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4 卷二十四·魏书二十四·韩崔高孙王传第二十四
魏书二十四韩崔高孙王传第二十四三国志二十四
晋平阳侯相 安汉陈寿 撰宋中书侍郎西乡侯 闻喜裴松之 注沔阳卢弼 集解 韩暨传、崔林传、高柔传 校录：壮壮的越兮 孙礼传、王观传 校录：擎骥 复校：擎骥
34.1 韩暨
韩暨字公至，南阳堵阳人也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荆州南阳郡堵阳。◎《一统志》：堵阳故城，今河南南阳府裕州东六里。◎谢鍾英曰：在裕州西三十五里。 ◎《楚国先贤传》曰：暨，韩王信之后。祖术，河东太守。父纯，南郡太守。 同县豪右陈茂，谮暨父兄，几至大辟。暨阳不以为言，庸赁积资，阴结死士，遂追呼寻禽茂，以首祭父墓，由是显名。举孝廉，司空辟，皆不就。乃变名姓，隐居避乱鲁阳山中。 ◎《郡国志》南阳郡鲁阳，有鲁山。◎本志《毛玠传》：玠将避乱荆州，遂住鲁阳。◎惠栋曰：○有阳泉乡。○盛弘之云：其地重险，楚之北地塞也。◎《一统志》：鲁阳故城，今河南汝州鲁山县治。◎《方與纪要》卷五十一：鲁山在鲁山县东北十八里，山高耸，迥出群山，为一邑巨镇，县以此名。◎互见《刘表传》、《毛玠传》。 山民合党，欲行寇掠。暨散家财以供牛酒，请其渠帅，为陈安危。山民化之，终不为害。避袁术命召，徙居山都之山。 ◎胡三省曰：山都山在南阳郡山都县。◎《方與纪要》卷七十九：山都城在襄阳府西北八十里，秦置山都县，汉属南阳郡。韩暨避袁术之命徙居山都山，盖县境之山也。 荆州牧刘表礼辟，遂遁逃，南居孱陵界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荆州武陵郡孱陵。◎刘昭注引《魏氏春秋》曰：刘备在荆州所都，改曰公安。◎《吴志·吕蒙传》“孙权以蒙为南郡太守，封孱陵侯”，即此。◎《一统志》：孱陵故城，今湖北荆州府公安县南。◎应劭曰：孱，音“践”。 所在见敬爱，而表深恨之。 宜城，见《杜夔传》。 暨惧，应命，除宜城长。
太祖平荆州，辟为丞相士曹属。 ◎胡三省曰：丞相府有户曹、贼曹、兵曹、铠曹、士曹掾属各一人。兵、铠、士三曹盖操所置。◎赵一清曰：士曹不见于《续志》，疑亦为魏武所置。 后选乐陵太守， ◎洪亮吉曰：乐陵国，魏武分平原置。《晋地理志》魏武置郡十二，其一乐陵。◎谢鍾英曰：陈矫、韩暨为乐陵太守，并在建安中，是即魏武置郡之证，洪氏从《元和志》作国，非是。 徙监冶谒者。 《卫觊传》以谒者仆射监盐官，此以谒者监冶，亦当时特设之官。 旧时冶作马排， 蒲拜反。为排以吹炭。 每一孰石 宋本“孰”作“熟”。 用马百匹；更作人排，又费功力；暨乃因长流为水排，计其利益，三倍于前。 ◎范《书·杜诗传》：诗迁移南阳太守，造作水排，铸为农器，用力少见功多，百姓便之。◎章怀注：冶铸者为排以吹炭，今激水以鼓之也。排，当做“ ”，古字通用。◎钱大昭曰：排古字俗字。◎梁章钜曰：排与、韛通，吹火革也。冶者为排以吹炭，激水鼓之。◎黄山曰：水排，即今水碓。章怀以橐籥之吹炭为言，盖著排名所由起，而其法本自冶人发明。今用水激，则有异也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水经·穀水注》：白超垒在缺门东一十五里，垒侧蓄有坞，故冶官所在。魏、晋之日，引穀水为水冶，以经国用，遗迹尚有。○盖即所谓水排也。 在职七年， 《御览》“七年”作“一年”。 器用充实。制书褒叹，就加司金都尉， ◎司金都尉，解见《王修传》。◎洪饴孙曰：司金都尉，一人，比二千石。◎杨晨曰：《曹真碑》有司金丞。 班亚九卿。文帝践阼，封宜城亭侯。黄初七年，迁太常， ◎《通典·八十一》：太和六年，明帝有外祖母之丧，太常韩暨奏：“天子降周，为外祖母无服。” 进封南乡亭侯，邑二百户。 ◎陈景云曰：由亭侯进封南乡侯，与满宠、王浚同，“亭”字衍。◎潘眉曰：凡亭侯邑以百户起，如梁习封申门亭侯，杜畿封丰乐亭侯，邑皆百户。乡侯以二百户起，如和洽封西陵乡侯及暨封南乡侯，邑皆二百户。又按荀彧万岁亭侯邑二千户，王观阳乡侯邑二千五百户，乡、亭之封，其广如此，而邑侯有不及四分之一者，亦立制之未善也。
时新都洛阳，制度未备，而宗庙主祏 ◎音石。◎《春秋传》曰：命我先人典司宗祏。◎注曰：宗庙所以藏主石室者。 皆在邺都。暨奏请迎邺四庙神主，建立洛阳庙，四时蒸尝，亲奉粢盛。崇明正礼，废去淫祀，多所匡正。在官八年，以疾逊位。景初二年春，诏曰：“太中大夫韩暨，澡身浴德，志节高洁，年踰八十，守道弥固，可谓纯笃，老而益劭者也。其以暨为司徒。” ◎暨为司徒，卢毓所荐，见《毓传》。◎赵一清曰：前卷注引《魏略·韩宣传》称暨为大鸿胪，而本传不见。 夏四月薨，遗令敛以时服，葬为土藏。谥曰恭侯。 ◎《楚国先贤传》曰：暨临终遗言曰：“夫俗奢者，示之以俭，俭则节之以礼。历见前代送终过制，失之甚矣。若尔曹敬听吾言，敛以时服，葬以土藏，穿毕便葬，送以瓦器，慎勿有增益。”又上疏曰：“生有益于民，死犹不害于民。况臣备位台司，在职日浅，未能宣扬圣德以广益黎庶。寝疾弥留，奄即幽冥。方今百姓农务，不宜劳役，乞不令洛阳吏民供设丧具。惧国典有常，使臣私愿不得展从，谨冒以闻，惟蒙哀许。”帝得表嗟叹，乃诏曰：“故司徒韩暨，积德履行，忠以立朝，至于黄发，直亮不亏。既登三事， 三事，三公也。 望获毗辅之助，如何奄忽，天命不永！曾参临没，易箦以礼； 事见《礼记·檀弓》。 晏婴尚俭，遣车降制。 ◎事见《说苑》。◎《礼记》：曾子曰：“晏子可谓知礼也已，恭敬之有焉。”有若曰：“晏子一狐裘三十年，遣车一乘，及墓而反。国君七个，遣车七乘；大夫五个，遣车五乘。晏子焉知礼？”◎遗，弃战反。 今司徒知命，遗言恤民，必欲崇约，可谓善始令终者也。其丧礼所设，皆如故事，勿有所阙。特赐温明秘器， ◎《汉书·霍光传》：赐东园温明。◎服虔曰：东园处此器，形如方漆桶，开一面，膝画之，以镜置其中，以悬尸上，大敛并盖之。◎师古曰：东园，署名也，属少府，其署主作此器也。 衣一称，五时朝服，玉具剑佩。”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晋书·舆服志》：魏秘书监秦静曰：“汉氏承秦，改六冕之制，但玄冠绛衣而已。魏已来名为五时朝服，又有四时朝服，又有朝服。自皇太子以下，随官受给。百官虽服五时朝服，据令止给四时朝服，阙秋服，三年一易。” 子肇嗣。肇薨，子邦嗣。 ◎《楚国先贤传》曰：邦字长林。少有才学。晋武帝时为野王令，有称绩。为新城太守，坐举野王故吏为新城计吏，武帝大怒，遂杀邦。暨次子繇，高阳太守。繇子洪，侍御史。洪子寿，字德真。 冯本“真”坐“贞”。《晋书·贾充传》作“真”。 ◎《晋诸公赞》曰：自暨已下，世治素业，寿能敦尚家风，性尤忠厚。 越礼踰墙，忠厚何在？当时二十四友傅会，贾谧文章称美，廉耻道丧，于斯为极，吁可嘅也！ 早历清职，惠帝践阼，为散骑常侍，迁守河南尹。病卒， ◎丁绍基《求是斋金石跋》云：故散骑常侍骠骑将军南阳堵阳韩■■神道碑额，此碑为韩寿神道碑额。据《晋书·贾后传》，韩寿伏诛，寿果诛死，谁为立碑？今既有碑额，当以《晋诸公赞》病卒之说为有据。 赠骠骑将军。寿妻贾充女。