结婚姻， ◎《孙策传》：曹公以弟女配策小弟匡，又为子彰取贲女。 共辅汉室，义如一家，君何为道此？”徽曰：“正以明公与主将义固磐石， 冯本“磐”作“盘”，误。 休戚共之，必欲知江表消息，是以及耳。”公厚待遣还。权问“定云何”？徽曰：“敌国隐情，卒难探察。然徽潜采听，方与袁谭交争， 此当在建安九年。 未有他意。”乃拜徽巴东太守， ◎巴东郡，见《魏志·武帝纪》建安二十年。◎赵一清曰：是时巴汉尚属刘璋，此亦遥领。 欲大用之，会卒。子裕，字季则， ◎赵一清曰：雍次子名裕，徽子不应又名裕，此为误也。 少知名，位至镇东将军。雍族人悌，字子通，以孝悌廉正闻于乡党。年十五为郡吏，除郎中，稍迁偏将军。权末年，嫡庶不分，悌数与骠骑将军朱据共陈祸福，言辞切直，朝廷惮之。待妻有礼，常夜入晨出，希见其面。 ◎俞正燮《癸巳存稿》卷十四云：○《汉书·朱博传》：博夜寝早起，妻罕见其面。○《吴志·刘繇传》注引《吴书》云：刘基常夜卧早起，妻妾希见其面。○此史传相袭不致思之词。其妻即骄惰，亦不当以妇人日日早寝而晏起，至不见其面也。 尝疾笃，妻出省之，悌命左右扶起， 《御览》“右”下有“自”字。 冠帻加袭，起对，趣令妻还，其贞洁不渎如此。悌父向历四县令，年老致仕，悌每得父书，常洒扫，整衣服，更设几筵，舒书其上，拜跪读之，每句应诺，毕，（后）〈复〉再拜。若父有疾耗之问至，则临书垂涕，声语哽咽。父以寿终，悌饮浆不入口五日。权为作布衣一袭，皆摩絮著之，强令悌释服。悌虽以公议自割，犹以不见父丧，常画壁作棺柩象，设神座于下，每对之哭泣，服未阕而卒。悌四子：彦、礼、谦、祕。祕，晋交州刺史。 ◎《文选·赠顾交阯公真诗》注引《晋百官名》曰：交州刺史顾祕，字公真。 祕子众，尚书仆射。 ◎《晋书·顾众传》：众字长始，骠骑将军荣之族弟也。父祕，交州刺史，有文武才幹。众出后伯父早终，事伯母以孝闻。元帝为镇东将军，命为参军。以讨华轶功，封东乡侯，辟丞相掾。祕卒交州，州人立众兄寿为刺史，寻为州人所害。众往交州迎丧，值杜弢之乱，崎岖六年乃还。除鄱阳太守。王敦构逆，令众出军，以军期召众还，声色甚历。众不为动。苏峻反，王师败绩。众还吴，潜图义举，吴中人士同时响应，于贼战，破之，以功封鄱阳县伯。迁尚书仆射。永和二年卒，谥曰靖。长子昌嗣，为建康令。第三子会，中军谘议参军，时称美士。◎《晋书·顾和传》：和字君孝，侍中众之族子也。曾祖容，吴荆州刺史。祖相，临海太守。和总角有清操，族叔荣雅重之，曰：“此吾家麒麟，兴吾宗者必此子也。”王导谓和“珪璋特达，机警有锋，不徒东南之美，实为海内之俊”。咸康初，拜御史中丞，劾奏尚书戴抗脏污百万，付法议罪。帝以保母周氏有阿保之功，欲假其名号，内外皆奉诏。和独上疏，以为“若假名号，记籍未见明比。惟汉灵帝以乳母赵娆为平氏君，此末代之私恩，非先代之令典”。帝从之。迁尚书仆射，以母老固辞，诏书特听暮出朝还，其见优遇如此。
邵字孝则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：《御览》作“孝时”。◎弼按：《诗·大雅·下武之章》云“永言孝思，孝思维则”，与“邵”字义亦相应，自以作“则”为是。顾裕字季则，可为 “则”字之证。《御览》刊本多误字，官本《考证》亦多疏陋也。 博览书传，好乐人伦。 人伦，解见《蜀志·庞统传》。 少与舅陆绩齐名， 绩亦吴郡吴人，后有传。邵为绩甥，则其母为陆康之女也。 而陆逊、张敦、卜静等皆亚焉。 ◎《陆逊传》：逊少孤，随从祖庐江太守康在官。袁术与康有隙，将攻康。康遣逊及亲戚还吴。逊年长于康子绩数岁，为之纲纪门户。 ◎《吴录》曰：敦字叔方，静字玄风，并吴郡人。敦德量渊懿，清虚淡泊，又善文辞。孙权为车骑将军，辟西曹掾，转主簿，出补海昏令， 海昏，见《孙策传》。 甚有惠化，年三十一卒。 敦子纯，见《孙和传》及注引《吴录》。 卜静终于郯令。 郯，当作“剡”，见《贺齐传》。 自州郡庶几 庶几，解见《张昭传》。 及四方人士，往来相见，或言议而去，或结厚而别， 《世说·品藻篇》注引此作“或讽议而去，或结友而别”。 风声流闻，远近称之。 ◎《蜀志·庞统传》：统送周瑜丧至吴，吴人多闻其名。及当西还，并会昌门。陆绩、顾邵、全琮皆往。统曰：“陆子可谓驽马，有逸足之力；顾子可谓驽牛，能负重致远也。◎《世说·品藻篇》：顾邵尝与庞士元宿语，问曰：“闻子名知人，吾与足下孰愈？”曰：“陶冶世俗，与时浮沈，吾不如子；论王霸之余策，览倚仗之要害，吾似有一日之长。”邵亦安其言。 权妻以策女。年二十七，起家为豫章太守。 豫章郡，见《孙策传》。 下车祀先贤徐孺子之墓，优待其后； ◎范《书·徐穉传》：穉字孺子，豫章南昌人。家贫，常自耕稼，非其力不食。恭俭义让，所居服其德。屡辟公府，不起。时陈蕃为太守，以礼请署功曹，穉不免之，既谒而退。蕃在郡不接宾客，惟穉来特设一榻，去则县之。◎《世说·德行篇》：陈仲举为豫章太守，至便问徐孺子所在，欲先看之。主簿白：“群情议府君先入廨。”陈曰：“武王式商容之闾，席不暇煗。吾之礼贤，有何不可？”◎《豫章记》：徐孺子墓在郡南十四里，曰白社亭。吴嘉禾中，太守长沙徐熙于墓隧种松，太守南阳谢景于墓侧立碑。永安中，太守梁郡夏侯嵩于碑边立思贤亭。松、碑、亭今并在，松大合抱，亭世世修治，至今谓之聘君亭。 禁其淫祀非礼之祭者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志怪》云：顾邵为豫章，崇学校，禁淫祀，风化大行，历毁诸庙。至庐山庙，一郡悉谏，不从。夜闻有排大门声，怪之，忽有一人开阁迳前，状若方相，自说是庐君。邵独对之，鬼即入坐。邵善《左传》，鬼遂与邵谈《春秋》，弥夜不能相屈。邵叹其精辨，谓曰：“《传》载晋景公所梦大厉者，古今同有是物也？”鬼笑曰：“今大则有之，厉则不然。”灯火尽，邵不命取，乃随烧《左传》以续之。鬼频请退，邵辄留之。鬼本欲陵邵，邵神气湛然，不可得乘。鬼反和逊求复庙，言旨恳至。邵笑而不答。鬼发怒而退，顾谓邵曰：“今夕不能仇君，三年之内，君必衰矣。当因此时相报。”邵曰：“何事匆匆，且复留谈论。”鬼乃隐而不见。视门阁悉闭如故。如期，邵果笃疾，恒梦见此鬼来击之，并劝复庙。邵曰：“邪岂胜正？”终不听。后遂卒。 小吏资质佳者，辄令就学， 《御览》“令”作“奖”。 择其先进，擢置右职，举善以教，风化大行。初，钱唐丁谞 钱唐，见《孙坚传》。 出于役伍，阳羡张秉 阳羡，见《孙权传》。 生于庶民， 《御览》作“民庶”。 乌程吴粲、 ◎乌程，见《孙坚传》。官本“吴”作“吾”。◎何焯曰：吴粲即吾粲。庾信作《吴明彻墓志》用吾彦事对吴起，岂“吾”、“吴”同邪？古时吾丘寿王多作虞丘，而虞仲亦为吴仲，则 “吾”、“吴”通也。◎钱大昕曰：“吴”、“吾”音相似，颍川周昭著书称吾粲“由于牧竖，豫章（杨）〈扬〉其善，以并陆、全之列”，谓此也。 云阳殷礼 云阳即曲阿，见《孙策传》。殷礼事见《孙权传》赤乌四年注引《汉晋春秋》，又见《张温传》、《赵达传》。 起乎微贱，邵皆拔而友之，为立声誉。秉遭大丧，亲为制服结绖。邵当之豫章，发在近路，值秉疾病，时送者百数，邵辞宾客曰：“张仲节有疾，苦不能来别，恨不见之，暂还与诀，诸君少时相待。”其留心下士，惟善所在，皆此类也。 ◎或曰：有惮举足之劳，而失缁衣之义者，吾惑之。◎又曰：此数事非难行者，然人鲜至焉。“中庸不可能”，正在尔许。 谞至典军中郎， 吴有典军，故有典军中郎。 秉云阳太守， ◎赵一清曰：云阳，丹阳曲阿县也。岂权既复县名，又立郡邪？◎钱仪吉说同。◎弼按：云阳属吴郡，不属丹阳，赵说误。◎钱大昕曰：云阳县即汉吴郡之曲阿，嘉禾三年更名。其置郡当在嘉禾以后也。《晋志》叙吴所置郡，不及云阳，盖不久即省矣。◎洪亮吉曰：据《顾邵传》，张秉为云阳太守，则吴时又曾作郡，后旋废也。◎杨守敬说同。 礼零陵太守， 零陵，见《蜀志·先主传》建安十三年。 ◎礼子基作《通语》曰： 殷基《通语》，详见《蜀志·费祎传》注。 礼字德嗣，弱不好弄，潜识过人。少为郡吏，年十九，守吴县丞。孙权为王，召除郎中。后与张温俱使蜀，诸葛亮甚称叹之。稍迁至零陵太守，卒官。◎《文士传》曰：礼子基，无难督，以才学知名，著《通语》数十篇。有三子：巨字元大，有才器，初为吴偏将军，统家部曲，城夏口，吴平后，为苍梧太守。少子祐，字庆元，吴郡太守。 粲太子少傅。世以邵为知人。在郡五年，卒官，子谭、承云。