充无后，以寿子谧为嗣， ◎《晋书·贾充传》：充子黎民死，遂无嗣，以外孙韩谧为黎民子，奉充后。谧字长深。母贾午，充少女也。父寿，字德真，美姿貌，善容止。充辟为司空掾。充每宴宾僚，其女辄于青缫中窥之，见寿而悦焉。问左右识此人不。有一婢说寿姓氏，云是故主人。女大感想，发于寤寐。婢后往寿家，具说女意，并言其女光丽艳逸，端美绝伦。寿闻而心动，便令为通殷勤。婢以白女，女遂潜修音好，厚相赠结，呼寿夕入。寿劲捷过人，踰垣而至，家中莫知，惟充觉其女悦畅异于常日。时西域有贡奇香，一著人则经月不歇，帝甚贵之，惟以赐充及大司马陈骞。其女密盗以遗寿。充寮属于寿燕处，闻其芬馥，称之于充。自是充意知女与寿通，而其门阁严峻，不知所由得入。乃夜中阳惊，托言有盗，因使循墙，以观其变。左右白曰： “无余异，惟东北角如狐狸行处。”充乃考问女之左右，具以状对。充秘之，遂以女妻寿。◎唐李义山诗“贾氏窥帘韩掾少”，即指此。 弱冠为秘书监侍中，性骄佚而才出众。 ◎冯本无“众”字，误。◎《晋书·贾充传》：谧好学，有才思，既为充嗣，继佐命之后，又贾后专恣，谧权过人主，至乃璅系黄门侍郎，其为威福如此。负其骄宠，奢侈踰度，室宇崇僭，器服珍丽，歌僮舞女，选极一时。开阁延宾，海内辐湊，贵游豪戚及浮竞之徒，莫不尽礼事之。或著文章称美谧以方贾谊。渤海石崇欧阳建、（荣）〈荥〉阳潘岳、吴国陆机、陆云、兰陵缪征、京兆杜斌、挚虞、琅邪诸葛诠、弘农王粹、襄城杜育、南阳邹捷、齐国左思、清河崔基、沛国刘瑰、汝南和郁、周恢、安平索秀、颍川陈眕、太原郭彰、高阳许猛、彭城刘讷、中山刘舆、刘琨，皆傅会于谧，号曰二十四友，其余不得预焉。历位散骑常侍、后军将军。 少子蔚，亦有器望，并为赵王伦所诛。韩氏遂灭。 ◎《晋书·宗室·谯刚王逊传》附《韩延之传》：延之字显宗，魏司徒暨之后。少以分义称。安帝时为建威将军、荆州治中，转平西府录事参军。以刘裕父名翘，字显宗，遂字显宗，名儿为翘，以示不臣刘氏。
34.2 崔林
崔林字德儒，清河东武城人也。 清河东武城，见《崔琰传》。 少时晚成， ◎康发祥曰：四字几不成文。“少时”下加“无名望”三字，则明白矣。 宗族莫知，惟从兄琰异之。 琰谓林大器晚成。 太祖定冀州，召除邬长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并州太原郡邬。◎《一统志》：邬县故城，今山西汾州府介休县东北三十里邬城店。 贫无车马，单步之官。太祖征壶关， 壶关，见《武纪》建安十年。 问长吏德政最者，并州刺史张陟以林对，于是擢为冀州主簿，徙署别驾、丞相掾属。魏国既建，稍迁御史中丞。
文帝践阼，拜尚书，出为幽州刺史。北中郎将吴质统河北军事， ◎《王粲传》注：质统幽、并诸军，治信都。 涿郡太守王雄谓林别驾曰：“吴中郎将，上所亲重，国之贵臣也。仗节统事，州郡莫不奉笺致敬，而崔使君初不与相闻。若以边塞不修斩卿，使君宁能护卿邪？”别驾具以白林，林曰：“刺史视去此州如脱屣，宁当相累邪？此州与胡虏接，宜镇之以静，扰之则动其逆心，特为国家生北顾忧，以此为寄。”在官一期，寇窃寝息； ◎案《王氏谱》： ◎沈家本曰：《文选·王文宪集序注》引《王氏家谱》。 雄字元伯，太保祥之宗也。◎《魏名臣奏》载安定太守孟达荐雄曰： ◎陈浩曰：此与蜀降人为新城太守者同名姓。◎赵一清曰：此别一孟达。 “臣闻明君以求贤为业，忠臣以进善为效，故《易》称‘拔茅连茹’， ◎《易·泰卦》：拔茅连茹，以其汇征，吉。◎王弼注云：茅之为物，拔其根而相牵引者也。茹，相牵引之貌也。◎《正义》曰：以其汇者，以类相从也。 《传》曰‘举尔所知’。臣不自量，窃慕其义。臣昔以人乏，谬充备部职。时涿郡太守王雄为西部从事，与臣同僚。雄天性良固，果而有谋。历试三县，政成人和。及在近职，奉宣威恩，怀柔有术，清慎持法。臣往年出使，经过雄郡。自说特受陛下拔擢之恩，常励节精心，思投命为效。言辞激扬，情趣款恻。臣虽愚闇，不识真伪，以谓雄才兼资文武，忠烈之性，踰越伦辈。今涿郡领户三千， ◎沈家本曰：○《续汉志》：涿郡十万二千二百一十八。○此永和五年户数，经乱之后，存者不及三十分之一。 孤寡之家，参居其半，北有守兵藩卫之固，诚不足舒雄智力，展其勤幹也。 监本“勤”作“勒”，误。 臣受恩深厚，无以报国，不胜慺慺浅见之情，谨冒陈闻。”诏曰：“昔萧何荐韩信，邓禹进吴汉，惟贤知贤也。雄有胆智技能文武之姿，吾宿知之。今便以参散骑之选，方使少在吾门下知指归，便大用之矣。天下之士，欲使皆先历散骑，然后出据州郡，是吾本意也。” ◎何焯曰：不更州郡者，不可使处内；不历近职者，不可使处外。此有深旨。 雄后为幽州刺史。 ◎《通鉴》：太和六年，帝使幽州刺史王雄自陆道讨公孙渊。◎又本志《田豫传》：幽州刺史王雄支党欲令雄领乌丸校尉，毁豫乱边，遂转豫为汝南太守。◎《鲜卑传》：青龙三年，幽州刺史王雄遣勇士韩龙杀轲比能。 子浑，凉州刺史。 当时有两王浑，一为太原之王浑，即与王濬破吴争功者也；一为琅邪王浑，即王雄之子。晋太保王祥、司徒王戎、太尉王衍、丞相王导，皆琅邪王氏也。 次乂，平北将军。司徒安丰侯戎，浑之子。 ◎《晋书·王戎传》：父浑，凉州刺史，贞陵亭侯。阮籍与浑为友，戎少籍二十岁，而籍与之交，谓浑曰：“共卿言，不如共阿戎谈。及浑卒于凉州，故吏赙赠数百数百万，戎辞而不受，由是显名。袭父爵，辟相国缘，历吏部黄门郎、散骑常侍、河东太守、荆州刺史，迁豫州刺史。受诏伐吴，吴平，进封安丰县侯，征为侍中，后迁光禄勋、尚书左仆射，寻转司徒。以王政将圮，苟媚取容，属愍怀太子之废，竟无一言匡救。性好兴利，广收八方，园田水铨周遍天下，积实聚钱，不知纪极，以此获讥于世。永兴二年薨，时谥曰元。 太尉武陵侯衍、荆州刺史澄，皆乂之子。 ◎《晋书·王戎传》：衍字夷甫，尝造山涛，涛目而送之曰：“何物老妪，生宁馨儿！然误天下苍生者，未必非此人也。”父乂，为平北将军，常有公事，使行人列上，不时报。衍年十四，造仆射羊祜，辞甚清辩。祜名德贵重，而衍幼年无屈下之色，众咸异之。补元城令，终日清谈而县务亦理。入为中庶子、黄门侍郎。魏正始中，何晏、王弼等祖述老、庄立论，衍甚重之，妙善玄言，唯有谈老、庄为事。累居显职，后进之士莫不景幕放效，遂成风俗焉。后历北军中候、中领军、尚书令。女为愍怀太子妃，太子为贾后所诬，衍惧祸，自表离婚。贾后既废，有司奏衍：“志在苟免，可禁锢终身。”从之。后拜尚书令、司空、司徒。衍虽居宰辅之重，不以经国为念，而思自全之计。以弟澄为荆州，族弟敦为青州，因谓澄、敦曰：“荆州有江、汉之固，青州有负海之险。卿二人在外，而吾留此，足以为三窟矣。”识者鄙之。石勒、王弥寇京师，与衍语移日，衍自说少不豫事，因劝勒称尊号。勒怒曰：“君名盖四海，身居重任。少壮登朝，至于白首，何得言不豫世事邪！破坏天下，正是君罪。”使左右扶出，使人夜排墙填杀之。澄字平子，少历显位，屡迁成都王颍从事中郎。颍嬖竖孟玖谮杀陆机兄弟，天下切齿。澄发玖私奸，劝颍杀玖，颖乃诛之，士庶莫不称善。以迎大驾功，封南乡侯，迁建威将军、雍州刺史。惠帝末，以澄为荆州刺史。会元帝征澄为军谘祭酒，时王敦为江州，镇豫章，澄过诣敦，敦忌澄盛名出己右，令力士路戎扼杀之。 犹以不事上司， ◎李慈铭曰：“上司”二字，始见于此。 左迁河间太守，清论多为林怨也。 ◎《魏名臣奏》载侍中辛毗奏曰：“昔桓階为尚书令，以崔林非尚书才，迁以为河间太守。”与此传不同。
迁大鸿胪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：大鸿胪卿，一人，中二千石，掌诸侯及四方归义蛮夷。 龟兹王遣侍子来朝，朝廷嘉其远至，褒赏其王甚厚。余国各遣子来朝，间使连属，林恐所遣或非真的，权取疏属贾胡，因通使命，利得印绶，而道路护送，所损滋多。劳所养之民，资无益之事，为夷狄所笑，此曩时之所患也。乃移书燉煌喻指，并录前世待遇诸国丰约故事，使有恒常。 此明于典制怀柔之法。 明帝即位，赐爵关内侯，转光禄勋、司隶校尉。 ◎钱大昭曰：《明帝纪》注引《献帝传》云“使持节行司空大司农崔林监护丧事”，是青龙二年林为大司农也，史不备书。 属郡皆罢非法除过员吏。 ◎潘眉曰：属七郡，三辅、三河、弘农。◎弼按：此为汉司隶所属，魏时司隶所属不如是。◎吴增僅云：○《百官志五》注引《献帝起居注》：建安十八年三月，省司隶部，分属豫、冀、雍三州，豫得河南郡，雍得京兆、扶风、冯翊、弘农四郡，冀得河东、河内二郡。○其后三辅遂长隶雍州，而司隶何时复置，三河、弘农何时还属，史无明文。《晋志》魏受禅，置司州，魏因汉旧，但有司隶校尉，无司州刺史。○《晋志》又云：魏司隶所部，河南、河东、河内、弘农、平阳，合五部，置司州。◎沈家本曰：魏置司州，而不置刺史，仍以司隶校尉治之耳。潘氏以《续汉志》之三辅、三河、弘农七郡当之，非也。 林为政推诚，简存大体，是以去后每辄见思。
散骑常侍刘劭作《考课论》， 作《都官考课法》七十二条。 制下百僚。林议曰：“按《周官》考课，其文备矣， ◎胡三省曰：周冢宰总百官，岁终则令百官府各正其治，受其会，听其政事，而昭王废置。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。 自康王以下，遂以陵迟， 《通鉴》 “迟”作“夷”。 此即考课之法存乎其人也。及汉之季，其失岂在乎佐吏之职不密哉？方今军旅，或猥或卒， ◎胡三省曰：猥，积也。卒，仓猝也，读曰猝。◎沈钦韩曰：○《一切经音义》：《字林》：“猥，众也。”《汉书·沟洫志》注：“猥，多也。”◎杨文荪曰：猥，顿也。《汉书》注“猥，曲也”，与此异议。 备之以科条，申之以内外，增减无常，固难一矣。且万目不张举其纲， ◎胡三省曰：以网为譬也。 众毛不整振其领。 ◎胡三省曰：以裘为譬也。 皋陶仕虞，伊尹臣殷，不仁者远。 ◎胡三省曰：用《论语》子夏答樊迟之言。陶，音遥。 五帝三王未必如一，而各以治乱。《易》曰：’易简，而天下之理得矣。’太祖随宜设辟，以遗来今，不患不法古也。以为今之制度，不为疏阔，惟在守一勿失而已。若朝臣能任仲山甫之重，式是百辟， ◎《诗·烝民》曰：王命仲山甫，式是百辟。◎注：汝施行法度，于是百君。 则孰敢不肃？”
景初元年，司徒、司空并缺， 卢毓荐林，见《卢毓传》。 散骑侍郎孟康荐林曰：“夫宰相者，天下之所瞻效，诚宜得秉忠履正本德仗义之士，足为海内所师表者。窃见司隶校尉崔林，禀自然之正性，体高雅之弘量。论其所长以比古人，忠直不回则史鱼之俦， 史 字鱼，卫史也。孔子曰：“直哉史鱼！邦有道如矢，邦无道如矢。” 清俭守约则季文之匹也。 ◎《左传》：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于公室也。相三君矣，而无私积，可不谓忠乎？ 牧守州郡，所在而治，及为外司，万里肃齐，诚台辅之妙器，衮职之良才也。”后年遂为司空，封安阳亭侯，邑六百户。三公封列侯，自林始也。 ◎臣松之以为：汉封丞相邑，为荀悦所讥。魏封三公，其失同也。 顷之，又进封安阳乡侯。
鲁相上言：“汉旧立孔子庙，褒成侯岁时奉祠，辟雍行礼，必祭先师，王家出谷，春秋祭祀。 ◎《文献通考》卷四十三引欧阳氏《集古录·汉鲁相置孔子庙卒史碑》云：庙有礼器，请置百石卒史一人，典主守庙，故事，辟雍祠先圣，太宰、太祝各一人，备爵，太常丞监祠，河南尹给牛羊豕，大司农给米。 今宗圣侯奉嗣，未有命祭之礼，宜给牲牢，长吏奉祀，尊为贵神。”制三府议，博士傅祗以《春秋传》言立在祀典，则孔子是也。宗圣適足继绝世，章盛德耳。至于显立言，崇明德，则宜如鲁相所上。林议以为“宗圣侯亦以王命祀，不为未有命也。 ◎《文纪》：黄初二年，诏以议郎孔羡宗圣侯，邑百户，奉孔子祀。 周武王封黄帝、尧、舜之后，及立三恪，禹、汤之世，不列于时，复特命他官祭也。 ◎或曰：三王之后，见有杞、宋，何云禹、汤之后，不列于时？命官致祭，周无其典，盖臆说也。 今周公已上，达于三皇，忽焉不祀，而其礼经亦存其言。今独祀孔子者，以世近故也。以大夫之后，特受无疆之祀，礼过古帝，义踰汤、武，可谓崇明报德矣，无复重祀于非族也。” ◎臣松之以为：孟轲称宰我之辞曰：“以予观夫子，贤于尧、舜远矣。”又曰： ◎赵一清曰：一本作“有若曰”。 “生民以来，未有盛于孔子者也。”斯非通贤之格言，商较之定准乎！虽妙极则同，万圣犹一，然淳薄异时，质文殊用，或当时则荣，没则已焉，是以遗风所被，实有深浅。若乃经纬天人，立言垂制，百王莫之能违，彝伦资之以立，诚一人而已耳。周监二代，斯文为盛。然于六经之道，未能及其精致。加以圣贤不兴，旷年五百，道化陵夷，宪章殆灭，若使时无孔门，则周典几乎息矣。夫能光明先王之道，以成万世之功，齐天地之无穷，等日月之久照，岂不有踰于群圣哉？林曾无史迁洞想之诚， ◎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：太史公曰：“余读孔氏书，想见其为人。適鲁，观仲尼庙堂，车服礼器，诸生以时习礼其家，余祗回久之，不能去云。 梅真慷慨之志， ◎《汉书·梅福传》：福字子真，上书请建三统，封孔子之祀，以为殷后。 而守其蓬心以塞明义，可谓多见其不知量也。
明帝又分林邑，封一子列侯。正始五年薨，谥曰孝侯。子述嗣。 ◎《晋诸公赞》曰：述弟随，晋尚书仆射。为人亮济。赵王伦篡位，随与其事。 监本“其”作“共”，误。 伦败，随亦废锢而卒。林孙玮，性率而疏，至太子右卫率也。 ◎《晋书·卢谌传》：崔悦字道儒，魏司空林曾孙，刘琨妻之侄也，与谌俱为琨司空从事中郎。 初，林识拔同郡王经于民伍之中，卒为名士，世以此称之。 王经，事见《夏侯玄传》，又见《高贵乡公传》甘露五年注。
34.3 高柔
高柔字文惠，陈留圉人也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兖州陈留郡圉。◎惠栋曰：○《陈留风俗传》云：旧陈地，苦楚之难，修干戈于境，以虞其患，故曰圉。◎《一统志》：圉县故城，今河南开封府杞县南。 父靖，为蜀郡都尉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益州蜀郡。◎《续百官志》：边郡往往置都尉，稍有分县，治民比郡。 ◎《陈留耆旧传》曰： ◎袁宏《后汉纪》：桓帝永兴元年，太尉袁汤致仕。汤初为陈留太守，褒善叙旧，从劝风俗。尝曰：“不值仲尼，夷、齐西山饿夫，柳下东国黜臣，致声名不泯者，篇籍使然也。”乃使户曹吏追录旧闻，以为《耆旧传》。◎《隋书·经籍志·杂传类》：《陈留耆旧传》二卷，汉议郎圈称撰。又一卷，魏散骑侍郎苏林撰。◎又《地理类》：《陈留风俗传》三卷，圈称撰。◎《唐志·杂传类》：《陈留耆旧传》三卷，阙称撰。〖阙，当为“圈”之讹。〗◎《新唐志·杂传记类》：圈称《陈留风俗传》三卷，苏林《陈留耆旧传》三卷。