谭字子默， ◎侯康曰：○《御览》卷三百八十九引《顾谭别传》曰：谭字子嘿，尝慕贾谊之为人。身长七尺八寸，少言笑，容貌矜整，有珪璋威重，未尝失色于物。非其人，或终日不言。◎弼按：《孙登传》注引《江表传》云“子嘿精而很”，亦作“子嘿”。 弱冠与诸葛恪等为太子四友，从中庶子转辅正都尉。 太子四友及辅正都尉，解见《张昭传》。 ◎陆机为谭传曰： 陆机《顾谭传》，隋、唐志不著录。 宣太子正位东宫， 孙登谥曰宣太子。 天子方隆训导之义，妙简俊彦，讲学左右。时四方之杰毕集，太傅诸葛恪等雄奇盖众， 宋本“等”作“以”。 而谭以清识绝伦，独见推重。自太尉范慎、谢景、杨鉴之徒， 宋本、元本、冯本“杨鉴”作“羊徽”，吴本、毛本作“杨鉴”，均误。《孙登传》“谢景、范慎、刁玄、羊衜等皆为宾客”，似以作“羊衜”为是。 皆以秀称其名，而悉在谭下。 “而”字疑衍。 赤乌中，代恪为左节度。 ◎周寿昌曰：○《诸葛恪传》注引《江表传》曰：权为吴王，初置节度官，使典掌军粮，非汉制也。初用侍中、偏将军徐详，详死，将用恪。○本传云“令守节度”，则亦非真拜。恪由此拜抚越将军、领丹阳太守，谭代恪当是此时。案，称左节度，是尚有右节度也。后世节度之名官，实始于此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谭初践官府，上疏陈事， 谭议奔丧立科，见《孙权传》嘉禾六年。 权辍食称善，以为过于徐详。 徐详，见《孙权传》建安二十二年，又见《诸葛恪传》注引《江表传》。 雅性高亮，不修意气，或以此望之。 望，怨也。 然权鉴其能，见待甚隆，数蒙赏赐，特见召请。 每省簿书，未尝下筹，徒屈指心计，尽发疑谬，下吏以此服之。加奉车都尉。薛综为选曹尚书，固让谭曰：“谭心精体密，贯道达微，才照人物，德允众望，诚非愚臣所可越先。”后遂代综。祖父雍卒数月，拜太常，代雍平尚书事。是时鲁王霸有盛宠，与太子和齐衡，谭上疏曰：“臣闻有国有家者，必明嫡庶之端，异尊卑之礼，使高下有差，阶级踰邈，如此则骨肉之恩生，觊觎之望绝。昔贾谊陈治安之计，论诸侯之势，以为势重，虽亲必有逆节之累，势轻，虽疏必有保全之祚。故淮南亲弟，不终飨国，失之于势重也； ◎《史记·淮南王传》：淮南厉王长者，高祖少子也。孝文帝初即位，淮南王自以为最亲，骄蹇，数不奉法。上以亲故，常宽赦之。厉王有材力，自袖铁椎椎辟阳侯。孝文为亲故，弗治，赦厉王。厉王益骄恣，不用汉法。丞相张苍等请处蜀郡严道邛邮。淮南王不食死。 吴芮疏臣，传祚长沙，得之于势轻也。 ◎《汉书·吴芮传》：芮，秦时番阳令也。项羽以芮率百越佐诸侯，立为衡山王。上以芮将梅鋗有功，徙为长沙王。 昔汉文帝使慎夫人与皇后同席，袁盎退夫人之座，帝有怒色，及盎辨上下之仪，陈人彘之戒，帝既悦怿，夫人亦悟。 ◎《史记·袁盎传》：上幸上林，皇后、慎夫人从。其在禁中，常同席坐。及坐，郎署长布席，袁盎引却慎夫人坐。慎夫人怒，不肯坐。上亦怒，起，入禁中。盎因前说曰：“臣闻尊卑有序，则上下和。今陛下既已立后，慎夫人乃妾。妾主岂可与同坐哉！且陛下幸之，即厚赐之。陛下所以为慎夫人，適所以祸之。陛下独不见人彘乎？”于是上乃说，召语慎夫人。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。 今臣所陈，非有所偏，诚欲以安太子而便鲁王也。”由是霸与谭有隙。时长公主婿卫将军全琮子寄为霸宾客， 长公主即鲁班，字大虎，前配周瑜子循，后配全琮，所谓全公主也。 寄素倾邪， ◎《陆逊传》：全琮子寄阿附鲁王，轻为交构。 谭所不纳。先是，谭弟承与张休俱北征寿春，全琮时为大都督，与魏将王淩战于芍陂，军不利，魏兵乘胜陷没五营将秦兒军， ◎《孙权传》：赤乌四年四月，遣卫将军全琮略淮南。琮与魏将王淩战于芍陂，中郎将秦晃等十余人战死。◎钱大昕曰：秦兒，当作“秦晃”。〖潘眉说同。〗 休、承奋击之，遂驻魏师。时琮群子绪、端 ◎《通鉴》云：全琮子端、绪与之争功。◎胡三省曰：端、绪，琮之二子。◎弼按：琮长子绪，见《琮传》注引《吴书》。琮从子端，见《魏志·钟会传》。《通鉴》及胡注均误。 亦并为将，因敌既住，乃进击之，淩军用退。时论功行赏，以为驻敌之功大，退敌之功小，休、承并为杂号将军，绪、端偏裨而已。寄父子益恨，共构会谭。 ◎《吴录》曰：全琮父子屡言芍陂之役为典军陈恂诈增张休、顾承之功，而休、承与恂通情。休坐系狱，权为谭故，沉吟不决，欲令谭谢而释之。及大会，以问谭，谭不谢，而曰：“陛下，谗言其兴乎！”◎《江表传》曰：有司奏谭诬罔大不敬，罪应大辟。权以雍故，不致法，皆徙之。 谭坐徙交州， ◎赵一清曰：《御览》卷七百七十五引《顾谭别传》曰：谭徙交趾。初，吴以罪徙者皆收家财入官。及下狱，簿其资唯有犊车一乘、牛数头，奴婢不满十人，无尺帛珠金之宝。上闻而嘉之，皆以家财付叔文后。 幽而发愤，著《新言》二十篇。 ◎《隋书·经籍志》：《顾子新语》十二卷，吴太常顾谭撰。◎《唐经籍志》：《顾子新语》五卷，顾谭撰。◎《艺文志》：《顾子新论》五卷。◎注云：顾谭。◎马国翰辑本序曰：《吴志》本传云“著《新言》二十篇”，《隋志》作 “《新语》”，《唐志》作“《新论》”，皆非原目。今惟《太平御览》引数节。又本传载疏一篇，《隋志》无《谭集》，疏当在《新言》中，如贾谊《治安疏》在《新书》，董仲舒《天人策》在《春秋繁露》之类，合订为卷。◎黄以周曰：马辑本中既据本传“《新言》二十篇”，有《知难篇》，其叙则据《隋志》云“《新言》十二篇，篇为一卷”，说更矛盾。马氏又以本传所载疏为《知难篇》文，《御览》所引《新言》为顾谭语，此亦未可知之辞也。今姑从其说，以《意林》所引补之。 其《知难篇》盖以自悼伤也。见流二年，年四十二，卒于交阯。 阯，当作“州”。《通鉴》“吴主徙谭、承、休于交州”，编入魏正始六年，即吴赤乌八年。按《孙权传》，赤乌四年太子登卒，五年立子和为太子，立子霸位鲁王，六年丞相顾雍卒，七年以陆逊为丞相，八年丞相陆逊卒，十三年废太子和，处故鄣，鲁王霸赐死。自太子和与鲁王霸同宫，礼秩如一，遂为两宫交构之端。而全公主与太子和母王夫人有隙，尤为祸乱之本。顾雍、陆逊先后云亡，谭、承兄弟与张休皆勋臣之子，壮年英俊，流徙穷死，曾不少惜。借端于芍陂之役，以遂全主诬罔之谮，孙权暮年昏愦，自贻伊戚，可慨也已。
承字子直，嘉禾中与舅陆瑁俱以礼征。 陆瑁为丞相逊弟。《逊传》“逊外生顾谭、顾承、姚信并以亲附太子，枉见流徙”，是也。顾邵少与舅陆绩齐名，顾承又与舅陆瑁同征，顾、陆两世婚姻，俱有令子，独惜谭、承以直臣贬窜，陆逊以愤恚致卒。谗人高张，谓之何哉！ 权赐丞相雍书曰：“贵孙子直，令问休休， ◎《尚书·秦誓》：其心休休焉。◎《孔传》云：其心休休焉乐善。◎《正义》引王肃云：休休，好善之貌。 至与相见，过于所闻，为君嘉之。”拜骑都尉，领羽林兵。后为吴郡西部都尉， ◎赵一清曰：○吴郡西部都尉，汉时未有，亦吴所置。○沈约曰：吴时分吴郡无锡以西为毗陵典农校尉。○或先为西部校尉，后乃更为典农校尉耳。《诸葛瑾传》注引《吴书》云“新都都尉陈表、吴郡都尉顾承各率所领人会佃毗陵”，是其证也。◎王先谦曰：○沈《志》：晋陵太守，吴时分吴郡无锡以西为毗陵典农校尉，太康二年省校尉，立以为毗陵郡。○洪氏从沈《志》，以毗陵、武进、云阳三县隶毗陵典农，谢氏据《吴志》书“华覈，吴郡武进人”，“韦曜，吴郡云阳人”，盖嘉禾中，以顾承为吴郡西部都尉，其后省都尉并吴郡，故承祚据其终言之。沈《志》谓“太康二年，省校尉，立毗陵郡”，误矣。今以三县还为吴郡。 与诸葛恪等共平山越，别得精兵八千人，还屯军章阮， ◎章阮，宋本作“章阬”。◎赵一清曰：《陈武传》亦作“章坑”。陆机《辨亡论》作“东坑”。〖钱仪吉说同。〗◎沈钦韩曰：○《吕览》“九塞”高诱注：冥阨、荆阮、方城皆在楚。章阮当即荆阮，盖章山也。○《方舆纪要》：内方山在荆门州东百八十里。◎弼按：章坑与东坑为两地，解见《孙晧传》末注引陆机《辨亡论》。顾承讨平山越，还屯军章阬；陈（武） 〈表〉为新安都尉，讨平鄱阳乱民，北屯章阬。参合二传，章坑当在新都之北，丹阳之南，决不远在荆州也，赵、沈均误。 拜昭义中郎将，入为侍中。芍陂之役，拜奋威将军，出领京下督。数年，与兄谭、张休等俱徙交州，年三十七卒。 张休赐死时年四十一；顾谭、顾承流徙而死，一年四十二，一年三十七。史备书之，深致慨惜。又按，顾承妻为张温中妹，有节行，见《温传》注引《文士传》。一门忠节，朝野嘉叹，可贵也。
62.3 诸葛瑾
诸葛瑾字子瑜，琅邪阳都人也。 阳都，见《魏志·诸葛诞传》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其先葛氏，本琅邪诸县人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徐州琅邪国诸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故城，今山东青州府诸城县西南三十里。 后徙阳都。阳都先有姓葛者，时人谓之诸葛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：《广韵》注作“时人谓徙居者为诸葛”。 因以为氏。瑾少游京师，治《毛诗》、《尚书》、 ◎或曰： “尚书”上疑脱“古文”二字，于时谓之古学。 《左氏春秋》。遭母忧，居丧至孝， ◎《诸葛亮传》云：亮早孤。 事继母恭谨，甚得人子之道。◎《风俗通》曰：葛婴为陈涉将军，有功而诛， ◎《史记·陈涉世家》：陈胜自立为将军，令符离人葛婴将兵徇齐以东，葛婴至东城，立襄彊为楚王。婴后闻陈王已立，因杀襄彊，还报至陈，陈王诛杀葛婴。 孝文帝追录，封其孙诸县侯，因并氏焉。◎此与《吴书》所说不同。 ◎何焯曰：孝文时侯者十人，无姓葛者。高祖封乐毅后于一乡，婴何功德，而其孙乃食一县？此《风俗通》传闻之谬也。◎周寿昌曰：葛婴为陈涉将有功，汉无与也，况亦被诛乎？孝文录封，必不宽滥至此。考《功臣表》内无之，应氏此言恐未足信也。 汉末避乱江东。 董卓之乱，曹嵩避难琅邪，为陶谦所害。曹操志在复仇，所过多所残灭。见《魏志·武纪》兴平元年。 值孙策卒，孙权姊婿曲阿弘咨 ◎《孙晧传》甘露元年注引《吴录》曰：弘璆，曲阿人，弘咨之孙，孙权外甥也。〖甥，当作“孙”。〗 见而异之，荐之于权，与鲁肃等并见宾待，后为权长史，转中司马。 ◎胡三省曰：时权署置诸将，有别部司马，则中司马者盖中军司马也。瑾自长史转中司马，位任盖不轻矣。◎弼按：○《孙权传》：建安十四年，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。○瑾盖为车骑将军之中司马也。 建安二十年，权遣瑾使蜀通好刘备， ◎《孙权传》：建安十九年，权以备已得益州，令诸葛瑾从求荆州诸郡，备不许。 与其弟亮俱公会相见，退无私面。
与权谈说谏喻，未尝切愕，微见风采，粗陈指归，如有未合，则舍而及他，徐复托事造端，以物类相求，于是权意往往而释。吴郡太守朱治，权举将也， ◎《朱治传》：权年十五，治举为孝廉。权历位上将，及为吴王，治每进见，权常亲迎，执版交拜。 权曾有以望之， ◎梁章钜曰：○《汉书·汲黯传》云：黯褊心不能无少望。○《音义》：望，怨也。◎赵一清曰：孙权有望于朱治，殆谓暨艳，见《张温传》。 而素加敬，难自诘让，忿忿不解。 ◎周寿昌曰：权之忿治，《治传》未载，仅此一见，亦互文见义之法。 瑾揣知其故，而不敢显陈，乃乞以意私自问，遂于权前为书，泛论物理，因以己心遥往忖度之。毕，以呈权，权喜，笑曰：“孤意解矣。颜氏之德，使人加亲， ◎梁章钜曰：○《史记·仲尼子弟列传》：孔子曰：“自吾有回，门人益亲。” 岂谓此邪？”权又怪校尉殷模，罪至不测。群下多为之言，权怒益甚，与相反覆，惟瑾默然，权曰：“子瑜何独不言？”瑾避席曰：“瑾与殷模等遭本州倾覆，生类殄尽。弃坟墓，携老弱，披草莱，归圣化，在流隶之中，蒙生成之福，不能躬相督厉，陈答万一，至令模孤负恩惠，自陷罪戾。臣谢过不暇，诚不敢有言。”权闻之怆然，乃曰：“特为君赦之。”
后从讨关羽，封宣城侯， 宣城，见《孙策传》。 以绥南将军 绥南将军，一人，吴置。 代吕蒙领南郡太守，住公安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荆州南郡治江陵。◎吴增僅曰：○洪《志》：南郡治江陵。○今考周瑜领南郡太守，屯江陵。〖《瑜传》。〗及吕蒙袭破荆州领南郡太守，时江陵未城，〖◎《吴志》：赤乌十一年始城江陵。〗遂住公安。〖据《蒙传》云“蒙发疾时，权在公安，迎置内殿”云云，可见。〗诸葛瑾代蒙亦即住此。〖《瑾传》。〗是后魏人攻围南郡，皆须渡江。〖以夏侯尚、王昶传观之可见。〗○沈《志》云：吴南郡治江南。○又云：晋改公安曰江安。○《通鉴》胡注云：晋平吴，以江南之南郡为南平郡，治江安。○参证史志，知吴之南郡始移治公安也。〖◎《诸葛瑾传》注引《江表传》曰：公安灵鼍鸣，童谣有曰南郡城中可长生云云。◎亦足证南郡治公安也。〗◎王先谦曰：○江陵，前汉县，三国吴因。○沈《志》：魏荆州刺史治江陵。〖◎谢云：沈说非是。〗○《通典》：吴荆州理江陵。〖◎马兴龙云：吴江陵设督，其荆州牧驻武昌及乐乡、巴丘，见《吴志》吕岱、诸葛恪等传，无驻江陵者。〗○案：江陵属吴南郡治。《晋志》“南郡，汉置”，首江陵。沈《志》“南郡太守”下同。吴《表》引沈《志》“南平内史，吴南郡治江南”。〖◎马兴龙云：沈《志》言治，皆谓县地，江南非县名，亦非地名，“南”字当即“陵”字之讹。〗又谓吕蒙领南郡太守住公安，诸葛瑾代蒙亦住公安。是后魏人攻围南郡皆须渡江，知吴之南郡始移治公安。今考《吴志》南郡太守惟诸葛瑾住公安，旋迁左将军督公安。瑾以前各太守周瑜、鲁肃、程普、吕蒙皆治江陵也。吴谓魏攻南郡皆须渡江，说尤非是。