◎《地理类》：圈称《陈留风俗传》三卷。◎应劭《风俗通·姓氏篇》：圈氏，楚鬻熊之后。◎林宝《元和姓纂》，后汉末有圈称，字幼举，〖《匡谬正俗》作“孟举”。〗撰《陈留风俗传》。◎《史通·杂述篇》：若圈称《陈留耆旧》、周斐《汝南先贤》、陈寿《益都耆旧传》、虞预《会稽典录》，此之谓郡书者也。◎章宗源《隋志考证》云：《风俗》宜入地理，《唐志·杂传类》系重出。《隋志》《耆旧》名疑有误，《史通》四语配词，则《陈留风俗》乃不与《益都耆旧传》犯复。◎又云：《魏志·高柔传》注、《后汉书·吴佑传》注、《初学记·居处部》并引《陈留耆旧传》，不著苏林名，惟《御览·职官部》称苏林《广旧传》，而不注陈留地名。◎沈家本曰：裴氏所引，不著撰人。《柔传》所引为柔父靖之事，乃叙事之体，非地理之书。靖卒于袁、曹争战之时，恐亦非圈称所及，当为苏林书也。《史通·杂述篇》分郡书、地理书为二，《风俗》应入地理，即不当在郡书之中，章说恐未是。疑圈称所撰《耆旧》、《风俗》，各自为书，故《隋志》分列二处。《旧志·杂传》不录，而《新志》二处皆称《风俗》，与《隋志》异。◎曾樸《后汉书艺文志考》云：袁汤、苏林俱有《陈留耆旧传》，诸书所引为圈、为袁、为苏，未能定之。惟《类聚·八十》引刘昆为江陵令，下诏问：“反风灭火，虎北渡河，何以致此？”昆曰：“偶然。”帝曰：“此长者之言。”又《九十二》引魏尚高帝时为太史令，《御览》二百三十引杨仁字文义，明帝引见，问当代政治之事，仁对，上大奇之，拜侍御史。此三条称高帝、明帝，不加汉字，且称明帝为上，确系后汉人语，当是袁、圈书。◎姚振宗曰：《隋志》圈称书凡五卷，《耆旧传》二、《风俗传》三，分别著录于杂传、地理两类中。两唐志但有《风俗传》三卷，则此二卷，唐时已灭可知。章氏《考证》谓《隋志》《耆旧名》疑有误，《史通》称《耆旧》亦当云《风俗》，是皆不然。◎又曰：圈称《陈留耆旧传》与袁汤《陈留耆旧传》时代甚相近，疑即汤使户曹吏所作者，圈称或为本郡户曹，后举上计，留为郎，转为议郎者欤？袁《纪》所言，似得之于本书序文，以重在袁汤，故未于户曹吏下著圈称姓名，斯则未可知耳。◎弼按：是书始于袁汤官陈留太守，书未及成而去，圈称、苏林皆著籍陈留，继续纂辑，各有成书，故《隋志》两存其目，若遽断为袁、为圈、为苏者，皆拘泥矣。 靖高祖父固，不仕王莽世，为淮阳太守所害，以烈节垂名。固子慎，字孝甫。敦厚少华，有沈深之量。抚育孤兄子五人，恩义甚笃。琅邪相何英嘉其行履，以女妻焉。英即车骑将军熙之父也。 煕字孟孙，陈郡阳夏人，何夔之曾祖，详见《何夔传》注。 慎历二县令、东莱太守。老病归家，草屋蓬户，瓮缶无储。其妻谓之曰：“君累经宰守，积有年岁，何能不少为储畜以遗子孙乎？”慎曰：“我以勤身清名为之基，以二千石遗之，不亦可乎！”子式，至孝，常尽力供养。永初中，螟蝗为害， ◎《续五行志三》：安帝永初四年夏，蝗。 独不食式麦，圉令周强以表州郡。太守杨舜举式孝子，让不行。后以孝廉为郎。次子昌，昌弟赐，并为刺史、郡守。式子弘，孝廉。弘生靖。 柔留乡里， 王修识高柔于弱冠，见《王修传》。 谓邑中曰：“今者英雄并起，陈留四战之地也。曹将军虽据兖州， ◎《武纪》：初平元年，太祖行奋武将军。三年，领兖州牧。 本有四方之图，未得安坐守也。而张府君先得志于陈留， 张邈为陈留太守。 吾恐变乘间作也，欲与诸君避之。”众人皆以张邈与太祖善， ◎《张邈传》：袁绍使太祖杀邈，太祖不听，邈益德太祖。 柔又年少，不然其言。 兴平元年，邈弟超与陈宫等说邈共叛太祖，迎吕布为兖州牧，果如柔言。 柔从兄幹，袁绍甥也， 高幹，事互见《武纪》建安十年及本志《袁绍传》、《刘劭传》“仲长统”注。 ◎谢承《汉书》曰： 应作《后汉书》。 幹字元才。才志弘邈，文武秀出。父躬，蜀郡太守。祖赐，司隶校尉。◎案《陈留耆旧传》及谢承《书》，幹应为柔从父，非从兄也。未知何者为误。 从兄误。 在河北呼柔， ◎胡三省曰：高幹从袁绍在河北。 柔举宗从之。会靖卒于西州， 益州在西。 时道路艰涩，兵寇纵横，而柔冒艰险诣蜀迎丧，辛苦荼毒，无所不尝，三年乃还。
太祖平袁氏，以柔为管长， ◎“管”字误，见《司马芝传》。◎沈钦韩曰：管，当作“菅”，青州济南属县也。此与《司马芝传》同误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汉书·地理志》：济南郡菅。应劭曰：音“奸”。○此“管”字误。管城自隋开皇以前未尝置县也。 县中素闻其名，奸吏数人，皆自引去。柔教曰：“昔邴吉临政，吏尝有非，犹尚容之。 ◎《汉书·丙吉传》：掾吏有罪，藏不称职，辄予长休告，终无所案验，公府不案吏，自吉始。 况此诸吏，于吾未有失乎！其召复之。”咸还，皆自励，咸为佳吏。 《御览·二百六十七》“咸”作“成”。 高幹既降，顷之以并州叛。柔自归太祖，太祖欲因事诛之，以为刺奸令史； ◎洪饴孙曰：当时尚有右刺奸掾丁仪，延康以后，至否无考。◎弼按：《孙礼传》有刺奸主簿温恢。 处法允当，狱无留滞，辟为丞相仓曹属。 仓曹属主仓谷事。 ◎《魏氏春秋》曰：柔既处法平允，又夙夜匪懈，至拥膝抱文书而寝。太祖尝夜微出，观察诸吏，见柔，哀之，徐解裘覆柔而去。自是辟焉。 太祖欲遣钟繇等讨张鲁，柔谏，以为“今猥遣大兵，西有韩遂、马超，谓为己举，将相扇动作逆，宜先招集三辅，三辅苟平，汉中可传檄而定也”。繇入关，遂、超等果反。
魏国初建，为尚书郎。转拜丞相理曹掾， ◎《武纪》：建安十九年，选明达法理者，使典刑，置理曹掾属。◎胡三省曰：理曹，汉公府无之，盖操所置也。 令曰：“夫治定之化，以礼为首。拨乱之政，以刑为先。是以舜流四凶族，皋陶作士。汉祖除秦苛法，萧何定律。掾清识平当，明于宪典，勉恤之哉！”鼓吹宋金等 鼓吹，见《文纪》黄初六年。 在合肥亡逃。旧法，军征士亡，考竟其妻子。 ◎胡三省曰：考核而穷竟之。 太祖患犹不息，更重其刑。金有母、妻及二弟皆给官，主者奏尽杀之。柔启曰：“士卒亡军，诚在可疾， ◎胡三省曰：○疾，恶也。○《书》曰：尔毋忿疾于顽。 然窃闻其中时有悔者。愚谓乃宜贷其妻子，一可使贼中不信，二可使诱其还心。正如前科，固已绝其意望，而猥复重之，柔恐自今在军之士，见一人亡逃，诛将及己，亦且相随而走，不可复得杀也。此重刑非所以止亡，乃所以益走耳。”太祖曰：“善。”即止不杀金母、弟，蒙活者甚众。 ◎赵一清曰：金母、弟因此不杀，而其后遂宽逃亡之令，故云“蒙活者甚众”，今云“金母、弟蒙活者甚众”，于事不合，或“金母、弟”下有脱文。◎弼按：“即止不杀金母、弟”为句，“蒙活者甚众”为句，文义明显，无俟注释。陈仁锡刊本误读，赵沿其讹耳。
迁为颍川太守，复还为法曹掾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：法曹主邮驿科程事。 时置校事卢洪、赵达等， 校事，详见《程昱传》。 使察群下，柔谏曰：“设官分职，各有所司。今置校事，既非居上信下之旨。又达等数以憎爱擅作威福，宜检治之。”太祖曰：“卿知达等，恐不如吾也。要能刺举而辨众事，使贤人君子为之，则不能也。昔叔孙通用群盗，良有以也。” ◎《史记·叔孙通传》：通之降汉，从儒生弟子百余人。然通无所言进，专言诸故群盗壮士进之。弟子皆窃骂曰：“事先生数岁，幸得从降汉，今不能进臣等，专言大猾，何也？”通闻之乃谓曰：“汉王方蒙矢石争天下，诸生宁能斗乎？故先言斩将搴旗之士。诸生且待我，我不忘矣。” 达等后奸利发，太祖杀之以谢于柔。
文帝践阼，以柔为治书侍御史， 治书侍御史，见《明纪》卷首。 赐爵关内侯，转加治书执法。 ◎《晋书·职官志》：魏置治书持法，掌奏劾；治书侍御史，掌律令。二官俱置。及晋，唯置治书侍御史，员四人。 民间数有诽谤妖言，帝疾之，有妖言辄杀，而赏告者。柔上疏曰；“今妖言者必戮，告之者辄赏。既使过误无反善之路，又将开凶狡之群相诬罔之渐，诚非所以息奸省讼，缉熙治道也。昔周公作诰，称殷之祖宗咸不顾小人之怨。 ◎赵一清曰：不顾，不与计较也，非不顾恤之谓。 在汉，太宗亦除妖言诽谤之令。臣愚以为宜除妖谤赏告之法，以隆天父养物之仁。”帝不即从，而相诬告者滋甚。帝乃下诏：“敢以诽谤相告者，以所告者罪罪之。”于是遂绝。校事刘慈等，自黄初初数年之间，举吏民奸罪以万数， 宋本无“民”字。 柔皆请惩虚实； 惩，疑作“征”。 其余小小挂法者，不过罚金。四年，迁为廷尉。 ◎《文纪》：黄初四年，以廷尉钟繇为太尉。◎高柔继繇之后。◎侯康曰：○《御览·七百六十三》引《廷尉决事》曰：廷尉高文惠上民傅晦诣民籍牛场上盗黍，为牛所觉，以斧掷，折晦脚，物故。依律，牛应弃市。监枣超议：“晦既夜盗，牛本无杀意，宜减死一等。”○盖正高柔为廷尉时事也。
魏初，三公无事，又希与朝政。柔上疏曰：“天地以四时成功，元首以辅弼兴治，成汤仗阿衡之佐，文、武凭旦、望之力，逮至汉初，萧、曹之俦并以元勋代作心膂，此皆明王圣主任臣于上，贤相良辅股肱于下也。今公辅之臣，皆国之栋梁，民所具瞻， ◎《诗》曰：赫赫师尹，民具尔瞻。 而置之三事，不使知政， ◎胡三省曰：古者谓三公为三事。《诗》曰“三事大夫”，谓三公也。 遂各偃息养高， ◎胡三省曰：偃息，言偃卧以自安也。 鲜有进纳，诚非朝廷崇用大臣之义，大臣献可替否之谓也。 ◎《左传》：齐晏子曰：“君所谓可而有否焉，臣献其否以成其可；君所谓否而有可焉，臣献其可而去其否。” 古者刑政有疑，辄议于槐棘之下。 ◎胡三省曰：○《周礼》：朝士掌外朝之法。面三槐，三公之位焉；左九棘，孤卿大夫位焉。○郑注云：树棘以为位者，取其赤心而外刺，象以赤心三刺也。槐之言怀也，怀来人于此，欲与之谋。○《王制》曰：成狱辞史，以狱成告于正，正听之。正以狱成告于大司寇，大司寇听之棘木之下。大司寇以狱之乘告于王，王命三公参听之。 自今之后，朝有疑议及刑狱大事，宜数以咨访三公。三公朝朔望之日，又可特延入，讲论得失，博尽事情，庶有裨起天听，弘益大化。”帝嘉纳焉。
帝以宿嫌，欲枉法诛治书执法鲍勋，而柔固执不从诏命。帝怒甚，遂召柔诣台； ◎胡三省曰：召诣尚书台也。 遣使者承指至廷尉考竟勋，勋死，乃遣柔还寺。
明帝即位，封柔延寿亭侯。时博士执经，柔上疏曰：“臣闻遵道重学，圣人洪训；褒文崇儒，帝者明义。昔汉末陵迟，礼乐崩坏，雄战虎争，以战阵为务，遂使儒林之群，幽隐而不显。太祖初兴，愍其如此，在于拨乱之际，并使郡县立教学之官。高祖即位， 高祖，文帝也。 遂阐其业，兴复辟雍，州立课试，于是天下之士，复闻庠序之教，亲俎豆之礼焉。陛下临政，允迪叡哲， 明帝名叡，柔疏何以不避？ 敷弘大猷，光济先轨，虽夏启之承基，周成之继业，诚无以加也。然今博士皆经明行修，一国清选，而使迁除限不过长，惧非所以崇显儒术，帅励怠惰也。孔子称‘举善而教，不能则劝’，故楚礼申公，学士锐精， ◎《汉书·楚元王传》：元王至楚，以申公为中大夫。元王好《诗》，诸子皆读《诗》，申公始为《诗》传，号《鲁诗》。 汉隆卓茂，搢绅竞慕。 ◎范《书·卓茂传》：茂习《诗》、《礼》及历算，究极师法，称为通儒。光武初即位，先访求茂，以为太傅，封褒德侯。 臣以为博士者，道之渊薮，六艺所宗，宜随学行优劣，待以不次之位。敦崇道教，以劝学者，于化为弘。”帝纳之。
后大兴殿舍，百姓劳役；广采众女，充盈后宫；后宫皇子连夭，继嗣未育。柔上疏曰： “二虏狡猾，潜自讲肄，谋动干戈，未图束手；宜畜养将士，缮治甲兵，以逸待之。而顷兴造殿舍，上下劳扰；若使吴、蜀知人虚实，通谋并势，复俱送死，甚不易也。昔汉文惜十家之资，不营小台之娱； ◎《汉书》：孝文尝欲作露台，召匠计之，直百金。上曰：“百金，中人十家之产也。吾奉先帝宫室，尝恐羞之，何以台为！” 去病虑匈奴之害，不遑治第之事。况今所损者非惟百金之费，所忧者非徒北狄之患乎！可粗成见所营立，以充朝宴之仪。讫罢作者， 讫，官本作“乞”。 使得就农。二方平定，复可徐兴。 《通鉴》“复”作“始”。 昔轩辕以二十五子，传祚弥远；周室以姬国四十，历年滋多。陛下聪达，穷理尽性，而顷皇子连多夭逝，熊罴之祥又未感应。群下之心，莫不悒戚。《周礼》，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人， ◎胡三省曰：王立后、三夫人、九嫔、二十七世妇、八十一御妻，是为百二十人。 嫔嫱之仪，既以盛矣。窃闻后庭之数，或复过之，圣嗣不昌，殆能由此。 能，疑作“将”，严衍《通鉴补》改“能”作“或”。 臣愚以为可妙简淑媛， ◎胡三省曰：淑，善也。媛，美女也。 以备内官之数，其余尽遣还家。且以育精养神，专静为宝。如此，则《螽斯》之征，可庶而致矣。” 《诗·螽斯》，后妃子孙多也。 帝报曰：“知卿忠允，乃心王室，辄克昌言； ◎胡三省曰：○辄以昌言自克也。○杨子曰：胜己之私之谓克。 他复以闻。”
时猎法甚峻。宜阳典农刘龟 ◎《郡国志》：司隶弘农郡宜阳。◎《水经·洛水注》：洛水又东，有昌涧水注之。水出西北宜阳山而东南流，迳宜阳故郡南，旧阳市邑，故洛阳典农都尉治此，后改为郡。◎《一统志》：宜阳故城，今河南河南府宜阳县西。 窃于禁内射兔，其功曹张京诣校事言之。帝匿京名，收龟付狱。柔表请告者名，帝大怒曰：“刘龟当死，乃敢猎吾禁地。送龟廷尉，廷尉便当考掠，何复请告者主名，吾岂妄收龟邪？”柔曰：“廷尉，天下之平也， 此汉张释之语。 安得以至尊喜怒而毁法乎？”重复为奏，辞指深切。帝意寤，乃下京名。即还讯，各当其罪。
时制，吏遭大丧者，百日后皆给役。有司徒吏解弘遭父丧，后有军事，受敕当行，以疾病为辞。诏怒曰：“汝非曾、闵，何言毁邪？”促收考竟。柔见弘信甚羸劣，奏陈其事，宜加宽贷。帝乃诏曰：“孝哉弘也！其原之。”