○谢云：赤乌九年，朱然城江陵，见《孙权传》，有百里洲。○《董昭传》：夏侯尚公江陵，欲将步骑入渚中安屯，筑浮桥南北往来。○《潘璋传》：夏侯尚围南郡，〖◎按：据此，南郡即江陵，知吴云魏攻南郡皆须渡江之谬。〗筑浮桥渡百里洲上。○谢云：其地在江陵南、江津戍之西，有中州。○《孙权传》：曹真分军据江陵中州。○《张郃传》：夏侯尚击江陵，郃别督军渡江，〖◎案：谓渡江至洲上，非谓至南岸。〗取洲上屯坞。○胡三省云：即百里洲。其洲自枝江县西至上明，东及江津。江津北岸即江陵故城。○《江陵县志》：明嘉靖中，江水冲断，分为上百里洲、下百里洲。《晋志》因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江陵故城，今湖北荆州府江陵县治。◎公安，见《蜀志·刘璋传》。 刘备东伐吴，吴王求和， ◎《蜀志·先主传》：章武元年，先主忿孙权之袭关羽，遂帅诸军伐吴，孙权遗书请和，先主盛怒不许。 瑾与备笺曰：“奄闻旗鼓来至白帝， 白帝，见《蜀志·先主传》。 或恐议臣 郝经《续书》“议”作“群”。 以吴王侵取此州，危害关羽，怨深祸大，不宜答和，此用心于小，未留意于大者也。试为陛下论其轻重，及其大小。陛下若抑威损忿，蹔省瑾言者，计可立决，不复咨之于群后也。陛下以关羽之亲何如先帝？ ◎胡三省曰：时蜀人传汉帝已遇害，因称之为先帝。 荆州大小孰与海内？俱应仇疾，谁当先后？若审此数，易于反掌。 ◎胡三省曰：诸葛瑾之言，天下之公也。使汉主因此与吴解仇继好，魏氏其旰食乎！◎何焯曰：及昭烈之时，以大义讨贼，则人心尤易于耸动。子瑜之言至言也。股肱或亏，何痛如之，顾可以先元首乎？后儒谓孙权亦汉贼也，则诚如裴氏所论。◎又云：于此时也，责以犄角讨贼，同好弃恶，告诸天地，腾书远近，为文祭羽，晓示士众，旋师北向，身出秦川，若克关中，汉业可复，权即称藩矣。◎弼按：刘、孙之衅，始于关羽之刚愎，吕蒙之图近功，蒋济之为曹操画策许割江南以封权。权内惮羽，外欲以为己功，遂致关羽毁败，秭归蹉跌，皆由于此。子瑜之笺虽为孙氏释怨求和，然权衡当日大势，实为名论，与赵云谓 “国贼是曹操，非孙权，当先灭魏，则吴自服，不应置魏先与吴战”，皆所见者大，惜玄德之不纳也。 ◎臣松之云：以为刘后以庸蜀为关河， ◎何焯曰：关河，谓关中、河内也。 荆楚为维翰， ◎《诗·大雅·板之章》：大邦维屏，大宗维翰。◎郑《笺》云：为屏藩垣榦也。 关羽扬兵沔、汉，志陵上国，虽匡主定霸，功未可必，要为威声远震，有其经略。孙权潜包祸心，助魏除害，是为翦宗子勤王之师，行曹公移都之计， ◎官本“行”作“纾”。◎李龙官曰：当作“纾”。当日云长威震华夏，孟德恐惧，欲迁都以避之。今荆州为权所破，羽死而操安，迁都之计可以缓也。 拯汉之规，于兹而止。义旗所指，宜其在孙氏矣。瑾以大义责备，答之何患无辞；且备、羽相与，有若四体，股肱横亏，愤痛已深，岂此奢阔之书所能迴驻哉！载之于篇，实为辞章之费。 故时或言瑾别遣亲人与备相闻，权曰：“孤与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，子瑜之不负孤，犹孤之不负子瑜也。 ◎《江表传》曰：瑾之在南郡，人有密谗瑾者。此语颇流闻于外，陆逊表保明瑾无此，宜以散其意。权报曰：“子瑜与孤从事积年，恩如骨肉，深相明究，其为人非道不行，非义不言。玄德昔遣孔明至吴， ◎胡三省曰：盖谓亮至吴求救时也。 孤尝语子瑜曰：‘卿与孔明同产，且弟随兄，于义为顺，何以不留孔明？孔明若留从卿者，孤当以书解玄德，意自随人耳。’ ◎胡三省曰：意自，料度也，权自言料度备意，必当相从。 子瑜答孤言：’弟亮以失身于人， 宋本“失”作“身”，误。《通鉴》“以”作“已”。 委质定分，义无二心。弟之不留，犹瑾之不往也。’此言足贯神明。 宋本“此”作“其”，《通鉴》同。 今岂当有此乎？孤前得妄语文疏，即封示子瑜，并手笔与子瑜，即得其报，论天下君臣大节，一定之分。孤与子瑜，可谓神交，非外言所间也。知卿意至，辄封来表，以示子瑜，使知卿意。” ◎胡三省曰：观孙权君臣之间，推诚相与，谗间不行于其间，所以能保有江东也。 黄武元年，迁左将军，督公安， 吴于濒江要地皆置督。 假节，封宛陵侯。 宛陵，见《孙策传》。 ◎《吴录》曰：曹真、夏侯尚等围朱然于江陵，又分据中州， 中州，见前“南郡治江陵”注。是役在吴黄武元年，魏黄初三年，详见《孙权传》。 瑾以大兵为之救援。瑾性弘缓，推道理，任计画，无应卒倚伏之术，兵久不解，权以此望之。 ◎《魏志·夏侯尚传》：黄初三年，尚率诸军与曹真共围江陵。权将诸葛瑾与尚军对江，瑾渡入江中渚，而分水军于江中。尚于下流潜渡，攻瑾诸军，夹江烧其舟船，水陆并攻，破之。会大疫，尚引诸军还。 及春水生，潘璋等作水城于上流，瑾进攻浮桥，真等退走。 ◎《潘漳传》：夏侯尚等围南郡，作浮桥，渡百里洲上。诸葛瑾、杨粲并会兵赴救，未知所出。魏兵日渡不绝，璋于上流伐苇数百万束，缚作大筏，欲顺流放火，烧败浮桥，作筏適毕，尚便引退。 虽无大勋，亦以全师保境为功。 ◎《魏书·明帝纪》：黄初七年，诸葛瑾围襄阳，司马懿击破之。◎本传未载。
虞翻以狂直流徙， ◎《虞翻传》：翻数犯颜谏争，权不能悦，又性不协俗，多见谤毁。权积怒非一，遂徙翻交州。 惟瑾屡为之说。翻与所亲书曰：“诸葛敦仁，则天活物，比蒙清论，有以保分。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：保分，《册府》作“保全”。 恶积罪深，见忌殷重，虽有祁老之救，德无羊舌，解释难冀也。” ◎《左传·襄公二十一年》：范宣子囚叔向，于是祁奚老矣，闻之，乘驲而见宣子，曰：“夫谋而鲜过，惠训不倦者，叔向有焉，社稷之固也。犹将十世宥之，以劝能者。”宣子说，以言诸公而免之。不见叔向而归，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。◎杜注：羊舌肸，叔向也。
瑾为人有容貌思度， ◎《诸葛恪传》：恪父瑾面长似驴。 于时服其弘雅。权亦重之，大事咨访。又别咨瑾曰： ◎刘咸炘曰：特载此书，亦互见之法。 “近得伯言表， 陆逊字伯言。 以为曹丕已死，毒乱之民，当望旌瓦解，而更静然。闻皆选用忠良，宽刑罚，布恩惠，薄赋省役，以悦民心，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晋书·杨骏传》：骏自知素无美望，恐不能辑和远近，乃依魏明帝即位故事，遂大开封赏，欲以悦众。○则知曹叡嗣统之初，曲媚人情，宜其见轻于敌国也。 其患更深于操时。孤以为不然。操之所行，其惟杀伐小为过差，及离间人骨肉，以为酷耳。至于御将， 宋本、毛本“御将”作“将御”，误。 自古少有。比之于操， 何焯校改“比”作“丕”。 万不及也。今叡之不如丕，犹丕不如操也。其所以务崇小惠，必以其父新死，自度衰微，恐困苦之民一朝崩沮，故强屈曲以求民心，欲以自安住耳，宁是兴隆之渐邪！闻任陈长文、曹子丹辈， 陈群字长文，曹真字子丹。魏文帝疾笃，召曹真、陈群、曹休、司马懿受遗诏辅嗣主。 或文人诸生，或宗室戚臣，宁能御雄才虎将以制天下乎？夫威柄不专，则其事乖错，如昔张耳、陈餘，非不敦睦，至于秉势，自还相贼，乃事理使然也。 ◎《史记·张耳陈馀列传》：太史公曰：“张耳、陈馀始居约时，相然信以死，岂顾问哉？