初，公孙渊兄晃，为叔父恭任内侍，先渊未反，数陈其变。及渊谋逆，帝不忍市斩，欲就狱杀之。 ◎胡三省曰：晃数陈渊之必反，非同逆者也。帝欲杀之以绝其类，刑之于市则无名，故欲就狱杀之。 柔上疏曰：“《书》称‘用罪伐厥死，用德彰厥善’，此王制之明典也。晃及妻子，叛逆之类，诚应枭县，勿使遗育。而臣窃闻晃先数自归，陈渊祸萌，虽为凶族，原心可恕。夫仲尼亮司马牛之忧， ◎胡三省曰：司马牛，宋司马桓魋之弟也。魋凶恶，牛忧之，曰：“人皆有兄弟，我独亡。”谓魋之积恶，将死，亡无日。◎钱大昕曰：亮，即“谅”字。然《论语》司马牛忧无兄弟，而子夏解之，此云仲尼，未审所出。 祁奚明叔向之过， ◎《左传》：晋人逐栾盈，杀羊舌虎，囚虎兄叔向。祁奚见范宣子曰：“管、蔡为戮，周公右王，若之何以虎也弃社稷？”宣子言诸公而免之。 在昔之美义也。臣以为晃信有言，宜贷其死；苟自无言，便当市斩。 ◎周寿昌曰：○市斩，言斩于市也。○《礼》：刑人于市。《论语》曰：肆诸市朝。 今进不赦其命，退不彰其罪，闭著囹圄，使自引分， ◎胡三省曰：引分，即引决也。 四方观国，或疑此举也。”帝不听，竟遣使赍金屑饮晃及其妻子，赐以棺、衣，殡敛于宅。 ◎胡三省曰：宅，晃所居者。 ◎孙盛曰：闻五帝无诰誓之文，三王无盟祝之事，然则盟誓之文，始自三季，质任之作，起于周微。夫贞夫之一，则天地可动，机心内萌，则鸥鸟不下。况信不足焉而祈物之必附，猜生于我而望彼之必怀，何异挟冰求温，抱炭希凉者哉？且夫要功之伦，陵肆之类，莫不背情任计，昧利忘亲，纵怀慈孝之爱，或虑倾身之祸。是以周、郑交恶， ◎《左传·隐公三年》：王贰于虢，郑伯怨王，王曰：“无之。”故周、郑交质。王崩，周人将畀虢公政，周、郑交恶。君子曰：“信不由中，质无益也。” 汉高请羹， ◎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：项王为高俎，置太公其上，告汉王曰：“今不急下，吾烹太公。”汉王曰：“吾翁即若翁，必欲烹而翁，则幸分我一杯羹。” 隗嚣捐子， ◎范《书·隗嚣传》：嚣遣长子恂诣阙。嚣虽遣子入质，犹负其险阸，欲专方面。后嚣终不降，于是诛其子恂。 马超背父， 事见本志《董卓传》。 其为酷忍如此之极也，安在其因质委诚，取任永固哉？世主若能远览先王闲邪之至道，近鉴狡肆徇利之凶心，胜之以解网之仁，致之以来苏之惠，耀之以雷霆之威，润之以时雨之施，则不恭可敛衽于一朝，炰哮可屈膝于象魏矣。何必拘厥亲以来其情，逼所爱以制其命乎？苟不能然，而仗夫计术， 冯本“仗”作“杖”。 笼之以权数，检之以一切，虽览一室而庶征于四海，法生鄙局，冀或半之暂益， “虽览一室”以下四语疑有脱误。 自不得不有不忍之刑，以遂孥戮之罚，亦犹渎盟由乎一人，而云俾坠其师，无克遗育之言耳。岂得复引四罪不及之典，司马牛获宥之义乎？假令任者皆不保其父兄，辄有二三之言，曲哀其意而悉活之，则长人子危亲自存之悖。子弟虽质，必无刑戮之忧，父兄虽逆，终无剿绝之虑。柔不究明此术非盛王之道，宜开张远义，蠲此近制，而陈法内之刑以申一人之命，可谓心存小善，非王者之体。古者杀人之中，又有仁焉。刑之于狱，未为失也。◎臣松之以为：辨章事理，贵得当时之宜，无为虚唱大言而终归无用。浮诞之论，不切于实，犹若画魑魅之象， 冯本“魑”作“螭”，误。 而踬于犬马之形也。质任之兴，非昉近世， 昉，宋本作“防”，应作“仿”。 况三方鼎峙，辽东偏远，羁其亲属以防未然，不为非矣。柔谓晃有先言之善，宜蒙原心之宥。而盛责柔不能开张远理，蠲此近制。不达此言竟为何谓？若云猜防为非，质任宜废，是谓应大明先王之道，不预任者生死也。晃之为任，历年已久，岂得于杀活之际，方论至理之本。是何异丛棘既繁，事须判决，空论刑措之美，无闻当不之实哉？ 闻，疑作“关”。 其为迂阔，亦已甚矣，汉高事穷理迫，权以济亲，而总之酷忍之科，既已大有所诬。且自古以来，未有子弟妄告父兄以图全身者，自存之悖，未之或闻。晃以兄告弟，而其事果验。谓晃应杀，将以遏防。若言之亦死，不言亦死，岂不杜归善之心，失正刑之中哉？若赵括之母，以先请获免， ◎《史记·赵奢传》：赵王以赵括为将，括母曰：“王终遣之，即如有不称，妾得无随坐乎？”王许诺。秦军射杀赵括，括军败，赵王亦以括母先言，不诛也。 钟会之兄，以密言全子， 事见《钟会传》。 古今此比，盖为不少。晃之前言，事同斯例，而独遇否闭，良可哀哉！ ◎或曰：裴论至正。天下事所適宜，不贵持一。苟时所不急，妙言只成鄙论。绝任子而尚德怀，可言之于平议政化之日，非当言于廷尉决狱之时也。置诛辟之可否，论政术之得失，不几视疾病之阽危，不议蓼苓之投，而顾教以饮食起居之节，则为出位旷官之甚矣，岂不惑哉？
是时，杀禁地鹿者身死，财产没官，有能觉告者厚加赏赐。柔上疏曰：“圣王之御世，莫不以广农为务，俭用为资。夫农广则谷积，用俭则财畜，畜财积谷而有忧患之虞者，未之有也。古者一夫不耕，或为之饥；一妇不织，或为之寒。中间已来，百姓供给众役，亲田者既减， ◎胡三省曰：亲田，谓躬亲田亩者。 加顷复有猎禁，群鹿犯暴，残食生苗，处处为害，所伤不赀。 ◎胡三省曰：不赀，言不可计量也。 民虽障防，力不能御。至如荥阳左右，周数百里，岁略不收，元元之命，实可矜伤。方今天下生财者甚少，而麋鹿之损者甚多。卒有兵戎之役， 卒，读曰“猝”。 凶年之灾，将无以待之。惟陛下览先圣之所念，愍稼穑之艰难，宽放民间，使得捕鹿，遂除其禁，则众庶久济，莫不悦豫矣。” ◎《魏名臣奏》载柔上疏曰：“臣深思陛下所以不早取此鹿者，诚欲使极蕃息，然后大取，以为军国之用。然臣窃以为今鹿但有日耗，终无从得多也。何以知之？今禁地广轮且千余里，臣下计无虑其中有虎大小六百头，狼有五百头，狐万头。使大虎一头三日食一鹿，一虎一岁百二十鹿，是为六百头虎一岁食七万二千头鹿也。使十狼日共食一鹿，是为五百头狼一岁共食万八千头鹿。鹿子始生，未能善走，使十狐一日共食一子，比至健走一月之间，是为万狐一月共食鹿子三万头也。大凡一岁所食十二万头。 ◎潘眉曰：虎食鹿七万二千头，狼食鹿万千头，又狐食鹿子一月三万头，共计一岁食鹿十二万头也。狐不言一岁者，鹿子一月健走之后，狐所不能食，故但言一月所食。 其雕鹗所害，臣置不计。以此推之，终无从得多，不如早取之为便也。” ◎严可均曰：《御览·九百六》引《魏名臣奏》作郎中黄观上疏，疑当时两人连名。
顷之，护军营士窦礼近出不还。营以为亡，表言逐捕，没其妻盈及男女为官奴婢。盈连至州府，称冤自讼，莫有省者。乃辞诣廷尉。柔问曰：“汝何以知夫不亡？”盈垂泣对曰： “夫少单特，养一老妪为母，事甚恭谨，又哀儿女，抚视不离，非是轻狡不顾室家者也。”柔重问曰：“汝夫不与人有怨雠乎？”对曰：“夫良善，与人无雠。”又曰：“汝夫不与人交钱财乎？”对曰：“尝出钱与同营士焦子文，求不得。” 《御览·六百三十九》作“久不得”。 时子文適坐小事系狱，柔乃见子文，问所坐。言次， 元本“坐”下多一“言”字。 曰：“汝颇曾举人钱不？”子文曰：“自以单贫，初不敢举人钱物也。”柔察子文色动，遂曰：“汝昔举窦礼钱，何言不邪？” 《御览》作“何言不举邪。” 子文怪知事露，应对不次。柔曰：“汝已杀礼，便宜早服。”子文于是叩头，具首杀礼本末，埋藏处所。柔便遣吏卒，承子文辞往掘礼，即得其尸。诏书复盈母子为平民。班下天下，以礼为戒。 ◎杭世骏曰：以礼为戒，《通典》作“以为体式”。