及据国争权，卒相灭亡，何乡者相慕之用诚，后相倍之戾也？岂非以利哉！◎《（索） 〈索〉隐述赞》曰：张耳、陈馀，天下豪俊，忘年羁旅，刎颈相信。耳围钜鹿，馀兵不进。张既望深，陈乃去印。势利倾夺，隙末成衅。 又长文之徒，昔所以能守善者，以操笮其头， ◎沈钦韩曰：○《一切经音义》：笮，犹压也。 畏操威严，故竭心尽意，不敢为非耳。逮丕继业，年已长大，承操之后，以恩情加之，用能感义。今叡幼弱，随人东西，此曹等辈，必当因此弄巧行态，阿党比周，各助所附。如此之日，奸谗并起，更相陷怼，转成嫌贰。一尔已往， 官本“一”作“自”。 群下争利，主幼不御，其为败也焉得久乎？所以知其然者，自古至今，安有四五人把持刑柄，而不离刺转相蹄啮者也！强当陵弱，弱当求援，此乱亡之道也。 ◎朱邦衡曰：此必指斥仲达，乃为切中，承祚在晋，特为隐其词耳。 子瑜，卿但侧耳听之，伯言常长于计校，恐此一事小短也。” 此书叙在权称尊号之前，当在吴黄武六、七年，魏太和元、二年。 ◎臣松之以为：魏明帝一时明主，政自己出，孙权此论，竟为无征，而史载之者，将以主幼国疑，威柄不一，乱亡之形，有如权言，宜其存录以为鉴戒。或当以虽失之于明帝，而事著于齐王，齐王之世，可不谓验乎！不敢显斥，抑足表之微辞。 陈本 “足”作“聊”。曹叡托孤仲达，魏以是亡。
权称尊号，拜大将军、左都护， ◎《陆逊传》：黄龙元年，拜上大将军、右都护。◎是逊、瑾同时并拜，一为上大将军，一为大将军；一为右都护，一为左都护也。◎胡三省曰：吴于大将军之上复置上大将军。◎洪饴孙曰：○吴黄龙元年，初置上大将军，又置大将军，后皆并设。○韦昭《辨释名》：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。◎弼按：吴置左右都护，洪氏《三国职官表》失载。 领豫州牧。 ◎洪饴孙曰：黄龙元年，与蜀参分天下，以豫、青、徐、幽属吴，故四州置州牧遥领之。诸葛瑾、陆凯豫州，朱桓青州，贺齐、丁奉徐州，孙韶幽州。案，以此年之约，故领兖州牧朱然、领冀州牧步骘，皆以地在蜀分，共解牧职。乃永安三年，陆抗即为益州牧，则亦未能如约矣。 及吕壹诛，权又有诏切磋瑾等，语在《权传》。瑾辄因事以答，辞顺理正。瑾子恪，名盛当世，权深器异之；然瑾常嫌之，谓非保家之子，每以忧戚。 ◎《诸葛恪传》：瑾叹曰：“恪不大兴吾家，将大赤吾族也。” ◎《吴书》曰：初，瑾为大将军，而弟亮为蜀丞相，二子恪、融皆典戎马，督领将帅，族弟诞又显名于魏，一门三方为冠盖，天下荣之。 ◎《世说·品藻篇》云：瑾弟亮及从弟诞并有盛名，各在一国，于时以为蜀得其龙，吴得其虎，魏得其狗。◎弼按：以公休之忠，不得谓之狗。《世说》之评未为允也。 谨才略虽不及弟，而德行尤纯。妻死不改娶，有所爱妾，生子不举，其笃慎皆如此。 ◎何焯曰：生子不举，此非人情，果崇不迩之德，无姬侍可也。◎顾千里曰：裴氏谓瑾之才略不及弟，而德行犹纯。吾恐德行亦不及弟，即如出处一节，瑾能待三顾而出者邪？◎弼按：裴引《吴书》，非裴说也。 赤乌四年，年六十八卒， ◎闰六月卒，见《孙权传》。◎何焯曰：天不祚汉，武侯不同乃兄之寿。◎弼按：瑾当生于汉灵帝熹平三年，〖长孙策一岁。〗弟亮生于汉灵帝光和四年，〖与孙权同岁。〗瑾长亮七岁。亮卒于蜀建兴十二年，即吴嘉禾三年，年五十四，先瑾九年而死，惜哉！ 遗命令素棺敛以时服，事从省约。 ◎袁宏《三国名臣序赞》曰：子瑜都长，体性纯懿，谏而不犯，正而不毅。将命公庭，退忘私位，岂无鹡鸰，固慎名器。 恪已自封侯， 恪出山民，功封都乡侯，见《恪传》。 故弟融袭爵， 袭宛陵侯。 摄兵业， ◎胡三省曰：摄，令也，承也。领父之兵，承父之业也。 驻公安。 瑾女为张承妻，见前《张昭传》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融字叔长，生于宠贵，少而骄乐，学为章句，博而不精。性宽容，多技艺，数以巾褐奉朝请。后拜骑都尉。赤乌中，诸郡出部伍，新都都尉陈表、 新都郡，见《孙权传》赤乌六年。 吴郡都尉顾承各率所领人会佃毗陵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扬州吴郡毗陵，季礼所居，北江在北。◎刘昭注○引《越绝》曰：县南城在荒连上，湖中冢者季子冢也，名延陵墟。○《皇览》曰暨阳乡。◎《晋志》改属毗陵郡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故城，今江苏常州府武进县治。◎洪亮吉以毗陵典农校尉为即吴郡西部都尉，说误，解见《顾承传》。 男女各数万口。表病死，权以融代表， 代陈表为新都都尉也。 后代父瑾领摄。融部曲吏士亲附之。疆外无事。 ◎何焯曰：“融部曲”以下十二字疑系承祚本文，连下“秋冬”。◎弼按：此十二字作正文；或注文，当衍“融”字。 秋冬则射猎讲武，春夏则延宾高会，休吏假卒，或不远千里而造焉。每会辄历问宾客，各言其能，乃合榻促席，量敌选对，或有博弈，或有摴蒱，投壶弓弹，部别类分，于是甘果经进， 宋本“经”作“继”。 清酒徐行，融周流观览，终日不倦。融父兄质素，虽在军旅，身无采饰；而融锦罽文绣，独为奢绮。孙权薨，徙奋威将军。后恪征淮南，假融节，令引军入沔，以击西兵。恪既诛，遣无难督施宽就将军施绩、孙壹、全熙等取融。融卒闻兵士至，惶惧犹豫，不能决计，兵到围城，饮药而死，三子皆伏诛。 ◎《江表传》曰：先是，公安有灵鼍鸣，童谣曰：“白鼍鸣，龟背平，南郡城中可长生，守死不去义无成。”及恪被诛，融果刮金印龟，服之而死。
62.4 步骘
步骘字子山，临淮淮阴人也。 ◎《汉书·地理志》：临淮郡淮阴。◎《郡国志》：徐州下邳国淮阴。◎刘昭注：武帝置临淮郡，永平十五年更为下邳国。淮阴下乡有南昌亭，韩信寄食处。◎《宋书·州郡志》：临淮太守淮阴令，前汉属临淮，后汉属下邳。《晋太康地志》属广陵。◎胡三省曰：魏广陵郡治淮阴。◎谢鍾英曰：《吴志》步骘、步夫人传并云“临淮淮阴人”，盖仍旧言之。◎又曰：○《晋志》：汉章帝以临淮合下邳。太康元年，以下邳县在淮南者置临淮郡。○《荀（凯）〈顗〉传》又云：咸熙中，封临淮侯。○系史家较文。胡三省据之，遂谓魏徐州有临淮郡，误矣。◎《一统志》：淮阴故城，今江苏淮安府清河县南。◎谢鍾英曰：今淮安府山阳县西北四十里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晋有大夫杨食采于步， ◎《通志·氏族略》：步氏，姬姓，晋公族郄氏之后。步杨食采于步，逐以为氏。◎胡三省曰：○《姓谱》：晋有步杨，食采于步，因氏焉。 后有步叔，与七十子师事仲尼。 ◎《史记·仲尼弟子列传》：步叔乘，字子车。◎郑玄曰：齐人。 秦汉之际有为将军者，以功封淮阴侯，骘其后也。 ◎沈家本曰：《汉功臣表》无姓步者。 世乱，避难江东，单身穷困，与广陵卫旌同年相善，俱以种瓜自给，昼勤四体，夜诵经传。 避难而能敏学，真不可及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骘博研道艺，靡不贯览，性宽雅沈深，能降志辱身。