在官二十三年，转为太常，旬日迁司空，后徙司徒。 正始六年八月丁卯，以太常柔为司空。九年四月，徙司徒。 太傅司马宣王奏免曹爽，皇太后诏召柔假节行大将军事，据爽营。太傅谓柔曰：“君为周勃矣。”爽诛，进封万岁乡侯。高贵乡公即位，进封安国侯，转为太尉。 嘉平六年九月，兼太尉。 常道乡公即位，增邑并前四千， 疑脱“户”字。 前后封二子亭侯。景元四年，年九十薨，谥曰元侯。 ◎王懋竑论蒋济、高柔、孙礼、王观事，见《蒋济传》。◎王氏又白：齐王之废，柔以一元大武告庙，高贵乡公之弑，柔与司马昭、司马孚连名奏，而高贵乡公之立，柔、观皆进爵增封邑，非特无所与而已也。◎又曰：高柔以黄初四年为廷尉，在位二十三年，转太常，旬月迁司空，又徙司徒。考其时在正始六年后，正曹爽执政之日也。懿诛爽时，以柔行大将军，据爽营，是与懿同谋者，自是遂为司马用矣。柔在文帝、明帝时，以直谏显名。至曹爽执政，乃默无一语，而迄与懿同谋杀之，前后较若两人。当懿诛爽时，柔已七十有六矣。〖柔卒于景元四年，逆计之，正始九年柔年七十六岁。〗使年七十余而死，不当为魏之名臣邪？陈寿评其保官二十年，元老终位，盖深讥之。人固有不幸而不死者，如高柔是也。王观名次于高柔，而终始于司马略同。孙礼以亮直称，而以争界之事为爽所黜，遂为懿画诛爽之策。其后入为司隶校尉，迁司空，封亭侯，凡历二载，史不著其一语。卢毓亦有名称，而与爽不协，以司隶校尉治晏等狱，盖皆为懿用矣。懿之篡魏，刘放、孙资导之于前，而高柔、王观、孙礼、卢毓与傅嘏助之于后，俱有力焉，不独贾充、陈骞之俦也，余是以详著之。 孙浑嗣。咸熙中，开建五等，以柔等著勋前朝， “等”字疑误。 改封浑昌陆子。 ◎沈钦韩曰：两汉志及《晋志》皆无昌陆县。 ◎《晋诸公赞》曰：柔长子儁，大将军掾；次诞，历三州刺史、太仆。诞放率不伦，而决烈过人。次光，字宣茂，少习家业，明练法理。晋武帝世，为黄沙御史，与中丞同， ◎《晋书·高光传》：是时武帝置黄沙狱，以典诏囚。以光历世明法，用为黄沙御史，秩与中丞同。◎又《职官志》：泰始四年，置黄沙狱治书侍御史一人，秩与中丞同，掌诏狱及廷尉不当者，皆治之。◎潘眉曰：中丞，谓御史中丞也。 迁守廷尉，后即真。兄诞与光异操，谓光小节，常轻侮之，而光事诞愈谨。终于尚书令。追赠司空。 ◎《晋书·光传》：时朝廷咸推光明于用法，频典理官。惠帝为张方所逼，幸长安，朝臣奔散，莫有从者，光独侍帝而西。徙尚书左仆射。帝既还洛阳，以光为少傅。怀帝即位，加光禄大夫，与傅祗并见推崇。
34.4 孙礼
孙礼字德达， ◎钱仪吉曰：○《御览》：字德远。 涿郡容城人也。 ◎洪亮吉曰：容城，汉旧县，中兴后省。《魏志·孙礼传》“礼，容城人”，《卢毓传》“封容城侯”，县盖汉末复立。班《志》属涿郡，《晋志》属范阳郡。◎《一统志》：容城故城，今直隶保定府容城县西北。◎谢鍾英曰：当在定兴县北。《方舆纪要》“在保定府容城县西北三十里”，非是。◎弼按：《一统志》引旧志云：有古城，在今县北十五里城子村周回七里，即故县也。 太祖平幽州，召为司空军谋掾。 平幽州在建安十二年，是时魏武尚为司空，十三年方为丞相也。 初丧乱时，礼与母相失，同郡马台求得礼母，礼推家财尽以与台。台后坐法当死，礼私导令踰狱自首，既而曰：“臣无逃亡之义。” ◎姚范曰：疑为马台之言。 径诣刺奸主簿温恢。 《高柔传》“以柔为刺奸令史”，此传有刺奸主簿，皆为魏武所置。 恢嘉之，具白太祖，各减死一等。
后除河间郡丞， ◎《续百官志》：每郡置丞一人。 稍迁荥阳都尉。 ◎洪亮吉曰：荥阳郡，魏正始三年分河南置。盖河南郡大，汉末已别建都尉，至正始三年乃升为郡耳。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水经·济水注》：荥阳东二十里有故垂陇城，世谓之都尉城，盖荥阳典农都尉治。◎《一统志》：荥阳故城，今河南开封府荥阳县西南十七里。 鲁山中贼数百人， 此为豫州鲁国之鲁山，非荆州南阳郡鲁阳县之鲁山。 保固险阻，为民作害；乃徙礼为鲁相。礼至官，出俸谷，发吏民，募首级，招纳降附，使还为间，应时平泰。历山阳、平原、平昌、琅邪太守。 ◎钱大昕曰：○《续汉志》无平昌郡。○《宋志》：魏文帝分城阳立平昌郡。○而《晋志》载魏文增置郡七，不及平昌者，以置郡未久，旋复并省也。◎赵一清曰：平昌郡，黄初三年魏文帝分城阳郡置，治平昌县。今青州安丘县西南平昌故城是。《汉志》平原郡有平昌县，《续志》无，盖后汉省，而魏复置也。◎洪亮吉曰：沈《志》魏文帝分城阳置平昌郡，《晋地理志》惠帝元康十年又置平昌郡，盖魏文帝立郡后旋废，至晋惠帝复置也。 从大司马曹休征吴于夹石口， ◎赵一清曰：夹石，当作“硖石”，“口”字衍。◎弼按：○亦作“夹石”。○《吴志·朱桓传》：桓曰：“曹休战败，必走。走当由夹石、挂车。”○本志《贾逵传》：逵据夹石，以兵粮给休，休军乃振。◎谢鍾英曰：夹石，今安徽安庆府桐城县北四十七里北峡关。挂车，今桐城县西三十里。 礼谏以为不可深入，不从而败。 事在明帝太和二年。 迁阳平太守， ◎《文纪》：黄初二年，以魏郡东部为阳平郡。 入为尚书。
明帝方修宫室， 《御览》“宫室”作“台省”。 而节气不和，天下少谷。礼固争，罢役， 《御览》“争”下有“因”字。 诏曰：“敬纳谠言，促遣民作。” 促遣，谓遗散也。 时李惠监作，复奏留一月，有所成讫。 ◎胡三省曰：成讫，言欲成殿舍以讫事也。 礼径至作所，不复重奏，称诏罢民，帝奇其意而不责也。 崔琰论孙礼“疏亮亢烈，刚简能断”，见《琰传》。
帝猎于大石山，虎趋乘舆，礼便投鞭下马，欲奋剑斫虎， ◎梁章钜曰：○《水经·伊水注》云：大石山，魏文帝猎于此山。虎趋乘舆，孙礼拔剑投虎于此山。山在洛阳南，而刘澄之言在洛东北，非也。山阿有魏明帝高平陵。○按：《水经》以“明帝”为“文帝”，误也。◎《一统志》云：大石山，在河南府洛阳县东南四十里，亦名石林。 诏令礼上马。明帝临崩之时，以曹爽为大将军，宜得良佐，于床下受遗诏， “宜得良佐”四字疑在此句下。 拜礼大将军长史，加散骑常侍。 ◎赵一清曰：○《梁书·褚球传》：自魏孙礼、晋荀组以后，台佐加貂，始有球也。◎弼接：○《球传》：俄迁通直散骑常侍、秘书监，领著作。迁司徒左长史，常侍、著作如故。○故有台佐加貂之言。 礼亮直不挠，爽弗便也，以为扬州刺史， ◎胡三省曰：傅嘏、卢毓、孙礼所以不合于曹爽者，其心未背曹氏也。及其合于司马懿，则事不可言矣。三子者，岂本心所欲哉？势有必至，事有固然也。◎弼按：观下文曹爽劾礼，身之之言益信。 加伏波将军， ◎《宋书·百官志》：伏波将军，汉武帝征南越始置此号。 赐爵关内侯。吴大将全琮帅数万众来侵寇，时州兵休使，在者无几。礼躬勒卫兵御之，战于芍陂， ◎芍陂，见《武纪》建安十四年。◎《一统志》：今安徽凤阳府寿州南，亦名期思陂。 自旦及暮，将士死伤过半。礼犯蹈白刃，马被数创，手秉枹鼓，奋不顾身，贼众乃退。诏书慰劳，赐绢七百匹。礼为死事者设祀哭临，哀号发心，皆以绢付亡者家，无以入身。
征拜少府， 少府，见《常林传》。 出为荆州刺史，迁冀州牧。 ◎赵一清曰：汉末诸州置牧，创自刘焉之谋，魏承汉祚，尚沿旧制。 太傅司马宣王谓礼曰：“今清河、平原争界八年，更二刺史，靡能决之；虞、芮待文王而了， ◎《诗·大雅》：虞芮质厥成。◎《毛传》曰：虞、芮之君相与争田，久而不平，乃相谓曰：“西伯，仁人也，盍往质焉？”乃相与朝周。入其竟，则耕者让畔，行者让路。入其邑，男女异路，班白不提挈。入其朝，士让为大夫，大夫让为卿。二国君相谓曰：“我等小人，不可履君子之庭。”乃相让以其所争田为闲田而退。天下闻之，而归者四十余国。 宜善令分明。”礼曰：“讼者据墟墓为验，听者以先老为正，而老者不可加以榎楚，又墟墓或迁就高敞，或徙避仇雠。如今所闻，虽皋陶犹将为难。若欲使必也无讼，当以烈祖初封平原时图决之。 ◎胡三省曰：烈祖，谓明帝也，封平原王。画壤分国，有地图在天府。 何必推古问故，以益辞讼？ ◎何焯曰：纵不得真，狱可折矣，此解结之术也。 昔成王以桐叶戏叔虞，周公便以封之。 ◎《史记》：成王与叔虞戏，削桐叶为圭，以与叔虞，曰：“以此封若。”史佚因请择日立叔虞。成王曰：“吾与之戏尔。”史佚曰：“天子无戏言。”于是遂封叔虞于唐。 今图藏在天府， ◎《周礼》有天府。◎郑玄注：掌祖庙之宝藏，又贤能之书及功书皆藏于天府。 便可于坐上断也，岂待到州乎？”宣王曰： “是也。当别下图。”礼到，案图宜属平原。而曹爽信清河言，下书云：“图不可用，当参异同。”