会稽焦征羌，郡之豪族， ◎钱大昭曰：史家叙事，例得称名。《志》中如蔡伯喈〖邕〗、刘子奇〖陶〗、司马德操〖徽〗、宋仲子〖忠〗、刘伯安〖虞〗、许文休〖靖〗、任定祖〖安〗、秦子勅〖宓〗之类，不可枚举。此又称其官，更非史例。《臧洪传》称“刘兖州公山〖岱〗、孔豫州公绪〖伷〗”，则又官字并举，尤为变格也。◎刘咸炘曰：“征羌”二字，亦未及改。 ◎《吴录》曰：征羌名矫，尝为征羌令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豫州汝南郡征羌。◎《一统志》：今河南许州郾城县东南。 人客放纵。骘与旌求食其地，惧为所侵，乃共修刺奉瓜，以献征羌。征羌方在内卧，驻之移时，旌欲委去，骘止之曰：“本所以来，畏其强也； 冯本“畏”作“长”，误。 而今舍去，欲以为高，祗结怨耳。”良久，征羌开牖见之，身隐几坐帐中，设席致地，坐骘、旌于牖外，旌愈耻之，骘辞色自若。征羌作食，身享大案，肴膳重沓，以小盘饭与骘、旌，惟菜茹而已。旌不能食，骘极饭致饱乃辞出。旌怒骘曰：“何能忍此？”骘曰：“吾等贫贱，是以主人以贫贱遇之，固其宜也，当何所耻？” ◎此真饱经世态，识透人情之语，大有韩信忍辱袴下之风。同产淮阴，习闻有自。迨斩徇吴巨，宾服南土，又与韩信之国士无双、一军皆惊者何异？◎或曰：步骘与卫旌不能无大小之分，然所界甚微，易致失足，一失足则廉耻尽矣。宁学卫旌，无效步骘。 ◎《吴录》曰：卫旌字子旗，官至尚书。
孙权为讨虏将军， ◎《孙权传》：建安五年，曹操表权为讨虏将军。 召骘为主记， ◎《吴书》曰：岁余，骘以疾免，与琅邪诸葛瑾、彭城严畯俱游吴中，并著声名，为当时英俊。 除海盐长， 海盐，见《孙权传》赤乌五年。 还辟车骑将军东曹掾。 ◎《孙权传》：建安十四年，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，领徐州牧。 ◎《吴书》曰：权为徐州牧，以骘为治中从事，举茂才。 建安十五年，出领鄱阳太守。 鄱阳郡，见《孙权传》建安八年。 岁中，徙交州刺史、立武中郎将， 立武中郎将，一人，吴置。 领武射吏千人，便道南行。明年，追拜使持节、征南中郎将。 征南中郎将，一人，吴置。 刘表所置苍梧太守吴巨 苍梧，见《魏志·陶谦传》。 阴怀异心，外附内违。骘降意怀诱，请与相见，因斩徇之，威声大震。士燮兄弟，相率供命，南土之宾，自此始也。 ◎互见《士燮传》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水经·泿水注》引王氏《交广春秋》曰：建安十六年，吴遣临淮步骘为交州刺史，将武吏四百人之交州，道路不通。苍梧太守长沙吴巨拥众五千，骘有疑于巨，先使谕巨，巨迎之于零陵，遂得进州。巨既纳骘，而后有悔。骘以兵少恐不存立。巨有都督区景，勇略与巨同，士为用。骘恶之，阴使人请巨。巨往，告景勿诣骘。骘请不已，景又往，乃于厅事前中庭俱斩，以首徇众。○又曰：骘杀吴巨、区景，使严舟船，合兵二万下取南海。苍梧人卫毅、钱博宿巨部伍，兴军逆骘于苍梧高要峡口，两军相逢于是，遂交战，毅与众投水死者千有余人。○一清案：钱博后降于吕岱，见《吕岱传》。○《水经注》又引邓德明《南康记》曰：昔有卢耽仕州为治中，少栖仙术，善解云飞。每夕辄凌虚归家，晓则还州。尝于元会至朝，不及朝列，化为白鹄，至阙前，回翔欲下，威仪以石掷之，得一双履。耽惊还就列，内外左右，莫不骇异。时步骘为广州，意甚恶之，便以状闻，遂至诛灭。◎侯康曰：本传云骘为交州，《南康记》作广州者，据其后名之，盖步骘为交州在建安十六年，其时交州治番禺。后因吕岱之请，分交州置广州。交州治龙编，广州治番禺。然则步骘时之交州，即后来之广州也。 益州大姓雍闿等杀蜀所署太守正昂， 互见《蜀志·后主传》建兴元年注。 与燮相闻，求欲内附。骘因承制遣使宣恩抚纳， 互见《士燮传》。 由是加拜平戎将军， 平戎将军，一人，吴置。 封广信侯。 苍梧郡治广信，见《魏志·陶谦传》。
延康元年， ◎沈家本曰：范《书·献纪书》“建安二十五年”，而不冠延康于岁首。观此称“延康元年”，则当时海内实遵用之。 权遣吕岱代骘，骘将交州义士万人出长沙。会刘备东下，武陵蛮夷蠢动， ◎《蜀志·先主传》：章武元年，〖魏黄初二年。〗先主军次秭归，武陵五谿蛮夷遣使请兵。 权逆命骘上益阳。 ◎官本“逆”作“遂”。◎《考证》云：监本讹作“逆”，今改正。◎沈家本曰：上文云“骘将交州义士万人出长沙”，是骘犹在道也，权遣使逆而命之。则作“逆”自通，不必改字。 备既败绩，而零、桂诸郡 长沙、武陵、零陵、桂阳，均见《蜀志·先主传》建安十三年。益阳，见《先主传》建安十九年。 犹相惊扰，处处阻兵；骘周旋征讨，皆平之。黄武二年，迁右将军左护军， ◎洪饴孙曰：吴置中、左、右护军，各一人。◎弼按：详见《周瑜传》。 改封临湘侯。 长沙郡治临湘。 五年，假节，徙屯沤口。 ◎《吕岱传》：黄龙三年，岱屯长沙沤口。◎谢鍾英曰：地缺。
权称尊号，拜骠骑将军，领冀州牧。是岁，都督西陵， ◎西陵，见《孙晧传》凤皇元年。◎胡三省曰：○吴保江南，凡边要之地皆置督。独西陵称都督，以国之西门，统摄要重也。○杜佑云：西陵，今夷陵郡。◎洪饴孙曰：吴于濒江要地皆置都督，权轻者但称督。 代陆逊抚二境， ◎《孙权传》：黄龙元年，权迁都建业，征陆逊辅太子登，掌武昌留事。 顷以冀州在蜀分，解牧职。 解见《诸葛瑾传》。 时权太子登驻武昌，爱人好善，与骘书曰： “夫贤人君子，所以兴隆大化，佐理时务者也。受性闇蔽，不达道数，虽实区区 宋本“区区”作“驱驱”，误。 欲尽心于明德，归分于君子，至于远近士人，先后之宜，犹或缅焉，未之能详。 ◎钱大昭曰：缅，犹泯也，言“泯泯焉，未能详”。◎沈钦韩曰：○《广韵》：缅，远也。○韦昭《楚语》注：缅，犹邈也。◎弼按：○《魏志·夏侯尚传》：缅缅纷纷，未闻整齐。○《尚书·吕刑篇》：泯泯棼棼。○《逸周书·祭公篇》：汝无泯泯芬芬。○钱、沈二说皆通。 《传》曰：‘爱之能勿劳乎？忠焉能勿诲乎？’ ◎此《论语·宪问篇》之辞。◎苏氏曰：爱而勿劳，禽犊之爱也；忠而勿诲，妇寺之忠也。爱而知劳之，则其为爱也深矣；忠而知诲之，则其为忠也大矣。 斯其义也，岂非所望于君子哉！”骘于是条于时事在荆州界者， ◎宋、元本“事”下有“业”字，《通鉴》同。◎严衍曰：详味上文语意及下文疏中大指，似骘于太子别无所以启诲，但条列时贤姓名与其行状，以教之任贤使能而已，不必身亲小事也。但“条于时事”四字，于下文不贯；疑“于”字当作“列”字，“事”字当作“士”字，则上下文明畅矣。想《通鉴》求其说而不得，乃于“事”字下增一“业”字，又于“者”字下删去十一人姓名，而易其辞曰“及诸寮吏行能以报之”，似分时事与荐贤为二事矣，恐与疏意不合。 诸葛瑾、陆逊、朱然、程普、潘濬、裴玄、夏侯承、卫旌、 ◎诸葛瑾时督公安。陆逊、潘濬俱驻武昌，掌留事。朱然镇江陵。各见本传。卫旌官武陵太守，见《潘濬传》注引《江表传》。此皆在荆州界者。裴玄，见《严畯传》。夏侯承未详。◎陈景云曰：骘所条上诸臣，皆当时有声绩于荆州者。程普之卒在吴主称尊号前，不应亦列其中，恐传录误也。时吕岱在荆州，其名迹亦葛、陆之俦，骘独遗之，为不可晓。或“程普”乃“吕岱”之讹，如《魏志·夏侯惇传》中以“云长”为“吕布”也。 李肃、 ◎《吴书》曰：肃字伟恭，南阳人。少以才闻，善论议，臧否得中，甄奇录异，荐迹后进，题目品藻，曲有条贯，众人以此服之。 孟宗从李肃学，见《孙晧传》建衡三年注引《吴录》。 权擢以为选举，号为得才。 ◎何焯曰：“以为”下，《御览》有“选曹尚书”四字。 求出补吏，为桂阳太守，吏民悦服。征为卿。