礼上疏曰：“管仲霸者之佐，其器又小，犹能夺伯氏骈邑，使没齿无怨言。 ◎《论语》邢昺《疏》云：伯氏，齐大夫。骈邑，地名。没齿，谓终没齿年也。伯氏食邑于骈，凡三百家，管氏夺之，使贫。至于终年，亦无怨言。 臣受牧伯之任，奉圣朝明图，验地著之界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青州济南郡著。◎《诗·齐风》“俟我于著乎而”，即此。◎《一统志》：著县故城，今山东济南府济阳县西南。 界实以王翁河为限； ◎《一统志》：古王翁河，今济南府平原县西南，盖黄河支津也。◎姚范曰：王翁河，疑即王莽河。〖钱仪吉说同。〗 而鄃以马丹侯为验， ◎宋本“侯”作“候”。◎《郡国志》：冀州清河国鄃。◎《一统志》：鄃县故城，今平原西南。 诈以鸣犊河为界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清河国灵县。◎刘昭注引《地道记》曰：有鸣犊河。◎《一统志》：鸣犊河，在今山东东昌府博平县北。◎姚范曰：○汉元帝永光五年，河决清河灵鸣犊口。灵县故城，在今博平之东北。○又《汉沟洫志》：灵鸣犊口，在清河东界。◎谢鍾英曰：今高唐州西迤东北至平原，皆鸣犊河故道。 假虚讼诉，疑误台阁。窃闻众口铄金，浮石沈木，三人成市虎，慈母投其杼。 ◎《战国策》：庞葱与太子质于邯郸，谓魏王曰：“今一人言市有虎，王信之乎？”王曰：“否。”“二人言市有虎，王信之乎？”王曰：“寡人疑之矣。”“三人言市有虎，王信之乎？”王曰：“寡人信之矣。”◎《史记》：鲁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，人告其母曰：“曾参杀人。”其母织自若也。顷又一人告之曰：“曾参杀人。”其母投杼下机，踰墙能走。 今二郡争界八年，一朝决之者，缘有解书图画，可得寻案擿校也。平原在两河，向东上，其间有爵堤，爵堤在高唐西南， ◎《郡国志》：青州平原郡高唐。◎三国魏平原郡改隶冀州。◎《一统志》：高唐故城，在今济南府禹城县西南。 所争地在高唐西北，相去二十余里，可谓长叹息流涕者也。案解与图奏而鄃不受诏，此臣软弱不胜其任，臣亦何颜尸禄素餐。辄束带著履，驾车待放。”爽见礼奏，大怒。劾礼怨望，结刑五岁。 ◎胡三省曰：但结以徒作五岁之罪，而不使之输作也。 在家期年，众人多以为言，除城门校尉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：城门校尉，一人，比二千石，掌洛阳城门十二所。
时匈奴王刘靖 官本“王”作“主”。当时有两刘靖，一为庐江太守刘靖，见《刘馥传》。 部众强盛，而鲜卑数寇边，乃以礼为并州刺史，加振武将军， ◎《宋书·百官志》：振武将军，前汉末王况为之。 使持节，护匈奴中郎将。 ◎《续百官志》：使匈奴中郎将，一人，比二千石，主护南单于。 往见太傅司马宣王，有忿色而无言。宣王曰：“卿得并州，少邪？恚理分界失分乎？ ◎胡三省曰：魏并州统太原、上党、西河、雁门、新兴。冀州大于诸州，并州远接荒外，故意其觖望。懿多权数，以此言擿发礼耳。少，诗沼翻。恚，于避翻。分，扶问翻。 今当远别，何不欢也！”礼曰：“何明公言之乖细也！礼虽不德，岂以官位往事为意邪？本谓明公齐踪伊、吕，匡辅魏室，上报明帝之托，下建万世之勋。今社稷将危，天下凶凶，此礼之所以不悦也。”因涕泣横流。宣王曰：“且止，忍不可忍。” ◎胡三省曰：至此，礼入懿数中矣。 爽诛后，入为司隶校尉， 陈仁锡本“入”作“又”，误。王懋竑论蒋济、高柔、孙礼、王观，事见《蒋济传》、《高柔传》。 凡临七郡五州， 河间、荥阳、山阳、平原、平昌、琅邪、阳平七郡。扬、荆、冀、并、司五州。 皆有威信。迁司空，封大利亭侯，邑一百户。礼与卢毓同郡时辈， 毓，涿郡涿县人。 而情好不睦。为人虽互有长短，然名位略齐云。嘉平二年薨，谥曰景侯。孙元嗣。
34.5 王观
王观字伟台，东郡廪丘人也。 ◎《郡国志》：兖州济阴郡廪丘。◎王先谦曰：三国魏改属东郡。◎《一统志》：廪丘故城，今山东曹州府范县东南。 少孤贫励志，太祖召为丞相文学掾， ◎赵一清曰：文学掾，亦魏武置。 出为高唐、阳泉、酂、任令， ◎高唐，见《孙礼传》。酂，见《刘放传》。◎《郡国志》：扬州庐江郡阳泉。冀州钜鹿郡任。〖三国魏改属广平郡。〗◎《一统志》：阳泉故城，今安徽颍州府霍丘县西。任县故城，今直隶顺德府任县东南。 所在称治。文帝践阼，入为尚书郎、廷尉监， ◎《宋书·百官志》：魏世尚书凡二十三郎。青龙二年有军事，尚书令陈矫奏置都官、骑兵，合二十五郎。◎又云：廷尉监，一人。本有左右监，汉光武省右，犹云左，魏、晋直云监。 出为南阳、涿郡太守。涿北接鲜卑，数有寇盗，观令边民十家已上，屯居，筑京候。时或有不愿者，观乃假遣朝吏，使归助子弟，不与期会，但敕事讫各还。于是吏民相率不督自劝，旬日之中，一时俱成。守御有备，寇钞以息。明帝即位，下诏书使郡县条为剧、中、平者。主者欲言郡为中平，观教曰：“此郡滨近外虏，数有寇害，云何不为剧邪？”主者曰：“若郡为外剧，恐于明府有任子。”观曰：“夫君者，所以为民也。今郡在外剧，则于役条当有降差。岂可为太守之私而负一郡之民乎？”遂言为外剧郡，后送任子诣邺。时观但有一子而又幼弱。其公心如此。观治身清素，帅下以俭，僚属承风，莫不自励。
明帝幸许昌，召观为治书侍御史， 治书侍御史，见《明纪》卷首。 典行台狱。时多有仓卒喜怒，而观不阿意顺指。太尉司马宣王请观为从事中郎， ◎《晋书·职官志》：从事中郎，二人，秩比千石。 迁为尚书，出为河南尹，徙少府。大将军曹爽使材官张达斫家屋材， ◎《宋书·百官志》：材官将军，一人。司马，一人。主工匠土木事。汉左右校令，其任也。魏右校又置材官校尉，主天下材木事。 及诸私用之物，观闻知，皆录夺以没官。少府统三尚方御府内藏玩弄之宝， ◎《晋书·职官志》：少府统材官校尉、中左右三尚方。 爽等奢放，多有干求，惮观守法，乃徙为太仆。司马宣王诛爽，使观行中领军，据爽弟羲营， ◎康发祥曰：○《高柔传》：柔据爽营。○各有所据，则柔、观之附司马可知。 赐爵关内侯，复为尚书， 列名奏永宁宫。 加驸马都尉。高贵乡公即位，封中乡亭侯。 ◎王懋竑论王观，事见《蒋济传》、《高柔传》。◎王氏又曰：高柔行大将军据爽营，王观行中领军据羲营，此起兵时事。爽罢免后，柔仍为司徒，观仍为太仆。《观传》“复为尚书”，是自太仆为尚书也。两营兵不知何属，岂懿自领之与？师后为卫将军，抑师领之与？魏、晋书皆无考。 顷之，加光禄大夫，转为右仆射。常道乡公即位，进封阳乡侯，增邑千户，并前二千五百户。迁司空，固辞，不许，遣使即第拜授。就官数日，上送印绶，辄自舆归里舍。薨于家， 景元元年六月癸亥，为司空。冬十月，薨。 遗令藏足容棺，不设明器， ◎冯本“明”作“盟”，误。◎《礼记·檀弓》曰：涂车、刍灵，自古有之，明器之道也。 不封不树。 解见《文纪》黄初三年。 谥曰肃侯。子悝嗣。咸熙中，开建五等，以观著勋前朝，改封悝胶东子。
评曰：韩暨处以静居行化，出以任职流称；崔林简朴知能；高柔明于法理；孙礼刚断伉厉；王观清劲贞白：咸克致公辅。及暨年过八十，起家就列；柔保官二十年，元老终位：比之徐邈、常林，于兹为疚矣。 ◎何焯曰：柔为廷尉二十三年，此得人久任之方，未可因末路难退，并致讥也。