会卒，知与不知，并痛惜焉。 周条、石幹十一人，甄别行状， ◎周寿昌曰： “甄别”二字昉此，此即后世甄别官员之法。 因上疏奖劝曰：“臣闻人君不亲小事，百官有司各任其职。故舜命九贤， ◎胡三省曰：舜命九官，禹作司空，宅百揆，契作司徒，弃后稷，皋陶作士，益作朕虞，垂共工，夷作秩宗，龍作纳言，夔典乐。 则无所用心，弹五弦之琴，咏南风之诗， ◎《尸子》曰：帝舜弹五弦之琴以歌《南风》。其诗曰：“南风之薰兮，可以解吾民之愠兮。南风之时兮，可以阜吾民之财兮。”◎《礼记》《疏》曰：《南风》，孝子之诗，舜以教天下之孝。◎《琴清英》曰：舜弹五弦之琴而天下治，尧加二弦以合君臣之恩也。 不下堂庙而天下治也。齐桓用管仲，被发载车， ◎沈钦韩曰：○《韩非子·外储说右下》：桓公之霸也，内事属鲍叔，外事属管仲。桓公被发而御妇人，日游于市。○《论衡·书虚篇》：齐桓公负妇人而朝诸侯。○《说苑》：鲍叔言桓公侄娣不离怀衽。○此皆襄公下流之谤，而集于桓公耳。 齐国既治，又致匡合。 ◎《论语》：齐桓公九合诸侯，一匡天下。 近汉高祖揽三杰以兴帝业， ◎钱大昭曰：汉三杰之称始此，谓萧何、韩信、张良也。 西楚失雄俊以丧成功。 ◎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：项王乃疑范增与汉有私，稍夺之权。范增大怒，曰： “天下事大定矣，君王自为之。愿赐骸骨归卒伍。”项王许之。 汲黯在朝，淮南寝谋； ◎《史记·汲黯传》：淮南王谋反，惮黯，曰：“好直谏，守节死义，难惑以非。至如说丞相弘，如发蒙振落耳。” 郅都守边，匈奴窜迹。 ◎《史记·酷吏传》：郅都为雁门太守，匈奴素闻郅都节，居边为引兵去，竟郅都死不近雁门。匈奴至为偶人象郅都，令骑驰射之，莫能中。见惮如此，匈奴患之。 故贤人所在，折冲万里， ◎胡三省曰：○《晏子春秋》：晋平公欲攻齐，使范昭往观之。景公觞之。范昭曰：“愿请君之弃酌。”景公曰：“诺。”已饮，晏子命彻尊更之。范昭归，以报晋平公曰：“齐未可伐也，吾欲耻其君，而晏子知之。”仲尼闻之曰： “起于尊俎之间，而折冲千里之外。”○汉何武上封事曰：虞有宫之奇，晋献不寐；卫青在位，淮南寝谋。故贤人立朝，折冲厌难，胜于无形。 信国家之利器，崇替之所由也。方今王化未被于汉北，河、洛之滨尚有僭逆之丑，诚揽英雄拔俊任贤之时也。愿明太子重以轻意，则天下幸甚。”
后中书吕壹典校文书，多所纠举，骘上疏曰：“伏闻诸典校擿抉细微，吹毛求瑕，重案深诬，趋欲陷人 ◎冯本“趋”作“趣”。◎钱仪吉曰：从《宋五行志》校作“辄欲陷人”。 以成威福；无罪无辜，横受大刑，是以使民跼天蹐地，谁不战慄？昔之狱官，惟贤是任，故皋陶作士， ◎《尚书·舜典篇》：帝曰：“皋陶，汝作士，五刑有服。”◎《孔传》云：士，理官也。五刑：墨、劓、剕、宫、大辟。服，从也。言得轻重之中正。 吕侯赎刑， ◎《书序》云：吕命穆王训夏赎刑作《吕刑》。◎《孔传》云：吕侯见命为天子司寇，以穆王命作书训，畅夏禹赎刑之法，更从轻以布告天下。吕侯后为甫侯，故或称“《甫刑》”。◎《史记·周本纪》：诸侯有不睦者，甫侯言于王，作修刑辟。命曰《甫刑》。 张、于廷尉，民无冤枉， ◎《汉书·于定国传》：定国为廷尉，其决疑平法，务在哀鳏寡，罪疑从轻，加审慎之心。朝廷称之曰：“张释之为廷尉，天下无冤民；于定国为廷尉，民自以不冤。” 休泰之祚，实由此兴。今之小臣，动与古异，狱以贿成，轻忽人命，归咎于上，为国速怨。夫一人吁嗟，王道为亏，甚可仇疾。明德慎罚，哲人惟刑， ◎钱大昕曰：哲，当作“折”，用《吕刑》“折民惟刑”语。◎弼按：○《吕刑篇》前文有“伯夷降典，折民惟刑”之语，后文有“哲人惟刑，无疆之辞”之语。○《孔传》云：言智人惟用刑，乃有无穷之善辞。○《汉书·于定国传》赞云：于安国父子哀鳏哲狱，为任职臣。○应劭曰：哲，智也。○郑氏曰：当言折狱。师古曰：哀鰥，哀恤鰥寡也。哲狱，知狱情也。○刘奉世曰：古文“鳏”、“矜”音字盖通用，此乃“哀矜折狱”尔。○是“哲”、“折”亦可通也。 书传所美。自今蔽狱，都下则宜咨顾雍，武昌则陆逊、潘濬，平心专意，务在得情，骘党神明，受罪何恨？”又曰：“天子父天母地，故宫室百官，动法列宿。若施政令，钦顺时节，官得其人，则阴阳和平，七曜循度。至于今日，官寮多阙，虽有大臣，复不信任，如此天地焉得无变？故频年枯旱，亢阳之应也。又嘉禾六年五月十四日，赤乌二年正月一日及二十七日，地皆震动。地阴类，臣之象，阴气盛故动，臣下专政之故也。夫天地见异，所以警悟人主，可不深思其意哉！”又曰：“丞相顾雍、上大将军陆逊、太常潘濬，忧深责重，志在谒诚，夙夜兢兢，寝食不宁，念欲安国利民，建久长之计，可谓心膂股肱，社稷之臣矣。宜各委任，不使他官监其所司，责其成效，课其负殿。 ◎《通鉴》作“课其殿最”。◎胡注：○贤曰：殿，军后也，课居后也；最，凡要之先也，课居先也。 此三臣者，思虑不到则已，岂敢专擅威福欺负所天乎？” ◎胡三省曰：君，天也。◎弼按：《步骘传》诸疏非一时所上，承祚汇叙于诛吕壹之前。《通鉴》入魏景初二年，即吴赤乌元年。吕壹固以赤乌元年伏诛，然上文疏中叙及赤乌二年事，则确在诛吕壹后上也。骘前疏泛言诸典校，亦未专指吕壹。故壹诛后，孙权有诏责数骘也。 又曰： “县赏以显善，设刑以威奸，任贤而使能，审明于法术，则何功而不成，何事而不辨，何听而不闻，何视而不睹哉？若今郡守百里，皆各得其人，共相经纬，如是，庶政岂不康哉？窃闻诸县并有备吏，吏多民烦，俗以之弊。 ◎沈钦韩曰：○此所谓散吏也。○《隶续》：南阳郡吏题名从掾位者南乡王晧等五十六人，从史位顺阳五肃等十人。○《容斋随笔》：《晋南乡太守司马整碑阴》故吏题名，从掾位李奉等十五人，《费凤碑》、《溧阳校官碑》皆有之，则县之备吏久矣。 但小人因缘衔命，不务奉公而作威福，无益视听，更为民害，愚以为可一切罢省。”权亦觉悟，遂诛吕壹。骘前后荐达屈滞，救解患难，书数十上。权虽不能悉纳，然时采其言，多蒙济赖。 ◎《吴录》云：骘表言曰：“北降人王潜等说，北相部伍，图以东向，多作布囊，欲以盛沙塞江，以大向荆州。夫备不豫设，难以应卒，宜为之防。”权曰： “此曹衰弱，何能有图？必不敢来。若不如孤言，当以牛千头，为君作主人。”后有吕范、诸葛恪为说骘所言， ◎官本《考证》曰：有，疑作“与”。◎何校本改作“向”。 云：“每读步骘表，辄失笑。此江与开辟俱生，宁有可以沙囊塞理也！”
赤乌九年，代陆逊为丞相，犹诲育门生，手不释书， 犹是少年夜诵经传之习尚。 被服居处有如儒生。然门内妻妾服饰奢绮，颇以此见讥。 骘附鲁王霸，见《孙和传》注引殷基《通语》。世期著论，极言骘之失，本传一字不载。 在西陵二十年，邻敌敬其威信。性宽弘得众，喜怒不形于声色，而外内肃然。
十一年卒， ◎钱大昭曰：《吴主传》步骘卒于赤乌十年五月，“一”字疑衍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吴地记》：步骘坟在县东北三里，有石碑，见存临顿桥西南。 子协嗣，统骘所领，加抚军将军。协卒，子玑嗣侯。协弟阐，继业为西陵督，加昭武将军，封西亭侯。凤皇元年，召为绕帐督。阐累世在西陵，卒被征命，自以失职，又惧有谗祸，于是据城降晋。遣玑与弟璿诣洛阳为任，晋以阐为都督西陵诸军事、卫将军、仪同三司，加侍中，假节领交州牧，封宜都公；玑监江陵诸军事、左将军，加散骑常侍，领庐陵太守，改封江陵侯；璿给事中、宣威将军，封都乡侯。命车骑将军羊祜、荆州刺史杨肇往赴救阐。孙晧使陆抗西行，祜等遁退。抗陷城，斩阐等， ◎抗破阐事，见《孙晧传》凤皇元年及《抗传》。◎何焯曰：骘有君子之名，而二宫相构不能守正。阐之作逆，或其余殃邪？ 步氏泯灭，惟璿绍祀。
颍川周昭著书 ◎周昭与韦曜、薛莹、华覈等共撰《吴书》，见《薛莹传》。◎李慈铭曰： “颍川周昭”以下，辞既太繁，与他传不类。上已叙至骘之子孙，何又著此一大篇文字？且以骘与严畯等四人并论，传非同卷，评亦重出。承祚贵简，绝无此等体例，必是裴氏之注误作正文。观传文“步氏泯灭，惟璿绍祀”，文气已完。且此末又附见周昭本末，而目录步骘下并不出周昭姓名，则传文止于“唯璿绍祀”句无疑。而此段是写者混小字为大字耳。至评中有“周昭之论，称之甚美，故详录焉”三句，亦甚可疑。昭所论并不及张承、顾邵二人，何以此三句缀于评承、邵之后？且与下文评顾谭、张休、顾承者语气间隔，疑三句亦是裴氏之注文，本在“见器当世”句下，皆传写者所乱。◎弼按：周昭书中所云张奋威即张承，论之甚详，李云昭未论及者，误也。其论及严畯，则以诸葛瑾、步骘、严畯皆友善也。承祚书中往往有取他人议论本传人物载入正文，如《吕蒙传》末载孙权与陆逊论周瑜、鲁肃、吕蒙书，例亦相同。评语亦云“孙权之论，优劣允当，故载录焉”，与此传评语云“周昭之论，称之甚美，故详录焉”事同一例。李说似辩而实未允也。◎刘咸炘曰：周昭书藉作总论，中论诸葛瑾、步骘、顾邵、张承皆在此篇，严畯在下篇。此论所称，亦即汉末名士器量之风。 称步骘及严畯等曰：“古今贤士大夫所以失名丧身倾家害国者，其由非一也，然要其大归，总其常患，四者而已。急论议一也，争名势二也，重朋党三也，务欲速四也。急论议则伤人，争名势则败友，重朋党则蔽主，务欲速则失德，此四者不除，未有能全也。 《文类》“也”上有“者”字。 当世君子能不然者，亦比有之，岂独古人乎！然论其绝异，未若顾豫章、诸葛使君、步丞相、严卫尉、张奋威之为美也。 谓顾邵、诸葛瑾、步骘、严畯、张承也。 《论语》言‘夫子恂恂然善诱人’， 今本《论语》“恂恂”作“循循”，次序貌。诱，导也。 又曰‘成人之美，不成人之恶’， ◎邢昺《疏》曰：君子之于人，嘉善而矜不能，反复仁恕，故成人之美，不成人之恶也。 豫章有之矣。‘望之俨然，即之也温，听其言也厉’， ◎《论语·子张篇》子夏之辞。◎邢昺《疏》曰：人远望之则正其衣冠，尊其瞻视，常俨然也；就近之则颜色温和，及听其言辞，则严正而无佞邪也。 使君体之矣。‘恭而安，威而不猛’， ◎邢昺曰：虽为恭逊而能安泰，俨然人望而畏之而无刚暴。 丞相履之矣。学不求禄，心无苟得，卫尉、奋威蹈之矣。此五君者，虽德实有差，轻重不同，至于趣舍大检， 宋本“大”作“太”。 不犯四者， 急论议，争名势，重朋党，务欲速。 俱一揆也。昔丁谞出于孤家，吾粲由于牧竖，豫章扬其善，以并陆、全之列，是以人无幽滞而风俗厚焉。使君、丞相、卫尉三君，昔以布衣俱相友善，诸论者因各叙其优劣。初，先卫尉，次丞相，而后有使君也；其后并事明主，经营世务，出处之才 《御览》“才”下有“仪”字。 有不同，先后之名须反其初，此世常人决勤薄也。 《御览》“勤”下无“薄”字。 至于三君分好，卒无亏损，岂非古人交哉！又鲁横江昔杖万兵， 鲁肃拜横江将军。 屯据陆口， 陆口，见《孙权传》建安十五年。 当世之美业也，能与不能，孰不愿焉？而横江既亡，卫尉应其选，自以才非将帅，深辞固让，终于不就。 事见《严畯传》。 后徙九列，迁典八座， 畯为尚书令。当时以五曹尚书、二仆射、一令为八座。 荣不足以自曜，禄不足以自奉。至于二君，皆位为上将，穷富极贵。卫尉既无求欲，二君又不称荐，各守所志，保其名好。孔子曰：’君子矜而不争，群而不党。’斯有风矣。又奋威之名，亦三君之次也，当一方之戍，受上将之任，与使君、丞相不异也。然历国事，论功劳，实有先后，故爵位之荣殊焉。而奋威将处此， ◎何焯校云：“将处”下有脱误。 决能明其部分，心无失道之欲，事无充诎之求，每升朝堂，循礼而动，辞气謇謇，罔不惟忠。元逊虽亲贵，言忧其败， ◎元逊，各本皆作“叔嗣”。◎卢明楷曰：传称张承能甄识人物，又言“终败诸葛氏者元逊也”，叔嗣为承弟休之字，传无忧败之文，“叔嗣”二字当作“元逊”。◎周寿昌曰：叔嗣为承弟休之字，安知承非平日虑家门之祸而有此言？特史未传耳。后休卒被赐死，其言亦验。◎钱仪吉曰：休后亦被祸，焉知周昭所指必与史同乎？ 蔡文至虽疏贱，谈称其贤。女配太子，受礼若吊，慷慨之趋，惟笃人物，成败得失，皆如所虑，可谓守道见机，好古之士也。若乃经国家， “若乃”以下，当是统论诸人。 当军旅，于驰骛之际，立霸王之功，此五者 何焯校“五”下增“君”字。 未为过人。至其纯粹履道，求不苟得，升降当世，保全名行，邈然绝俗，实有所师。 所，疑作“可”。 故粗论其事，以示后之君子。”周昭者，字恭远，与韦曜、薛莹、华覈并述《吴书》，后为中书郎，坐事下狱，覈表救之，孙休不听，遂伏法云。 ◎姚振宗曰：○《隋书·经籍志》：梁有《周子》九卷，吴中书郎周昭撰，亡。◎严可均《全三国文编》曰：周昭有《周子新论》九卷，《御览·二百四十一》引周绍《新论》，即“昭”之误。又《四百六》引周昭《新撰》，亦“《新论》”之误。今存四篇，一赠孙奇诗序，二论步骘、严畯等，三论薛莹等，四立交，并见《御览》及《步骘传》。◎马国翰辑本序曰：《七录·儒家》有《周子》九卷，《隋志》云亡，《唐志》不著录，佚已久。《御览》引《论交》一节，称周昭《新撰》，《白六帖》引二语而已。《吴志》载其论步骘、严畯等，犹为完篇。兹据合辑。其论平情准理，不为低昂，则在当时，臧否人物，当具有特识。遇暴主不以善终，惜哉！◎侯康曰：昭，一作“招”。《抱（璞）〈朴〉子·正郭篇》引中书郎周恭远论郭林宗，当出此书。
评曰：张昭受遗辅佐，功勋克举，忠謇方直，动不为己，而以严见惮，以高见外， ◎或曰：惮则外，此事理之必然。然士君子自立，宁为人之所惮，勿贪人之不外。 既不处宰相，又不登师保，从容闾巷，养老而已，以此明权之不及策也。 ◎王懋竑曰：孙策创业江东，以张昭为长史，待以师友之礼，文武之事，一以委之。以策之雄略，而所以任昭者如此，则昭之才必有大过人者矣。《策传》“创甚，请张昭等谓曰：‘公等善相吾弟’”，《吴历》云“策谓昭曰‘若仲谋不任事者，君便自取之’”，此与昭烈之托孔明，盖无以异。《昭传》亦云“策临卒，以权托昭，昭率群僚立而辅之”，则昭固独任托孤寄命之责。而权以建安五年嗣位，至十三年规模大定，力能拒操，此昭佐佑镇抚之功亦不细矣。而权之能嗣守江东之业者，皆昭之力也。及曹操之来，昭与瑜等异议。瑜既成功，而昭别攻当涂，亦不克，昭遂以自绌矣。其拒曹操、攻朱光、借荆州、取荆州，昭未有一言，史失之邪？抑竟不与议也？权即尊位，昭以老病上还官位，盖以不用之故。权更以为辅吴将军，改封娄侯，外虽尊宠，而实疏远之。以此明权之不及策也，陈寿之评允矣。 顾雍依杖素业，而将之智局，故能究极荣位。诸葛瑾、步骘并以德度规检见器当世，张承、顾邵虚心长者，好尚人物，周昭之论，称之甚美，故详录焉。 元本“详”作“辞”，误。 谭献纳在公，有忠贞之节。休、承脩志，咸庶为善。爱恶相攻，流播南裔，哀哉！ ◎刘咸炘曰：四人及其子弟皆以德器称，以周昭之论合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